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清穿]四爷替我去宫斗   作者:沐沐猫   文案:   康熙三十年大选,乌林珠身为乌拉那拉家的嫡女,进宫选秀。   目睹了四阿哥的热门抢手,各种秀女争奇斗艳后,她默默地同情了一把未来的四福晋,做等撂牌子回家。   谁知道等来的却是她即将成为那倒霉的四福晋的暗示。   没等乌林珠伤心,她就和大名鼎鼎,风头正甚的四爷交换了身体。   得咧,四爷,您自个儿同那些格格宫斗吧。   本文二设诸多。   一句话简介:哈哈哈哈哈哈   立意:换位思考,共促和谐社会   内容标签: 清穿 性别转换 宅斗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四爷、乌林珠   作品简评   康熙三十年大选,乌林珠身为乌拉那拉家的嫡女,进宫选秀。目睹了四阿哥的热门抢手,各种秀女争奇斗艳后,她默默地同情了一把未来的四福晋,坐等撂牌子回家。谁知道等来的却是她即将成为那倒霉的四福晋的暗示。没等乌林珠伤心,她就和大名鼎鼎,风头正甚的四爷交换了身体?!得咧,四爷,您自个儿同那些格格宫斗吧!   本文情节跌宕起伏,重生的德妃对男女主记恨在心,想尽办法离间男女主感情,但男女主凭借着交换身体,对彼此的了解一一化解德妃的计谋,最后夫妻携手共同过上和满的日子。 第1章   康熙三十年的冬天格外冷,才十月份呢,就冻得人浑身发抖。   乌林珠颤抖着眼皮睁开眼时,却感到周围暖意袭来,热得她有些晃神。   “爷,爷您醒了!”   苏培盛看着病床上苏醒过来的胤禛,原本惊慌的心瞬间定了下来,他是四阿哥胤禛的总管太监,可以说生死全都系在了胤禛身上,胤禛要是出事,他的小命就难保。   刚才太医还面色青白地说四阿哥怕是要不好,吓得苏培盛险些尿了裤子,现在瞧见四阿哥能睁开眼了,苏培盛在心里把天上所有菩萨都感激了一遍。   外头,佟妃和德妃听见苏培盛的声音,两人脸色一变,瞧了眼吓呆了的梁太医。   “梁太医,你跟本宫进去瞧瞧四阿哥。”佟妃搭着旁边徐嬷嬷的手,沉着脸站起身来,说道。   “是。”梁太医愣了片刻,而后连忙答应一声,低着头跟着佟妃、德妃进了里屋。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梁太医乃是太医院里负责给阿哥们请平安脉的,适才他收到佟妃通传,立即赶到阿哥所来给落水的四阿哥诊脉,刚一搭上脉,梁太医脸上就快绿了,这脉象悬若柳丝,分明是死脉。   似这等情况,就算是扁鹊重生,也是无力回天。   圣上爷虽然子孙众多,如今更是有十五个皇子,可是对每个皇子都格外重视,何况这四阿哥还曾经养在孝懿仁皇后名下,佟妃更是对他百般重视,生母德妃还是四妃之一,身份不同于其他阿哥,这回出事,宫里头不知道要掉多少颗脑袋。   梁太医刚才心里头都想好了遗书该怎么写了,可一进屋,瞧见双眼炯炯有神的胤禛时,他就愣住了。   “佟妃娘娘,德妃娘娘。”   乌林珠原本还在惊讶地打量着这陌生的地方,瞧见两位娘娘走进来,便想掀开被子起身行礼。   “好孩子,你且歇着,不必多礼。”佟妃按住了乌林珠,就在乌林珠诧异于佟妃对她的宽厚时,她就听见佟妃转过头对梁太医说道:“太医,你再给四阿哥把把脉。”   四阿哥?!   乌林珠瞧着梁太医屈膝行了个礼,应了声喳后,走到自己身旁,恭敬地说道:“四阿哥,请您伸出手来。”   乌林珠呆滞地看着梁太医,佟妃微微皱了下眉,苏培盛立即反应过来,上前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扶出乌林珠的手,这双手孔武有力,手指虽修长但却绝不是乌林珠那双白嫩如葱般的手。   乌林珠不是蠢人,联系众人对她的态度,以及对她的称呼。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恐怕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她熟悉又陌生的人,四阿哥——胤禛。   “咦?”   梁太医面露惊奇神色,他把了一回脉后,眉头皱了皱,似乎碰见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他抬起头,对着乌林珠说道:“四阿哥,奴才请您伸出另一只手来。”   乌林珠麻木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梁太医把完脉后,他脸色古怪,瞧得一旁的佟妃和德妃都不禁跟着心头一紧。   “到底怎么样了?”佟妃忍不住出声问道,她素日虽和胤禛来往的少,可胤禛到底是她族姐的养子,佟妃怎么可能真的不伤心,要是不伤心,她就不会举办赏花宴,邀请今年大选的秀女到御花园赏花,名义上是赏花,可实际上谁都知道,这是佟妃要借赏花的名义考察各位秀女的脾性。   今年大选里头的秀女要选出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嫡福晋,五阿哥嫡福晋早已选中了他塔喇氏,唯有四阿哥的嫡福晋那才叫难,也不知道今年吹得是什么风,竟有不少人家都到了佟妃跟前透了口信,有意想成为这个四福晋,这其中就有钮钴禄氏这等人家。   钮钴禄氏可是满族中的大族,这透口信的就是替钮钴禄云岚,也就是四品典仪凌柱的嫡女。   佟妃斟酌了一段日子后,却瞧上了乌喇那拉费扬古的嫡女——乌林珠,原因无他,相比起钮钴禄秀女来,乌喇那拉秀女性子沉稳,当然家世也就更好。   佟妃这天就主要冲着乌林珠来的,想最后瞧瞧她的人品到底如何,都说妻贤夫贵,这嫡福晋要是娶得不好,那坑得就是一家子。   可佟妃万万没想到,乌林珠和胤禛两人会一起在荷花池里落了水。   这下子,原本的打算便有些不妥了。   不过,当下,佟妃关心的还是胤禛的身体,这人要是没了,就不是考虑娶谁了,而是要考虑拿谁问责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四阿哥已经无恙,只是受了惊吓,养些时日便无妨了。”   梁太医说出这话的时候都不禁感到脸红,前脚他才刚说四阿哥快不好了,后脚又说他安然无恙,这要是搁在普通人家,都得把被人把招牌给拆了。   “既然安然无恙,那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陛下,免得他担忧。”   索性佟妃这会子没心情和他计较这个,而是立即冲着总管太监刘德洋说道。   刘德洋答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四阿哥,你现在觉得如何?”德妃娘娘面露关怀地在乌林珠榻侧坐下,温柔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乌林珠正要回话,想起自己的身份,立即装作咳嗽,抵着嘴唇咳嗽数声,“儿臣无恙。”   “你这孩子,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无恙,想让我们放心,也不能如此。”   佟妃嗔怪着说道,她转过头对梁太医说道:“梁太医,四阿哥该开什么方子,你快快写了,让人去把药抓来。”   “是,是。”梁太医连声答应。   苏培盛退下陪着梁太医去开方子。   佟妃正要收回眼神时,就瞧见外头自己的宫女绿柳走了进来。   绿柳进屋后,欠身冲着佟妃、德妃和乌林珠行了礼,“佟妃娘娘,乌喇那拉氏秀女已经苏醒过来,现如今安然无恙。”   佟妃脸上神色平静,道了声知道了。   她本以为乌喇那拉氏秀女是个好的,没想到却是看走了眼,这一出戏码看着可不陌生,英雄救美,这得亏是四阿哥没出事,不然佟妃都想活撕了她。   “娘娘……”   绿柳说完这话,却面露犹豫迟疑的神色。   佟妃瞥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还有事吗?”   “回娘娘的话,乌喇那拉氏秀女想来拜见四阿哥。”   绿柳说完这番话,就低下了头。   她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定然会惹怒佟妃和德妃,可是,那乌喇那拉氏秀女亲口说出,而且还当着储秀宫林姑姑的面儿,她要是不把话带到,之后出了事,佟妃和德妃一样会怪罪她。   想到这里,绿柳就暗道自己倒霉,本来好不容易找到个近前伺候的机会,却碰上了这种事。   乌喇那拉氏秀女?!   乌林珠眼睛顿时一亮,强撑着身体坐起来问道:“是哪个秀女?”   她这回进宫选秀是和同父异母的嫡妹一起的,乌林珠只希望想见她的是自己才好。   “是那位和四阿哥一起落水的秀女。”   绿柳恭敬地回答道。   德妃皱了下眉头,道:“她既落了水,怎还不安生些?”   言语里的不喜显而易见,绿柳把头低的更低。   佟妃正要出言拒绝,就听见乌林珠说道:“佟妃娘娘,儿臣想见见这位秀女。”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可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佟妃、德妃等人错愕地看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二设诸多。   佟妃掌管后宫,钮钴禄氏岁数增加。 第2章   爱新觉罗.胤禛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他这辈子都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今日这种经验,今日早上他原本并没有打算去御花园,是因为有个小太监过来说,佟妃娘娘请他过去,胤禛才去御花园走了一趟,谁知道竟在荷花池的桥上碰上了乌林珠,紧接着还因为那座桥倒塌,两人双双落水。   皇家子弟从小都有人教过如何游水,胤禛是个会水的,可是在桥梁塌陷那一瞬间,他压根也没来得及反应,就朝着荷花池掉了下去,一脑门磕在了荷花池里的石头上,再醒过来,他就成了乌喇那拉氏了。   “姑娘,您这可怎么着啊?”   宫女玉珠红着眼眶,擦着眼泪在一旁说道。   “别哭了。”胤禛沙哑着声音劝道,他在听见自己温柔似水一般的声音时,眉头不禁微微皱了皱,这把声音再次提醒他现在已经不是男人了。   他心里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叫怎么回事啊。   他既成了乌林珠,那乌林珠去哪里了?   “姑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刚才您就不该让绿柳姐姐帮忙说那句话。”玉珠和乌林珠相处了一段时间,乌林珠为人宽厚,虽然貌美却是个心地善良,极好相处的,玉珠对她的感情很是深厚,她也隐约瞧出乌林珠不想成为四福晋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有道破,“您本无意成为四福晋,今日还特地打扮得朴素了些,碰上这起子事已经够倒霉的了,您现在去过问四阿哥的事,怕是要遭人疑心了。”   胤禛眉头跳了跳,他是真没想到乌林珠竟没打算成为他的嫡福晋。   他有意想多套几句话,外头却传来了林姑姑和赵平安的声音。   林姑姑是储秀宫的主事宫女,赵平安则是储秀宫的总管太监,两人既然来了,想必是阿哥所那边有消息了。   胤禛眼睛一亮,就瞧见林姑姑和赵平安二人簇拥着一个嬷嬷走了进来。   那嬷嬷模样慈眉善目,但胤禛一眼就认出她是佟妃身旁最信任的心腹——徐嬷嬷。   在这种情况下,胤禛瞧见徐嬷嬷就跟瞧见亲人似的,他忍不住直起身来,张口想喊徐嬷嬷,可话到嘴边,想起自己的身份,胤禛脸色定了定,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学着记忆里那些秀女的模样给徐嬷嬷行了礼,“秀女乌喇那拉氏给嬷嬷请安。”   徐嬷嬷侧过身,不敢受胤禛的礼。   她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姑娘身子可怎么样了?”   “太医说了,我身上无碍。”胤禛微微低着头,说道,他刚醒来听见那太医的话的时候,心里就下意识地感慨自己的命大,谁知道命大的不是自己,却是乌林珠,不过,现在也算是他享福了。   “既然无碍,那就请姑娘随奴婢到阿哥所走一趟吧。”   徐嬷嬷微微颔首,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胤禛,瞧见他举止端庄得体后,心里头稍微有些好感,“四阿哥说愿意见您。”   “是。”胤禛压住心里的惊诧和喜悦,回答道。   他从醒来到现在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自己真的已经死了,要是死了的话,那他就得一辈子成为乌喇那拉氏,别的时候也就罢了,死了一个皇子,乌喇那拉氏的命运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何况,胤禛暗暗握紧了手,乌喇那拉氏并非是害他的元凶,胤禛心里明白,乌喇那拉氏若是冲着成为他嫡福晋的目的来,就绝不可能害他,何况从玉珠的话听来,乌喇那拉氏似乎并没有打算当他福晋的意思。   胤禛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花盆底实在太高,他的身体忍不住晃了晃。   林姑姑平日里冷眼瞧着这帮秀女,这些秀女们看着漂亮大方,实际上心里弯弯绕绕多得很,她瞧多了闹幺蛾子的,最喜欢的就是规矩懂事的秀女,就好比乌林珠,此时瞧见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心里头不免生出几分怜惜,瞥了玉珠一眼,道:“玉珠,你还不扶着姑娘走?”   玉珠应了声是,上前搀扶着胤禛往外走去。   徐嬷嬷也没有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这姑娘刚刚才从阎王爷那里走了一遭,虽说太医说了没大碍,但腿软,胆颤总是可以理解的,与此在路上拖拖拉拉,误了娘娘的事,倒不如睁只眼闭只眼给人家个方便。   胤禛往外走去的时候,就感受到周围几个房间里传来的视线,他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看了一眼,瞧见那些人的视线,有人面露嘲讽,有人仿佛在看笑话,还有人眼神中带着恶意,仿佛恨不得将他杀了。   胤禛离开之后。   林姑姑瞧了眼对面的屋子,眉头不可觉察地皱了皱,又舒展开。   那是钮钴禄氏的屋子。   这钮钴禄氏秀女可不好惹,从进宫选秀那天开始就各种出风头,还拉帮结派,这次乌喇那拉氏秀女落水,不知里头有多少是她的手笔。   “钮钴禄姐姐,这回那位倒是要倒霉了,连徐嬷嬷都来了。”   一个模样清秀,衣着简单的秀女觑着胤禛离开的方向,满脸带笑地说道。   “这也是她时运不济。”钮钴禄云岚叹了口气,露出惋惜的模样,心里头却暗自想道,这乌喇那拉氏命也太好,从桥上落下竟没摔死了她,竟然还安然无恙,反而还连累了四爷。   要是四爷出了什么差池,她定要这乌林珠陪葬!   “姐姐真是心善,还替她说好话呢。”   旁边一个头戴金钗的秀女讨好地对着钮钴禄云岚说道。   钮钴禄云岚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她眼睛还瞧着胤禛离开的方向,心里头暗恨自己如今没有人脉,也使唤不动那些宫女太监,不然有个人替她打听下阿哥所那边的情况,也好过现在空担忧。   她是穿越来的,自打知道自己是钮钴禄氏后,就兴奋得不得了,上辈子她最喜欢的就是四爷了,能穿成将来生下乾隆的钮钴禄氏是再好不过,但是,云岚还不满足,她不愿意等那么久,从入宫选秀开始,她就用各种小恩小惠结交其他秀女,打出贤惠大方的名声,又托了亲戚去跟佟妃娘娘暗示。   可她想不到,佟妃竟然有意的人是乌林珠,兜来转去,嫡福晋还是乌林珠,那她的努力有什么用。   钮钴禄云岚在买通了一个太监后,便一不做二不休对荷花池的桥动了手脚,打算让乌林珠丧命,只要乌林珠死了,她就是四爷明媒正娶的嫡福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在下午。 第3章   可钮钴禄云岚没想到,本来该死的乌林珠没死,倒是四爷出事了。   一想到这里,钮钴禄云岚就对乌林珠恨之入骨。   阿哥所里。   乌林珠正回答着佟妃娘娘的问话,她性子本就沉稳,此时明白自己的处境后便更加冷静,皇家素来最忌讳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如今她与四阿哥交换了身体,若是传出去,无论是她还是四阿哥都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四阿哥也罢,乌林珠都不可露出马脚来。   好在乌林珠性子和四阿哥相似,一时半会儿倒是没出差池。   “娘娘,乌喇那拉氏秀女到了。”   徐嬷嬷从外头走进来,屈膝行了礼,对着佟妃说道。   “让她进来吧。”佟妃摆摆手,说道。   “是。”徐嬷嬷答应一声,领命而去,不一时便带着胤禛走了进来。   乌林珠坐在床上,瞧见由玉珠搀扶着走进来的胤禛时,脸上露出恍惚的神色。   这从别人的角度看自己,着实是一种奇特的感受。   她一时不禁看得入了神。   可在其他人看来,却是四阿哥为乌喇那拉氏秀女的容貌所惑。   佟妃和德妃上下打量了胤禛一眼,佟妃心里暗道,早听闻这乌喇那拉氏秀女容貌沉云落雁,闭月羞花,可谓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真不凡,怪不得四阿哥看得如此入神。   “秀女乌喇那拉氏给佟妃娘娘、德妃娘娘,四阿哥请安。”   胤禛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乌林珠一眼后,心里松了口气,低下头福了福身。   “起身吧,不必多礼。”佟妃手掌抬了抬,接过旁边宫女递过来的茶盏,掀开茶盖,抿了一口后,才慢条斯理地把缠枝釉上彩白瓷茶盏搁在一旁,“你就是乌喇那拉氏秀女。”   “正是秀女。”   胤禛回答道。   “模样瞧着倒是极好的。”德妃突然出声笑着说道。   她的这句话让乌林珠的瞳孔震了下,乌林珠下意识地瞥向了德妃娘娘,她可从未与德妃娘娘打过交道,自入宫来,她们这些秀女与娘娘们的交集,除了宜妃、荣妃请她们这些秀女去做过客外,就是今日的佟妃办的游园宴了,她与德妃素未谋面,但德妃见她第一句话就是如此含针带刺?   见了姑娘第一句话夸她容貌可不是什么好话,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她品德不如容貌。   佟妃眼带诧异地扫了德妃一眼,在看见德妃瞧着胤禛那不喜的眼神时,便自以为猜到原因了,没想到这德妃往日表现得对四阿哥那样冷漠,内心却也是个护短的,这不,眼下这把火就烧到乌喇那拉氏秀女身上了。   “秀女多谢娘娘夸赞。”   胤禛刚醒的时候也让玉珠拿过铜镜看过自己的容貌,那会子他的目的是想看看自己成了谁,但也被乌林珠的容貌之盛所惊艳,此时听到德妃如此夸奖,迟疑了下便屈膝谢过了德妃。   德妃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她瞧着胤禛的眼神里掠过几分恼怒。   乌林珠心里暗暗偷笑,这四阿哥的回答倒是合她心意。   佟妃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眼眸中掠过一丝笑意,这乌喇那拉氏秀女是真听不懂德妃的话,还是装听不懂,甭管情况究竟如何,能让德妃不高兴,佟妃心里就开心了。   因着这事,佟妃瞧着胤禛的眼神比刚才缓和多了。   “本宫听绿柳说,你的身体无恙,现在感觉如何了?”   佟妃抚了抚鬓角,唇角勾起,微笑着看向胤禛。   胤禛低垂着眼睛,回答道:“秀女无妨,有劳佟妃娘娘挂心。”   他既然在乌林珠身体里,那如今在他身体里的就该是乌林珠了,现在这种情况,他有心想和乌林珠单独相处,好好窜窜说辞,但他现在是乌林珠这样的身份,不好开口说这事,眼下若是错过这个机会,要想再和乌林珠见面,可就难了。   正当他这样想到的时候,就听得上头传来乌林珠的声音:“佟妃娘娘,德妃娘娘,我有事想问乌喇那拉氏秀女,不知可否暂时让我们二人单独相处片刻?”   “这……”佟妃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她的颜色在乌林珠和胤禛身上来回扫了一圈,“怕是有些不妥吧。毕竟男女有别。”   “是啊,老四,这传出去怕是有损乌喇那拉氏秀女的名声。”德妃也跟着劝阻道。   “二位娘娘,若非情非得已,儿臣也绝不会提起此事,儿臣是想问乌喇那拉氏秀女早上御花园之事,事关重大,故而不得不如此。”   乌林珠早猜到佟德两位娘娘会拒绝,事先也准备好了借口。   不过,这也算不得借口,毕竟她也的确是要和四阿哥商量这事。   “那好吧。”   犹豫片刻,佟妃做主答应了下来。   她一答应,德妃再不同意也不敢拂了她的面,毕竟现如今掌管后宫的乃是佟妃,即便她不曾生育,有康熙爷的敬重,四妃终究越不过她去。   佟妃笑着侧过脸看向德妃,“德妃妹妹,咱们去外间喝茶,把这地头让给他们吧。”   “是。”德妃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道了声是,起身跟着佟妃往外间走去。   等屋子里的人走没了,乌林珠才掀开被子,想站起身来,却是一个踉跄。   胤禛立即上前扶住她,让她在床上坐下。   “四阿哥?”乌林珠抬起头,试探地低声唤了一声。   “是我。”胤禛点了下头,他反问道:“你是乌喇那拉氏秀女?”   乌林珠苦笑着点了下头。   “没想到如此荒唐之事竟会发生在你我身上。”   “我也没想到。”胤禛说道,“我醒来时听说你不好了,现如今怎么样了?”   乌林珠用得到底是他的身体,他总得过问一二。   “太医说喝几帖药便能好。”   乌林珠道,“就是脑后勺有个伤口,疼得很。”   胤禛早已知道,他朝乌林珠招了招手,示意她转过头去,亲眼瞧了瞧后脑勺,那血肉模糊的模样让他脸色一沉,落水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摔在了石头上,现在看来,和乌林珠交换身体也不算是一件倒霉事,毕竟寻常撞成这样,早已死了。   “四阿哥,咱们现在这样,该怎么办啊?”   乌林珠看着胤禛,皱着眉头担心地说道:“咱们能换回来吗?”   虽然当阿哥比当秀女好,可是乌林珠当了十几年女人,要她突然间变成一个男人,她是无法接受的,更何况,皇宫局势复杂,她与四阿哥交换身体,能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瞒得了一世,要是被其他阿哥发现了,她必死无疑。   因此,即便乌林珠知道自己换回身体后,肯定麻烦诸多,也宁可换回自己的身体。   阿哥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种事不好说。”   胤禛摇摇头,说道。   他看着乌林珠紧皱着的眉,心里头稍微松了口气,刚才他一路走来的时候就担心乌林珠是个蠢货,那样的话他的麻烦就大了,现在看来,这乌林珠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比和蠢货打交道来的容易多了。   “这事姑且不提。”胤禛说道,“咱们先来商量下今日这事该怎么和皇阿玛交代。”   阿哥出事,康熙肯定会来过问。   “对。”乌林珠也跟着反应了过来,这事可比其他事重要得多,事关她自己的生死!   乌林珠说道:“四阿哥,秀女先说说今儿个的情况,也好让您好好分析分析。”   “好。”胤禛点头答应。   他心里头不禁对乌林珠多了几分好感,碰上这件事,就算是男子也得慌手慌脚,她如今能这样镇定,还能第一时间做出适当的反应,这着实很难得。   乌林珠丝毫没瞧见胤禛的神色,她费尽心思回想起今日这事,“今日游园宴是佟妃娘娘早几日就说定了的,实不相瞒四阿哥,秀女知道佟妃娘娘今日是为了替您相看我的脾性,但秀女原并无意成为您的嫡福晋,早已和家里人说好等撂了牌子回头自行婚嫁,便寻了个僻静角落去走走。”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瞧了胤禛一眼,想是怕胤禛不相信她的话。   胤禛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搁在之前,胤禛的确会怀疑乌林珠的话的真假,但在事先他已从玉珠口中得知乌林珠的确无意成为他的嫡福晋,因此,现在却是信了个十成十。   只是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他身为四阿哥,文武双全,乌林珠缘何看不上他?   乌林珠丝毫没有察觉到胤禛的心思,她继续说道:“秀女素日也无其他爱好,只爱荷花,瞧见荷花池便想上去桥上欣赏下头的荷花荷叶,没想到您就走过来了,秀女下意识地便想后退,避开,没曾想,那桥便断了。而后秀女便落水了。紧接着的事,您也知道了。”   胤禛的眼睛眯了眯,他道:“我的情况倒是简单得多,有个小太监前来阿哥所,说佟妃娘娘召见我,我便跟着去了。”   “那太监您可认得是谁?”乌林珠忙追问道。   他们落水这事透着稀奇,分明是被人做了局,设了圈套,乌林珠怎能不追查此事?   “不认得。”   胤禛摇了摇头,“我与佟妃往日并不亲近,她宫中之人我只认得徐嬷嬷。”   乌林珠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但这回答并不出乎她的意料,阿哥们本就和后宫来往的少,何况佟妃还并非四阿哥的生母和非他的养母。   “但我记得他的容貌。”   胤禛原不想说出此事,此事瞧见乌林珠失望的神色时,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 第4章   “真的?若是记得相貌那就好办得多了。”   乌林珠眼睛一亮,笑着说道。   胤禛道:“那太监的样貌苏培盛也记得的,他素来过目不忘,但此事暂且不提,眼下咱们得窜好个说法,今日皇阿玛定会问起此事,此事虽说与你无关,但是说不定你会受池鱼之害,不如就说我们落水时,是你抓住了我,救了我一命。”   “这样能行吗?”   乌林珠心里松了口气,略带担忧地看着胤禛。   “能行。”胤禛点头说道,他又道:“咱们也不知几时能换回来,你虽然无意成为我嫡福晋,但如今这种情况,怕是没有别的选择。”   胤禛的话点到即止,乌林珠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脸上泛着薄红,对胤禛点了下头,“秀女明白的。”   她本来的确是无意嫁给四阿哥,她这回进宫选秀是和妹妹乌云珠一起进宫的,乌云珠志向广大,想成为阿哥福晋,但是一府上岂能够出两个福晋?乌林珠也不想去这趟浑水,更不想让家宅不宁,便主动和继母、嫡妹暗示,想着撂了牌子后自行回宫婚嫁,可人算不如天算,眼下她和四阿哥交换了身体,她就算不嫁也不成了,总不能让四阿哥去嫁给其他人吧。   “趁着咱们现在能单独相处,我把该说的也跟你说了吧。”   胤禛说道,“我身边最信任的总管太监叫苏培盛,你有什么事只吩咐他就是了,每日该做什么,苏培盛都会提醒,今日落水,太医肯定要你好好休息几天,你趁着这几天把情况熟悉一下。若是碰见了什么事,你可去请佟妃娘娘帮忙。”   “是。”乌林珠温柔地点了下头,她想了想,对胤禛说道:“四阿哥提醒我了,我也该告诉四阿哥些情况,储秀宫中刚才扶着你的叫玉珠,她性子善良,虽有些胆小,但却是难得可信任的,你有什么事可吩咐她。另外储秀宫里,我与其他秀女来往的不多,唯有一人你得小心些。”   “谁?”   胤禛立即问道。   乌林珠道:“就在我房间对面那钮钴禄氏,我喜好荷花此事唯有在她跟前不小心表露过,虽没有证据,但我觉得她怕是和此事也有些关系。这也只是我的些许猜测,具体如何还得四阿哥自己端详。”   “我明白了。\"   胤禛点了下头。   两人说完了刚说的话后,屋子里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这两人往日从未谋面,顶多只是听到了对方的名字,如今因着这阴差阳错的事变成了彼此,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得亏这时候外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四爷,药煮好了。”   胤禛顿时意会,他冲着乌林珠点了下头,后退数步。   “进来!”乌林珠高声喊道。   苏培盛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佟妃和德妃也跟着进入里头,两人的视线在乌林珠和胤禛身上扫了一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乌喇那拉姑娘今日受了惊吓,早些回去歇着吧。”乌林珠冲着胤禛笑了下说道。   “是。”   胤禛微微屈膝,行了礼后,说道:“四阿哥保重。”   乌林珠了然地点了下头,她目送着玉珠上前来扶着胤禛离开后,心里头才稍稍松了口气。   佟妃和德妃见乌林珠让胤禛离开,两人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但却没有阻止,毕竟四阿哥一向沉稳,心有沟壑,他今日如此安排,想必有他的道理。   “这药得趁热喝,本宫来喂你吧。”   德妃说着话,自然而然地走到乌林珠旁边,将手上的指甲套取下,伸出手就想接过苏培盛的药碗。   乌林珠受宠若惊,她也不知道四阿哥和德妃感情究竟如何,往日听闻过德妃和四阿哥感情似乎不怎么融洽,但也不知道真假,此时便默许了德妃亲密的举止。   德妃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可查觉的笑意,她接过药碗,吹凉后才喂入乌林珠口中。   佟妃在旁站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孝懿仁皇后仙去后,她身为皇后妹妹,便进宫为妃,早些还生出过奢望,想自己生个孩子,进宫多年后她才明白康熙爷既给了她地位,就绝不可能让她有孩子,何况佟佳氏一族势力庞大,就更不可能让她生下皇子,就连认养个皇子也是不可能的。   这些年,她为了避嫌,即便有意亲近四阿哥,也是做得很隐蔽,此时见德妃在她跟前卖弄母子情深,不由得心里头便有些不舒服。   佟妃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因着心里存着心事,竟毫无察觉茶已经冷了。   喂完了药后,乌林珠便有些昏昏欲睡,想来是药里头加了定神安心的药材。   德妃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道:“四阿哥好生休息吧,本宫和佟妃娘娘去和万岁爷汇报下情况。”   乌林珠原本眼皮都要耷拉下来,听见佟妃二字,心里头一激灵,她睁开眼睛,道:“儿臣有话想和佟妃娘娘说。”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佟妃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她下意识地看向德妃,在瞧见她脸上不虞的神色后,佟妃笑着点了下头,道:“好。”   德妃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笑着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指套,从容戴上后对佟妃说道:“那就有劳佟妃姐姐了。”   “说什么客气话啊,咱们都是姐妹。”佟妃笑眯眯地回答道。   德妃扯了扯唇角,搭着宫女的手走了出去。   等德妃走后,佟妃便笑着看向乌林珠,刚才那虚伪的笑容被关怀的神色所取代,她关心地看着乌林珠,道:“四阿哥,你想说什么?”   乌林珠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佟妃娘娘,今日之事何其蹊跷,那座桥平日里人来人往,都不曾断过,偏我和那秀女走到桥上,桥就断了,还有那荷花池,每年都有人负责清理,那石头出现的也蹊跷。”   听见这话,佟妃脸上严肃了起来。   “本宫也是如此觉得,已经派人去查是谁负责那荷花池的。”   “另外,娘娘,那派来寻我的太监说是您宫里的。”乌林珠说着这话,眼睛盯着佟妃瞧。   佟妃愣了下,而后脸上露出勃然大怒的神色:“荒唐!本宫怎会派人去请你来?”   “儿臣也是这么想,布下此局的人恐怕是想栽赃娘娘您。”乌林珠瞧见佟妃不似作伪的神色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其实她有八成把握此事不是佟妃干的,佟妃没必要害死她,更不可能害死四阿哥。   何况今天的游园宴还是佟妃主办,出什么事,佟妃都得担责任,可以说,佟妃绝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游园宴平平安安才是。   “那人的模样,你可记得?”佟妃咬牙切齿地说道。   看来她这几年是太过仁慈了,以至于竟有人敢拿她当木仓使,原本她还以为这是乌喇那拉氏秀女闹出的英雄救美,结果弄巧成拙,现在看来,分明是别人设了个局,要害四阿哥和她。   想也知道,要是四阿哥在御花园出事,她这个主办游园宴的佟妃怎么能够摆脱责任?再加上一个她宫里的太监,那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儿臣记得,只是此时双手无力,无法作画,娘娘可让苏培盛把此人画像画下,务必要尽早找到他。”   乌林珠说道。   佟妃点了点头,她气得脸颊绯红,指甲的指甲套更是陷入掌心。   “最后还有一事,儿臣想请娘娘帮忙。”   乌林珠说到这事,耳根不由得微微泛红。   因着乌林珠特地告诉她太监之事,佟妃此时对乌林珠就存着几分感激,她瞧她害羞的模样,不由得打趣地问道:“什么事啊?”   “是乌喇那拉氏秀女的事,今日落水乃是乌喇那拉氏秀女救了儿臣,她是女儿家,如今因着儿臣的缘故,怕是名声不好,儿臣想请娘娘帮忙,替儿臣求娶她为嫡福晋。”   乌林珠忍着羞耻说出这番话。   在听见这番话后,佟妃心里顿时了然,她以帕子掩唇笑道:“本宫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你且放心,她救你有功,本宫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那就有劳娘娘了。”   乌林珠心里松了口气,有了佟妃这话,这事算是成了。   “不必如此客气,你且休息,本宫去将此事禀报陛下。”佟妃说道。   乌林珠点了下头,她其实已经困得不行,等佟妃走后,苏培盛进来便瞧见她闭着眼睛,睡得极沉。   苏培盛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帮着乌林珠把被子盖好,有种劫后逃生的感觉。   今日要是四阿哥死了,他们这些奴才都得陪葬。 第5章   “陛下,佟妃娘娘、德妃娘娘求见。”   梁九功走入养心殿,对正在处理着奏折的康熙说道。   康熙批改奏折的手顿了下来,他抬起头冲着梁九功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喳。”梁九功答应一声,领命而去,不一时领着佟妃和德妃等人进入养心殿中。   “妾身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佟妃和德妃一前一后屈膝行礼。   “免礼赐座。”   康熙说道。   “谢陛下。”佟妃和德妃两人在搬来的绣凳上虚坐着,不敢全然坐下,怕仪态不好。   “佟妃,老四的情况怎么样了?”   康熙对着佟妃问道,适才他本想去阿哥所亲自过问,刘德洋就来报老四已经无恙,康熙才没去走这一遭,但他也没有不管这事,而是命了魏珠去调查此事。   康熙的儿子不少,但长成的却不多,四阿哥胤禛眼瞧着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却出了这样的事,康熙不可能不追查,这紫禁城里死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回陛下的话,四阿哥已经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瞧着脸色不大好。”   佟妃说得话恰到好处,既让康熙放心,又适当地让胤禛卖了下惨,这回胤禛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讨回来,是不可能的。   “四阿哥今日可真是可怜,那桥好好的,怎么就坏了?”德妃说到这里,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   康熙点了下头,“此事得严查。”   “妾身已经命人将负责荷花池的所有太监宫女都抓起来审问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佟妃连忙说道。   “嗯。”康熙脸上依旧瞧不出什么神色来,他又问道:“那位秀女又是怎么回事?可是之前你说要说给老四的嫡福晋?”   “正是那位。”佟妃早知道康熙会问起乌林珠,此时便主动说道:“陛下,说起来今日四阿哥能安然无恙还多亏了这位秀女呢。”   “哦?”康熙挑起眉头,面露疑惑。   佟妃笑着替他解惑,“听四阿哥说,落水时那秀女虽然也受了惊吓可却拉了他一把,没让他磕得太重,您说,这秀女是不是帮了四阿哥?”   康熙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原先他也同佟妃一样,听闻此事后以为此事乃是乌喇那拉氏所为,   “原是如此。”   “是啊,陛下,四阿哥刚才还和妾身说了,说有意求娶这个秀女,报她的恩情,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便转托了妾身来。”   佟妃笑着说道,“原先咱们就看好这乌喇那拉氏的姑娘,现如今有这等缘分,更是不能让这段姻缘错过了。”   “你说得对。”康熙微微点了下头。   旁边的德妃脸色微变,她暗暗握紧了手掌,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那位秀女现在如何了?”康熙想了想,侧过头对佟妃问道。   “也是受了些惊吓,这孩子福大命大,也没出事,只是瞧着吓得不轻,刚才来看望四阿哥的时候,都站不住了。”佟妃说道,“妾身想着该派人送些东西给她定定心才是。”   “是该如此。”康熙点了下头,默许了佟妃的做法。   佟妃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转过头对徐嬷嬷说道:“嬷嬷,你再走一趟,送些衣裳、首饰和药丸过去吧。”   “是,娘娘。”徐嬷嬷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宫女转身离去。   而此时的胤禛,正在屋里刚磨好墨,就有客人来了。   “姑娘,姑娘,您不能进。”外头传来玉珠惊慌失措的声音。   屋里头,胤禛才刚拿起笔打算理理思路,就被外头的吵闹给打断了思路,他皱了皱眉,听见外头响起一把娇纵的声音,“我看望我姐姐,难道还不成吗?”   姐姐?   胤禛想起乌林珠还有一妹妹进宫选秀之事。   这事还是三哥提起的,调侃他大可效仿娥皇女英,将乌喇那拉氏姐妹都收了,胤禛当时脸就拉了下来,事后得知佟妃替他看好了乌林珠时,还有些不高兴。   但没想到,造化弄人。   “玉珠,让她进来吧。”   胤禛把桌上的宣纸随手揉成团,丢到一旁,走到门口。   外头,乌云珠瞪了玉珠一眼,哼了一声,带着宫女推门走入屋里。   “姐姐。”   乌云珠瞧见胤禛的时候,屈膝行了下礼。   “妹妹不必多礼。”胤禛瞥了走到他旁边的玉珠一眼,笑着看着乌云珠说道。   “我有事想和姐姐商量。”乌云珠咬着下唇,满心的愤怒,入宫前她就担心乌林珠抢走她四阿哥福晋的位置,乌林珠在家里说得好听,说什么要撂牌子回家自行婚配,哄得她相信了,结果却闹这么一出来。   胤禛心里有些错愕,这乌云珠不是乌林珠的妹妹吗?怎么姐姐出事的时候不来关怀,一来却是来势汹汹,像是来问罪的。   “姑娘,我们家姑娘要休息,您有什么事不能隔日再说吗?   玉珠瞧着胤禛的脸色,忍不住替他说话。   乌云珠皱了下眉头,眼风如刀一般扫过玉珠,“我和我姐姐说话,你个奴婢插什么嘴。”   胤禛脸上神色就沉了下来,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乌云珠这话骂的是玉珠,又何曾不是冲着他来?   “你有什么话不妨就这么说,玉珠是伺候我的,我信得过她。”   “姑娘!”玉珠瞧向胤禛,眼眶泛红,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   “好,既然你信得过她,那我便直说了,也免得你觉得我不给你脸。”   乌云珠冷笑一声,两把头上的步摇晃了晃,她说道:“今日你所作所为败坏了我们乌喇那拉家族的名声,早先你说你无意成为阿哥福晋,现如今敢情都是空话,你若是识趣的,往后这阵子就别再作妖,老实呆着,免得丢了我们乌喇那拉家族的脸。”   胤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不是乌林珠,听了这番话心里头都不禁火冒三丈。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乌林珠出了此事,乌云珠早先不来看也就罢了,如今来了,竟还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往乌林珠的伤口戳吗?   这得亏是佟妃娘娘没把这位说给他当嫡福晋,不然的话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来。   “你来说的便是这些?”胤禛沉着脸,看着乌云珠。   他的气场让乌云珠有些畏惧,但乌云珠素来骄纵惯了,岂会退让,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嘲讽着说道:“今日之事什么情况,你心里头清楚。”   “我清楚不清楚这事不提,倒是你,身为妹妹,不敬姐姐,你这规矩倒是学得极好,玉珠,送客。”   胤禛都懒得和乌云珠多说一句话,他不客气地端起茶,脸色沉了下来。   “你!”乌云珠气得面红耳赤,这乌林珠竟敢赶她走!   “是,姑娘。”   玉珠得了胤禛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笑着走到乌云珠身旁,冲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吧。”   “哼!乌林珠你好样的,咱们走着瞧,今日你做出这事,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成为福晋。”乌云珠撂下这话,带着宫女拂袖而去。   她走出去的时候,对门的钮钴禄云岚刚好走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钮钴禄氏还没打招呼呢,乌云珠就扬长而去,仿佛没瞧见她似的。   “哎呀,乌喇那拉姐姐,你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   钮钴禄氏分明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却装作不解地走到乌林珠屋里,笑着问道。   胤禛瞧了她一眼,认出她就是早先对她面露杀意的秀女,也知道她是钮钴禄氏,眉眼抬了抬,“这与你何干?”   钮钴禄氏没想到“乌林珠”的脾气竟然这样冲,她本还想好好奚落她一番,没想到却被顶了一句,钮钴禄氏心里冷笑一声,面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乌喇那拉姐姐何必这么火大?如今你做了这事,人人皆知,刚才你妹妹说的话虽然有些难听,可是话糙理不糙,往后这阵子你还是规矩些好,免得令尊令慈面上无光。”   胤禛今日是大开眼界了,往日这些秀女瞧见他们这些阿哥的时候,都是红着脸,低着头,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没想到背地里却是个换了个人似的,说话含酸带刺,话语里处处机锋,虽然没有骂人,可说的话却比骂人还难听十倍百倍。   比起这些秀女来,他那些兄弟们说的话瞬间都悦耳多了。   胤禛忍不住说道:“钮钴禄妹妹这样体贴,不知道阿哥和娘娘们知不知道?”   “你这莫不是在威胁我?”钮钴禄氏忍不住笑了,她以扇子掩着嘴唇,讥诮地笑了一声,“你以为你以后还有机会见到阿哥和娘娘们吗?”   她压低声音,“想当四福晋,门都没有!你闹这一出,怕是想当个格格都难了。”   她这句话说出,气得玉珠脸都红了。   “你!”玉珠恼怒地看着钮钴禄氏。   钮钴禄氏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嘲讽十足的笑容。   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外头一阵热闹的声音,转身一瞧,林姑姑和赵公公正簇拥着徐嬷嬷朝这边走来,徐嬷嬷这回不是单独来的,她还带了些捧着东西的宫女。   钮钴禄氏的视线正好与徐嬷嬷的视线对上。   她心里顿时一喜,这徐嬷嬷可是佟妃的心腹,这次来,莫非是来赏赐她,暗示她将会是将来的四福晋的。 第6章   “徐嬷嬷。”   钮钴禄氏想到这里,脸上便露出了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屈膝行了礼。   徐嬷嬷可不敢受她的礼,侧身避开后冲着钮钴禄氏行礼道:“奴婢给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   徐嬷嬷还没去屈膝呢,钮钴禄氏便已经伸出手将她扶起来,态度热情洋溢。   后头,林姑姑和赵平安两人下意思地对视上了一眼,交换了个默契十足的眼神,这钮钴禄氏秀女可真是个有趣人,他们两个人这么大,站在这里,就跟不存在似的。   “嬷嬷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钮钴禄氏笑盈盈地问道。   “娘娘吩咐奴婢来送些东西”徐嬷嬷笑着说道,钮钴禄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还没道谢呢,就听见徐嬷嬷接着把话说完了:“给乌喇那拉氏秀女。”   乌喇那拉氏?   钮钴禄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瞧见徐嬷嬷带着宫女们朝着乌林珠的房间走去,徐嬷嬷进屋后屈膝对着胤禛行了礼,“给小主请安。”   “免礼。”胤禛站起身来,眼神落在徐嬷嬷身上。   “佟妃娘娘说了小主今日受了惊吓,特地命奴婢送来些衣裳和药物给小主。”徐嬷嬷笑着说道:“这些衣裳是针线房给娘娘制的新衣,娘娘还未上过身,小主莫要嫌弃。”   玉珠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高兴的神色。   胤禛怔了怔后,眼神在那些宫女手上捧着的华服、药物扫过,对着徐嬷嬷福了福身,“真是多谢娘娘记挂,还烦请嬷嬷回去后替我和娘娘道声谢。”   “小主客气了。”徐嬷嬷说道。   她早先不知道落水这事的情况,现在得知乌林珠是四阿哥的救命恩人,心里头顿时对她改观,便对胤禛是越瞧越觉得处处好,就连胤禛此时脸上没有大喜的神色,也变成了稳重端庄的表现。   “小主好生歇息,奴婢先行告退。”   徐嬷嬷冲着宫女们点了下头,等她们将带来的礼物一一放下后,冲着胤禛行了礼,从容离去。   林姑姑还亲自送了一程,她边送着徐嬷嬷出去,边偷偷给徐嬷嬷塞了个荷包。   徐嬷嬷瞥了她一眼,林姑姑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徐嬷嬷捏了捏荷包,对林姑姑说道:“林姑姑对这秀女倒是不错。”   “嬷嬷说得哪里话,这姑娘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这会子都吓得没回神呢,奴婢不过是照应一二罢了。”林姑姑谦逊地说道。   “你啊你。”徐嬷嬷对着林姑姑的态度倒是有几分亲近,“旁人怎么不见你帮忙打点?”   “嬷嬷您还不清楚奴婢性子吗?其他人那样周全,何必奴婢费心?”林姑姑意有所指地说道,她觑了觑周围,见四周无人后问道:“嬷嬷,这乌喇那拉氏秀女……”   徐嬷嬷会意,这宫里头的人都是人精,林姑姑能成为储秀宫的主管姑姑,自然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这是来跟她打听乌喇那拉氏秀女的前程来了。   “你且安心照顾着便是。”徐嬷嬷点到即止地说道。   这乌喇那拉氏秀女既是四阿哥的救命恩人,徐嬷嬷也有心让她日子好过一些,有林姑姑照拂着,到真正大选之日的日子便也出不了差池。   林姑姑顿时明白了。   她站住脚步,屈膝行了礼,“嬷嬷慢走。”   徐嬷嬷点了下头,带着宫女们离去。   林姑姑目送了一会儿后才转身回储秀宫。   她一进储秀宫就瞧见各个屋子的秀女都围在乌林珠房间里。   “乌喇那拉妹妹,这些都是佟妃娘娘送与你的?”   董鄂氏秀女一脸羡慕地瞧着桌上摆着的各样东西,其他东西不提,只佟妃让徐嬷嬷送来的这几身衣裳就漂亮到能晃花眼睛,针线房的宫女嬷嬷是从全国各地选来女工最好的,就算是普通的衣裳都能绣出花来,何况还是绫罗绸缎。这里头有一件牡丹缠枝旗服,上头那花朵栩栩如生,只让人觉得光彩异常。   “咳咳咳!”   林姑姑抵着嘴唇咳嗽一声。   众人忙屈膝行礼道:“林姑姑。”   “天色不早了,诸位秀女快回屋里去吧。”林姑姑笑着说道,语气却不容拒绝。   众秀女们也知道她的厉害,答应了声是后,各自散去。   “姑娘,您也早些休息吧。”林姑姑对胤禛说道。   胤禛安静地点了下头,等林姑姑走后,玉珠把门带上,她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姑娘,咱们这回可发财了。”   胤禛无奈又好笑地看了玉珠一眼。   这宫女真是和乌林珠说的一样,心思简单,佟妃娘娘赐下来的这些东西,值不值钱还是其次,重要的还是佟妃娘娘的态度,这显然是在给他撑腰。   “小主,奴婢替你把东西收起来吧。”   玉珠高兴地说道。   胤禛点了下头,却不由得想到乌林珠身上去,下午那会子他时间不多,能说得也有限,原本还担心乌林珠不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从佟妃的送礼来看,乌林珠做的显然比他想得更加周全。   真不知道乌林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胤禛这个问题,若是问钮钴禄氏,钮钴禄氏一定会回答她就是个贱人。   “姑娘,该歇息了。”玉叶胆战心惊地小声提醒还坐在窗口旁边的钮钴禄氏。   储秀宫的宫女都羡慕玉叶跟了个出手大方的主子,玉叶却是心里暗暗叫苦,她恨不得和其他人交换,伺候别的秀女,就算家世不显,不是八旗的也行,这钮钴禄秀女看着大方爽朗,可却是个心性喜怒不定的,心情好的时候倒也罢了,心情不好,她这种伺候的宫女那可就惨了。   钮钴禄氏放下抬着窗户的手,她伸手抚了抚耳旁的玉兰花耳坠,眼神冷冷地在玉叶身上扫过。   “这屋里是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自然是姑娘。”玉叶吓得两手都在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那你做什么主,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钮钴禄氏冷笑一声。   “奴婢不敢。”玉叶慌忙跪下,疼得眼眶都红了。   钮钴禄氏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摆摆手,“行了,做什么可怜模样,好的不学,学那乌喇那拉氏那副装模作样的德行,去旁边跪着,一刻钟后再起来。”   “是,姑娘。”玉叶低着头,膝行着到旁边跪下。   钮钴禄氏自顾自走到镜子前面,卸下身上的首饰,她瞧着铜镜里如同娇花一般的容貌,不由得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这张脸可比上辈子她的容貌好得多了,她本以为仗着这张容貌,怎么也能够让四爷一见钟情,却没想到,偏偏是那乌喇那拉氏贱人夺了她福晋的位置。   一想到这里,钮钴禄氏就气得啪地一声把手上的甲套掰断了,她索性将甲套丢在一旁,要是早知道这样都弄不死乌喇那拉氏,她就该划破乌喇那拉氏的脸,也免得她用那张脸去魅惑四爷。   “阿嚏!”   乌林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屋里的苏培盛连忙起身,问道:“爷,您怎么了 ?”   “我没事。”乌林珠话音刚落,就感到下腹传来一阵涨涨的感觉。   这股感觉乌林珠并不陌生,每逢她水喝多了想解手就有这种感觉,可问题是,现在她用得是四阿哥的身体!   乌林珠素来淡定,此时因着尿急却也急得满脸通红。   从下午醒来到现在也好几个时辰,到现在才尿急,已经算是膀胱好了。   乌林珠尝试忽视这种感觉,但有种事情叫做越想忽视,那感觉就越强烈。   她终于快憋不住了,连忙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喊道:“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早在外间听到里头四爷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见喊他,便起身,点上蜡烛,走进里间,他瞧见乌林珠一脸严肃的时候,心里头还一紧,心想莫不是四爷要秘密吩咐他去做什么大事。   正当苏培盛想着怎么表决心忠心的时候,就听见乌林珠说道:“我要解手。”   苏培盛:“……”   他满肚子表决心的话都默默地咽了回去,这位爷这么严肃,感情就是为了解手。   乌林珠丝毫没注意到苏培盛的腹诽,她被苏培盛领着到了屏风后的马桶,苏培盛识趣地退下,跟了他爷这么多年,四爷什么性子,苏培盛还是了解的,这位爷最不喜欢旁人碰他。   在苏培盛退出去后,乌林珠深吸了口气,默默地做好心里假设,虽然看四阿哥的小弟弟是很尴尬,但总比尿裤子好吧,四阿哥十几岁的人要是传出去尿裤子的传闻,那还用得着活吗?   给自己作了一番心理假设后,乌林珠才除去裤子,她不经意瞥了一眼四爷的弟弟,眼神晃了晃,红着脸默默握住。   解手过后,乌林珠心里长舒出一口气。   她洗完手,由苏培盛送回床上休息,刚躺在床上,乌林珠还没来得及感到舒服,就突然想起一事。   她既然得替四爷解手,那四爷岂不是……   乌林珠想到这里,整张脸都僵住了。   她拉过被子蒙住头,试图以鸵鸟心态躲避后这件事。 第7章   当天晚上,乌林珠整晚都在做梦,梦见自己尿急却怎么也找不到厕所,好不容易找到厕所,正要脱下裤子,却发现裤子怎么也脱不下,乌林珠低头一瞧,那裤子上竟然有一把锁头。   乌林珠当时就愣住了,她心想,四阿哥也太小心眼了,她都没在她里衣上上一把锁,他竟给自己裤子上了一把锁,这不是防着她吗?   她是有心不管,可下头已经急得不行,便连忙伸出手想要撕开那把锁。   “爷,爷!”   乌林珠听见苏培盛的呼唤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瞧见苏培盛那张脸的时候,乌林珠还有些恍然,半晌后才回过神,自己和四阿哥交换了身体。   “怎么了,苏培盛?”乌林珠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爷,太子和大阿哥他们来看您来了。”   苏培盛扶着乌林珠起身,恭敬地说道。   什么?太子和大阿哥?!乌林珠脑海里的那点儿困意顿时都跟着烟消云散了,她一下子清醒了,“快替我更衣。”   “不必如此见外。”   乌林珠的声音刚落地,就听见胤礽的声音传来。   胤礽带着胤禔等人笑着走入内室里,他模样俊美,一袭明黄色长袍,腰间上系着玉佩,气质贵不可言。   “给太子请安。”   乌林珠是认得这几位阿哥的,就算不认得,从众人走进来的顺序也能看出了,这为首的是太子,其次是大阿哥,大阿哥仅次于太子半步,由此可以看出,传闻中太子和大阿哥关系不甚融洽这事有八成是真的。   “快快免礼。”   胤礽亲热地压着乌林珠躺下,他在旁边坐下,说道:“昨日孤本就想来看你的,因着听说你睡了,便没来打扰。”   “多谢太子记挂。”乌林珠说道。   “老四,你就是太客气了。”胤禔嗤笑了一声,在旁坐下,显然对胤礽和胤禛如此兄友弟恭的场面有些看不顺眼。   “大哥,你就别取笑四弟了,四弟昨日落水,想来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胤祉笑眯眯地说道,这话看似是在替胤禛解围,却分明是在嘲讽胤禛胆小。   落了水就吓得到第二天都还腿软,这不是胆小如鼠吗?   胤禔果然脸上露出了意会的笑容。   胤礽眉头微微皱了皱,心里想道这老三还真是没有眼力见,都这等时候还说这种含酸带刺的话,不就是因为老四平时表现比他好吗?何至于此?   不过,以老四的性格,估计也只是当做没听见,要说太子别的不服老四,这心性这点儿是最佩服老四的,无论老三说什么话,他都能当做没听见似的。   然而,就当胤礽这样想到的时候,他就听见乌林珠说道:“三哥这话真叫人心寒,弟弟昨日死里逃生,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到如今还虚弱的无法起身,三哥竟拿此事笑话我,未免有些太过分。”   胤祉听见这话,脸上神色有些挂不住,他扯了扯唇角,“老四,我是和你说笑呢。”   “有拿这种事说笑了吗?”   众人身后,康熙沉着脸走了进来。   “皇阿玛!”胤礽等人连忙起身,就连乌林珠也都示意苏培盛过来扶他站了起来。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阿哥们单膝下跪,齐声说道。   胤祉的额头上沁出细汗来,皇阿玛究竟是几时来的,他竟一点儿也不知,也不知道皇阿玛听了多少了。   乌林珠低垂着头,唇角微微勾起。   她早就瞧见外头康熙的身影,只是康熙没叫人出声,她就只当自己没看见,本来是想配合康熙,毕竟不知道他老爷子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没想到胤祉自己撞了上来,她是不知道三阿哥和四阿哥关系如何,但是从三阿哥的话也听得出二位阿哥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既然如此,不坑三阿哥一把,似乎有些对不住四阿哥。   “都起来。”康熙在上首上坐下,眼神逡巡了一遍皇子们,他的视线落在紧张的胤祉身上,“老三,你刚才对着你弟弟说的是什么话!”   “皇阿玛。”胤祉才刚站起又慌忙跪下,“儿臣只是一时失言。”   太子的眼眸底下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老三枉费念了这么多年书,竟连说话都不会,眼下皇阿玛正在盛怒,他不认错还狡辩,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果然,被那些文人捧得不知天南地北了。   “一时失言,你这么多年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康熙盛怒地说道。   “皇阿玛,儿臣知错了!”胤祉面无血色,慌忙磕头。   胤礽心里暗道老三果然没脑子,这会子才说又有什么用。   “老三,你身为兄长不关爱弟弟,看来礼记这本书你还学得不透彻,回去抄个十遍好好悟悟。”康熙沉着脸说道。   一听这话,胤祉脸色更加难看,他磕头道了声是,在康熙摆了摆手后,抿着唇退了下去。   因为老三这倒霉蛋的原因,其他阿哥们也都听出了康熙今日心情不佳,因此坐了片刻后便以不打扰胤禛为由,自觉地离开了。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康熙才转过头对乌林珠说道:“老四,你托佟妃所说之事,朕已知晓。”   “皇阿玛。”乌林珠眼中露出希冀的神色,她对那害她和四阿哥交换身体的人恨之入骨,自然非常希望得知那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昨夜,那负责打扫荷花池的宫女太监都咬舌自尽了。”   康熙皱着眉头说道,乌林珠脸色一变,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皇阿玛,那还有个太监呢?”乌林珠连忙追问道。   “那小太监也在今日早晨被发现溺亡在井里头。”康熙说到这里,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这谋害皇家子嗣,又杀人灭口,无论是哪一件事,都足以惹火康熙。   无奈的是,这幕后黑手的手段着实严谨,这些人一死,线索就断了。   这幕后黑手未免也太厉害了,乌林珠心里头渗出一丝寒意,这人想要谁死,谁就死得无影无踪,就连佟妃严加看管起来的那些宫女太监也都能够“咬舌自尽”,倘若要她的命,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老四,你说要娶乌喇那拉秀女的事,朕答应了。”康熙突然说道。   乌林珠还在思考着这事幕后黑手是谁,猛地就听见这句话,耳根不由得一红,“皇阿玛!”   康熙瞧见乌林珠这副模样,不由觉得有几分有趣,往常老四老成持重,没想到也有害羞做小儿姿态的时候,“老四,看来你是很满意你未来福晋啊。”   乌林珠心道,她就是她未来福晋,哪里能不稀罕自己?   不过,她幻想了好几年的大婚却瞬间掉了个转,她成了娶人的那个。   “好了,朕不和你多说,你好生休息,其他事不必多理,上书房也暂且不必去,养好身体再说。”   康熙拍了拍乌林珠的肩膀,说道。   “谢皇阿玛。”乌林珠心里松了口气,这要是去上书房,那她肯定得露马脚了,她现在都还不知道四阿哥的学识究竟如何,还有一点儿,字迹,她擅长仿人字迹,可没个三四天练习,也不能上场啊。   眼下,有了康熙这话,她倒是可以好好准备准备。   “什么?!陛下罚了三阿哥!”   钟粹宫中,荣妃得知三阿哥受了康熙呵斥,并被罚抄礼记时,脸色不禁一阵青一阵白,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声怒道:“永和宫的孩子,果然有本事。”   旁边的喜嬷嬷脸色骤变,她低声劝道:“娘娘慎言,此话若是传出去,怕是要招来麻烦。”   荣妃抿了抿唇,虽没有再说,可心里到底窝着火。   她膝下就三阿哥一个儿子,听闻三阿哥受罚,怎能不怒?   “永和宫的那位,这几日在做什么?”荣妃侧过脸对喜嬷嬷问道。   “德妃娘娘如往日般抄经礼佛,并无其他动作。”喜嬷嬷说道。   “呵,她倒是会装模作样,自己儿子出了事,竟还能这样坐得住?”荣妃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这事万岁爷虽交给佟妃调查,可是身为四阿哥生母,德妃一点儿表示都没有,真是叫人佩服。都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这回出了这样的事,德妃还能袖手旁观,做出一副信任万岁爷,信任佟妃娘娘的模样,这女人的心思可真是深,怪不得能从宫女爬到德妃这个位置。   “听说昨日佟妃给乌喇那拉秀女赏了些东西。”   荣妃捧起茶盏,啜了一口后,轻描淡写地问道。   “是有此事。”喜嬷嬷回答道。   呵,佟妃是想粉饰太平,抬举乌喇那拉氏,她就偏不让她如愿。   “去,取些料子送给钮钴禄秀女。”荣妃微笑着说道。   佟妃不就是看重乌喇那拉秀女吗?那她就帮着给钮钴禄秀女做脸,那钮钴禄秀女的阿玛才四品官,若是能把这位指给老四,那今日这仇便算是报了。 第8章   荣妃的礼物送到的时候,胤禛正在屋里休息,说是休息,其实不过是闭目养神,他正思索着此事不知道办得如何了,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   胤禛抬起眼皮,看向窗外,他坐起身来,玉珠在外间听见声音,便放下络子走了进来,扶起他来,“姑娘,您是被吵醒了吧?”   “嗯。”   胤禛点了下头,眼神朝外看去,“外头怎么这么热闹?”   “奴婢去瞧瞧,您且坐下,喝点儿水吧。”玉珠给他倒了杯水,朝外走去打听情况。   她才刚推开门,对面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胤禛顺着声音朝着对面瞧去,只见钮钴禄氏屋里挤了一堆人。   钮钴禄氏正屈膝,满脸带笑地对喜嬷嬷说道:“真是多谢荣妃娘娘惦记,劳烦嬷嬷回去替我多谢娘娘。”   “姑娘客气了。”喜嬷嬷含笑说道,“娘娘对姑娘喜欢得紧,早从佟妃娘娘那里听说姑娘是个美丽大方的,只是这阵子忙,无暇召见姑娘,日后要是有机会,定请姑娘到宫里做客喝茶。”   钮钴禄氏听得这番话,喜上眉梢,她含羞带怯地道了声是。   旁边的秀女们听见这番话,都下意识地互相瞧了一眼,这荣妃娘娘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佟妃娘娘瞧中了钮钴禄氏当嫡福晋,这些东西看似是荣妃是赏赐的,说不定是佟妃娘娘让荣妃娘娘帮忙赏的,毕竟佟妃娘娘要顾及下乌喇那拉家族的面子。   若真是如此,那这钮钴禄氏可真是好命。   原先佟妃娘娘瞧上了乌喇那拉氏,没想到乌喇那拉氏出了这样的岔子,这嫡福晋花落谁家便有些难说,这钮钴禄氏捡了个漏,叫众人是既羡慕又嫉妒。   但是,无论这会子众人心里头怎么想,对着钮钴禄氏都是极尽巴结。   交好一个皇子福晋,那好处可多了,眼下不抓住机会,难道等日后人家成了福晋再上赶着讨好?那会子可就迟了。   “钮钴禄妹妹真不愧是咱们中容貌最好的。”等嬷嬷们走后,戴佳氏秀女便吹捧道,“连宫里头的娘娘都知道了,真是叫人羡慕。”   “可不是,瞧娘娘赏的这些东西,可见有多疼妹妹。”宁古塔秀女瞧着几个匣子里的珠宝首饰,脸上满是羡慕地说道。   钮钴禄氏心里得意,面上故作谦虚,“这也没什么。”   她说着这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朝着对面瞧去,刚好瞧见玉珠把门带上,胤禛捧着水杯漫不经心地喝水,她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更加深了。   旁边的秀女们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对面的胤禛。   那宁古塔秀女便踩着胤禛吹捧钮钴禄氏,“昨日瞧佟妃娘娘送给她些东西,咱们还都以为娘娘是还属意她呢,现在看来,娘娘不过是想让她面子上好过一些罢了,娘娘真正瞧上的是钮钴禄妹妹。”   “可不是,昨日她还做出一副张狂模样,如今可不知道把脸往哪里放了,真是笑死人了。”   戴佳氏秀女拿帕子挥了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胤禛贬低得无一处是好的。   对面,乌林珠屋里,即便关了门窗,那些声音还是不断地传进来,玉珠气得脸都红了,她握紧了手,对胤禛说道:“姑娘,您别听她们的话,她们这种人的话,没必要听进耳朵里。”   胤禛瞧她气成这模样还得安慰他,不由得便觉得好笑。   不过,他倒是真没想到,原来那些看着美丽秀气的秀女,背地里原来竟是这么一个德行。   想起三哥之前还夸过几个秀女文雅秀丽,现在在对面对他冷嘲热讽的恰恰有这几个秀女,胤禛就不由得暗暗摇头,按照荣妃对三哥那样的宠溺,八成会把那几个秀女指给三哥当格格,到那时候,三哥的内宅可就精彩了。   钮钴禄氏因着荣妃赏赐,大大出了一次风头,就连去送膳食的太监,也都被赏了好些个银角子。   那些个太监宫女,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见钮钴禄氏出手大方,都纷纷跑去她屋里送东西道喜,还有个小太监,瞧别人什么活都抢着做了,自己啥活也没有,便挠头想了想,还真叫他想出来个主意,跑去御膳房,要了一碟子花生酥,巴巴地送到了钮钴禄氏屋里。   “奴才想着姑娘日日用得都是御膳房的吃食,也没个变化,便给您要来一碟花生酥甜甜嘴。”   小太监秦引谄媚地说道。   钮钴禄氏知道他们这些太监是故意奉承她来要赏赐的,可她现在心里高兴,巴不得人越多越好,便笑着道:“好,难得你有心,玉叶,看赏。”   “是。”玉叶答应一声,去取了个匣子来,打开匣子,里头满是金银角子,都是钮钴禄氏跟人换来的,一千两银票换了□□百两的金银角子,那和她换钱的姑姑背地里都说她人傻钱多,也就钮钴禄氏自己觉得自个儿大家子气。   秦引把眼睛往那匣子一瞧,眼睛顿时亮了。   玉叶抓了一把银角子给他,他忙不迭地接过手来,冲着钮钴禄氏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姑娘,姑娘真是仁善,将来一定有大造化。”   他这句话正说到了钮钴禄氏心坎上,钮钴禄氏以帕子掩着唇笑了一声,伸出染着凤仙花的手指对着秦引点了点,“你这小太监倒是挺会说话,玉叶,给他几个金角子。”   “诶。”   玉叶答应了一声,又挑了些金角子塞到秦引手上。   秦引千恩万谢地领着赏赐退了下去。   玉叶将匣子放回原处,原先这匣子里头装得是满满当当,里头满是金银角子,这几日下来,光是钮钴禄氏赏赐下去,就少说有三四百两,一下子去了一大半,现在也就只剩下个底了。   要是这钮钴禄氏是个好的,玉叶定会劝她不能如此,常言道这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平日里等闲无事,白白赏人家金银,人家除了夸你几句好,又能怎样,说句难听的,他们这些宫女太监就是宫里头最下等的存在,比猫狗房的猫猫狗狗还低贱,谁稀罕听他们的话呢。   就算讨好了他们,除了干活的时候利索些,又能当什么用?   这些话,玉叶都不会跟钮钴禄氏说,她心里只想着大选之日赶紧来,等那时候,她就算是去当个粗使宫女也好过伺候这主子。   “阿玛,您打听到了吗?”   费扬古一回到府上,长子星辉就迎了上去,对费扬古问道。   费扬古是步军统领内大臣,消息可比当副都统的星辉灵通得多,前些日子他们就隐隐收到宫里头的消息,说是乌林珠和四阿哥一起落水,听见这消息,费扬古和星辉等人心里头都为乌林珠捏了把冷汗,只是深宫内苑,他们又无当妃嫔的娘娘当亲戚,想打听情况,都是难于登天。   费扬古摇了摇头。   他捧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脸上满是担忧神色。   乌林珠是他原配留下来的幼女,费扬古打小对她宠若掌上明珠,再加上乌林珠从小就格外冰雪聪明,贴心懂事,费扬古对她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捧在手里都怕化了,这次大选,他本就无意让乌林珠去,只是不好姐姐不去,只去了妹妹,他还想着等乌林珠撂了牌子回府,在府上养个几年,好好替她相看个易相处的婆家,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差池。   眼下女儿生死未卜,费扬古这几日愁得是食不知味,愣是瘦了不少。   “阿玛,妹妹该不会出事了吧?”   老四五格心里担忧,嘴上就有些没把门。   “去,去,说什么胡话。”二哥富昌冲着五格摆了摆手,他正色看向费扬古,道:“阿玛,要我说,这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费扬古眉头一动,抬起眼来,示意富昌继续说下去。   富昌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阿玛,咱们就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妹妹或者四阿哥谁真的不好了,现在咱们府上总会收到消息,您这每天上早朝的,肯定也得收到风声了。现在没消息,就说明妹妹和四阿哥都平安无事,只是这件事里头透着古怪,所以万岁爷到现在都没和您说清楚情况。”   费扬古原本皱着眉头,可越听他的话,眉头却慢慢舒展开了。   他一拍大腿,“老二,你说的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   “阿玛,您是急糊涂了才没想到,儿子也是今儿个才突然想通这个道理。”富昌说道。   费扬古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别在瞎打听,免得消息没打听出来,反而弄得人心惶惶。”   “是,阿玛。”星辉等人点头说道。   旁边伺候的小丫鬟端了茶送上来。   下午,歇午晌的时候,内院里静悄悄的。   一个小丫鬟却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门口,走廊上丫鬟们正坐着打着络子,瞧见那小丫鬟,冲她招了招手。   那小丫鬟便轻轻地走了进去,“薄荷姐姐、沉香姐姐,我有事禀报福晋。”   “福晋没睡呢,你随我进来吧。”   沉香说道。   “诶。”小丫鬟答应一声,跟着她走入屋里。   这福晋不是旁人,正是费扬古的续弦郭络罗氏,她膝下只有乌云珠一女,从小表面上看似对乌林珠和乌云珠一碗水端平,可实际上同样是丝绸,苏杭的丝绸和巴蜀的丝绸那料子可不同,再者,花色不同,价位也不同。   郭络罗氏每次都是把好的给自己的闺女,再把些料子次的,花色老式的给乌林珠,在外头还吹自己贤惠大方,真正知道底细的,都暗自摇头,这要是贤惠大方,那天下间就没有刻薄人了。 第9章   郭络罗氏耷拉着眼皮,正在假寐,她这阵子因为乌林珠的事也睡不着,与费扬古的原因不同,郭络罗氏全然是因为担心乌林珠抢走了自己闺女的福晋之位。   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就气得砸了一屋子的摆设,这乌林珠去之前说得好听,说什么只想撂牌子回家,结果闹出这样的事,这不是明摆着冲着四阿哥去的吗?   果真不愧是完颜氏那个贱人的女儿!   “福晋,秀碧求见。”   沉香轻声说道。   郭络罗氏抬起眼皮,眼神上下打量了秀碧一番,手搭在旁边的丁香手上,坐起身来,“什么事?”   “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   秀碧屈膝行了礼,恭敬地说道:“回福晋的话,奴婢刚才在前院伺候,听见老爷和大爷们说起大格格的事。”   “哦。”郭络罗氏立即坐正了身体,眼睛里泛着精光的瞧着秀碧,“老爷说了什么了?”   “回福晋,二爷说……”秀碧把自己在前头听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在听见乌林珠可能安然无恙时,郭络罗氏气得暗暗咬牙,这乌林珠命怎么就这么好?闹出这等幺蛾子,竟然还没出事!   老天爷怎么不收了她?!   秀碧听见上头郭络罗氏急促的呼吸,一时间吓得不敢言语。   郭络罗氏深吸了口气,冲着沉香使了个眼神,沉香会意,笑着对秀碧说道:“秀碧妹妹,我送你出去吧。”   “是,福晋,那奴婢先告退。”秀碧说道。   郭络罗氏点了下头,摆了摆手。   沉香打起帘子,送了秀碧出去,她一直把秀碧送出了院子后,才拉着秀碧在墙角站住,“好妹妹,今日你立下大功了,”她说着,撸下手腕的镯子戴在了秀碧手上。   秀碧瞧见那翡翠镯子,眼神中既露出贪婪又露出几分惊讶,她慌忙要把镯子撸下来,还给沉香,“姐姐,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要?”   “你拿着就是。”沉香轻笑了一声,手上动作不由分说,她轻声说道:“你只管放心收下吧,好妹妹,今日你待福晋这样忠诚,日后,福晋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秀碧眼睛里闪烁着光,笑着道了声是,屈膝行了礼,“多谢姐姐抬举,日后秀碧忘不了姐姐的恩情。”   “好妹子,你且去吧。”沉香笑了笑,等把秀碧打发走了之后,沉香才转过身,回了屋里。   她才刚打起帘子,就听见里头传来砰地一声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沉香被吓了一跳,手抖了下,在反应过来那是郭络罗氏砸东西的声音后,悄悄地收拾了表情,往里头走去,“福晋。”   郭络罗氏正气得胸膛直起伏,瞧见沉香进来,她深吸了口气,冷着脸,问道:“人送走了?”   “已经送走了。”沉香回答道,头低得极低,视线落在地上那碎成七八块的茶盏上面。   “好,日后秀碧就由你负责,你要让她多打听打听前头的事,该给的就给。”   郭络罗氏用帕子擦了擦手,平静地说道。   “是。”沉香回答道。   旁边的丁香已经笑着奉上一盏新茶,她柔声安慰道:“福晋,咱们何必恼呢?虽说没消息,但未必就是好消息,大格格的才貌哪里比得上咱们格格?”   听见这番话,郭络罗氏脸上露出了一阵笑意,她满意地看了丁香一眼,接过茶来,“你这妮子倒是惯会说话。”   “奴婢说得本来就是实话。”丁香笑道。   要说这郭络罗氏和乌云珠可真不愧是母女。   两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乌云珠听说了荣妃赏赐钮钴禄氏后,不怒反笑,这乌林珠既没了机会,那这四福晋的位置,鹿死谁手,还尚且未知呢。   佟妃娘娘夸赞过钮钴禄氏,那又如何,钮钴禄氏一个五品小官的嫡女,能比得上她这个内大臣二品大官的嫡女,何况她母亲还是郭络罗氏,四阿哥若是想得明白,这嫡福晋便合该是她的才是。   因着这年头,乌云珠比往日更加出风头,今日到戴佳氏秀女房间喝茶,明日去他塔喇氏秀女房间一起下棋,钮钴禄氏也不甘示弱,虽说玉叶心里觉得她花银子到处打赏是个冤大头做法,可这冤大头的做法也帮她拉拢了一帮子秀女吹捧她。   两边人马暗流涌动,争斗得不见刀锋。   胤禛却是闭门不出,安心养好身体,他闲来无事,便取了乌林珠先前留下来的棋谱研读,原本不过是想着打发时间罢了,可越研读,就越觉得这棋谱精妙,而且上头的棋局闻所未闻,叫人忍不住抚掌拍案。   时间转眼就过去,十数日时间一过,便到了康熙遴选秀女的时候。   提前一天,林姑姑和赵平安就来敲打秀女们。   “明儿个便是诸位姑娘的大日子,今日姑娘们甭管怎样,都老实在屋里呆着,只准喝白粥,其他东西一概不准吃,若是有谁不听,到了明日不舒服,误了自己的大事,那可就别怪姑姑事先不曾提醒。”   林姑姑说着这番话,眼神在众位秀女们脸上扫过。   他塔喇氏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她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自从被佟妃点为五福晋后,就一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这话对她来说不重要。   可是对着其他秀女却是不同,尤其是胤禛,林姑姑的视线落在胤禛身上,这十几日冷眼瞧下来,这位姑娘的心性是真够稳定沉着,若是明日不出意外,不定真有造化。   在皇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林姑姑比谁都清楚,这皇宫里不缺乏貌美又有手段的女人,可缺乏的是能沉得住,稳得住的女人,像这样的女人,现如今没有一个不是一宫之主。   “姑姑,那要是想吃些别的,可怎么办?”   钮钴禄氏皱了下眉头,故意问道。   “无论想吃什么,都忍着吧。”林姑姑笑眯眯地说道:“另外,从今日到明日,诸位姑娘身旁伺候的宫女也都不准擅自离开,膳食都会由御膳房的太监亲自送到各位姑娘房间。”   钮钴禄氏眼皮跳了下。   她不由自主地朝着胤禛瞥去一眼,本想着趁着这最后时机给乌林珠下点儿药,也不必要她的命,只要让她身体有恙,无法面圣便是了,可林姑姑出了这么一招,却是彻底断绝了她动手的机会。   御膳房那是什么地方,连宫嫔都没有机会把手伸到里头去,她一个小秀女,就算是砸多少金子银子,也别想能够收买御膳房的人。   “行了,该说的,姑姑也说了,诸位姑娘们回去休息吧。”   林姑姑说完这话,拍了拍手,众秀女们屈膝行了礼:“多谢姑姑。”   林姑姑没有侧身躲开,这些日子这些姑奶奶可把她头疼死了,这礼她受得住,等各位秀女们走后,赵平安笑眯眯地对着林姑姑竖起了大拇指:“姑姑这招可真厉害啊。”   “行了,赵公公,您就别取笑我了。”   林姑姑哭笑不得说道:“我要是能跟您一样有本事,何至于想出这等没办法的办法?”   赵平安笑了笑,“姑姑过谦了。”   林姑姑瞥了赵平安一眼,心里暗骂了句老狐狸,这赵平安可不是傻,宫里头宫女出头还算容易,太监要出头,那是得比别人多十个心眼才能站稳脚跟,别瞧赵平安这阵子啥也没干,那些个小太监哪个得了赏赐回头不得孝敬他一半,就拿他那徒弟秦引,前阵子就从钮钴禄氏那里骗来了几十两金子。   这零零散散加起来,这赵平安少说捞了一千多两,还啥事不用干,反倒是她,累得半死不活,才拿几个银子。   不过,要是林姑姑和赵平安换,林姑姑也不会答应。   赵平安图的是一时的短利,林姑姑谋求的是长远的利益,宫女到了一定岁数后都会被放出去,林姑姑有心想着过几年求个恩典,到阿哥福晋们那边效力,日后要是有缘分,便长久地留下来,将来成了嬷嬷,一样体体面面,有人养老送终。   有了林姑姑的招数,储秀宫这一天格外平静。   次日天还没亮呢,储秀宫就忙活开了,早就备好的热水陆续地送到各个房间里头去,每个秀女屋里的宫女都被使唤的团团转,要热水,要胭脂,还要挑选珠宝首饰、衣裳,这些都得细细琢磨,正红色的衣裳这些秀女是不能穿的,穿了就犯了忌讳,宝蓝色衣裳是佟妃心头好,穿了就和佟妃娘娘撞了色,今儿个还有万岁爷在,凡事都得小心之后再小心。   钮钴禄氏屋里,玉叶被使唤的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玉珠边替胤禛梳着两把头,边面露迟疑神色,“姑娘,咱们就这样去吗?要不再挑挑?”   “不必了。”胤禛摆摆手,这不当姑娘家是真不知道,这些华丽高贵的头面竟然这样重,一个头面整套下来少说二十多斤,这压在头上不把脖子压坏了吗?   横竖他肯定是四福晋,何必带这么多头面,再者说了,乌林珠的容貌极美,仅仅一身淡粉色牡丹缠枝旗服,头上斜插一支粉晶簪花步摇,唇瓣略点儿口脂,便美得叫人移不开颜面。   她身上无一处不美,便是脖颈,也修长白皙宛若天鹅颈般。   再往下,胤禛顿时晃了晃头,不敢回想下去,这要是今日流了鼻血,自己坑了自己,回头被撂了牌子,嫁给其他人,那他不得呕死! 第10章   “姑娘可好了?”   林姑姑站在门口,往屋里问了一声。   玉珠忙扶着胤禛走了出来,林姑姑瞧见他时,眼神中都不禁露出几分惊艳的神色。   在宫里头待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标志的姑娘呢。   “已经好了。”   胤禛点了下头,说道。   林姑姑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就请姑娘出来吧。”   “是。”   胤禛答应一声。   他走出去时,外头不少秀女都已经走出来了,众人瞧见他时,眼神中先是露出惊艳,而后是嘲笑,尤其是钮钴禄氏,钮钴禄氏今日着了一声深紫色莲纹旗服,梳着两把头,发髻上满是珠翠,瞧着便光彩夺人,她斜斜瞥了胤禛一眼,心里冷笑,打扮得这样素淡,想来也是自知自己今日定然会被撂牌子,有自知之明也好,免得等会儿在殿前失仪,坏了她们的好事。   秀女们瞧罢了胤禛,便收回视线,有人低头打量自己的着装,生怕哪里失误,她们进宫过了关关卡卡,一路上花费了多少心血,要是今日这么关键的日子因为小节而被撂牌子,那回去后肯定得气得一尺白绫,上吊自尽算了。   阅选的地点安排在了御花园,同上回游园不同,这回林姑姑和赵平安二人领着她们一干秀女前去,一路上大家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走过游廊时,沿路的太监宫女都自觉地让路到一边,侧过身,眼神盯着地面。   等秀女们走过之后,太监宫女们才回转过身来,有人瞧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暗道,今日这么些人走过,不知有几个是有造化,几个是没造化的。   康熙和佟妃、四妃都坐在上首。   按着满蒙汉的顺序,秀女们依次上场,这里头还另外有规矩,先是妃嫔亲戚,比如戴佳氏秀女,她虽然才貌不出众,品德也不怎样,可因为是成嫔戴佳氏的侄女,便排列在了前头;紧接着的便是上届选秀留了牌子却没有安排的秀女,这些秀女可算得上是倒霉蛋了,白白耽误了三年,如今在这些娇嫩的跟花苞似的秀女们安排在一起,顿时显得人老珠黄,多半都是会落得个撂了牌子,自行婚嫁的去处,再然后才是钮钴禄氏、乌喇那拉氏这些秀女。   钮钴禄氏是镶黄旗人,排在了胤禛跟前。   她上前屈膝行礼,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别的不说,这规矩方面,钮钴禄氏倒是学的极好,至少现在在圣人跟前,也挑不出毛病来。   康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头皱了皱,正要给赵平安一个眼神,撂了牌子时,旁边的佟妃却悄悄递给他一个眼神,康熙思量片刻,对着赵平安摆了下手。   赵平安顿时便喊道:“镶黄旗典仪凌柱嫡女钮钴禄氏,模样出挑……”   钮钴禄氏唇角勾起,心里的喜悦腾然而生,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得赵平安接下来说道:“赐予四阿哥为格格。”   钮钴禄氏当即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她脑袋里轰地一下,一下子脑子里一片空白,迷迷糊糊中随着其他人屈膝行礼道了谢。   左右那些秀女都是被撂了牌子,原本听见钮钴禄氏被留中,还有些羡慕,可此时知道她不过是个格格后,脸上的神色便有些不屑了。   一个格格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个玩意罢了,她们虽然被撂了牌子,可好歹回去后自行婚嫁,也能当个正房福晋,这阿哥的福晋尊贵,可格格却不怎么样,何况还是个普通阿哥。   钮钴禄氏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众人出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领回了储秀宫,别的秀女阅选完后都在收拾东西回家,而钮钴禄氏却呆坐在梳妆台前,眼神发直。   玉叶过来瞧见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横竖钮钴禄氏也不必着急收拾东西,回头拿着包袱往阿哥所一塞,就完事了。   她等会儿再来提醒钮钴禄氏也不迟。   怎么会这样!   钮钴禄氏看着镜子里自己华贵的容貌,突然猛地将眼前所有胭脂水粉,珠宝首饰都砸在了地上,她费劲千辛万苦陷害乌喇那拉氏,不就是不想成为一个格格,她将来是生下乾隆的人,是要当太后的人,凭什么要当一个格格?   钮钴禄氏心里暗暗咬牙,难道除了乌林珠还不行,还得除去乌云珠?   早知如此,她就该狠下心来,连着乌云珠一块儿毁了才是。   就在钮钴禄氏这样想到的时候,乌云珠听见上头撂牌子三个字,脸色白了白,勉强支撑着身体,屈膝行了礼,谢了皇恩。   先前她还因为钮钴禄氏被选为格格而高兴,满心以为四福晋的位置到手,谁知道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乌云珠跟着秦引离开御花园,在临走之前,她听见身后传来赵平安的声音:“正黄旗步军统领内大臣费扬古嫡女乌喇那拉氏,品行端正,心地纯善,赐予四阿哥为嫡福晋。”   乌云珠脚下晃了晃,险些摔倒。   乌林珠!竟是乌林珠!可以说任何人成为四福晋都比乌林珠成为四福晋更让乌云珠心里好受。   同样是姐妹,从小到大,乌林珠都比她优秀,现如今,连前程都比她好!   老天爷不公平!   “乌喇那拉秀女,前阵子老四受了你救命之恩,日后你们二人为夫妻,可要互相扶持。”   康熙难得多说了一句。   胤禛屈膝道了声是,康熙点了点头,打量了胤禛一番,见他荣辱不惊,心里头便有几分满意,这娶福晋和纳格格可是不同的,有道是妻贤夫祸少,这秀女性子和老四一样沉稳,估计日后能处得来,也生不了事。   胤禛要是知道康熙的念头,定然会一阵无语。   好在他并不知道,他跟着众人回了储秀宫,原先冷落他的秀女此时都纷纷上门来道贺,隔壁钮钴禄氏听得动静,出来一打听,得知胤禛竟被选为四福晋后,就愣在了原地。   “格格。”   玉叶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过来催促的时候,就瞧见她呆滞地站在门口,便不禁低声唤了一声,怕她在这里出了事,到时候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钮钴禄氏握着手,斜眼看向玉叶,“你喊我什么?”   “格格,现在时间不多了,林姑姑让奴婢来提醒你快些收拾东西。”   玉叶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早先她敢怒不敢言,是怕钮钴禄氏真有什么造化,现在不过是个格格,她何必畏惧她?说句难听的,往后这钮钴禄氏就是四阿哥府上的人,要想教训她,这手还没那么长呢!   钮钴禄氏咬着下唇,气恼地看着玉叶,她猛地拂袖,将门甩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对面乌林珠屋里,不少秀女们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发现是钮钴禄氏的时候,不少人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容。   这钮钴禄氏猖狂得意了这么些日子,之前有人吹捧她,自然就有人厌恶她,现如今她不过是个小格格,众人心里头自然高兴得很。   “瞧她那作态,还当这皇宫是她们家呢。”   被点为三阿哥格格的富察秀女嫌恶地看了对面一眼,冲着胤禛说道:“还是乌喇那拉妹妹家教好,怪不得能被万岁爷选为福晋呢。”   胤禛笑而不语。   旁边的玉珠便识趣地说道:“几位姑娘,我们姑娘要收拾东西回府了。”   秀女们顿时便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各自散去。   乌喇那拉家早就派了马车在宫门口等候,原本是派了两辆马车,可胤禛出来时却只瞧见一辆马车,几个丫鬟和一个嬷嬷下来,那嬷嬷把胤禛搀扶上马车后,便心疼地打量了胤禛一眼,“格格真是瘦了。咱们被撂了牌子总算是能够放心了,老爷早吩咐了,已经帮您相看好几个人家了,都是名门子弟。”   胤禛正要喝水的动作顿住,他脸上一阵无奈,他四阿哥到底是有哪里让费扬古一家瞧不上的,人都还没出来呢,就已经看好人家了,“嬷嬷,我没有被撂牌子。”   “啊?”蔡嬷嬷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   “万岁爷钦点了我为四福晋,估计过一会儿,圣旨就能到咱们府上。”   胤禛说道,他对这个流程倒是不怎么熟悉,上头几个大哥成婚的时候,他还小,在上书房念书,这些事也不会告诉他们,他们顶多就是成婚那天闹闹洞房,趁着这个机会偷喝酒,其实正经的事用不上他们。   “啊?!”   蔡嬷嬷惊了,她张了张嘴巴,像是想说什么,“那,那二格格刚才哭什么?”   “就是因为我被选为嫡福晋,她才哭的吧。”胤禛平静地说道。   蔡嬷嬷和玛瑙、翡翠等人对视一眼,连忙招呼外头马车赶紧回府上去。   胤禛虽说不知晓这些人的名字,可丝毫不慌张,乌林珠的这几个婢女调/教的很好,都不必他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便知道他要的是茶,还是点心。   乌喇那拉府离着皇宫并不远。   马车走了一段时间便停了下来。   蔡嬷嬷先下了马车,伸出手将胤禛扶了下来。   胤禛刚下马车,还没走上台阶呢,就瞧见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群青年们朝他走来,看见他,那些人眼眶顿时就红了,那中年男人还拉着他的手,张口便说道:“闺女,阿玛已经替你瞧好几个人家了,你别委屈。”   “是啊。”五格在旁边附和道:“妹妹,我兄弟是纳兰家的,模样可俊俏了,和你简直就是金童玉女!”   胤禛:……   当着他的面,撬他的墙角,这家人是怎么回事?   “老爷,格格被选中了。”   蔡嬷嬷一听就知道费扬古他们也闹了个大乌龙,连忙出声提醒道。   “什么?被选中,指给哪位阿哥?”费扬古急忙问道。   “这些事,进里头说去吧。”   胤禛忍不住说道。   这虽说这地方没什么人,可难保隔墙有耳,要是传出去他四阿哥被老丈人这么嫌弃,那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好,好,闺女,都听你的。”   费扬古连声答应。   等进了里头,胤禛才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费扬古等人听到自己闺女/妹妹被指给了四阿哥后,脸上没有喜色,反而还带着顾虑。   他们这样的人家,其实压根不需要去博这些富贵,稳稳当当反而更好,何况星辉等人也不是什么蠢材,都有官职在身,怎么也能够让乌喇那拉氏再富贵个两代,何必掺和进皇家之中。   “这能退吗?”   五格忍不住说道:“我那兄弟真的长得挺俊的。”   费扬古没打他,胤禛先瞪去一眼,他四阿哥就这么拿不出手,那纳兰家的无非就是纳兰容若侄子罢了,能有多俊?   “行了,别说胡话了。”   费扬古呵斥道。   五格吐了吐舌头,缩在一旁。   “闺女,这些事咱们先不提,你这阵子在宫里辛苦,先回去休息吧。”   费扬古说道。   胤禛点了下头,道了声是,他把手搭在玛瑙手上,由着她们领着自己回了内院。   才刚到达内院,胤禛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哭声。   他不禁站住脚步,侧过头对玛瑙问道:“这是谁的哭声?”   “还能是谁?二格格呗,方才她出了宫就嚎啕大哭,福晋便带着她走了,没想到这会子还在福晋屋里和福晋哭诉呢。”玛瑙低声说道。   胤禛点了下头,没有多问。   他现在就想着把头上的步摇取下,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这花盆底真不是人穿的东西,今日一整日,他全在担心这脚下不稳,要是摔了怎么办,好在安然无恙。   去了步摇,卸去脂粉,胤禛痛快洗了个澡,他洗澡的时候都是紧闭双眼,试图装作这件事没什么,要不说这胤禛和乌林珠真是夫妻,两人这鸵鸟心态简直是如出一辙。 第11章   胤禛洗了个澡后,玛瑙等人捧着帕子替他擦干头发,又捧来炭火小心翼翼地将头发烘干后,重新梳了个发髻。   他闭着眼睛假寐,心里头却盘算着这乌喇那拉家族的情况,这费扬古家人丁兴旺,这一代也算是有出息,星辉和富昌都是成婚了的,据说连孩子都生了。   胤禛正要细细斟酌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今婚约已定下来,若是他和乌林珠永远都换不回来,那他就得好好想办法处理这事,该教乌林珠的都得教了。   他手上还有些人脉,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有没有人去接触乌林珠。   正当胤禛想着这事的时候,蔡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她打起帘子,对胤禛说道:“格格,圣旨到了。”   胤禛心里不由得惊讶,怎么这么快,他连忙换上一身衣裳,略擦了些脂粉跟着蔡嬷嬷等人去了前院。   胤禛哪里知道,这圣旨康熙早就写好,就等着今天,连玉玺都盖好了,梁九功捧着圣旨前来,等费扬古、郭络罗氏和胤禛等人到齐之后,他便将圣旨展开,众人齐刷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步兵统领内大臣费扬古之嫡长女贤惠淑德……”   康熙估计是为了奖赏乌林珠救了四阿哥,挑了一系列好词,把乌林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就连心里嘀咕的费扬古也都被夸得心花怒放,只觉得万岁爷就是有眼光,他闺女就是这么好。   一时间,乌林珠被封为四福晋的事,都没那么不高兴了。   费扬古是高兴了,可郭络罗氏和乌云珠却是不高兴了。   郭络罗氏更是不禁拿眼角的余光瞥了胤禛一眼,瞧他面色如常,心里头恨得牙痒痒,去之前说的好听,说不想成为阿哥福晋,想撂牌子,结果现在呢,她倒好,成了四福晋了。   “多谢公公,公公辛苦了。”   费扬古笑着赛了一张银票到梁九功手上。   梁九功捏着银票,自然而然地收下后,笑着说道:“费大人这话真见外,咱家还得恭喜费大人才是。”   “多谢,多谢。”   费扬古冲他拱了拱手,送了梁九功等天使们离开后,才回到府上。   他拿着圣旨,脸上露出了个笑容,冲着郭络罗氏说道:“今日闺女大喜,咱们该给亲戚们报喜去,另外,府上每人都多发放两个月的月例。”   “是。”   郭络罗氏勉强带着笑,说道。   旁边的乌云珠却是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她气恼地说道:“入宫前分明已经说好是我,如今姐姐倒是好,成了四福晋了!”   胤禛眉头皱了下,心里不禁冷笑。   这乌云珠当四福晋的位置是什么,她想要就能要的?   就是他四阿哥,也不能说想娶谁当四福晋就谁是四福晋,乌林珠进宫前说让与乌云珠,那时候估计是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把这机会让与妹妹,可这入了宫之后,事情有所变化,她自己都无法拿主意,哪里是有意相争?!   胤禛懒得和这种蠢货理论,落在乌云珠眼里却成了乌林珠心愿已成,懒得和她多说,她不由得更加气愤,握着手上的帕子,“姐姐,你不如实话和我说了吧,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过把福晋的位置让给我?不然怎会无端端的和四阿哥一起落水?你们……”   眼瞧着乌云珠的话越说越不像样,星辉和富昌的福晋脸色都有些变了。   费扬古可听不下去了,他拿着圣旨,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当这四福晋的位置是白菜吗?你想要就能要?!万岁爷和娘娘们既然属意你姐姐,定然有原因,再说了,你姐姐是救了四阿哥,再让我听见你胡言乱语,你就休想出房门,好好在屋里反省!”   “阿玛!”   乌云珠难以置信地看向费扬古,她瞧见费扬古脸上那怒色时,委屈地咬着下唇,扭身离开。   星辉等人的福晋悄悄松了口气,乌云珠这位姑奶奶胡言乱语,她们身为嫂子,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郭络罗氏还掌管着家中的中馈呢。   “老爷,乌云珠不过是一时心里难受,你何必对她这么严苛?”   郭络罗氏有些委屈地说道。   “严苛?她那样的话,要是传出去,旁人要怎么看待我们乌喇那拉家,之前是乌林珠贴心,她倒好,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费扬古恼怒地说道。   郭络罗氏见他这样生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地越发厌恶乌林珠。   “阿玛,您别生气。”   胤禛不慌不忙说道,瞧在这费扬古总算说了句人话的份上,他就贴心一回。   “还是乌林珠懂事。”费扬古欣慰地看着胤禛。   郭络罗氏暗暗咬着下唇,手中的帕子捏得紧紧的。   星辉福晋完颜氏忍不住瞧了乌林珠一眼,这大姑奶奶进了皇宫后,倒像是手段比以前更加厉害了,这不声不响几句话就把乌云珠比成了尘埃,这皇宫果然是锻炼人。   胤禛要是知道完颜氏的想法,估计会被逗笑。   他哪里是手段厉害,不过是懒得和乌云珠这种蠢货争斗罢了。   此时,皇宫之中。   乌林珠正捧着一卷《论语》看,康熙免了她这阵子的功课,可是她迟早有一天还是得去上书房的,因此她这阵子每天都抱着四阿哥的书看,还学会了四阿哥的笔迹。   想到这里,乌林珠就不由得暗暗庆幸她以前觉得无聊时学得东西,原来那些本事都用来替她四哥做功课,没想到今时今日会派上用场。   “四阿哥,结果出来了。”   苏培盛去打听了一圈,走进书房里说道。   “哦,怎么样了?”乌林珠连忙放下手上的书,对着苏培盛问道。   “乌喇那拉秀女被钦点为您的福晋。”苏培盛说道,乌林珠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见苏培盛继续说道:“另外,万岁爷也指了钮钴禄秀女给您当格格。”   钮钴禄秀女?   格格?!   乌林珠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她,她可是个女的,怎么去宠幸钮钴禄氏?   因为这事,她连那负责教导人事的宋氏都不见,这万岁爷怎么这么能耐,把这钮钴禄氏指给了她?   “能退吗?”   乌林珠脱口而出道。   “啊?”苏培盛愣住了,他眨巴了下眼睛,一脸懵逼。   “这个应该不行吧。”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要退掉格格的。   “算了。”   乌林珠自知自己说了傻话,她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苏培盛本来还想问下钮钴禄氏要安置在这里,瞧他们爷对钮钴禄氏这番嫌弃的脸色,他便自觉地把话给咽了回去,本来还想烧烧钮钴禄氏这个灶,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爷连要都不想要,这样的格格进来后也是白瞎。   苏培盛带着几个小太监便去了趟储秀宫。   “苏公公。”   林姑姑瞧见苏培盛来了,脸上便露出一个笑容。   “姑姑好,”苏培盛打了个招呼,“咱家是来请钮钴禄格格随同咱家走的。”   “诶,行。”   林姑姑一听苏培盛的语气,便知道四阿哥对这个钮钴禄氏估计不怎么在乎,笑着打发了玉叶带着苏培盛去了。   钮钴禄氏伤心了一下午,这会子已经重整旗鼓,她倒是会自我安慰,虽说没成为嫡福晋,可好歹也是四爷的格格,他日生下皇子,等四爷登基,一样是个妃子。   再说,乌林珠如今得意又如何,她的儿子早早就死了,将来继承皇位的是她儿子,只凭这点儿,钮钴禄氏就又有了斗志了。 第12章   “苏公公。”   瞧见苏培盛来了,钮钴禄氏放下耳坠,脸上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四爷派了苏培盛来接她,这不是明摆着重视她吗?钮钴禄氏心里暗道,这先入了四爷的后宅也好,先固宠,日后等乌喇那拉氏进来时,哪里还有那个贱女人立足的地方?   “奴才给格格请安,四爷让奴才来领格格回阿哥所,格格可收拾好了?”   苏培盛笑眯眯地说道。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钮钴禄氏笑道,她朝玉叶使了个眼神,玉叶识趣地上前递给了苏培盛一个荷包,里头是几块金角子,这是钮钴禄氏那匣子里剩下的金子,除了这几块金角子,剩下的便是些碎银子,加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十两银子呢。   若是个体贴的,这时候已经劝钮钴禄氏留着金子,这当格格不比当秀女,当秀女迟早有出宫的时候,当格格,如了后院,要想见家人那可就难了,而要托人跟家里要钱,那就更难。   这四阿哥的后院是简单,就一个宋氏,可是,再简单,也有各种宫女太监要打发,到了那里,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苏培盛捏了捏荷包,在感受到里头的硬块时,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那格格就随咱家走吧。小安子,帮格格拿行李。”   “是。”小安子上前一步,从玉叶手上接过包袱。   钮钴禄氏带着笑容跟着苏培盛朝阿哥所走去。   她离开之后,玉叶悄悄地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她刚才是真害怕这钮钴禄氏开口要她跟着她走,倘若如此,那她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瞧你吓得那样,出息。”   林姑姑伸手戳了下玉叶的额头。   玉叶吐了吐舌头,“姑姑,您是不知道,这个月奴婢日子可难过了,连膝盖都现在都淤青着呢。”   林姑姑也知道玉叶过不得好,她手下几十个宫女,虽说人不少,但每个她都相处了好些年,都有了感情,林姑姑叹了口气,“回头我让玉珠给你送一瓶活血化瘀膏去,每日夜里涂抹一些,兴许能不落病根。”   “多谢姑姑。”玉叶高兴地说道。   林姑姑又小声地说道:“你也别不高兴,这钮钴禄秀女去了四阿哥那里,未必就有好前程。”   “姑姑这话怎么说?”   玉叶脸上露出八卦的神色。   林姑姑瞥了她一眼,笑道:“你没瞧见刚才苏培盛的态度吗?”   “瞧见了,有什么问题嘛?”   玉叶不解地问道,她从入宫开始就被选入储秀宫中,起初是干的粗活,后来因着细心体贴嘴巴紧才被挑选来伺候秀女们,这头一回伺候秀女,就碰见钮钴禄氏这种面甜心苦的,也是够倒霉的。   “你这傻丫头,倘若这四阿哥对这钮钴禄格格有几分用心,刚才苏培盛哪里会让小安子抱包袱,肯定自己就上了。”   林姑姑笑着摇头,“你这丫头还是没开窍呢。”   玉叶恍然大悟,她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但心里头却忍不住有几分高兴。   被钮钴禄氏搓揉了这么久,瞧见她不受宠,玉叶心里自然高兴。   “就是这里?”   钮钴禄氏被领着进了梢间后,脸色有几分难看。   她环视了下梢间的四周,这间梢间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若是与那钮钴禄氏刚刚搬出来的储秀宫的房间相比,那就显得格外逼仄。   “没错,格格,您以后就住在这儿。”   苏培盛笑着说道,他冲旁边站着的宫女使了个眼神。   那宫女低着头走上前来,“奴婢婉月给格格请安,格格万福金安。”   “格格,这婉月以后就是伺候您的人。”   苏培盛带着笑脸说道。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钮钴禄氏虽然此时格外不满这狭小的梢间,也不满意只有一个宫女伺候,也得忍着怒气笑着点了下头,“劳烦公公了。”   她的眼神在梢间里打量了一圈,瞧见红色的被褥,一对喜烛时,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与四爷虽只匆匆见过一面,但却记得他的容貌极好,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一想到这里,钮钴禄氏唇角就不禁带出了几分笑意。   苏培盛瞧得都觉得瘆得慌,这好端端的笑得这样春花荡漾,苏培盛突然明白他们爷为什么听见万岁爷赐了钮钴禄氏为他的格格后,脸上的神色那么难看。   “格格且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打发婉月就是了。”   苏培盛笑着说道:“奴才就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钮钴禄氏屈膝行了礼,吓得苏培盛慌忙避开,匆匆带着小安子离去。   等出了梢间后,苏培盛带着小安子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书房门口,就瞧见李顺心站在书房门口把着。   苏培盛便知道书房里头有人,先跑去茶房里要了碗茶来喝,定了定惊。   小安子在旁边替苏培盛捏着肩膀,脑海里还回想着刚才钮钴禄氏行礼的事,他低声说道:“师傅,你说这钮钴禄格格刚才是……”   虽说这格格份位不高,可大小也算是半个主子,哪里有主子给奴才行礼的。   这小安子刚才瞧见的时候,险些吓得把眼睛瞪了出来。   “慎言!”   苏培盛盖下茶盖,低声说道,“背后议论主子,你是不要命了?”   小安子吓得不敢多说什么,他平日里也是不敢说什么的主儿,着实是今日这钮钴禄氏实在吓到他了。   苏培盛喝了茶,茶房伺候的小太监刚好端上绿豆糕时,他就听见隔壁书房传来开门声,冲着那小太监摆了摆手,将茶盏搁下,抹了抹嘴后,才走出茶房。   刚一走出茶房,苏培盛就瞧见了佟妃宫里的刘德洋正朝外走去。   苏培盛也不喊他,朝着书房走了进去。   书房里,乌林珠正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她倒是没想到这钮钴禄氏指给她的事原来是佟妃插手后的结果,佟妃怕她误会,特地派了刘德洋来说明了意思。   她和四阿哥落水这事,所有线索都被切断,那些宫女太监都死了个干净,佟妃追查线索最后只查到了钮钴禄氏身上,因着眼下并无证据,并不好把钮钴禄氏抓起来,也怕打草惊蛇,便将钮钴禄氏塞到四阿哥后宅里,想着日久天长,总有机会摸寻到线索的。   这样一来,乌林珠顿时便明白佟妃的用意了。   这钮钴禄氏实在可疑,放出去的话,难保不会出现意外,倒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盯着,也好引蛇出洞。   “爷,奴才已经把格格安置在了后院梢间。”   苏培盛打了个千后,恭敬地说道。   乌林珠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苏培盛便明白自己的安排是正确的,这钮钴禄氏还没见到爷的面儿便失宠,安置在梢间也不怕得罪她。 第13章   要说这四阿哥后院那叫一个简单,拢共就一个去年派来教导四阿哥人事的宋氏,这宋氏吧,等闲四阿哥也不召见她,搁在其他阿哥院子里,那地位不过比宫女稍微好些罢了,但因着这凡事都怕独一无二,这宋氏还真有几分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宋氏挑起窗户,往隔壁梢间瞧去一眼,瞧见婉月走出来,便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她放下窗户,对着宫女秀月说道:“秀月,你去走一趟,打听打听隔壁屋子让人去干什么。”   “是。”秀月屈膝行了礼,答应一声去了。   她跟着婉月走了一路,瞧着她进了膳房后,也跟着进去了,这膳房是专门负责阿哥所这边的主子的,阿哥、福晋、格格们的膳食都是从这里要。   秀月和这膳房的人熟得很,毕竟天天都是她替宋氏来提膳食,哪里能不熟?   她不急着进去,在墙角边站着,瞅着婉月从膳房里头出来了,才不急不忙地走进去。   这时候正是要到了进晚膳的时候,膳房里头人来人往,总管太监正在吩咐着各处准备送去各个阿哥那里的膳食,瞧见秀月来了,露出个笑脸来。   “姑娘,你这是替格格来传膳吧?”   “是的,徐公公,还是老三样,一碟子萝卜丝,一碗面再煎个嫩嫩的荷包蛋也就够了。”   秀月说道。   四阿哥口味清淡,宋氏原是四川人士,无辣不欢,自从知道四阿哥口味后,也跟着变了口味。   不过,可别看这几道菜清淡,要做得好那功夫可比做大菜难得多了。   徐公公笑着答应了一声,吩咐了旁边的太监下面条去。   一个小格格还不至于请动他亲自下厨。   秀月也不恼,在宫里头最忌讳的就是心高气傲,她笑着环视了一圈,状似随意一般问道:“对了,公公,适才进来那宫女要的是什么啊?”   “哦,她要的是热水,等会儿咱家就打发几个小太监抬过去。”   徐公公随口说道。   秀月了然地点了下头,过了片刻后,小太监把宋氏的膳食准备好,秀月提着,道了谢,掀了帘子就走了。   她走之后,那递给她膳食的小太监凑到一脸高深莫测的徐公公身旁,“师傅,这四阿哥后宅安宁了这么久,往后怕是要有热闹瞧了。”   “多嘴!”徐公公拍了下小太监的脑袋,“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去,烧热水去。”   “格格。”   秀月提着膳食进了次间,她压低声音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宋氏。   宋氏捏着手上的帕子,眼神中掠过一丝狠意,这会子要热水,不就是打算洗澡沐浴,好等爷晚上来宠幸吗? !   自打今年大选开始,宋氏心里头就有些忐忑,她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格格,可“独占”四阿哥这一整年,心里难免生出几分野心。   大选结果出来后,宋氏心里头便更加不舒服,这钮钴禄氏家世比她好,年纪又比她小,模样比她好看,倘若真承宠,难保爷的心不会被钮钴禄氏拉了过去。   宋氏想到这里,连食欲都没有了,那碗做的又清淡又爽口的面条一口也不吃,就赏给了秀月。   等听到外头小太监抬来热水的声音时,宋氏更是脸上如同罩上一层寒霜。   隔壁屋子里,钮钴禄氏一一谢过那些小太监,还大手笔地打赏了他们银子,喜得那些小太监连连磕头,嘴上的好话更是说个不停。   小太监们欢声喜气地走了。   钮钴禄氏除了身上的衣裳,笑着坐入浴桶之中,“婉月,不必你伺候了,我自己来便是了。”   “是,格格。”婉月答应着退到一旁。   钮钴禄氏拨了拨水面上漂浮着的玫瑰花,嘴里哼着小曲。   以她现代人的十八般手段,要收复四爷简直再容易不过,今晚只要四爷来了,她就不信自己不能讨四爷的欢心。   夜幕渐渐低垂。   书房之中,乌林珠捧着胤禛之前做的功课看得入神,这篇功课是在商讨江南盐税之事,这些年江南盐税一年更比一年少,有人说是百姓吃不起盐了的缘故,有人说是私盐盛行,应该严加处置,一经发现,满门抄斩。胤禛这篇功课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了一番,分了几个原因,甚至还言辞辛辣地提到负责盐政的曹家几家的问题,字字铿锵有力,读得乌林珠心中热血沸腾。   一时间,乌林珠便忘记了时辰。   直到五脏庙里传来咕咕咕的叫声,她才从这份功课里回过神来,恍若隔世地看向窗户外头,此时明月高挂,点点星光点缀,显然已经深夜了。   屋里亮堂堂,八成是刚才苏培盛进屋点了蜡烛,怪不得她丝毫不觉得光线不足。   “苏培盛。”   乌林珠高声喊了一声。   苏培盛应声进来,“爷。”   “几时了?”乌林珠合上功课,这份文章不知为何,四阿哥把它藏了起来。   “回爷的话,已经是子时了。”苏培盛回答道。   以往四阿哥也有这样废寝忘食的时候,因而苏培盛见怪不怪。   “都这么晚了啊。”乌林珠摸着肚子,心里暗道怪不得她觉得这么饿呢,感情已经这个时间点了,“去传些膳食来吧,要些清淡的,分量少些。”   “是。”苏培盛领命而去。   后头院子里,宋氏和钮钴禄氏都还未睡下。   钮钴禄氏身着一身淡粉色莲叶旗装,两把头上戴着成对的珍珠簪子,耳朵上戴着金耳坠,清新娇艳。   她已经沐浴完了几个时辰,心情从欣喜到焦虑再到如今的忐忑,腹中更是饥饿难忍,她今晚还没传晚膳,想着等四爷过来这边,趁机陪着四爷用膳,因此便生生饿到了现在。   旁边的婉月瞧她这模样,不由得低声劝道:“格格,爷不定什么时候来,要不奴婢去膳房要些许糕点给您垫垫肚子吧。”   “也好。”钮钴禄氏总算是绷不住了,松口点了下头。   婉月领命而去,才刚到膳房,就瞧见膳房里头正热火朝天。   徐公公那小徒弟孙吉祥正给苏培盛送上茶呢,“苏公公,您老人家喝点儿茶提提神,这是我师傅特地命我沏的浓茶,特能走困。”   “是吗?那可真是多谢费心了。”   苏培盛笑眯眯地接过茶来,喝了一口。   他的眼尖,分明瞥见了婉月,却当做没瞧见一般,还装模作样地赞叹了一句:“哎呀,这茶是今年的新茶吧,这可不便宜。”   “苏公公就是内行。”   孙公公边煮着粥,边笑着搭话说道:“这茶是今年的雨前龙井,是前阵子四阿哥赏的,我可一直舍不得多喝,也就您老人家来,才舍得给您这种识货人喝。”   孙公公这话说得有本事,既卖了好,又吹捧了苏培盛。   这整个皇宫的人哪个不知道四阿哥身旁伺候的苏公公好茶这一口,苏培盛听了这话,果然笑得眯起了眼睛。   “那真是多谢您了。”   这雨前龙井别说,还真是清新,只喝了一口,苏培盛便感觉自己又有精神了。   苏培盛能装作没瞧见婉月,婉月却不能如此,她走到苏培盛跟前,跟苏培盛行了个礼,“苏公公。”   “哟,这不是伺候钮钴禄格格的婉月姑娘吗?大半夜的怎么来膳房了?”   苏培盛装作惊讶地问道。   婉月面露尴尬神色,道:“格格今晚还未用膳,奴婢来替她提膳食。”   “哎呀,这都什么时辰,怎么还没用膳?既是如此,你且去和徐公公说吧,免得耽误了你们格格的事。”   苏培盛笑眯眯地说道。   婉月尴尬地道了声是,去要了些桂花糕和枣泥山药糕。   这些糕点都是早已做好,孙吉祥麻溜地替她把糕点放入食盒里,由着她提走。   钮钴禄氏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见到糕点来了,也顾不得冷热,随意吃了几口。   婉月在旁边低声说道:“格格,奴婢适才在膳房瞧见苏公公了?”   “苏培盛?”   钮钴禄氏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桂花糕,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能使唤苏培盛去传膳的除了四爷还能有谁?既这么着,那四爷用完晚膳,肯定回来后院了。   钮钴禄氏心里大喜,赞许地瞧了婉月一眼,三下五除二地把糕点吃进肚子,而后用茶水漱了漱口,等着四爷到来。   可今晚,她注定是白等了。   乌林珠用了小半碗稀粥后,便回自己屋子睡下。   她不提,也没有人敢喊她去宠幸钮钴禄氏。   虽然说这刚入门头一夜就叫钮钴禄氏独守空房有些不厚道,但是乌林珠怎么也做不到宠幸钮钴禄氏啊,别的不提,要是回头把身体换回来,四阿哥知道这件事,那她和钮钴禄氏还能做人吗?   这自家福晋把格格给睡了,她都不敢想象四阿哥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气得撅过去?   为了四阿哥,为了钮钴禄氏,乌林珠决定守好钮钴禄氏的清白。   然而,钮钴禄氏却是不明白她的苦心,她苦等了一晚上,在天明的时候总算是接受四阿哥不来这件事,钮钴禄氏脸色惨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恼怒了四阿哥! 第14章   “格格,洗把脸吧。”   婉月捧了一盆热水到钮钴禄氏面前,拧了帕子递给钮钴禄氏,她心里对钮钴禄氏也有几分同情,这进来第一夜,论理爷是该来宠幸格格的,可昨晚爷好似是自己睡的,这简直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钮钴禄脸上。   钮钴禄氏进后宅前,还有些宫女太监想烧烧她这个冷灶,昨夜的事一出,今早去膳房要热水都得费一番嘴皮子功夫。   皇宫可谓是天底下最现实最势利的一个地方了。   钮钴禄氏魂不守舍地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昨夜她精心准备了一番,如今全白费了。   正当钮钴禄氏魂不守舍的时候,她听见外头传来一把女子娇脆的声音。   “有劳公公替我们把热水送来,真是辛苦了。”   “这是谁的声音?”钮钴禄氏侧脸看向婉月问道。   “应该宋格格那里伺候的秀月姐姐。”   婉月思索了下,回答道。   “宋格格……”钮钴禄氏眼神中露出思索神色,这宋氏她之前打听过,是四爷后宅里之前唯一的一个格格,因着是教导人事的,所以有几分颜面。   “替我重新梳妆打扮下,等会儿我要去见宋格格。”   钮钴禄氏突然说道。   婉月露出错愕的神色,钮钴禄氏斜了她一眼,喝道:“还不快去。”   “哦,好,好!”   婉月连连点头,扶着钮钴禄氏到梳妆台前坐下,去了脸上的脂粉和身上的珠翠,重新换了身素净不惹眼的打扮。   宋氏今日心里是大为开怀,昨夜四爷没宠幸钮钴禄氏,足可见这钮钴禄氏不足为惧,因着心情好,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还和秀月等宫女有说有笑,次间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可在流月来传话说钮钴禄氏求见后,宋氏脸上的笑容便有几分褪去。   “她来干什么?”秀月心直口快,当下便嘲笑道:“这格格脸皮倒是挺厚,竟没羞得躲在屋里没出来。”   宋氏眼里露出几分讥笑,她摆了摆手,道:“让她进来吧,听说佟妃娘娘还夸赞过这位格格呢,咱们倒也瞧瞧看这位格格的品貌怎么样?”   屋里头伺候的宫女们发出一阵嘲讽的低笑声来。   什么娘娘夸过的品貌,爷连她屋子去都不愿意去,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品貌了。   钮钴禄氏进屋子来后,就觉得气氛不对。   她欠了欠身,笑着说道:“妹妹给姐姐请安。”   “快起来吧,妹妹,怎么这么多礼?”宋氏等钮钴禄氏礼行了后,才做出惶恐的模样,将钮钴禄氏扶了起来。   “多谢姐姐。”   钮钴禄氏心里恼怒宋氏的傲慢,面上还露出感激的神色。   “妹妹坐吧。”宋氏示意秀月搬了个凳子给钮钴禄氏坐着,她唇角翘起,伸手捧起桌子的白瓷茶盏,“今日原该是我尽地主之谊,去招呼妹妹才是,只是想着妹妹昨日辛苦一日,怕妹妹还没起来,所以就没去打扰,倒是没想到今日妹妹气起得这样早,还麻烦妹妹跑一趟了。”   听见宋氏这话,钮钴禄氏手掌不由得握紧,什么辛苦一日,起得这样早,不就是嘲讽她昨夜没得承宠吗?   “姐姐说笑了,妹妹家里规矩森严,早已习惯这个时间点起身。”钮钴禄氏笑着说道,她朝婉月看去一眼,婉月捧着一个匣子走上前来,将匣子打开,露出里头精致的玳瑁镶珠扁方。   那扁方一露面,宋氏眼神中便飞快地掠过贪婪的神色。   钮钴禄氏便心知自己今日这事是做对了,宋氏小门小户出身,以前是个宫女,若不是得了德妃抬举,赐给四阿哥教导人事,哪里有资格成为主子。   她身上的衣裳首饰看着光鲜亮丽,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都是过时的,尤其是两耳朵上挂着的六串金耳坠,不知道炸过多少回了。   “妹妹进宫匆忙,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扁方就送给姐姐当做见面礼。”   钮钴禄氏笑盈盈地说道。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钮钴禄氏还送了这么一份重礼,宋氏再怎么样,也不好摆出臭脸,她勾起唇角,笑道:“妹妹可真是太客气了,你瞧瞧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呢。”   “姐姐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一见到姐姐,就觉得姐姐和我有缘分,咱们俩这样的关系,何必要什么礼物呢。”   钮钴禄氏心里骂了句穷酸鬼,面上却笑嘻嘻地说道。   宋氏巴不得如此,脸上笑容更加真切了三分,还拉着钮钴禄氏一起用了早膳,说了一会儿话,就着这说话的功夫,钮钴禄氏就把宋氏的底细给问得七七八八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钮钴禄氏瞧见宋氏端起茶来,便自觉地起身,“今日和姐姐聊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妹妹改日再来,你我同是伺候爷的,日后要互相照应才是。”宋氏含笑说道。   “姐姐说的是。”钮钴禄氏颔首,她做出娇憨的模样,“那妹妹日后来打扰,姐姐可不能拒于门外。”   “自然不会。”宋氏微笑点头。   等流月送走了钮钴禄氏后,宋氏便命人把那匣子送到手上,她打开匣子,取出里头那玳瑁镶珠扁方,手指在那上头圆润的珍珠上描摹过,这样的首饰,好说能值个千百两。   “格格,那钮钴禄氏无缘无故,送您这么贵重的礼物,恐怕是不安好心。”秀月在旁提醒道,她知道宋格格的脾性,贪财,这以往没什么大不了,如今多了个钮钴禄格格,却可得小心提防着些了。   “不必担心。”   宋氏笑着盖上匣子,递给秀月,“她如今送礼给我不过是想讨好我罢了,一个不受宠的格格能翻得出什么浪花来?”   秀月见宋氏这么说,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抱着匣子,退了下去,将匣子收了起来。   当天下午,四阿哥院子里却是迎来了些客人,胤祐和胤禩等人都来看望乌林珠了。   “四哥,这有日子没见,您看着像是消瘦了不少。”老八胤禩脸上露出关怀的神色,“您身体最近怎么样啊?”   “已经好多了。”乌林珠回答道。   “八哥,皇阿玛都让四哥明日去上书房读书,肯定就是病已经好了,你真是说废话。”   胤禟直接了当地说道。   胤禩笑了笑,道:“九弟还是这火爆脾气,对了,四哥,夫子让我转告你一句,之前布置的功课,明日你可得带着去上书房。”   功课?   什么功课?!   乌林珠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四阿哥还有功课这事怎么不告诉她一声?   “四哥,你这模样别是忘了功课了吧?”瞧见一向老成持重的四哥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胤禟不由得打趣了一句。   他本来不过是调侃,毕竟谁都知道四哥学习刻苦,一卷书能背好几百遍,怎么可能忘记功课?   但当乌林珠错愕地看向他的时候,胤禟怔住了,“你真忘了?”   “四哥,那正好,咱们俩明天都别交。”   胤誐兴奋地说道。   他一向功课上不努力,这回先生布置的功课又难,胤誐索性就拖到今天。   “我估计是摔到池子里的时候碰到了脑袋,把这事给忘了。”乌林珠尴尬地解释道。   众人长长地哦了一声,都露出一副明白的表情。   尤其是胤誐,他还冲着乌林珠挤了挤眼睛,“四哥,你不用解释,我们明白的。”   乌林珠:“……”   她要是不处理好这事,四爷的名声就在她手上给毁了!   “咳咳。”抵着嘴唇咳嗽了一声,乌林珠问道:“我是真给忘了,先生布置的是什么功课?”   “就是江南盐政年年减少之事,让我们就这个写篇策论。”   胤誐大大咧咧地说道:“要我说,盐政一年比一年少,那说明肯定有人偷了,只要找到那人,抓出来砍了,这件事不就完了。”   胤禟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十弟,你胡说什么呢。”   江南盐政这事就是一滩浑水,明眼人都瞧得出有人在里头捞钱,可那把控着盐政的是曹家和其他几个当地权贵人家,谁敢随便说话!   胤禩也跟着笑道:“十弟说话一向随意,四哥你别往心里头去。”   乌林珠点了下头,笑着道了声是。   出了这么个岔子,老八等人在这里却是坐不长久。   胤祐反而是最晚走的,乌林珠正要起身送他时,他却抱拳道:“四哥,您大病刚愈,就不必送了。”   乌林珠知道他有腿疾,心里隐约猜到他是不愿意让她瞧见,便笑着道:“那我就不送了,七弟有空常来坐。”   胤祐腼腆地点了下头,带着一干太监宫女也走了。   在他们走了之后,乌林珠立即翻找出昨日看得那篇策论。   今日八阿哥他们来,虽然是个意外,但却对她来说是个意外之喜,好歹让她明白了四阿哥为什么把这篇文章藏了起来,连十阿哥都能看得出的问题,四阿哥难道看不出?不过是此事提不得,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   别看皇子们富贵,可没有实权在手,又不得宠的话,怕是连大臣都不如。   乌林珠看着文章,眉头皱了皱,思索着该怎么改动这篇策论,保留其精华又不会涉及到不该提的事情。 第15章   乌林珠想了一下午,才提笔临摹着四爷的笔迹,重新写了一篇。   既然这负责江南盐政的曹家提不得,那就提提其他,好比说私盐泛滥之问题,要说私盐,那价格的确比官盐便宜不少,毕竟这私盐不必经过层层关卡,成本不高,自然卖得便宜,可是这官方严禁私盐也是有原因的,乌林珠记得自己幼时曾问过她阿玛为什么不能让老百姓买私盐。   私盐便宜,老百姓就能少花销一些。   那时候,她阿玛却告诉她一个震惊的事实,买卖私盐的那些商贩多半也同时买卖官盐。   若是允许买卖私盐,那么朝廷的盐税便会年年减少,这样一来,朝廷税收不足,则只能从老百姓身上捞取,苦的最终是老百姓和朝廷,富裕的却是那把持着盐税的盐商们。   那些盐商可没有良心,任凭你饿死穷死,他们也宁可把钱砸在河里听个响儿,也不愿意拿出来救济穷人。   乌林珠想了想,打算从盐商着手,来个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有了想法,她下笔便如有神助一般。   苏培盛觑着外头的天色,瞥见屋里乌林珠还在写着策论,便朝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两人进去将书房里头的蜡烛点了起来又到门口守着。   这会子又到了晚膳的时候,四爷怕是又得误了时辰。   苏培盛想到这里,就不禁有些头疼,他们这四爷别的都好,就是太过勤勉,养病的时候都日日念书,这勤劳程度怕是那些科考的学生们都不如。   苏培盛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下乌林珠,可又怕出声打断了乌林珠的思路,落得一顿骂。   正在他犹豫之时,远远就瞧见宋格格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过来。   “苏公公。”宋氏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粉色牡丹旗服,头上斜插着追云逐月蝴蝶簪,两边的耳朵是一耳三钳的珍珠耳坠。   “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万福金安。”苏培盛和旁边的小太监们都打了个千,行了个礼。   “免礼。”宋氏含笑颔首,眼神却从门口朝书房里头瞥去一眼,瞧见乌林珠在里头,宋氏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眼下是该用晚膳的时候,我是特地来给爷送鸡汤的。”   乌林珠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她手中握着的毛笔顿了顿,眼神中掠过一丝无奈。   什么送鸡汤,打量她不清楚吗?分明是借着送鸡汤的由头来邀宠的才是,乌林珠阿玛后宅里可是有不少姨娘,乌林珠从小耳濡目染,早就看惯了那些姨娘和继母互相争斗的手段。   以往她都只不过把这些当乐子瞧,都不知道送鸡汤有什么乐趣,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人把这手段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个……”   苏培盛脸上露出犹豫神色。   这会子四爷正在写功课,要是让宋格格打扰了,那他屁股还要不要?   “苏培盛。”   屋子里,乌林珠听出了苏培盛的为难,唤了一声。   苏培盛心里松了口气,应了声奴才在,冲着满脸期待的宋氏笑了下,转身走入书房里。   乌林珠正漫不经心地磨着墨,她手挽着袖子,头也不抬地冲着苏培盛说道:“让宋格格把鸡汤留下就行了。”   苏培盛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感情这位爷也是“饿”了啊。   他出去后,对着宋格格说道:“格格,爷说了让您把鸡汤留下。”   宋氏眼睛里掠过一丝喜意,她道了声是,冲着秀月使了个眼神。   秀月立即识趣地把珐琅食盒递给了苏培盛,而后还悄悄地给苏培盛塞了个荷包。   苏培盛无比自然地将荷包收入袖子里,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乌林珠正好将最后一句写完,她将功课放到一旁,净手后才让苏培盛把食盒打开。   还真别提,这鸡汤是真香,比乌林珠以往喝的那些鸡汤味道不太一样。   乌林珠心里暗道,这皇宫的膳房就是厉害,煮鸡汤都比别人家的好喝。   旁边的苏培盛心里却暗暗想到,看来爷今晚是打算去宠幸宋格格了。   苏培盛的想法恰好也是宋氏的想法。   宋氏一回到屋里,就打发人去膳房要了热水来沐浴,她特地挑了往日压箱底的鸳鸯戏水肚兜,对着铜镜重新梳理了妆容,美滋滋地等待着爷今晚的宠幸。   “要奴婢说,那钮钴禄格格姿色哪里比得上咱们家格格?”流月在旁吹捧道,“您瞧,就算她来了,爷不照样还是来咱们屋里。”   宋氏喜欢听这话,一听到这种话,她唇角就不禁上扬。   “说这种话做什么,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钮钴禄妹妹心里难受?”宋氏嗔怪地瞥了流月一眼,说道。   流月笑着奉上一盏茶,“格格,奴婢也是实话实话啊,不信,您问秀月姐姐。”   秀月自然点头道是。   她是宋氏的宫女,不向着宋氏,还能向着谁?!   钮钴禄氏屋里,钮钴禄氏听着隔壁屋里热热闹闹、来来回回的声音,不由得气得暗暗咬牙。   论姿色,她比宋氏貌美年轻,论家世,她家世比宋氏好,四爷怎么就宁可宠幸宋氏,也不宠幸她呢?   莫不是宋氏搞鬼不成?   钮钴禄氏眼中掠过一丝狠意。   吃完了鸡汤,乌林珠在院子里头散着步。   这成为了四阿哥后,她才发觉这四阿哥和自己的共同之处竟然不少,无论是养生惜福还是性子喜好,都有七八成相似,就是膳食这方面的口味有些不同。   四阿哥用的膳食清淡,但乌林珠却是荤素不忌,咸甜苦辣,只要好吃,她都吃得下。   这阵子,借着四阿哥的身份,乌林珠可有了口福,御膳房那厨艺真是没得挑,一道简单的素炒三丝都能做得色香味俱全,就连米饭也比他们家的香,用得是蟹田米,颗粒细长,回味微甘,就着一碗蟹田米,乌林珠吃得那叫心满意足,回头还让苏培盛赏了膳房的太监。   这可把那徐公公喜得当天晚上都破例喝了一杯小酒,能让最挑剔最沉稳的四阿哥夸一句好,他这辈子做饭也算是做出了成绩了。   倘若徐公公知道赏他的原是乌林珠,不知道得有什么想法。   乌林珠边散步边想着四阿哥现在在府上怎么样了,走着走着,却觉得浑身燥热。   她扇了扇风,身上已经出了些汗,这也真是怪了,十月的天,又不热,才走几步路怎么就这么热?   “苏培盛,去传热水,爷要沐浴。”   乌林珠不喜欢身上有汗,便打道回房,冲着苏培盛吩咐了一句。   “喳。”苏培盛领命而去。   乌林珠在屋里洗了个澡后,还喝了两碗茶,仍觉得燥热不堪。   她瞧了眼镜子,耳根都红了,这莫不是发热了吧?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就等着乌林珠准备去宋格格屋子里了。   “今儿个天气是不是比较热?”乌林珠正色问道,如今她用得是四阿哥的身体,怎么也得重视一二,这要是真发热,可得赶紧传太医。   “啊?”苏培盛怔了怔后,连忙说道:“奴才觉得倒是与昨日无异。”   这就奇了。   乌林珠正要坐下,就感到下腹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竖了起来。   她瞧着那“肃然起敬”的东西,脸上砰地一下红了,她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姨娘喜欢送鸡汤邀宠,感情鸡汤里头是加了料,怪道她觉得那鸡汤味道和自己以往喝得不同呢!   苏培盛也瞅见了,他默默地收回眼神,低着头看着地面,他们四爷的本钱倒是真雄厚。   “咳咳,你出去,我要歇息了。”   乌林珠咳嗽一声,掀过衣袍遮住那东西,对苏培盛说道。   ???苏培盛一脸诧异,但还是带着太监宫女们都退了下去。   等他们熄了蜡烛,出去后,门一合上,乌林珠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东西也跟着跳了跳,乌林珠脸上涨得通红,她在屋里来回踱步,眼瞅着那玩意越来越兴奋,乌林珠想死的心都快有了。   要是早知道那鸡汤是这用途,她打死自己都不会喝了那碗汤,现在好了,这下可怎么办?   乌林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平日里瞧得尺度最大的无非就是《西厢记》了,她也从没想过去了解这些事,毕竟以前她哪里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个男人。   要是知道有这么一日,她肯定打听清楚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这玩意是越瞧越精神,乌林珠红着脸,伸出手试着戳了戳。   有些事情是无师自通的。   乌林珠默默地坐起身,红着脸,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又拿了茶水洗洗手,她将帕子默默地塞到角落里,感觉自己不干净了,四阿哥也不干净了。   这事,得亏是只有她知道,要是让四阿哥知道了,她的脸还往哪里搁,她也不必嫁人了,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乌林珠临睡前这么想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上,她倒是睡得格外香甜,后院的宋氏瞧着烛火爆了又爆,天色由黑到明,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四阿哥为什么也不来她屋里。   隔壁屋里的钮钴禄氏笑得格外得意,她拿帕子捂着嘴,在被窝里笑个不停,瞧那宋氏张狂的样,不一样也无法承宠。 第16章   “格格,该起身了。”   耳旁传来玛瑙轻声唤声。   乌林珠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随口问了句:“几时了?”   “已经是寅时三刻了(三点四十五分)。”   玛瑙说道。   从宫里回来开始,大格格每日都这么早起,玛瑙今日还稀奇格格怎么这个点儿还没起呢?   乌林珠怔了怔,她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玛瑙和翡翠等人都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刚刚捧着铜盆进来的翡翠更是诧异地看着乌林珠,“格格,您怎么了?”   她换回来了?!!   乌林珠环视了下屋子,这间房的确是她的闺房,她往日做女红的绣架还摆在西窗下呢。   “玛瑙,取我的镜子来。”   乌林珠冲着玛瑙说道。   玛瑙应了一声,连忙去取了铜镜来。   对着铜镜,瞧着熟悉的面容,乌林珠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是换回来了!   她咬着下唇,脸上涨得通红,怎么其他时候不换,偏偏昨夜那事过后换了回来!   这叫她怎么去面对四阿哥!   “格格,您没事吧?”   玛瑙和翡翠都担忧地看着乌林珠。   乌林珠摆摆手,“我没事,只是适才有些不舒服罢了。”   “那用不用传大夫来?”翡翠拧着眉头说道:“您的葵水眼瞅着就要来了,可不能疏忽大意。”   乌林珠往常的葵水都是准时来,而且也不痛,不过,这回却是不同,毕竟乌林珠前不久才落了水,也不晓得会不会影响到葵水。   这女儿病一得,往后痛苦的可是大半辈子。   “不必了。”   乌林珠摇头道,“只是刚才有些晕眩,想来是起早了,有些不适罢了,倒也不必请大夫来。”   她阿玛和哥哥们一向紧张她,平日里没什么事都尚且三天两头打发人来问,要是请了大夫,那真是阖府都要轰动了,而且还要闹得阿玛和哥哥们担心,着实没这必要。   再者说,乌林珠自己也清楚她不过是惊讶于自己回来了罢了,并不是身体不舒服。   乌林珠魂不守舍地洗了脸,又去用了早膳。   旁边的玛瑙、翡翠瞧着,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格格这模样,倒不像是没问题,像是有心事。   不过,格格不提,她们也不好多问。   乌林珠此时心里担忧的正是自己干的坏事被发现。   但有件事叫做,越是担心的事,就越可能发生。   胤禛一醒来就闻到房间里的味道,这股麝香味,他可不陌生,他正要质问玛瑙、翡翠这味道是哪里来的时候,就听见苏培盛叫起了。   胤禛怔了怔,他睁开眼睛,先瞧了瞧自己的手,这手掌宽大有力,与女子的手截然不同。   他回来了!!!   胤禛猛地坐起身来,掀开衣袍摸了下下/身,真的回来了。   不过,这股味道是怎么回事?   胤禛的视线落在床脚下的一块帕子。   苏培盛分明听到屋里有动静,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四阿哥的传召。   旁边的小安子估摸了下时辰,着急得满头是汗,他走到苏培盛身旁,压低声音对着苏培盛说道:“苏公公,时辰都快到了,要是耽误了上书房的时间,那……”   苏培盛竖起手掌摆了摆,他的耳朵竖起,在听见里头的脚步声后,心里头便安定下来了。   “苏培盛。”   胤禛料理完了那些东西后,便朝外唤了一声。   苏培盛应了一声,朝小安子等人招了下手,端着铜盆等东西进了屋子里。   胤禛若无其事地洗漱过后,他冲着苏培盛随口问了句:“昨日谁来送过吃的?”   苏培盛眼皮一跳,心里头一紧,四爷问这话莫非是在敲打他,他不敢迟疑,忙道:“回爷的话,宋格格昨夜来送过一盅鸡汤。”   原来是宋氏!   胤禛心里顿时明白了,他刚回来的时候就发觉身体有些不太对劲,像是内火兴旺,而这症状分明是吃过什么大补的东西,再一联系那帕子,胤禛哪里还不明白乌林珠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   他病才刚好,膳房的人是等闲不敢给他送这些进补之物,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后宅两个格格外,也无其他人了。   胤禛喝了口茶提了提神,压了压火气。   “传些素净些的膳食来。”   “是。”苏培盛答应一声,胤禛瞧了眼房间里的落地钟,已经是丑时三刻,时间倒还来得及,只是他的功课。   胤禛不等太监们去传膳回来,就先去了书房。   书房里。   乌林珠昨日做好的功课正摆在书桌上。   胤禛站在书桌前,瞧见上头熟悉的字迹,他愣了愣,而后不由自主地拿起功课,赏读了一番。   在赏读完乌林珠做的功课后,胤禛心里不由得暗暗叫好。   乌林珠的想法竟然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也知曹家那些大家动不得,便想借由盐商下手,来个敲山震虎。   胤禛心里高兴,就连用早膳的时候脸色也没那么难看。   不过,他也没忘记处罚宋氏。   “苏培盛,”胤禛拿着功课,脸上神色微沉,一双凤眸在苏培盛身上扫过,“你去后宅传我的话,让宋氏好生在屋里抄写佛经,静静心!”   “喳!”   苏培盛惊出了一声冷汗,连忙应声。   等送完了胤禛去书房后,苏培盛就领命去了趟后宅。   后宅里。   钮钴禄氏一大早就找了个借口来寻宋氏一起用早膳。   两人的早膳刚摆下,就听见外头丫鬟道苏公公来了。   宋氏原本有些失落的神色顿时一扫而去,她眼眸里不禁露出一丝喜意,对着小宫女说道:“那还不快去请苏公公进来。”   “是。”小宫女答应着去了。   苏培盛进屋后,宋氏脸上笑盈盈,钮钴禄氏虽带着笑,但袖子里的手掌却暗暗捏紧了帕子。   “苏公公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不成?”宋氏笑着问道。   苏培盛对着宋氏行了个礼,他心里头怄火着呢,他们爷虽然没发落他,但却比发落他更叫他提心吊胆,要是发落了,那就是挨过去就没事,不发落以那位爷的心思,怕是记在心里,等着日后一起算账呢。   因着这事,苏培盛心里也恼恨上了宋氏,他也不客气,直接就说道:“宋格格,爷托奴才来吩咐您一句话。”   “什么话?”宋格格心里一喜,莫非爷今儿个想让她侍寝不成?   宋氏还没来得及幻想今夜的美事呢,就听得苏培盛说道:“爷说了,让您在屋里好生呆着,抄写佛经,静静心。”   说完这话,宋氏屋里头就安静下来了。   秀月等宫女们把头低得更低,恨不得当做自己不在。   宋氏如遭雷劈一般,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发走苏培盛的,只晓得回过神来时,钮钴禄氏更面露同情地看着她,道:“姐姐也莫要太伤心,爷说不定是不知道在哪里恼了,迁怒于您罢了,您不必放在心上。”   宋氏哪里瞧不出来钮钴禄氏这番话是讥嘲她。   她捏紧了帕子,勉强笑了笑,“妹妹说的是,妹妹这样贴心,真叫姐姐欣慰,只可惜爷不曾见过你,否则定然会喜欢你的。”   钮钴禄氏脸上的笑容险些有些绷不住,这宋氏是在说她不得宠,连四爷的面都见不得!   “今日我身体不适,妹妹且去吧,改日再聚。”   宋氏懒得瞧钮钴禄氏的脸色。   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她就算被爷罚了,她也比钮钴禄氏强。   “是。”   钮钴禄氏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等钮钴禄氏走了后,宋氏也不吃早膳了,歪在榻上捂着脸哭个不停。 第17章   胤禛到上书房的时候不早不晚,刚好是踩着点进的。   他一进上书房,就感觉到上书房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有人瞧着他的眼神带着同情,有人瞧着他的眼神却是带着讥嘲,像是等着看笑话一般。   他随意扫了一圈,发现那等着看笑话的竟然是三哥胤祉。   胤祉心里就奇了。   这三哥和他一向是不怎么对付,可往日也都是装出一副和蔼哥哥的模样,怎么现在竟不装了!   胤禛坐下没多久,后头的胤祺就碰了碰他的肩膀。   待胤禛回过头后,胤祺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压低声音道:“四哥,有件事老九他们对不住你,他们不小心把你没做完功课的事给说了出来,这九弟就是口无遮拦,回去我一定教训他!”   胤禛了然地摇了摇头,怪不得他进来时,三哥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感情是因为这个。   “不必了,五弟,九弟也不是有意的。”   胤祺见胤禛没恼,心里头松了口气,冲着胤禛抱了抱拳后,说道:“多谢四哥宽容。”   他话音还没落地呢。   前头就传来了胤祉耻笑的声音:“四弟,五弟,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不和我们也说说?该不会是四弟你临时抱佛脚,找五弟抄功课吧?”   胤祉说出这番话,上书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阿哥们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老五和老九等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事完全是老九胤禟嘴瓢了秃噜出来的话,要是他不说,胤祉也不晓得胤禛昨日功课都还没做这事。   太子胤礽心里就不禁摇头,这老三也太不厚道,心眼太小,前儿个他因为胤禛被皇阿玛罚了,现在逮着机会就报复,这看着是出气了,可落在旁人眼里,谁不觉得他心眼小,记仇呢。   胤禔倒是乐得见胤禛被刁难,别的不说,单单因为胤禛是铁板钉钉的□□,就足够胤禔落井下石了,他此时笑呵呵地说道:“三弟,你胡说什么呢,你四弟一向做事严谨,就算生病也绝不会疏忽了功课,你说这话,没得叫人笑话,你当四弟是谁啊?”   这句话明捧暗贬,听着是在夸胤禛,仔细一琢磨却是捧杀的手段,他现在越是夸胤禛,回头胤禛功课做的不好,那到时候出糗可就出大了。   胤礽一听这话,眉头不禁皱了皱,他瞥了胤禔一眼,对着胤禛说道:“四弟,你最近生着病,功课不必急着交,孤等会儿禀明了先生,明日你再交上也是一样的。”   胤礽这话一出,胤禔和胤祉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他们要是想做到这事那是痴心妄想,但是太子开口,先生哪里会不答应!   胤祉心里暗暗咬牙,这太子也是真护着老四,这看老四笑话的机会就这样白白丢了,真叫人气恼!   “多谢太子好意,但是弟弟已经做好功课,不必拖到明日再交。”   胤禛起身,冲着胤礽抱拳行了礼。   胤礽脸上掠过诧异的神色,在瞧见胤禛脸上那镇定自若的神色后,他笑了笑,点了下头。   胤祉不冷不热地斜眼瞥了胤禛一眼,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适才老九都说了,老四忘记了功课,还得问他们才知道功课是什么呢,就昨日一日临时赶出来的文章,那能是什么好文章?八成是粗制滥造,登不得台面的,也就是老四性子倔,不知道就坡下驴,也好,这样一来,他今日也有得笑话瞧了。   张英今日走入上书房,就觉察到气氛有些诡异。   他心里头就是一紧,这当阿哥们的师傅可不轻松,说是师傅,与奴才无异,今日别是这些阿哥们又闹什么别扭了吧。   张英如往日般让阿哥们先把昨日教的礼记中庸篇诵读了几遍,考察了诸位阿哥们的背诵。   这点儿对每个阿哥来说都不难,就是年纪最小的十四阿哥也都背诵的倒背如流。   “前阵子交代诸位阿哥的功课,今日可都带来了?”   张英咳嗽了一声,摸着胡须,问道。   “带来了。”阿哥们回答道。   老十胤誐更是偷偷地抹了一把汗。   得亏刚才九哥提笔替他写了一篇,又让他照着抄,不然他今天就等着他的哈哈珠子们挨打吧。   张英下去,亲自将各位阿哥们的功课都收了起来。   胤祉特地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张英把胤禛的功课收起来后,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收了功课后,张英先教了一篇《表记》,让皇子们在下头诵读,自己持着毛笔在上头批改功课。   胤祉心里存着这事,随口念了几句,视线却一直盯着上头的张英。   而胤禛却已经把此事抛到脑后,全神贯注地诵读。   他记性很好,不过诵读一遍便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但他做事喜欢极尽完善,故而也跟着其他人一起诵读。   胤誐曾经抱怨过一句话他们做功课需得花好几个时辰,谙达们批改功课却不到一炷香,着实不公平。   这句话传出去后虽然成为笑谈,但也足可见谙达们批改功课有多快了。   这并不稀奇,能入得上书房成为谙达的,无论是文武谙达,满蒙汉谙达,那学识,骑射怎么也得是全国前三的,不然怎有资格来教导这帮皇子龙孙。   张英批的很快,他把笔放下时,上书房内的诵读声便弱了下来。   不少阿哥和哈哈珠子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阿哥们和哈哈珠子们都心存着竞争的心思,这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谁不想名列前茅,谁不想被谙达们另眼相待。   张英站起身来,他面露笑容地说道:“诸位阿哥们的功课都做得极好,尤其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头的鸣鞭声给打断了。   张英和阿哥们都愣了愣,而后脸上都露出严肃的神色。   不一时,众人便瞧见穿着明黄色朝服的康熙远远而来。   “给皇阿玛/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哥们、谙达们都屈膝跪下,行礼。   “起身吧。”   康熙今日心情不错,大概是刚下早朝,脸上带着笑容。   太监们早已送了紫檀鹿角椅,康熙坐下后,转过头对着恭敬的张英说道:“张谙达,刚才听见你在点评功课,点评到哪里了?”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才刚开始。”   张英回答道。   康熙爷三不五时就到上书房来检查各位皇子们的功课,谙达们和皇子们早已见怪不怪,虽说紧张,但也不至于慌手慌脚,御前失仪。   “哦,那张谙达看来这回谁的功课做得最好?”   康熙随口问了一句。   下头阿哥们都竖起耳朵,绷紧神经,无论是年长的太子、大阿哥,还是下头十三、十四这些小豆丁,都自然希望能够在康熙跟前露脸。   三阿哥胤祉更是紧张地屏住呼吸,他的幕僚早提醒过他,万岁爷有可能检查这次的功课,因此胤祉花了足足小半个月的时间打磨这篇文章,还请了不少幕僚帮忙润润笔。   他对这次的功课很有把握。   “回万岁爷的话,太子和四阿哥的功课做得都不错。”   张英说道。   下头众人怔住了,默契地朝着胤禛看去。   胤誐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说好的一起当学渣,你竟然偷偷当了学霸! 第18章   太子被表扬那不出意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太子,要是没个两把刷子,是镇不住兄弟们的,何况张英也不傻,万岁爷都来了,不夸太子,那是给自己找麻烦呢,谁不晓得万岁爷最疼的就是太子爷了。   连内务部总管的位置都给了太子奶父凌普,不就是生怕太子爷受委屈吗?   夸太子爷还能说有些水分,夸四阿哥,那就是张英真真切切的想法了。   连康熙听了,都不禁起了兴趣,“把太子和老四的功课给朕瞧瞧。”   “是。”张英答应一声,将两人的功课抽了出来,李德全刚要上前去接,却见康熙爷自个儿接过了手,便自觉地退到一旁。   下头阿哥们心思各异。   胤禛却是格外冷静,他早知道乌林珠写的这篇功课不错,张谙达会夸赞也不出他的意料,此时神色淡淡,但是颇有荣辱不惊的风采。   当然,这落在其他人眼里,尤其是大阿哥、三阿哥眼里,就成了装蒜了。   “老四这篇功课的确写的不错,是个干实事的人。”   康熙点头,夸赞道。   “多谢皇阿玛夸赞。”胤禛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礼。   康熙瞧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头越发赞赏,以往瞧着老四觉得太过老成持重,如今看来却是格外沉稳,沉稳这点儿极为难得,更难得的是这篇文章的度拿捏得极好。   常言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无论何事,最难的就是一个度。   江南盐税的事,康熙能不清楚是曹家等几家所为吗?可那几家都对他忠心耿耿,每逢南巡,又主动孝敬,康熙难不成还能翻脸不认人,真对他们几家开刀?但不管也不行,故而老四这篇文章倒是给了他一个主意。   “老四,好好学,改明儿成家了,朕给你安排个差事。”   康熙走到胤禛身旁,拍了拍胤禛的肩膀,说道。   胤禛眼中掠过喜色,“儿臣多谢皇阿玛。”   康熙放声大笑,又询问了其他几位阿哥们的功课,但都没有像表扬胤禛一般表扬他们。   当康熙走后,诸位阿哥看着胤禛的眼神都是格外复杂。   太子胤礽适才还替胤禛担心,现在见胤禛受到表扬,心里头虽然高兴,但也有些许的不是滋味。   “行啊,四哥,你真厉害,昨天一天就把功课给搞定了。”   胤禟对着胤禛竖起了大拇指。   胤誐也是满脸羡慕。   老三胤祉冷笑一声,“一天?他这功课不定打磨了多久,老九,你傻乎乎地被人当木仓使呢。”   说罢这话,胤祉斜了胤禛一眼,拂袖离去。   他的哈哈珠子们和伺候的人也都赶紧跟了上去。   胤禟脸上神色有些不好。   他撇了撇嘴,“这三哥最近说话怎么越来越酸?跟个娘们似的。”   胤祺扯了扯他的袖子,瞪了他一眼,冲着胤禛说道:“恭喜四哥。”   “多谢。”胤禛客气地说道。   “四哥,我也恭喜你。”胤禩脸上露出艳羡的神色,他刚才的功课虽然没出差错,也也没有什么惊艳之处,康熙只问了一句,便问了其他兄弟,就连年纪最小的十四,被问得也比他的多。   “多谢八弟。”   胤禛说道,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朝着十四胤祯看去。   胤祯的座位空落落的,显然早已和他的哈哈珠子走了。   胤禛的眼神闪了闪,却也没多说什么。   皇子们一天的功课非常紧,也非常累,从早上的寅时到晚上的酉时,都被满满的功课安排了。   胤禛早已习惯,即便他在乌林珠身体里的时候,也是照常这样的作息。   酉时二科,他从上书房回南三所。   苏培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说道:“爷,要不传晚膳吧?”   “传吧。”胤禛手里拿着《礼记》,摆了摆手,随意说道。   苏培盛领命而去。   那徐公公听见四阿哥要晚膳,便问道:“苏公公,四阿哥今晚想吃些什么啊?”   “不拘什么都行,您老看着安排。”苏培盛笑呵呵地说道。   徐公公一听这话就牙疼。   他宁可四阿哥点什么龙肝凤胆,也好过什么都行,这什么都行没个准儿,要是送上去不行了,难道还能怪主子,不就是他们这些奴才遭殃。   徐公公冲孙吉祥使了个眼神,“还傻愣着做什么,快去沏杯好茶给苏公公润润口。”   “诶。”孙吉祥也反应过来,答应着去了。   膳房的人都各有各的本事,徐公公是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这孙吉祥别的本事还在其次,沏茶那功夫那叫一个好,可别小瞧这沏茶的本事,没练个三五年成不了气候。   一碗碧澄澄,散发着茶香的碧螺春送到了苏培盛手上。   苏培盛抿了口气,舒服地叹了口气后,才笑着指点道:“徐公公,这几日爷点什么,您看着凑一桌便是了,这有什么难的。”   徐公公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袋,对着苏培盛竖起大拇指,“还是苏公公聪明,咱们可都得和您学呢。”   苏培盛笑了笑,没说什么话。   徐公公琢磨着四阿哥这阵子点的菜,这阵子四阿哥点的菜色是不少。   他琢磨了片刻,心里有数了,让膳房的人开始煮蟹黄米,又喊了人挑了条肥胖的鲈鱼,让各局的人都做准备,打算做一道清蒸鲈鱼,素炒三丝,抓炒虾仁,另外,还挑选了一盅老鸭汤。   这些都是时令的菜色,四阿哥讲究不当季不食,这几样菜色就算不和他胃口,也不至于让他不喜。   晚膳摆在西厢处。   一张大圆紫檀木桌子子摆开,各色菜色摆在桌上。   胤禛今儿个本没什么食欲,可一闻到香味,肚子里便有些咕咕叫了。   他打眼一瞧,桌上的菜色以前他都不怎么吃,但今儿个闻着味道像是不错。   苏培盛见他没说什么,心里头就放心了。   负责伺候膳食的太监此时上前来,先盛了小半碗老鸭汤。   胤禛尝了一口,这老鸭汤炖得有火候,清新甘甜,里头的材料不少,有人参、秋梨、火腿等各种天材地宝,胤禛不可查觉地点了下头,这手艺倒是不错,以往怎么没尝过这么好喝的老鸭汤?   胤禛这是不知,他可是膳房太监们黑名单的头一位,倒不是因为挑刺,而是因为难伺候,捉摸不定心思,太监们就算有什么厨艺,等闲也不敢在他跟前露一手,生怕讨好不成,反而讨打了。   毕竟,谁也不晓得四阿哥究竟会不会喜欢。   胤禛素来用膳讲究七分饱,今日因着晚膳格外合胃口,难得用得有些多,肚子便有些撑得慌。   他漱了漱口,示意把晚膳抬下去后,略坐了片刻便去外头散散步。   走了小一炷香时间,消化得差不多了,胤禛才折返回书房。   他走到书房附近,远远地就瞧见个格格穿着身雨过天青色的旗袍,两把头边簪着一朵清新脱俗的菊花,那格格听见动静,侧首回望了一眼,红晕便如晚霞般从脖颈红到了耳根,只见她含羞带怯地飞瞥了胤禛一眼,而后似羞涩般朝着后院而去。   胤禛盯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皱,心下暗道怎么这么没规矩。   他侧头对眼观鼻鼻观心的苏培盛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苏培盛还当四阿哥是瞧呆了,没曾想他是在想这人是谁,他连忙说道:“回爷的话,这是钮钴禄格格。”   “哦。”   原来是她。   胤禛心里想道,怪不得这么没规矩。   他回了书房继续看书,只字不提今晚寻谁伺候的事。   后院里,钮钴禄氏回到梢间,兴奋得捏紧了帕子,深吸了口气,这招果然有用!不枉费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琢磨什么角度好看!   钮钴禄氏揽镜自照,得意地翘了翘唇角。   她现在不指望一步登天,慢慢一步步来,也行,反正她的富贵日子在后天,不怕四爷不宠她。   胤禛要是知道钮钴禄氏这么想,肯定罚她去陪宋氏一起抄佛经,好好冷静冷静。   他之所以看钮钴禄氏,全然是因为觉得她没规矩,哪里是被她的容貌所惊艳。   当晚上,胤禛看了小半本书,迷迷糊糊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腹部一阵阵地绞痛,像是有刀子在里头捅似的。   “苏培盛!苏培盛!”   胤禛捂着肚子,疼得额头上满是冷汗。   玛瑙在外头守着,听见喊声,连忙进里间去,她点起蜡烛,捧着烛台到床边,“格格,您怎么了?”   格格?!   胤禛睁开眼睛,瞧见熟悉的玛瑙时,不禁咬牙切齿!   得,他又成了乌林珠了。   “我的肚子好痛,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胤禛疼得声音都在发抖。   玛瑙掀开被子往下瞧了一眼,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格格,您不是吃错东西,您是葵水来了!”   “什么?!”   胤禛一脸惊讶,来葵水这么痛的吗?这女子也未免太惨了,竟然每月都要经历这么一遭!   “格格,您别担心,”翡翠听见动静也跟着进来,她端了杯热水给胤禛,道:“您以前来葵水都不痛,这回估计是因为落水着了凉才痛,您且忍忍,明儿个一早奴婢便让小路子去请大夫来。”   落水着凉!   胤禛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钮钴禄氏的模样来。   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么说,他今日受得这苦就是因为钮钴禄氏了?!   早知如此,昨夜就该罚钮钴禄氏禁足抄佛经去! 第19章   “阿嚏—”   钮钴禄氏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她做了个美梦,梦里四阿哥宠妾灭妻,那乌喇那拉氏嫁过来后独守空房,而她却独得四阿哥的恩宠,这个美梦美得钮钴禄氏在梦里都不禁笑出声来。   婉月在外头听见动静,吓得打了个哆嗦。   这钮钴禄格格怎么这么奇怪?睡梦中还能笑?   第二天一大早。   翡翠就打发了消息让小路子去请大夫来。   乌林珠打从小时候开始就没生过病,因此这次“生病”着实如乌林珠之前所料,把阖府的人都惊动了。   女孩子的病,费扬古等人不好过问,但是郭络罗氏和星辉福晋等人都过来瞧胤禛了。   “姑奶奶觉得身体可怎么样了?”   星辉福晋完颜氏是个周全人,乌喇那拉府上大小主子十来口人,她都能够做到叫人挑不出刺来,今日早上听到乌林珠身体不舒服,她立即就派人去告诉了郭络罗氏等人,而后同郭络罗氏一起来看望胤禛。   “只是有些痛,但也没什么妨碍。”   胤禛咬牙违心地说道。   他是真不晓得这女子来葵水竟然这么痛,从昨晚三更半夜到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快去了半条命了。   “刚才大夫是怎么说的?”   郭络罗氏瞧见胤禛受苦,心里高兴,面上却做出贤惠的模样,关心地问道。   “回福晋的话,大夫说了格格是受了寒,如今暂且服不得药,得等去干净了才能用药,只需用上几帖便能好。”翡翠年纪比较大,说话做事也格外稳重。   “那就好。”   郭络罗氏笑着拍了拍胤禛的手背,“早先额娘听说你身子不适,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只是受了寒真是太可惜了,那下手的人怎么手段不狠一些!   “是啊,阿玛和哥哥们听说了,都很担心姐姐呢。”   乌云珠在旁附和着说道,“只是今日得上早朝,没法子来见您。”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乌云珠话音还没落呢,外头就传来费扬古的声音。   “给老爷,大爷,二爷,四爷请安。”   屋子里的丫鬟小厮们慌忙屈膝行礼。   费扬古摆了摆手,瞧都没瞧他们一眼,在胤禛旁边坐下,脸上满是担忧地看着胤禛,“闺女,你没事吧?”   不得不说,瞅见费扬古那张老脸冲着自己这般关怀,胤禛是有些牙痛的,但好在这么些日子,他都习惯了,此时还能忍着痛安慰道:“阿玛,我无大碍,大夫也说了用几贴药就能好。”   “那就好,该用什么药,你只管让丫鬟去和库房要,要是少了,就打发人去外头买,不拘多少钱,要紧的是你的身体。”费扬古说道。   “是啊,妹妹,你要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只管和我们说,我们去买了,让丫鬟送进来给你把玩。”五格跟着说道。   旁边的郭络罗氏和乌云珠听着,心里头很不是滋味,觉得费扬古父子都太过偏袒乌林珠了。   乌云珠更是心里恼怒,她生病的时候怎么不见五格这么替她着想!   乌云珠也不想想,她从小到大,郭络罗氏防着五格他们接触她,生怕五格他们会害了乌云珠,这种情况下,五格等人就算有心交好,也怕瓜田李下,乌云珠出什么问题,被郭络罗氏找上门。   胤禛对这些关心,心里头还是很受用的。   他摇摇头,道:“不必了,多谢阿玛和哥哥们。”   “嗨,你这孩子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费扬古说道,他想了想,心里头还是不放心,道:“要不我还是打发人拿了我的帖子去请太医来吧。”   为了乌林珠这个贱人去请太医!乌云珠下意思地攥紧手上的帕子,眼神中露出一丝恼火的神色。   “阿玛!”   这回却是星辉拦住了费扬古,他劝说道:“大夫都已经说妹妹无碍,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要小题大做,何况妹妹从小吉人自有天相,连西黄寺的高僧都曾经说过妹妹是大福大贵之人,能逢凶化吉,有贵人相助。”   星辉本意是劝阻费扬古,毕竟若是请了太医,德妃娘娘不定就知晓了此事,这女子的病固然让人同情,可焉知德妃娘娘会不会在意,若是因此觉得他妹妹不利生育,日后对她心存芥蒂,那就划不来。   “那好吧。”   费扬古想了想,星辉说的也有道理。   他对怔住的胤禛说道:“闺女,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打发丫鬟们去办。”   “是。”胤禛缓了缓神后才答应道。   “大家伙也都散了吧,别耽误乌林珠休息。”   费扬古冲着众人说道。   众人识趣地退去,把闺房和清净还给了胤禛。   而此时。   胤禛脑海里却不断地回想起星辉刚才说的那话,他蹙着眉头,冲着玛瑙招了招手,“玛瑙,你过来。”   “诶,格格,您有什么吩咐?”玛瑙问道。   “我问你,刚才二哥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胤禛问道:“什么西黄寺?”   “格格,您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您小时候,老爷曾经带您和大爷、二格格他们一起去了西黄寺,恰好那时候西黄寺有个算命很准的高僧,老爷就让他给您几位都算了命,算了之后说咱们府上就数您的命最好,大富大贵,是个有贵人运的命。这话老爷不准人随便提,说是怕别人多想。”   玛瑙爽利地说道。   胤禛听见这番话,脑子彻底懵住了。   他这阵子一直都在想他和乌林珠为什么会交换身体,昨日突然换了回去,今日又突然换了回来,莫非是因为乌林珠的命格,胤禛不是自视甚高,他的确算得上是贵人。   这么说,逢凶化吉,就是上次落水的事,他记得自己撞到了后脑勺,却没死,之前还以为是自己走运,现在想来是沾了乌林珠的福气了!   胤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是这个有贵人相帮,叫他有些头疼,这要是每次乌林珠有不适,他都得和她交换身体,那多惨啊。   一想到这里,胤禛就不禁一阵牙疼。   这旁的事还能忍,这葵水痛真是叫人疼得恨不得转世投胎去。   不过,总的来说,胤禛对乌林珠还是感激比较多的,别的不提,要是没有乌林珠,他现在不定已经在黄泉路上走了好一阵子了。   胤禛刚转过身,想歪在榻上好好休息下,就感觉到下身一股暖意。   他的脸色一下子绿了,在心里狠狠地给钮钴禄氏记了一笔后,高声喊道:“翡翠!”   “四哥,四哥!”   下了课,胤祺推了推乌林珠的肩膀,疑惑地看着他,道:“您想什么呢?”   “没什么。”乌林珠随口说道,她哪里好意思说她在想四爷现在头一次来葵水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她昨晚的时候半夜就感到腹部一阵绞痛,乌林珠当时就知道遭了,这回来葵水怕是得吃苦了,可没想到还不到一会儿,她就回到四阿哥的身体里。   因着这事,她瞧见那竖起来的小四时,心里头也不恼了,比起这“小四”来,她那边显然更加痛苦,更加麻烦。   乌林珠在心里隐隐地愧疚了片刻后,心情就变得格外愉悦。   这没有葵水,那就是爽!   “我看四哥是在想四嫂吧!”   老九胤禟促狭地冲着乌林珠一阵挤眉弄眼。   胤誐憨憨地问道:“四哥,我们四嫂漂不漂亮,您瞧没瞧过人啊?”   “瞧过。”   乌林珠点头,说道。   “哇,那漂亮吗?”胤禟和胤誐八卦地问道。   “那自然漂亮。”乌林珠肯定地说道。   别的事情她能谦虚,牵涉到自己容貌,乌林珠绝对不谦虚。   “呜嗷。”胤禟等人发出一阵怪叫。   胤祉哼了一声,冷笑着离开。   乌林珠早习惯他的阴阳怪气,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打听了昨日发生的事,因此,格外见怪不怪。   她心里盘算着自己这回好像是有些对不住四阿哥,要不送些礼物过去,也算是表表心意。   下了课后,乌林珠就让苏培盛开了库房,自己亲自去挑。   这不挑不知道,四阿哥的库房东西是真不少,什么奇珍异宝,古董花瓶,名家字画,这里头都不缺,里头还有不少上头印着宫廷御制的章,一瞧,便知道不是凡品。   乌林珠别的没挑,先选了些不功不过的常礼预备给阿玛等人,毕竟她要送礼给胤禛,总不能不应付下阿玛他们,不然就有失礼数,影响的是四阿哥的名声,常礼选完之后,她才选了一本孤品棋谱,另外还命苏培盛去御膳房要了些红糖和蜂蜜,而后就让苏培盛把这些东西送去了乌喇那拉府上,指名道姓说是送给“乌林珠”的。   她这份礼主要送的是红糖和蜂蜜,棋谱倒是其次。   但是,费扬古瞧见的却是棋谱。   老爷子瞧见棋谱时,心里头便有几分高兴,乌林珠擅棋,也喜欢收集棋谱,这四阿哥这份礼物算是送到心坎上了,这旁的东西,他也不稀罕,就在乎这四阿哥对乌林珠的一片心意。   “闺女,你瞧瞧四阿哥对你多上心,特地送棋谱给你打发时间。”   费扬古高兴地对胤禛说道。   胤禛只感到牙齿痒痒,这棋谱原本就是他的,他哪里看不出来乌林珠的心思,这是在讨好他呢,不过,这会子送红糖和蜂蜜,虽然是体贴,但是也是火上浇油。 第20章   “是啊,姐姐,你怎么倒好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乌云珠笑着看着胤禛说道,眼神在那棋谱上扫过,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胤禛瞥了她一眼,不做声,又默默收回视线。   他是不高兴,谁葵水痛,心里能高兴!   胤禛不是听不出乌云珠话语里的含酸带刺,但他这会子没心思去理会这种小姑娘。   他现在就想抱着手炉躺在床上,默默地思考人生。   可费扬古见他蹙着眉头,隐忍委屈的不说话的模样(大误),却当闺女是为了家里平和忍气吞声,便对着乌云珠呵责道:“乌云珠,你是怎么对着姐姐说话?这样的话可别再让我听见了。”   “阿玛!”乌云珠本来还在为膈应了胤禛高兴,没想到费扬古竟然呵斥她,不由得委屈得眼眶红了。   “叫阿玛也是如此。你如今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说话反而不如小时候有规矩了?”   费扬古皱着眉头,瞧见胤禛“端庄隐忍”的模样,心里头越发心痛。   这大闺女当着他的面尚且如此忍让,这背地里恐怕受的委屈就更加不少了。   费扬古一想到这里,心里头就更加怜惜胤禛。   这闺女平日里得吃了多少委屈多少苦头。   这费扬古纯粹是误会了,以乌林珠那心性,那是能委屈自己的人吗?别看她平日里对谁都是随和大方,真要有人不长眼对付她,那是耗子给猫拜年——嫌命长。   从以前到现在,郭络罗氏和乌云珠针对她就从没讨到好处过,就连这回大选,别看乌林珠看着好像是委屈,不想成为四福晋,甘愿撂牌子,那是因为这姑娘心里头门清儿,那四阿哥的福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别的不提,满京城后宅的福晋格格们谁不晓得德妃娘娘和四阿哥母子感情不和,这心里头清楚的都不愿意去掺这摊浑水,皇家媳妇本就是天下间最难的差事,再来一个和儿子关系不好的额娘,那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乌林珠本来还没打算坑乌云珠,谁知道这傻子巴巴地往上赶,她自然送她一程,成全她的富贵。   没想到,现如今这富贵成了她自个儿的。   “阿玛,你偏心!”   乌云珠气愤地咬着下唇,瞪了一眼仿佛是局外人一般的胤禛,扭头就跑出了房间。   旁边的郭络罗氏心疼闺女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好替她打圆场道,“老爷,乌云珠最近许是太心烦了,才一时说了错话。”   “她都要出嫁的人了,还如此行事,怎么不学学她姐姐多么端庄稳重?”   费扬古斥责道:“福晋,你也莫要太宠溺她了,需知慈母多败儿。”   被费扬古当着胤禛和这么多丫鬟呵斥了一番,郭络罗氏脸上神色有些挂不住,她勉强笑着道了声是,心里头气得暗暗咬牙。   费扬古发作了一通,想着闺女平日里受的委屈,心里头不禁有些愧疚,他大手笔一挥,直接喊来管家,让管家去找来首饰铺子、布料铺子送首饰和布料来给胤禛挑选,还说这一切都从府上的账上走。   胤禛没想到自己不声不吭,竟然替乌林珠要来这么多好处。   他本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可想着这些日后也是给乌林珠的,才耐着性子挑了些素雅的布料,又挑了几样头面,首饰。   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都快好几千两银子,郭络罗氏听见管家报账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险些就绷不住了。   费扬古却瞧着那几样东西,皱着眉头说道:“大格格就要了这些?”   瞧瞧这“就”字,郭络罗氏攥紧了帕子,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老爷,这些也不少了。”   “这些哪里多了?”费扬古皱着眉头看向郭络罗氏,他不由得怀疑郭络罗氏往日的大方是不是也是装的了,眼下乌林珠才要了多少,郭络罗氏就心疼起来了,这要是给乌云珠,郭络罗氏能心疼吗?   郭络罗氏看着费扬古的眼神,心里头一跳,她忙辩解道:“我是想着大格格最近也在置办嫁妆,首饰布料这些都不缺,不必再置办这些。”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费扬古就更加舍得了,“你倒是提醒了我,大格格置办嫁妆,咱们回头其他的虚的不要,铺面,金银元宝得多备一些。这样,我看你忙乌云珠的婚事都有些忙不过来,这事就交给老大福晋吧。”   下头坐着的完颜氏忍着心里的笑意站起身来,道了声是。   郭络罗氏都快咬碎一口贝齿了。   她本来还想借着乌林珠嫁妆这事坑乌林珠一笔,这嫁妆经由她手操办,那门道可多了,就说首饰头面,都可用一些次货代替,比如说金头面就可用镀金头面来代替,和田玉镯子可以换成翡翠飘花镯子,虽然都是镯子,那价值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就这里头,她足可以摸几千几万两的油水。   没想到,今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这件差事给交出去了。   完颜氏和乌林珠关系不差,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瞧着星辉那样疼这个妹妹,完颜氏也不敢在这其中动手脚。费扬古粗心大意了一辈子,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却是误打误撞地帮了乌林珠一把。   此时的乌林珠在宫中还尚且不知道这事。   她见苏培盛回来,眼睛一亮,又故作镇定地对苏培盛随口问道:“礼送到了?”   苏培盛笑眯眯地回答:“回爷的话,礼都送到乌喇那拉府上了,费扬古大人对这些礼物喜欢得不得了。”   “嗯。”乌林珠随意答应了一声,她对这些倒不在意,她阿玛是个粗人,哪里晓得礼物的好坏,只要过得去就成,她关心的是四阿哥,也不知道四阿哥现在是什么感想,这感受葵水之痛的男人,四阿哥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了,“那他们府上的大格格呢?”   “回爷的话,那位格格因病卧床,并不曾出来,不过也打发了丫鬟来说对这礼物很是喜欢,多谢爷的挂心。”   苏培盛说道。   他原先还觉得这格格有些拿大,但这会子瞧爷紧张的态度,可不敢这么想了。   乌林珠一听这话,头皮就有些发紧。   因病卧床,这都起不来了,得多痛啊?!   乌林珠心里头有一丢丢的内疚,她清了清嗓子,道:“行,你退下吧,我知道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葵水痛怎么说也是因为四阿哥这个蓝颜祸水引起的,四阿哥可不能怪在她头上,何况她还送礼了!   乌林珠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就把这事抛到脑后。   她还去演武场练了下骑射,乌林珠的骑射也不在话下,满族姑奶奶不讲究什么弱柳扶风,一步三晃的作风,多得是从小学骑射的,乌林珠的骑射打小就是个中翘楚。   就连她阿玛也曾摸着她的头发,惋惜地说道可惜不是个男孩儿。   可以说,乌林珠要是个男孩,乌喇那拉氏这一代的领头人基本上就是她了。   “百步穿杨,爷您的骑射又精进了。”   苏培盛跟在后头拿着弓箭,边拍马屁地说道。   乌林珠笑了笑,甩了下辫子,“行了,少拍马屁,去传热水来,爷要洗个澡。”   “喳。”苏培盛爽利地答应一声。   这做奴才的喜悦都是跟着主子,主子喜,他们则喜,主子怒,他们则怒,四阿哥难得这么高兴,就连苏培盛出去做事那也是喜气洋洋的。   与此同时,他对四阿哥心里头怎么着紧四福晋,也有了点儿数。   他之前还当他们爷是柳下惠呢,感情是没碰到对的人,这碰到他们未来四福晋,人都没见到,只说了句话就高兴成这样,这种事,搁在之前,要是有人敢对苏培盛这么说,苏培盛保准一口淬在那人脸上,他们爷一心向学,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但是现在,苏培盛只想说他们爷是有才有情,和他们福晋天造地设的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  大清第一CP粉——苏培盛上线。 第21章   四阿哥是出了名的喜怒不形于色,伺候他的人能猜得准他心思的不多,因此四阿哥院子里众人都是瞧着苏培盛的脸色估摸着四阿哥的心情。   瞧见苏培盛今日这样高兴,众人都偷偷松了口气,看来今日四爷的心情不错啊,不过,爷可从未有过这样高兴的时候,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不成?   有头脑灵活的人便悄悄地打听了一番,得知苏培盛今日奉了爷的命令去了乌喇那拉府上送礼时,便不由得暗暗咋舌。   这四福晋都还没过门呢,爷就这么将她放在心上,这要是过了门,那还得了。   那等机灵有脑子的眼睛一转,悄悄打退了巴结钮钴禄氏或者宋氏的念头,一门心思去打听未来四福晋喜欢什么,日后等四福晋嫁过来了,也好去讨好一番。   “啪!”   钮钴禄氏气得砸碎了手上的茶盏。   这乌喇那拉氏命未免也太好,她人都入了四爷的后宅,都尚未得到爷的一丝垂怜,她倒好,竟还让爷巴巴地记挂着。   旁边的婉月吓得打了个哆嗦,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婉月!”   钮钴禄氏沉着脸色,看向婉月。   “奴婢在。”婉月连忙答应一声。   “你去取我的箱子,把我的那把古琴取出来。”   钮钴禄氏握紧了手帕,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格格。”婉月答应着去了,不一时,捧出来一把典雅的古琴。   瞧见这把琴的时候,钮钴禄氏眼中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色,这把古琴还是钮钴禄氏在储秀宫的时候花了重金才让赵平安替她找来的,钮钴禄氏对它爱不释手,本来还想着靠这张古琴在选秀时脱颖而出,没想到,她压根没碰到这种机会。不过,钮钴禄氏之前离开储秀宫的时候倒是没把它给忘记了,选秀时派不上用场,可在后宅难道还用不上。   如今,她不就碰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吗?   钮钴禄氏学琴有十几年了,她试着弹了下,发现音色还尚且不错,便抬起头冲着婉月说道:“你去找苏公公,让他替我寻些松香来。”   “松香?”婉月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她担心地看着钮钴禄氏说道:“格格,您要松香干什么?”   “我要什么东西,难道还需要和你商量不成?还不快去?”   钮钴禄氏皱着眉头,喝道。   婉月脸上涨得通红,她低着头,呐呐地说道:“格格,苏公公那里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要到东西的,寻常事务也就罢了,松香这种东西,又不常见,恐怕有些困难。”   钮钴禄氏眉头皱的更深,她在储秀宫的时候打赏人都是大手大脚,那时候她可没想到她会被指为格格,本想着再差得是个侧福晋,还能回家备嫁妆。到了阿哥所这边后,钮钴禄氏又不得宠,偏偏她又是个好享受的,每日都要花费不少银子让婉月去讨好膳房的公公好能够改善膳食,一来二去,就算进宫时带的是金山银山,如今也花光了。   格格们的那点儿月例,也早叫钮钴禄氏在月初花了个精光。   如今想要点儿东西,却是没银子花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钮钴禄氏咬了咬牙,道:“去取了我的妆奁,拿里头的金镯子去。”   “是。”婉月答应一声,拿着金镯子去了。   她去的时候,苏培盛正打发几个小太监开库房取东西,乌林珠刚才去练了一番骑射,发现那扳指有些不合适,便打发苏培盛开了库房,将库房里的扳指都取来,挑选下哪些能合用。   “奴婢给苏公公请安,苏公公万福金安。”婉月屈膝行礼道。   苏培盛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姑娘来干什么啊?”   “回苏公公的话,我们家格格想取些松香用,想请公公帮帮忙,找找看。”   婉月说着话,将一个金镯子悄无声息地递给了苏培盛。   那金镯子可是足金的,入手那叫一个沉,苏培盛本不愿意搭理此事,掂量了下金镯子的分量后,眼神中掠过一丝诧异,这钮钴禄氏倒是真舍得花钱,松香在宫里头是不常见,可那玩意也不值多少钱啊。   苏培盛眼睛转了下,道:“我知道了,你且等着。”   “是,公公。”婉月识趣地站到外头院子里等着。   “公公,可是这个匣子?”   小安子抱着匣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将匣子打开来,苏培盛瞧了一眼,点了下头,“就是这个,走吧,咱们给爷送去。”   “诶。”小安子心知这是苏培盛给他露脸的机会,高兴地答应一声,拿了帕子将匣子擦了干净后,抱着匣子跟着苏培盛进了书房。   乌林珠开了匣子后,随意挑选出几个鹿角扳指出来,就挥挥手让小安子把匣子抱了下去。   苏培盛却笑着凑上前,对乌林珠说道:“爷,刚才后院的钮钴禄格格打发了人来跟奴才要松香,还给奴才送了个金镯子。”   苏培盛说着,将袖中的金镯子捧在手上。   乌林珠捡起那金镯子瞧了瞧,无语地笑了笑。   她无所谓地将那金镯子放下,冲着苏培盛摆了摆手,“她既然要,你就去给她找些吧。这金镯子既是送给你的,你也安心收下。”   人家愿意当冤大头,她又何必阻拦?   “是,爷。”   苏培盛心里有成算了,退下去后,命人去寻了一匣子松香给钮钴禄氏送去。   他心里寻思着这金镯子这么沉,回头大可融了,打成几个金元宝。   钮钴禄氏得了松香,高兴得不得了,连晚膳也不吃,抱着古琴拿着松香保养着那些琴弦。   乌林珠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大半夜时,她刚合衣睡下,就听得后院“铮铮铮”的琴声,她猛地一下坐起,难以置信地朝着后宅看去。   “苏培盛。”乌林珠唤了一声。   苏培盛立即从外间跑了进来,手里端着蜡烛,“奴才在。”   “你去瞧瞧,后院是怎么回事?”乌林珠皱着眉头,脸色极黑,如今都子时了,她寅时就得起身,这大半夜的,哪个憨批在后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苏培盛听得出乌林珠的怒气,连忙领命而去。   很快,他就找到了罪魁祸首——钮钴禄氏。   听着从钮钴禄氏里头传出来的琴声,苏培盛一脸懵逼地来了,又一脸懵逼地去给乌林珠汇报。   “钮钴禄氏在弹琴?!”乌林珠的睡意都被这个消息给震得灰飞烟灭了。   她唇角抽了抽,她还以为是哪个傻子大半夜弹《胡笳十八拍》,感情是钮钴禄氏这个傻子。   她见过不少后宅女子勾引男人的手段,可从没见过半夜三更弹琴勾引人的,而且还弹得是《胡笳十八拍》,这是想把谁送走呢这是?!   乌林珠被钮钴禄氏这手骚操作震得都没了火气,她一脸无语地对着苏培盛说道:“你去告诉她,让她大半夜的安静些,别扰民了。”   “是。”苏培盛忍着笑意去了。   他一到钮钴禄氏屋子里,钮钴禄氏的脸上就不禁露出喜色来,这弹琴这招果然有用,四阿哥是不是被她的才情折服了?想招她侍寝?   “格格,奴才是替爷来传话的,”苏培盛低着头,眼睛看着地板,极力忍着笑出声来的冲动,他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这起子事。   钮钴禄氏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红晕爬上了她的耳根,一副娇羞的模样。   “爷说了,让您大半夜安静些,别扰民。”苏培盛咬字清晰地说道。   钮钴禄氏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她的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培盛,“爷真这么说?!我不信。”   苏培盛眉头挑了下,眼睛里掠过一丝嘲笑的神色。   他仍然是低着头,“奴才可不敢胡乱传爷的话,如今夜深了,格格还是早些就寝吧。”   说罢,他朝婉月瞥去一眼。   婉月被他那眼神吓得心里一跳,这苏培盛是拿捏不了钮钴禄氏,可要拿捏她一个小宫女,那可容易不过了,她连忙说道:“苏爷爷防线,奴婢这就服侍格格歇息。”   苏培盛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等他走后,钮钴禄氏无力地软倒在椅子上,她不解地抬起头看向婉月,心里满是不甘:“为什么爷对我这么残忍?我特地弹奏的《胡笳十八拍》,就是想讨好他,在他看来,竟然是扰民。”   婉月欲言又止。   就算是钮钴禄氏的宫女,婉月也没办法磨灭良心觉得钮钴禄氏做得对。   整个院子谁不知道爷每日都要早起去上书房,钮钴禄氏半夜三根弹琴,爷没罚她,已经算是待她极好的了。   钮钴禄氏哀哀怨怨,乌林珠没了噪音,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第22章   数日之后,葵水走了,胤禛刚松口气,他一闭眼,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回来了。   他的心情一时间格外复杂。   原本这些天他一直在期盼能够把身体换回来,如今葵水走了才换回来,他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了。   不过,比起这些个事,胤禛更想处置钮钴禄氏。   “苏培盛。”胤禛掀开被子,起身唤了一声。   “奴才在。”苏培盛从书房外走了进来,胤禛把跟前原先乌林珠看着的书合上,站起身对苏培盛问道:“你去传我的话,让钮钴禄氏抄写十遍《法华经》,几时抄完了,几时再出来。”   “是。”   苏培盛虽诧异于胤禛突然间发作了脾气,但却没多说什么,领命而去。   彼时。   钮钴禄氏正在宋氏屋里与宋氏一起坐着说话。   这两人那感情是真塑料姐妹情,明明都恨不得把对方置之于死地,可明面上却表现得仿佛姐妹情深似的。   “妹妹,且喝下这杯茶,这是内务府年初送来的新茶,格外清新可口。”   宋氏笑眯眯地翘起带着指套的手指,对着钮钴禄氏说道。   钮钴禄氏掀开茶盏喝了一口,这茶果然不错,她心里不禁起疑,这宋氏一向抠门刻薄,怎么突然间对她这么大方?她才刚这样想到,就听见宋氏说:“妹妹可千万别客气,我瞧你这阵子神色憔悴,瞧着都心疼,唉,爷也真是的,太过不怜香惜玉了。”   钮钴禄氏捧着茶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就说宋氏没这么好心,现在果然暴露了真实想法了。   她唇角翘起,将茶盏搁在一旁,微笑着说道:“姐姐说的极是,多谢姐姐这么关心妹妹,说起来,妹妹今日也备了些小礼物给姐姐。婉月,还不快把我准备的手脂递给姐姐?”   “是。”婉月答应一声,捧着两盒子手脂送到宋氏面前。   流月和秀月都不敢接过手来。   这手脂乃是后宫女子保养柔荑的东西,以往送这东西自然无妨,可她们格格被四阿哥罚抄佛经,罚了这么久,这钮钴禄格格送这东西,就明摆着在伤口上撒盐的。   这谁敢接过手啊。   宋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   就在婉月和秀月等人尴尬地对峙的时候,外头一个小宫女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冲着宋氏浅浅福了福身,道:“格格,苏公公来替爷传话给钮钴禄格格。”   “让他进来吧。”宋氏听见这话,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不冷不热地摆摆手说道。   这阵子,爷对她们两个都极其冷落,每日下了上书房,就进自己的书房看书,要么就去练骑射,压根都不往后宅走,这苏培盛好端端的,来干什么。   苏培盛走进屋里后,打了个千,“奴才给宋格格、钮钴禄格格请安。”   “起来吧,苏公公,爷让你传什么话啊。”宋氏拿帕子擦了擦手,随意地问道。   苏培盛低着头,视线落在地上那光滑的红砖上,“回宋格格的话,爷让奴才传话给钮钴禄格格,让您抄写十遍《法华经》,几时抄完,几时再出来。”   苏培盛的话音落地后,次间里安静了下来。   这句话如同一道天雷劈中了钮钴禄氏,她手上一松,粉彩茶盏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碎了一地。仿佛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钮钴禄氏脸上。   宋氏以帕子捂着嘴唇,轻笑了一声,眼神带着不屑地看了婉月手上的手脂,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手脂还是妹妹自己留着用吧。”   钮钴禄氏握紧了手,她皮笑肉不笑,起身对着苏培盛说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钮钴禄氏这话可不客气,苏培盛也没放心上,跟一个不得宠的小格格计较个什么劲,掉份儿,他自觉地退了下去。   婉月还愣在原地,不知是该把手脂留下还是该带走。   钮钴禄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姐姐都这么说了,自然是不缺手脂用。”   宋氏笑眯眯,心情格外愉悦,就算是被钮钴禄氏顶了这么一句,也丝毫没损她的好心情,“妹妹,十遍法华经可不好抄,就算日赶夜赶,恐怕也要明年一月多的时候才能写完。”   “不劳姐姐费心,妹妹自然会抄好这佛经的。”   钮钴禄氏屈膝行了礼,“妹妹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慢走,恕不远送。”宋氏笑道。   等钮钴禄氏走了之后,宋氏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没走多远的钮钴禄氏听着次间里传出来的笑声,又羞又怒地咬着下唇。   宋氏和钮钴禄氏都被罚了之后,四阿哥的后宅便格外的风平浪静。   十一月中旬,钦天监挑了好几个日子给胤禛,这回虽然胤禛和胤祺都定了福晋,但是长幼有序,得胤禛挑选完日子之后,再轮到胤祺。   胤禛瞧着钦天监送来的几个日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今年要想结婚,那是不成了,眼下已经十一月了,内务府的人都在忙着新年的事,就算要他们赶出来,那也免不了有遗漏的事务,一月又有上元节,三月有万寿节,四月里没有好日子,也只能是二月了。   想到这里,胤禛只当做没瞧见那五月初十的好日子,直接大笔一挥,将那二月十六的日子圈了起来,递给钦天监的太监,“就这日吧。”   “是,四阿哥。”钦天监太监答应一声,把结果报了上去。   乌喇那拉府上也很快知道了日期。   星辉福晋完颜氏悄悄松了口气,二月十六虽然近了些,但是时间也算是来得及,乌林珠的嫁妆其实也不必太操心,她生母给她留下了一大笔嫁妆,前阵子乌林珠让玛瑙把那册子给完颜氏瞧过一回,好家伙,那嫁妆都快比她和二弟妹西佳氏两人的嫁妆还多了,什么描金彩漆拔步床,珍珠宝冠,那珠子眼一颗都快比龙眼还大了,颜色莹润,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稀罕物,仅仅那个宝冠价值恐怕就不下千两银子。   完颜氏是想不到乌林珠不声不吭,手头上竟然捏着这么多的东西。   她想了想,郭络罗氏在乌喇那拉府上当家当了有十多年,乌林珠能在她眼皮底下把自己的嫁妆保管的这样好,这姑奶奶的心性和手段都非常人啊。   当天晚上,完颜氏正和心腹白嬷嬷商量着去江南采买绣娘的事,眼下乌林珠嫁妆里头别的不缺,就缺几身新制的衣裳,这嫁衣倒是不必担心,乌林珠早就备下了,这些天,乌林珠正在跟内务府派来的嬷嬷学规矩。   她们刚入宫时,在储秀宫中已经学过了一些规矩,但那时与此时的身份不同,自然要另外好好学。   乌林珠悟性极好,那嬷嬷说了一遍,便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喜得那嬷嬷成日眉开眼笑。   她们虽然是内务府派来的,可也是奴才,对着这些主子也没胆子罚,这主子聪明,她们自然宽心了,对比起来,负责教导他塔喇氏的那位嬷嬷就叫苦不迭了。   他塔喇氏门第不高不说,人也愚钝,单单一个坐姿就叫嬷嬷教了三天都没学会,那嬷嬷急得嘴巴上都长了燎泡,还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婚期是在五月,时间还长,可以慢慢学。   “福晋。”   星辉大阔步地走进屋里来。   他们夫妻感情不错,星辉甚少往其他小妾屋里钻,平日里多半在完颜氏这里睡下。   “爷回来了。”   完颜氏瞧见星辉,脸上露出笑容,她放下手中的册子,起身福了福身。   星辉在她旁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拿过她手里的册子,“这是在给妹妹准备嫁妆呢?”   “是啊,我想着与其去商铺里买那些成衣,倒不如采买几个绣娘来的划算,何况姑奶奶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外头买的终究不如自己做得好。”   完颜氏笑着说道。   “你说得对。”星辉点了点头,“趁着这事,顺便也给妹妹多置办些首饰料子吧,妹妹这些年受得委屈实在是太多了。我们都是男子,平日里也没办法护着妹妹,也不知道妹妹在福晋手下受了多少委屈。”   说到这里,星辉自责地叹了口气。   完颜氏怔了怔,她脸色古怪地瞥了星辉一眼。   她们姑奶奶能受委屈,她们爷怕是想多了,郭络罗氏没被她们姑奶奶气死,已经算是命大了,谁能有本事给她委屈受呢?   完颜氏也懒得和星辉掰扯这些。   横竖她早已习惯星辉这些当哥哥的和费扬古这个当阿玛的疼乌林珠了,不过,乌林珠也的确可人疼,族里头姑娘家不少,可像她那样人人都处得来,又行事有规矩的姑娘着实不多见,就好比这次置办嫁妆,别的姑娘要么畏畏缩缩,不敢提意见,要么是狮子大张口,想着吞了娘家肥了婆家,可乌林珠不同,她把想要的列了个单子给完颜氏,都是些该有的东西,既方便了完颜氏,也方便了她自己。   完颜氏之前还想过要是乌林珠撂了牌子,就帮她族弟求娶她,没想到,却是没这等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  描金彩漆拔步床——出自金瓶梅。 第23章   日子紧赶慢赶的过了,十一月一过,便到了腊月。   一到腊月,皇亲国戚们都忙碌起来了,各家福晋更是忙得团团转,打点送往各处的年礼。   乌云珠也在这个月定了下来,定的是裕亲王世子保泰,据说是安懿郡王玛尔浑福晋做的媒,裕亲王送定那日,乌云珠还特地来找乌林珠说起这事。   她自觉这阵子被乌林珠压了一头,如今即将成为世子福晋,自然得来炫耀一番。   “这是裕亲王府上来的云片糕,据说他们家厨子的手艺不错,姐姐且尝尝。”   乌云珠笑着示意丫鬟打开食盒,把一碟子云片糕放在了乌林珠跟前。   乌林珠浅尝了一口,味是不错,可比起膳房的手艺,那还差得有些远,她笑眯眯地把云片糕搁下,“味道不错,妹妹日后可有口福了,对了,我还没恭喜妹妹呢,今日是你们订亲之日,玛瑙,去取我备下的礼物来。”   玛瑙应声而去,不一时捧出个紫檀木匣子来,那匣子打开,里头正是一堆金如意。   乌林珠笑着说道:“原先这对如意是太太先前送与我的,说是希望我万事如意,如今妹妹定了亲,我便把这金如意转送给妹妹,祝福妹妹也万事称心如意。”   乌云珠瞧见那对金如意,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尴尬了。   她笑着道了谢,冲着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神,“还不快去接过来。”   小丫鬟连忙上前,从玛瑙手上接过如意。   出了这茬子事,乌云珠便不愿意在这里坐了,何况她来的目的也没达成,她原本是想跟乌林珠炫耀自己也有好前程,可乌林珠的模样看上去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乌云珠炫耀不成,反而憋了一肚子的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主子,您这金如意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玛瑙在旁拿帕子捂着嘴,低声笑着说道,“您瞧见二格格刚才那脸色不曾?好家伙,怕是连锅底都没二格格的脸色黑呢?”   乌林珠拿起茶盏来,啜了一口,唇角带着笑意。   这金如意是先前郭络罗氏赠与她的,要是足金,乌林珠也不说什么,偏偏是镀金的,里头是铜块,这别的不算,偏偏送这镀金的金如意,分明是暗嘲乌林珠。   以乌林珠的性子,能忍到现在,也算是难得了。   “额娘!”   乌云珠带着金如意,气冲冲地跑去找郭络罗氏告状。   “怎么了?今天你大喜日子,怎么气冲冲的?谁给你气受了?”郭络罗氏整理着裕亲王送来过定的礼物,瞧见乌云珠的模样,不由得打趣地问道。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乌林珠!”   乌云珠将那匣子啪地一声摔在桌上,那匣子翻了过来,里头的金如意都掉了出来。   “您瞧瞧,今日我大喜,她竟送我这等东西!”   郭络罗氏瞧见那金如意,脸色变了变,她朝着其他人扫了一眼,沉着声道:“都下去。”   “是。”众人答应一声,依次退下。   等屋里头只剩下郭络罗氏和乌云珠的时候,郭络罗氏走到乌云珠身旁,捡起那两把金如意,对乌云珠问道:“乌林珠这是报复咱们呢。”   “可不是!阖族的人都夸她端庄大方,要我说她的气性可不比针眼大。”   乌云珠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比乌林珠小一岁多,从小到大,乌云珠处处都要和乌林珠比,乌林珠有的,她都要有,可东西好说,名声其他的事情却不是想要就能有,乌云珠对待族里不少姐妹都很大方,可那些姐妹始终还是向着乌林珠。   这叫乌云珠怎么能不气。   “好了,你和她生什么气,她明年二月就要嫁出去了,要我说,她嫁给四阿哥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德妃娘娘到如今都不曾派人送过什么礼来,未必有多喜欢这个媳妇,回头她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郭络罗氏拍着乌云珠的肩膀,带着恶意地说道。   她这番话,叫乌云珠心里头好受了不少。   乌云珠瞧那两把金如意,心里头还是窝着火,回头就把这两把金如意给烧了,屋里的丫鬟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大年三十前一日,皇宫里送来了不少礼物。   乌林珠正和丫鬟们剪着福字,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她把手上刚剪出来的福字放下,对翡翠说道:“去瞧瞧看外头怎么这么吵?”   “是。”   翡翠起身,刚掀开帘子,就瞧见小厮来旺和几个小厮正抬着几个箱子进来。   “这是什么东西?”翡翠惊诧地问道。   “翡翠姐姐,这都是四阿哥派人送来的年礼,来的苏公公说了,这几个箱子都是给格格的。”   来旺利落地回答道。   乌林珠在屋里听见,便对翡翠说道:“让他们把箱子抬进来。”   翡翠点了下头,对来旺等人道:“你们把箱子抬进来吧。”   她让小丫鬟把帘子打起来,来旺等人抬着箱子进了屋里后,就规矩地在旁边站着。   “都打开吧,我瞧瞧里头有些什么。”   乌林珠起身说道。   来旺依次把箱子打开,这回四阿哥送了三口箱子过来,头一口里头放着的是些书籍,顶头一本乌林珠一瞧便不禁笑了,那本书分明是她在书房还没看完的,这下好了,送了过来她也可把书给看完了;第二口箱子放着的是些把玩的玩意,有九连环等等,最瞩目的是一副围棋,第三口箱子里放着的东西则是一把牛角弓。   翡翠和玛瑙瞧见这些个玩意都不禁愣住了。   这些个东西都是她们格格素日来喜欢把玩的,这四阿哥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竟比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还了解格格的喜好?   “把箱子合上,那苏公公可去了?”   乌林珠心里头泛着点点滴滴的甜意,含着笑对着来旺问道。   “回格格的话,苏公公还在前头坐着呢。”   来旺说道。   “既是如此,你替我送一样东西过去。”   乌林珠想了想,附在翡翠耳旁小声地不知道说了什么。   翡翠答应着去了,回来时手中多了个红木盒子,乌林珠将小桌上的福字放了一张进去,将盒子关上,递给了来旺,“就说,这盒子是我回礼,让他送给四阿哥去。”   “是。”   来旺答应一声,从她手中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送去了前头。   前几日万岁爷就封笔了,阿哥们也都松快了,有的四处招呼着滑冰,有的跑出宫外头和人到处撒野去,胤禛行事素来沉稳,即便是放了假,也如往常一般在书房里练字读书做功课。   他听得苏培盛脚步声由远及近,头也不抬,沉稳地将字写完,收笔回锋,将狼毫笔搁在笔架上,抬起头一瞧,便瞧见苏培盛手上的盒子。   把未来四福晋的东西送给爷这种好事,苏培盛怎么可能假意他人之手。   “什么东西?”胤禛问道。   “回爷的话,这是咱福晋让奴才带来的回礼。”   苏培盛露出一张笑脸,说道。   胤禛瞥了他一眼,接过盒子瞧了一眼,里头放着的不只是一张福字,还有一块鹿角扳指,成色极好,另外,还有一个雨过天青色荷包,上头绣着竹子,清雅素淡。   胤禛摸着那上头的竹子,这针脚与他之前瞧见的乌林珠的针脚一般无二,胤禛心里便明白了,他合上盒子,对着苏培盛说道:“你今儿个办事倒是挺不错,库房里有包内务府昨日才送来的六安瓜片,就赏你了。”   “诶,多谢爷。”   苏培盛喜滋滋地谢了赏。   这未来福晋果然是爷心上人,他给爷当差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得到“不错”这样的夸奖。   因着这事,苏培盛更加笃定一个想法——抱着四福晋大腿,有肉吃。   “行了,下去吧。”   胤禛随手一般把盒子放在一旁,对着苏培盛摆了摆手。   苏培盛见好就收,识趣地退了出去。   等苏培盛一走,胤禛的眼神却忍不住朝那盒子瞥了一眼又一眼,他若无其事地把自己手上的扳指取了下来,换成盒子里的扳指,连腰间的荷包也都一并换了,换了之后,他才安心地继续练字。   至于那张福字,次日的时候就张贴在了他房间的窗户上。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喜气洋洋。   费扬古一家在自家里用了家宴,瞧着如花似玉,可爱可喜的闺女,费扬古心里头就不禁一酸,“闺女以后嫁入皇室,要想见面可就难了。”   说到这里,费扬古眼眶就不禁一红。   乌林珠连忙劝道:“阿玛何必如此伤心,我虽嫁给四阿哥,他日四阿哥出宫建府,也一样有的是见面的时候。”   “是啊,阿玛,今年是妹妹在家过年的最后一次,咱们就别伤心,开开心心过这个年吧。”星辉也劝道。   费扬古这才忍着伤心,点了下头。   旁边的乌云珠不禁撇了撇嘴,一副冷漠不屑的姿态。   完颜氏和西佳氏瞧在眼里,只当做没瞧见,大家族里生活,最重要的一条规矩那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第24章   新年一过,日子转眼间就变得格外得快。   转眼间,二月十六便要到了。   完颜氏这几个月忙里忙外,总算是把乌林珠的嫁妆安排妥当了,说起来,乌林珠这边还不算是麻烦,乌云珠那边才叫做真的的刺头儿。   裕亲王这些年的身子骨不太好,裕亲王府的意思也很明显,是越快越好,日子也早就定下,在五月十五,难得的好日子。乌云珠这阵子也在备嫁妆,她这事是由郭络罗氏自己一手操办,可是即便如此,也没阻拦住乌云珠的贪心,她觉得自己在婚事上已经比不过乌林珠了,要是嫁妆还不如她,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因此,便狮子大开口要了不少东西。   郭络罗氏也是心疼女儿,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百般纵容,不但没有制止,还由着她去,便是要蜀绣,郭络罗氏也没有摇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乌喇那拉府上的支出便格外可怕。   完颜氏和西佳氏都看不过去,这乌云珠筹备嫁妆,完全一副要搬空乌喇那拉府上的态度,郭络罗氏也不拦着,府上的钱财如流水般花了出去,这要是嫁给太子,那也就罢了,如今不过是嫁给裕亲王世子罢了,就是乌林珠,也没这么不客气。   她们两个都不怕得罪郭络罗氏。   寻了一日。   完颜氏把最近采买的乌林珠的嫁妆呈递给了费扬古。   费扬古粗粗看了一遍,道:“这事交给你,我也才放心,乌林珠有你这样的嫂子,是她的福气。”   “阿玛这话说得,我有乌林珠这样的妹妹才是我的福气呢,这事原也不难,何况妹妹体贴,我只不过动动嘴让人家去买罢了。”完颜氏谦虚地说道。   费扬古就乐意听人夸奖乌林珠,听见这样的话,越发觉得这儿媳妇不错,贤惠孝悌,“虽是如此,但你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   说罢了乌林珠嫁妆的事,完颜氏眼睛一转,便瞧向了郭络罗氏。   她笑着当着费扬古的面儿,对郭络罗氏问道:“对了,太太,不知道二格格如今嫁妆准备得如何了?”   郭络罗氏抿着唇角笑了下,“如今才不过备了些许,还有些箱柜还没备齐,我寻思听说南方有些不错的木料子,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好家伙!西佳氏在旁边听着心里暗暗咋舌,这都没备齐箱柜就花了那么多钱,这要是把所有的嫁妆都备齐了,那乌喇那拉府上还不得被掏空了!   西佳氏和完颜氏哪里能忍。   完颜氏以帕子捂着嘴唇笑着说道:“太太对格格真是一片拳拳爱母之心,有件事原先我也不该说,但是昨日和弟妹商量了一番,还是得提醒下太太。”   郭络罗氏心里头一紧,她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耳旁的金耳坠晃了晃,“什么事?”   费扬古也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二格格近日来置办的嫁妆不少,就那几匹蜀绣就少说去了五千两,这事论理我也不该说,只是觉得这么着似乎不太成,二格格日后嫁过去,便是世子福晋,要当家做主主持中馈,与此拿银子置办这些,倒不如多置办些铺面庄子田地才实在。”   完颜氏笑眯眯地说道。   她分明是在说乌云珠置办嫁妆花销大,但却说得好像是在替乌云珠操心一般,这番话传出去,任凭谁也指不出她的错处,可不是嘛,那蜀绣顶天不过能做出几件衣裳,穿着好看罢了,这铺面庄子啥的才是真正能传承下去的好东西。   西佳氏在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怪不得她们爷总是让她和大嫂学,单单这说话的本事,她要是学了三分,估计她们爷就不必发愁了。   听见这话,郭络罗氏心里头一紧。   乌喇那拉府的中馈是她负责掌管的,费扬古是个心大的,素来很少过问,这也是郭络罗氏敢这么放肆的原因,可没想到,完颜氏竟然把这事给捅出来。   “几千两的蜀绣?!”   费扬古脸色沉了下来,刚才他瞧乌林珠的嫁妆里头,都没有这么贵的料子,而且那些料子加起来都不过一千多两罢了,乌云珠是真敢挑,郭络罗氏也是真敢给。   “爷,我是想着闺女这一嫁便是别人家的媳妇,咱们对她宽待些,也不会让人小觑了她。”郭络罗氏连忙辩解道。   费扬古可不吃这一套。   这要是没瞧过乌林珠的嫁妆,他兴许还会被蒙骗,可如今瞧过了,费扬古哪里看不出来乌云珠的嫁妆太过隆盛了,他沉着脸,“把乌云珠的嫁妆册子取过来。”   郭络罗氏脸色煞白,但她也不能拒绝费扬古,只好冲着薄荷说道:“去取来。”   薄荷苍白着脸取来了册子。   费扬古接过手一瞧,越瞧脸色的怒气越盛,身上的气势让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完颜氏端坐着捧着茶,眼眸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郭络罗氏敢这么挥霍,不就是知道费扬古不查账吗?现在好了,可不就露马脚了。   费扬古瞧着那册子,越看是心越惊。   乌云珠和郭络罗氏是真狠,这乌云珠的嫁妆册子是什么名贵买什么,什么罕见要什么,什么八宝如意点翠头面,好家伙,要价一千两,这上头册子上从头看到尾,少说就去了好几万两。   不过,这还得注意一点儿,这乌云珠的嫁妆都还没置办完呢,郭络罗氏可说了,还缺些箱柜,别以为箱柜不值钱,那上好的红木箱柜一整套打下来,没个万把两是打不住的。   “我让你给乌云珠置办嫁妆,你就是置办成这样?!”费扬古砰地一声把册子丢在了桌上,他脸上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凸起,“之前我给乌林珠置办些东西,不过几千两,你就觉得多,如今你给乌云珠花了几万两,倒是不嫌多了。”   “老爷,我!”   郭络罗氏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几句,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必开口,之前那些嫁妆也就罢了,我本来也不打算苛待乌云珠,几万两给女儿置办嫁妆,我还是出得起的,但如今你把我当成冤大头一样糊弄,剩下的乌云珠的那些嫁妆,你自己看着办吧!”费扬古铁青着脸说道。   “老爷,这怎么能成!”郭络罗氏顿时急了,她屈膝跪下,道:“您怎么罚我都成,可是乌云珠是您闺女,她还有好些嫁妆没置办,若是就这么去了,岂不是要叫人笑话?”   结婚当日有晒嫁妆这个环节,也是姑娘家向婆家显示自己财力和疼爱闺女的时刻,嫁妆越多越丰盛,婆家自然不敢小觑了姑娘,可要是寒寒酸酸,那不但婆家瞧不起,就连婆家的亲戚朋友也会笑话。   乌云珠和郭络罗氏费尽心机,其中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晒嫁妆的时候炫耀一二,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头怎么不痛!   “什么叫人笑话?旁人家闺女嫁妆也不过万把两,都置办得整整齐齐,乌林珠也不过才两万两,乌云珠都比她姐姐还多,谁能笑话她?”   费扬古冷笑着说道。   郭络罗氏被顶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费扬古没让她负责乌林珠的婚事,她就真撒手不管,因此她是真没想到乌林珠竟然这么节省,竟然才两万两。   “此事就这么定了,”费扬古果断地说道:“往后还有数月,你就安心替乌云珠筹备嫁妆,府上的事也不必你管,我看大儿媳妇也该掌管中馈了,回头你把牌子,册子、库房钥匙都交给她吧。”   “什么?!”郭络罗氏仰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完颜氏没想到从天砸下这么大的一块馅饼,她忙屈膝福了福,“儿媳定然不辜负老爷的厚望。”   西佳氏虽然羡慕,但心里也格外高兴,这郭络罗氏掌管中馈的时候,总要耍些小手段来膈应人,如今这中馈由完颜氏来掌管,她们日后的日子可好过了。   乌云珠得知此事后,气得险些昏过去。   她贴身丫鬟春雨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才让她缓过这口气来。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额娘。”乌云珠咬牙说道。   春雨等人搀扶着她去了郭络罗氏屋里,刚进去,就瞧见郭络罗氏铁青着脸让薄荷把库房钥匙、对牌等东西交给了完颜氏的丫鬟绿荷。   瞧见她来,绿荷屈膝行了礼,“奴婢见过格格。”   乌云珠只当没瞧见她,那绿荷也是个有趣的,见乌云珠不搭理她,便转过头对着郭络罗氏说道:“太太,我们主子临走时吩咐奴婢早去早回,奴婢便不打扰太太和格格了。”   郭络罗氏沉着脸,没说话。   绿荷只当她是答应了,捧着对牌等东西便走了。   等她走了之后,乌云珠便忍不住对郭络罗氏说道:“额娘,如今这种情况,我的嫁妆可怎么办啊?”   她原先还想着,就算嫁出去,日后若是手头不方便,还可让郭络罗氏挪取乌喇那拉府上的钱财帮忙,如今这想法也是不成了。   “你放心,额娘这边还有些私房钱,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只是原先咱们瞧好的料子怕是不行了。”郭络罗氏边宽慰边肉疼地说道,掌管中馈十几年,郭络罗氏摸了不少油水,如今少说得去了一半。   “都是那完颜氏不好,也不知是不是乌林珠挑拨的,她这人爱装模作样,自己节省,何必连累我?”   乌云珠抹着眼泪,委屈地说道。   “你也莫伤心,她节省归她的,日后她晒妆自有她丢脸的时候。”郭络罗氏咬着后槽牙说道。 第25章   二月十五, 一早, 内务府的人就来了。   费扬古让星辉等人在前院招呼那些太监, 自己回后院看闺女去了。   乌林珠今日穿着一件绛紫色葡萄纹旗袍, 脂粉略施, 头上戴着一根翠鸟连珠银步摇,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皮肤是白里透红, 唇瓣不点而朱, 费扬古瞧见闺女,心里头就一阵酸涩,忍不住抹了下眼睛。   他和他嫡妻极好,不然也不会一连生下星辉、富昌几个孩子,只是他嫡妻福气薄,生下乌林珠后,便撒手而去, 为了乌林珠, 费扬古才娶了郭络罗氏当续弦, 毕竟,有个嫡母在,乌林珠才好说亲,不至于被人瞧不上,可没想到, 郭络罗氏竟是那等人, 费扬古一想起这事, 就觉得自己对不住闺女。   完颜氏估摸着亲戚们都要来添妆了,连忙对乌林珠使了个眼神。   乌林珠会意,她笑着走到费扬古旁边,捧了一杯茶递给费扬古,“阿玛,今日可是女儿的好日子,您哭什么?”   “是,我是不该哭的。”费扬古抹了抹眼睛,道:“我闺女嫁了个好归宿,阿玛该高兴才是。”   “正是这个道理,”完颜氏在旁笑着附和道:“四阿哥对咱们姑奶奶这么关心,日后嫁过去,姑奶奶只有享福的份儿,今日谁不羡慕咱们家姑奶奶。”   听见完颜氏这番话,费扬古心里头才好受了些,他养了闺女这么多年,早几年他就让人帮忙瞧着有没有合适的,旁的家世不重要,要紧的得是疼人才行,如今嫁给四阿哥,虽与他的预想有差距,但是,从四阿哥这样看重他闺女来看,这婚事倒也算是佳偶天成。   费扬古喝了口茶后,便道:“阿玛去前院招呼客人,你们在这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打发下去到前院说一声就是。”   “是,阿玛放心吧。”乌林珠说道。   费扬古这才去了,他走了没多久后,乌喇那拉氏和乌林珠生母觉罗氏的亲戚朋友都来了。   完颜氏和西佳氏忙让人去把收拾好装了箱笼的嫁妆抬了出来,乌林珠的嫁妆整整一百二十抬。   完颜氏说乌林珠嫁妆花了两万两不假,可她没说觉罗氏给乌林珠留下的嫁妆有多丰厚,那一百二十抬嫁妆一摆出来,所有亲戚朋友们眼睛都直了。   权贵人家的眼睛都尖。   表面光鲜还是真的光鲜,他们心里有数。   乌林珠的嫁妆里头那些桌椅就叫他们咋舌了,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镜台、描金彩漆拔步床、沉檀木箱子,哪样不是宝贝,寻常姑娘得一个当嫁妆,都能得意了,这些还只不过是里头摆出来的随意一些罢了。   亲戚朋友们看着都羡慕不已,不过大家伙都是抱着祝福的心思。   唯有郭络罗氏和乌云珠看着暗暗咬牙。   乌林珠的人缘极好,无论是母家这边还是父家这边的,老少长幼都喜欢她,这回她大婚,还是嫁给四阿哥,各家亲戚朋友都带了厚礼添妆,有送金镯子的,有送金头面的,还有的实诚,直接送了金元宝。   很快,几口原先备下的箱子就装得满满了。   完颜氏估摸着亲戚朋友们都来的差不多,便传话让外头派人来把嫁妆抬出去。   女眷们这时候都被请到花厅去喝茶说话。   内务府的太监们跟着乌喇那拉府上的人一进来,瞧见这些嫁妆,所有人都懵了。   “这么多?”一个小太监瞧着满院子的箱子,咋舌地说道。   “快闭嘴吧,小心着些抬东西。”同伴拿手肘撞了下他的腹部,小声提醒道。   一百二十台嫁妆浩浩荡荡地从乌喇那拉府上抬了出去。   伴随着鞭炮声,那涂了朱漆的箱笼直叫人看花了眼。   “好家伙,这是哪个权贵人家嫁女儿?这么多嫁妆,怕是值个小十万了吧。”   一个公子哥儿晃悠着手中的扇子,站在路旁,瞧着那些箱子,不由得惊叹道。   “小十万?这位爷,您怕是眼力不好,就那些摆出来的都快三万了,那些箱子里头的东西,估计只有更值钱的,你瞧瞧那些个下人都咬着牙抬呢,这里头是空的还是满的,一眼就瞧得出来了。”   旁边一个老大爷指着那些下人说道。   众人一瞧,还真是,那些个下人一个个额头上满是汗水,走过去那脚印都格外清楚,让人不禁暗暗揣测那箱子里得装了多少好东西,才能这么沉。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乌林珠人还没嫁到皇室里头去,她就靠着嫁妆彻底在皇亲国戚们里头打出了名声来。   这些皇亲国戚都是富贵乡里长大的,你要他们办事,那十件事未必有五件事能办成,可你让他们看东西的好坏,那可都是行家中的行家。   乌林珠一百二十抬嫁妆一过,便有人对着那黑檀木箱子露出羡慕的眼神,就那口箱子,都值好几千两了。   苏培盛这天忙得团团转,他得招呼人把那些箱笼先抬到后院里头去。   钮钴禄氏和宋氏听得动静,出来一瞧,瞧见那些箱子时都愣住了。   “这么多嫁妆,四福晋府上可真疼她。”   钮钴禄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她心里头酸得很,当初她过来时,可就拿了一个包袱,哪里有乌林珠今日这样的排场。   “钮钴禄格格,宋格格,今儿个人多,等会儿还有不少箱笼要送过来,人来人往,怕冲撞了二位,二位格格还是进屋里歇着吧,膳食奴才会打发人送过去的。”   苏培盛冲着钮钴禄氏和宋氏说道。   钮钴禄氏脸上露出不虞的神色,但不敢多说什么,咬着下唇,转身回了屋子。   宋氏却也沉默着由着宫女扶进屋里头去。   她进了屋里头后,听着外头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动静,她心里头便很是酸涩了,这四福晋没过府呢,爷就这么看重了,如今嫁妆还这么丰厚,她们这些人,怕是以后连在爷跟前站着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想到这里,眼眸转深,别过头去,对着秀月说道:“秀月,去取我的丸药来。”   “是。”   秀月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四哥,明日你就要成婚了,你还在看书呢。”   老九胤禟带着老十来这里窜门子了。   胤禛瞧见他俩,眼眸中就掠过一丝无奈的神色,也不知怎地,他回来后,就发现这两位混世魔王竟然和他的感情亲热起来了,往日一年也未必来他这院子里五次,这个月都来了好几回了,他心里明白大概是乌林珠的功劳,但他也想不出乌林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俩和她感情这么好。   别看这两人平日里一个嘻嘻哈哈一个憨憨傻傻,能在皇宫长大的,都不是傻子。   乌林珠能有这本事,的确厉害。   “十弟,你该学学四哥这份刻苦用功的精神,这样一来,夫子也能少念叨你几句了。”   胤禟打趣着说道。   胤禛放下手上的书,无奈地笑着说道:“九弟,有话直说,想干什么?”   “四哥果然了解我。”胤禟嘿嘿一笑,他摩擦着手说道:“我和五哥打了赌,说我能在骑射上赢他,五哥请了大哥教导,我这边思来想去,唯有四哥您的骑射能比得上大哥,特地来请四哥您来当我的师父,我也不占您便宜,您教我,明日您大婚,兄弟们那边我和十弟替你拦着。”   胤禛一听这话,便不由得笑了,“你们拦什么啊?”   “那可就多了,拦酒,拦劝,拦闹洞房,总之明儿个我和十弟肯定竭尽全力,让您无后顾之忧,安心地和我们四嫂洞房。”   胤禟挤眉弄眼地说道。   胤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就你们俩这身板,还能拦得住他们?”   “那您这意思是不用我们帮忙,那十弟,我们走。”   胤禟冲着胤誐招了下手,两人起身作势要走。   “…回来!”胤禛咳了一声,说道。   胤禟转过头,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您是答应了?”   “还废话,去拿了你的弓箭,咱们这就去演武场。”胤禛一本正经地说道,“你都求到我这里了,做哥哥的还能不帮你。”   胤禟撇了撇嘴,心道闷骚,明明是看中他们明日能帮忙,却说的好像是为了他们似的。   他心里腹诽面上却笑道:“我早就准备好了,四哥,走吧。”   胤禛陪着胤禟去演武场练了一下午。   乌林珠换回身体前,提前写下了骑射的一些心得,本来是有备无患,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得了胤禛的指点,胤禟的骑射也进步不小,他满意地拍拍手,对着胤禛说道:“四哥,你放心,明日就包在我和十弟身上了。”   胤禛瞧他俩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地问了句:“听这话,你俩像是有主意了?”   “那还用得着说,我俩没个主意能开这海口,您啊,也早点儿回去歇息吧,明儿个您大婚呢,留点儿体力吧。”胤禟打趣着说道。   胤禛耳根一红,脑海里浮想起乌林珠的容貌体态来。   “四哥您脸红了?”胤誐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胤禛的脸上说道。   “胡说什么,四哥分明是热的。”胤禟心里暗道稀奇,脸色一本正经地说道。   胤禛眼神扫了两人一圈。   两熊孩子顿时感到了杀气,胤禟忙说道:“四哥,我和十弟先走了,明儿个见。”   说罢,他拉着胤誐往外跑。   胤誐还不知死活地说道:“九哥,你带我走干嘛,四哥脸红这事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不多看几眼都对不起自己唔唔唔。”   之后的话,胤禛就听不清楚了,但是很明显是胤誐是被胤禟捂住了嘴巴。   他哼了一声,算这两小子跑得快。   不过,他有脸红吗?   胤禛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真是有些热。   他脑海里不禁想乌林珠这时候在干嘛。   乌林珠在干什么,她正和费扬古等人一起用着晚膳,因着明日一早就要开始忙活,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能忙得脚不沾地,新娘子虽然清闲,但却是不能多用膳食,费扬古今晚是父爱爆发,拼命地给乌林珠夹菜。   乌林珠看着眼前堆积如小山的饭碗,是哭笑不得。   “阿玛,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费扬古这才发现乌林珠碗里头都已经冒尖了,他露出尴尬的笑容,道:“没事,你多吃点儿,明日一早你就得起来,又要阿玛怕你肚子饿嘛。”   “阿玛,明日我让厨房提前做些不会掉碎屑的点心让姑奶奶上花轿前吃点儿也没关系的。”完颜氏笑着说道。   “还能这样?”费扬古一脸诧异。   “大家都是这么做的,难道真叫新娘子饿肚子吗?”   西佳氏在旁也笑着说道。   费扬古这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门道,他一拍脑袋,对乌林珠说:“既然这样,那闺女你就别吃得太多,免得积食对身体不好。”   乌林珠笑着道了声是。   但她到底不愿意辜负费扬古的好意,今晚难得破例用了个十分饱。   用完晚膳,乌林珠带着玛瑙、翡翠等人在院子里散步。   这院子的一草一景,她从小看到大,如今要走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翡翠估摸了下时辰,小声地提醒道:“格格,咱们还是回房歇息吧,明日一早还得起身呢。”   “嗯。”   乌林珠答应了一声,跟着翡翠等人回了房。   此时,乌云珠却在郭络罗氏屋子里,红着眼眶对着郭络罗氏抱怨道:“额娘,您今儿个也瞧见了,那乌林珠的嫁妆哪里可能才两万两,完颜氏分明哄骗了我们。”   郭络罗氏脸上露出讪讪然的神色,她拍了拍乌云珠的手臂,道:“这回倒不是完颜氏的错,我打听过了,那些拔步床原是乌林珠生母留下来的嫁妆。”   “什么?”乌云珠含着眼泪,错愕地抬起头看着郭络罗氏,“乌林珠生母有这么多嫁妆,咱们起先怎么不知道?”   “还不是乌林珠藏得紧。”郭络罗氏咬牙说道,“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想过帮她打理她生母留下来的嫁妆,可那会子你阿妈却说那些嫁妆都交由乌林珠奶妈在打理,我自然不好插手,前几年她奶妈去了,我也动过念头,乌林珠却说没什么东西,不好意思麻烦我,没曾想竟是这么些个宝贝。要早知道有这么些好东西,额娘早该争一争才是。”   “那乌林珠心眼实在太多了。”   乌云珠委屈地说道,早先她还想着她好歹还能在嫁妆上压乌林珠一头,今日乌林珠那一百二十抬嫁妆一晒出来,便是那太子妃、大福晋也都被比下去了,她就更不必提了,那些黑檀木箱子,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镜台可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她拿什么比!   “好姑娘,咱们不在乎这些,往后日子过得好才是真的。”   郭络罗氏拿起帕子擦了擦乌云珠的眼泪,她劝道:“你瞧瞧那裕亲王世子,额娘是过来人,那裕亲王世子当日瞧见你,那眼睛都直了,日后你嫁过去,就是他心尖上的,你再生个一儿半女,好日子哪里是那乌林珠比得过的。”   听了郭络罗氏这番话,乌云珠这才勉强住了眼泪。   她对这点儿倒是极有信心,毕竟乌云珠的容貌的确也不差。   次日,乌喇那拉府上果然忙成一团,乌林珠这边倒是落得清静,未时时分,完颜氏等人就带着四福太太就来了。   乌林珠早起的时候洗了个澡,脸上不施脂粉,穿着月牙色的旗服,那太太见到她,先是被她的容貌惊艳了一瞬,而后笑呵呵地对着她行了礼,“四福晋果然是个好相貌的。   四福晋这三个字,让乌林珠有了一种恍惚感也有一种真实感。   这小几个月她的经历实在太离奇,就是话本上也没有她和四阿哥身上发生的事情更离奇,她笑着还礼,道:“劳烦福晋了。”这四福太太说起来也算是亲戚,是西佳氏的婶娘,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替她梳了头发,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乌林珠的头发又黑又多,瓜尔佳氏很快熟练地给她挽了个妇人的发髻,又替她描眉画唇。   乌林珠颜色本就极好,上了妆容后,玛瑙、翡翠伺候着她去换上嫁衣。   鲜红的嫁衣烈焰如火,衬得乌林珠发色更黑,皮肤更白,她出来时,屋子里所有人都瞧得眼睛都直了。   完颜氏、西佳氏这些人早看惯了乌林珠容貌的都被惊艳的不知该说什么,似瓜尔佳氏这等没见过面的,更是看得晃神,瓜尔佳氏心道乖乖,这得亏是嫁给了皇子,这要是嫁给普通人家,真是糟践了这样的相貌和人品了。   戴上凤冠后,乌林珠便瞧不见外头的情景,那瓜尔佳氏搀扶着她的手,玛瑙、翡翠等人也都随同跟着。   上了轿子后,瓜尔佳氏悄悄地对乌林珠嘱咐道:“姑娘,我适才已经把一盒子点心给了你的丫鬟翡翠,等到了里头,若是肚子饿了,你就找玛瑙要些糕点垫垫肚子。”   “多谢福晋。”乌林珠答应一声,随后便听到帘子放下来的声音。   她心想这么细致的事,定然是她大嫂吩咐的,刚才在府上的时候,厨房就送来了些糕点让她垫垫肚子,但乌林珠没胃口便吃不下,没想到完颜氏竟拜托了瓜尔佳氏送这糕点,真是难为她这么用心了。   唢呐一吹响,轿子便动了起来。   乌林珠这时候才突然紧张了起来,说起来她和四阿哥见面也才两回,这两回见面还都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压根来不及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对四阿哥好像不怎么了解,这说出去恐怕有些好笑,她知道四阿哥屋里,书房有什么,信任的人是谁,但却偏偏不了解他的喜好,比如说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乌林珠一路上想了些乱七八糟的,等轿子放下,外头传来嬷嬷的声音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了阿哥所了。   此时,心思一回笼,外头那些热闹的声音也都传进了耳朵里。   今日四阿哥结婚,康熙自然给儿子们放了假,让他们也来热闹热闹。   “嘟。”的一声。   去了箭头的箭射在轿门上。   左右的阿哥们都纷纷拍手叫好。   今日是老四成婚的日子,这些阿哥们平日里瞧他老成持重,早就等着这日专门来打趣他了,故而此时都纷纷开口调侃。   “早听闻四弟骑射进步,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看来是娶了媳妇后长进了。”   大哥胤禔打趣着说道。   “四弟今日这弓箭的准头的确不错。”连太子胤礽也都调侃了一句。   乌林珠早知这些人脾气,此时在轿子里听着这些话也不由得觉得好气又好笑,心里头又揣测着四阿哥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就听见轿子门被打开,一只有力的手握着她的手,将她牵了出来。   不知怎地,乌林珠一路上的担心突然间消失了,她脚踩在地上,闻着身旁那人身上熟悉的檀香味,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她糊糊涂涂地跟着身旁的人又跪又拜,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洞房里头。   玛瑙和翡翠都在她旁边站着。   “福晋,要不要喝杯茶润润口?”玛瑙小声问道。   乌林珠点了下头,玛瑙走到桌子旁,伸出手试了下桌上茶盏的温度,还烫着,可见是时刻换着预备下的。   她掀开茶盏看了一眼,便捧着茶盏回到乌林珠身旁,把茶盏奉给了乌林珠。   乌林珠喝了一口,唇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她前阵子一直喝得碧螺春,难为他也记得。   外头,胤禛正被兄弟们拉着劝酒。   这些个兄弟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不怀好意。   就连胤祥也都促狭地拿着酒杯跑到胤禛跟前,“四哥,我祝您和四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这话,胤祥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都喝完了酒,胤禛还能不喝吗?   其他弟弟们有样学样,一下子惯了胤禛七八杯。   这猛地喝了这么多酒,胤禛顿时就感到有些醉意了,他不由得朝着胤禟和胤誐看去。   这两个混世魔王昨日还说要帮他呢,现在在干什么?!   察觉到胤禛投来的死亡视线,胤禟和胤誐打了个哆嗦,连忙放下筷子,跑来江湖救急。   恰好三阿哥胤祉过来敬酒。   胤禟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张嘴就说道:“三哥,咱们来走一回,来个飞花令怎么样?就以酒为题。”   说着,硬是把胤祉给拉到一边去了。   胤誐这愣头青却傻乎乎地朝着胤禔和胤礽两人走过去。   他走过去后,学着胤祥那招,先喝了一杯,而后才说道:“大哥,太子,弟弟也敬你们一杯,祝大哥、太子学业进步。”   神他妈学业进步!胤禔和胤礽顿时间都无语了。   胤誐和胤禟搞了这么一出,谁都瞧出来这两人是胤禛请来的帮手。   不过,这招还真管用,这两人这么一搞,胤祺为了帮弟弟,也得帮胤禛的忙,其他兄弟自然不好意思太过过分,胤禔心里暗暗惋惜,本来他今日还想把老四灌醉,看看老四发酒疯,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爱新觉罗.程咬金.胤誐还拉着胤禔喝酒,“大哥,小弟再敬你一杯。”   胤禔黑着脸喝了又一杯酒,他看这情况再这样下去,怕是老十没醉,他先醉了,皇宫里头谁不知道十阿哥胤誐天生的好酒量,便是喝了五坛竹叶青,那也和没事人一样,他酒量也不差,但却没老十这么厉害。   “四弟,要不别喝酒了,咱们去瞧瞧新娘子去。”   胤禔冲胤禛说道。   “是啊,也让我们当弟弟的瞧瞧嫂子长什么样。”十二阿哥胤裪也跟着淘气着说道。   刚才乌林珠走下轿子的时候,她自己是没发现,可阿哥们却都看愣住了。   要说这皇宫里头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况乌林珠还蒙着盖头,可是,这看美人就算不看脸,看姿态,看身段,看手,看脖颈都能看出来了,乌林珠上下无一处不精致,指如削葱,领如蝤蛴,行走时那姿态端庄却又美丽,就算是个瞎子走过去,也能感受得到是个十足的大美人了。   胤禛知道今天这群人不看到新娘子长什么样是绝不会走的。   他道:“看可以,但闹洞房,绝对不行。”   “放心,我们绝不会闹洞房!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我们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呢?”胤禔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说道。   这要不是知道大哥的性子,胤禛险些就相信了。   他今天还能看不出来,大哥和三哥是憋着坏,想看他出糗呢!   “行,那就走吧。”胤禛眼睛一转,朝胤禟和胤誐瞥去一眼,瞧见胤禟不可查觉地眨了下眼睛后,他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一帮子阿哥们浩浩荡荡地朝着婚房去。   乌林珠听得外头那动静,便猜到七七八八,等胤禛带着众人推门而入后,翡翠玛瑙都吓了一跳,她倒还冷静得端坐在原位置上。   众人瞧见这模样,别的不说,先为她的冷静在心里头竖起了大拇指,这别的不说,这四福晋性子倒是挺冷静的,和四阿哥有六成相似。   胤禛走到乌林珠身旁,他低声说道:“你别怕,这群弟兄都闹着要看你,我让他们瞧一眼,就让他们走。”   “嗯。”乌林珠低声答应了一声。   胤禛取了翡翠递过来的秤杆,将盖头挑起。   乌林珠含笑带羞抬起头,双眼如水银似的,像是会说话一般,唇角两个小梨涡又甜又娇,胤禛一时看愣住了神,等回过神来,他回转过身,用身子挡着媳妇,冲着众人说道:“行了,新娘子你们瞧也瞧过了,你们可以走了。”   “四弟这话见外了,我们才瞧了一眼。”   胤禔心中暗道这老四倒是好福气,这样的美娇娘成了他福晋,真是羡煞旁人。   “我也就瞧了一眼。”胤禛理直气壮地说道,他冲胤禟和胤誐使了个眼神。   胤禟和胤誐立即会意,两人连忙走到前面去,推拉着兄弟们出了婚房。   “四哥都赶人了,大家伙就给点儿面子,别在这里耽误人家的良辰美景。”胤禟说道。   “九弟,四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替他卖力!”胤祉不乐意地说道。   胤禟把房门关上,他冲着胤祉嘿嘿地笑了笑,“三哥这话可真是说笑,我们都是兄弟,难道得四哥给我好处,我才能帮忙吗?何况今日是他大好日子,大家都给点儿面子吧。”   “要是不给呢?”胤禔挑眉,问道。   “不给?”   胤禟环视了诸位兄弟,他冲胤誐使了个眼神。   “不给,兄弟就只能对不住了。”胤禟说道,他突然喊道:“十弟,快跑!”   话音一落,胤禟就和胤誐两人分散两边跑走了。   两人这一举动把大家伙都弄懵逼了。   “这九弟和十弟搞什么?”胤祉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   “还搞什么,他们把我们的腰带拿走了!”胤禔提着裤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众人再定睛一看,那胤禟和胤誐手里赫然拿着好几条黄腰带。   “这小子什么时候拿到手的!”   胤祉提着裤子,黑着脸说道。   “还能什么时候,就刚才他们推我们出来那时候!”胤礽也没逃过一劫。   “愣着干什么,追啊!”   阿哥们顿时提着裤子朝着那两个混世魔王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婚房外很快安静了下来。   屋子里,乌林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抬眼看向胤禛,“这主意是爷想出来的?”   “爷怎么可能想出这种主意?”胤禛也忍俊不禁,他绷着脸,“昨日那两小子找上门说有办法能帮我,我问了他们还不肯告诉呢,没想到原来是这主意。”   “这主意定然是九弟想出来的。”   乌林珠肯定地说道。   整个皇宫除了胤禟谁能想出这样古灵精怪的主意。   “咳咳。”胤禛抵着嘴唇咳嗽一声,“新婚之夜,咱们就别提其他人了。”   乌林珠笑了笑,道了声是。   她微微低着头,烛火下越发显得人比花娇,胤禛瞧着她白皙的脖颈,顺着脖颈,不由得想到下头那曼妙白皙的身材,喉结上下滚动,伸手去握乌林珠的手。   “时辰也不早了。”胤禛捏了捏乌林珠的手,乌林珠脸上通红,临出嫁前,完颜氏悄悄地塞给她一张避火图,乌林珠哪里还能不明白胤禛的意思,“是不早了。”她红着脸回答道。   屋里烛火爆了又爆。   胤禛是快乐了,但胤禟和胤誐却是挨了顿批评。   两人虽然把兄弟们引开后,就把腰带还回去了,没让这群皇子们提着裤子回去,但是耐不住有人心眼小,跑去和康熙告了状。   “你瞧瞧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抢走你们兄弟的裤腰带,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康熙本想板着脸呵斥一顿,但说着说着,却也忍不住笑意。   胤禟是最会顺着杆子爬得,他嬉皮笑脸地说道:“皇阿玛,我们也是帮四哥啊,那么多兄弟闹洞房,他怎么和四嫂好好洞房,回头怎么给你生个孙子?”   “放屁!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让你兄弟们提着裤子追着你们跑,成何体统!”   康熙忍着笑意,呵斥道。   “是,是,我们错了,回头我们就去给兄弟们赔礼道歉,说我们不该让他们提着裤子追着我们跑。”   胤禟应答如流。   康熙瞧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是又气又好笑,“行了,回去给你们兄弟们赔礼道歉,另外,朕看你们最近心思是野了,回头去把功课都拿过来。朕要好好瞧瞧你们今年的功课到底怎么样了。”   “啊?”胤誐一下慌了。   “是,皇阿玛。”胤禟撞了他一下,利落地答应了。   胤誐也只好跟着答应。   等两人一出来,胤誐脸就耷拉下来了,“九哥,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的功课做成那样,要是交给皇阿玛,那回头怕是得抄大字了。”   “你怕什么,咱们可以找四哥帮忙啊。”胤禟格外放心地说道,“咱们今日可全为四哥遭的殃,四哥能不帮咱们吗?”   还在享受洞房花烛夜的胤禛,全没想到他已经被胤禟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不过,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也觉得值了,胤禛以往并不怎么喜好男女之事,可今夜碰上了乌林珠,他才晓得什么叫做鱼水之欢,他与乌林珠就好似是天生一对,一抬眼,一举手,便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婚房里头要了三回水,最后一回,乌林珠实在是受不住了,抵着胤禛的肩膀,低声求饶。   胤禛的甜言蜜语无师自通,各种情话拈手即来。   等快子时了,胤禛才命人去传热水来。   他让下人们退下,自己伺候着乌林珠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再搂着她沉沉睡去。   屋外头,苏培盛摩拳擦掌,等着明日在福晋跟前好好卖个乖。 第26章   次日卯时一刻, 乌林珠和胤禛都起来了。   乌林珠被折腾了一宿, 早上起来的时候, 两腿发软, 险些摔倒, 还是胤禛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福晋,这身子需得好好补补才是。”   乌林珠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 也不知是谁把她折腾得手脚发软, 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胤禛抿着唇笑了笑,两人洗漱一番后,乌林珠让翡翠梳了个妇人的发髻,带上珍珠头面,穿着一身藕粉色莲叶纹旗服。   她走出来的时候,胤禛正看着书,听见动静抬头一看, 眼睛里头掠过一丝惊艳的神色。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乌林珠的容貌的确是国色天香, 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她都能穿出自己的神采来。   “先用些早膳吧。”   胤禛对乌林珠说道,“等会儿估计得花一两个时辰呢。”   乌林珠了然地道了声是,他们今日要去行礼的地方多得是,先是皇太后, 再是万岁爷, 再然后是德妃娘娘那里, 每个地方都得行大礼,再加上陪着这几位说话,不吃点儿东西还真未必撑得过去。   乌林珠在胤禛旁边的座位坐下,不一时,各样膳食从外头陆续传了进来。   翡翠、玛瑙一瞧那膳食,便不禁笑了。   这可真是巧了,今日早膳用得竟都是她们主子平日里的口味。   乌林珠的唇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她看了胤禛一眼,胤禛低着头,仿佛这一切只是巧合罢了。   两人用了些早膳,漱了口后,先去的是皇太后的慈仁宫里,皇太后慈眉善目,大概是也知晓乌林珠救过胤禛,赏了好些东西。   “哀家瞧你是个好孩子,日后可要和四阿哥和睦相处,早日开枝散叶。”皇太后用满语笑着说道。   乌林珠笑着道了声是。   她知晓皇太后乃是蒙古族人,平日里只会说蒙语,满语不过是略懂一些,今日说得这般流利,显然是为了他们特地准备一番,皇太后素日看着不管事,但却的确是个贴心的人,怨不得康熙爷对她也是那么的孝顺。   出了慈仁宫后,乌林珠和胤禛便去了趟养心殿,给康熙行礼。   继而再去永和宫中。   德妃笑着看着两人行了礼,而后言语温柔地说道:“都起来吧,赐座。”   “谢德妃娘娘。”要说乌林珠面对德妃不紧张,那是假的,她之前在四阿哥身体里的时候,和德妃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起初乌林珠没怎么来永和宫,是怕露了马脚,可后来她发现德妃对四阿哥的疏远也习以为常,便知道外头传言德妃娘娘和四阿哥母子关系不亲近这事并不假。   之前,她用的是四阿哥的身体,自然不必担心什么。   可现在,她成了四阿哥的福晋,德妃娘娘的儿媳妇,那可就有的头疼了。   “老四,今日你不是还得去上书房吗?快去吧,别耽误了,把你福晋留在这里陪本宫说说话吧。”   德妃唇角带着笑意,对着胤禛和乌林珠说道。   “是,娘娘。”胤禛点了下头,他朝乌林珠使了个眼神,乌林珠不可查觉地微微点了下头,她早猜到今日来给德妃请安,德妃免不了要给她立立规矩,心里头早有准备。   胤禛瞧她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头便稍稍放下心来,起身朝外头走去。   上位上坐着的德妃早已将两人这点儿小互动看在眼里,她看向乌林珠,唇角撇了撇,眼神中掠过一丝不屑和厌恶的神色。   上辈子老四福晋和老四是相敬如宾,没想到这辈子这乌喇那拉氏倒是和老四关系和睦了不少。   不过,没福气终究就是没福气。   等胤禛走了之后,德妃捻动着手中的佛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本宫听说你这孩子是识字的,想来这书法定然不错。”   “娘娘过誉了,儿媳的字不值一提。”乌林珠谦虚地说道。   “瞧瞧,老四福晋可真是谦虚。”   德妃对着身旁的柳嬷嬷笑着说道。   那柳嬷嬷笑了笑,道:“奴婢瞧着四福晋的性子倒是和四阿哥有几分相似,怪不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可不是嘛。”德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她转过头对着低头做出羞涩模样的乌林珠说道:“老四福晋,本宫这里正打算抄写佛经,不如你来帮本宫磨墨,如何?”   乌林珠含笑道了声。   她心里头暗自疑惑,她自认自己虽称不上极好,但也算是同辈中的个中翘楚,为何德妃今日见她,语气却一直像是带着刺似的,还有那嬷嬷,也是奇了,一个奴才竟然敢打趣福晋和阿哥,若非德妃给她的胆子,她怎会有胆子说这样的话。   永和宫住的妃嫔并不多,何况德妃还是宫中主位,永和宫里有她平日里捡佛豆抄佛经的静室。   乌林珠随她进入静室时,便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   书桌上早已摆好笔墨纸砚,显然是早就安排好了。   “你既会写字,那磨墨想必也不必本宫教了吧?”德妃看向乌林珠,浅笑着说道。   乌林珠道了声是。   她拾起桌上的墨条,先在砚台里倒了些水,拇指和中指夹着墨条,缓缓打磨,另一只手则是挽着袖口。   德妃瞥了她一眼,唇角掠过一丝冷笑,她提起毛笔,打开桌上抄写了一半的《金刚经》。   上辈子德妃拜佛不过是靠着拜佛打发时间,顺便塑造自己仁善的名声,可经历了重生之事后,她才真正相信原来世间真有轮回,真有神明之事。   上辈子她是抑郁而终的,老四登基后,她本想让老四多多照拂十四,提拔十四,可却被老四那白眼狼一口回绝,在她以不迁居慈宁宫的条件威胁后,胤禛也丝毫不就范,德妃又气又怒,最后是怒火攻心死的。   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德妃瞧见胤禛时,眼神中便流露出了恨意,这是她一时失察,让胤禛对她有了防范,不过,德妃边写着佛经,边想,以她上辈子的经验,这辈子定然能助十四登基,让那孽子尝尝老十四当年吃过的苦头。   屋子里的檀香慢慢地燃烧着,散发着熏人的香味。   乌林珠只觉得手腕酸痛得不得了,她的额头上更是沁出细密的汗水来。   她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德妃这是借着磨墨给她立规矩呢!   乌林珠听闻过不少婆婆给儿媳妇立规矩的事,可哪家哪户不都是言语敲打几分就点到即止地收手,毕竟往后日子长久,是要让儿媳妇规矩,可不是要让儿媳妇记恨,只有傻子才会往死里折腾儿媳妇,人有三衰六旺,保不齐哪天就风水轮流转,轮到指望儿媳妇帮忙的时候,把儿媳妇得罪死,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可今天她头一天来请安,德妃就用磨墨这种事来教训她。   这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乌林珠还真是误打误撞地猜中了,德妃恨胤禛,对乌林珠这个儿媳妇也没有好感,她上辈子就讨厌乌林珠,这辈子自然就更加不会喜欢。   德妃拿眼角的余光瞥了乌林珠一眼,唇角翘了翘,又收回眼神,继续抄佛经。   上书房内。   胤禛正看着书,突然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正要抵着额头时,却发现手腕一阵胀痛,胤禛抬起眼来,便瞧见眼前的砚台和磨条,四周围还有一股子檀香。   “怎么停下来了?”德妃语气不冷不热地看向胤禛问道。   胤禛感受着手腕的胀痛,哪里不明白他又和乌林珠换了身体。   他瞧着砚台里的墨水,眉头不禁皱了皱,磨了这么多的墨,怪不得他的手这么痛。   “本宫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一声?老四福晋,这就是你们乌喇那拉氏的家教?”   德妃沉着脸,嘲讽地说道。   胤禛心里头不禁冒出怒气来,他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昨夜他连稍微用力些都不舍得,德妃竟这样折腾,还说乌林珠家教不好,他将手头上的墨条放下,屈膝行了下礼,“回娘娘的话,儿媳手腕有些酸痛,想请太医来瞧瞧。”   德妃一听这话,眼皮跳了下,她放下毛笔,带着嫌弃地说道:“不过是磨了片刻墨,便要请太医,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本宫给你立规矩呢,罢了,你既身子不适,那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娘娘。”胤禛可比乌林珠更了解德妃的死穴,德妃别的不在乎,再在乎的就是名声,她胆敢以这样的手段搓揉乌林珠,不过就是觉得乌林珠碍于她是婆婆,也瞧在他的面上,绝不会外传,只会把苦往心里头咽罢了,要是请太医,这事就瞒不住,别的娘娘一打听,回头定然帮忙把这事宣扬的人人皆知,到时候她这个德妃的名声还怎么保得住。   “你也先别急着走,本宫瞧你刚刚嫁过来,身旁怕是没什么可心的人伺候,这里有几个规矩懂事的宫女赏了你,一并带回去吧。”   德妃笑着说道,她朝柳嬷嬷点了下头。   那柳嬷嬷便会意着走去领来两个宫女过来,说是宫女,但傻子都知道这两个宫女真正的用意,胤禛瞧见那两个颜色不错的宫女,心里头不禁露出一丝冷笑,他笑着道了声,带着宫女回了阿哥所。 第27章   皇宫里头没有秘密, 尤其是阿哥所这种地方, 几个阿哥都成了家, 可却都还没有出宫建府, 平日里一丁点儿小事都能传得沸沸扬扬, 四福晋一早去请安,回来时却带了两个德妃赏赐下来的宫女,这事很快就传遍了阿哥所了。   三福晋董鄂氏正喝着茶, 听见这话不由得笑了, 她看向心腹宫女朝霞说道:“这德妃娘娘看来是真不喜欢这四福晋,头一天便赏赐下这两个宫女,不明摆着给四阿哥填充后宅吗?”   “可不是,福晋,奴婢听人说,那两个宫女都有几分姿色,家世也不错, 真要得宠了, 恐怕四福晋该头疼了。”朝霞在旁打趣着说道。   三福晋一听这话, 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三分。   她和四福晋虽还没打过交道,但三福晋未见面就先厌恶了她三分,原因无他,这三福晋比之乌林珠不过是早嫁过来一年罢了,两人的婚事挨得太近, 就免不了有人要做比较。三福晋娘家是董鄂氏, 可她们家家境一般, 而且她阿玛额娘也不像费扬古疼乌林珠那样疼她,三福晋嫁过来的时候虽然也是一百二十抬,可里头的水分多少明眼人一瞧便知道,前日乌林珠的嫁妆送到阿哥所这边,便有人说乌林珠的嫁妆六十抬都胜得过三福晋的一百二十抬了。   这闲话传到三福晋董鄂氏耳朵里,董鄂氏气恼在心,却偏不能罚人,不然岂不是要让这句话也传了出去,她气恼在心,自然把这笔账记在了乌林珠身上。   再加上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关心也不和,三福晋夫唱妇随,自然也厌恶乌林珠。   如今,见乌林珠嫁过来头一日便吃了这哑巴亏,三福晋董鄂氏心中自然高兴。   翡翠、玛瑙听见动静,知道是乌林珠回来了,玛瑙正殷勤地走到帘子旁边去打起帘子时,就瞧见胤禛带着两个脸生的宫女走了进来,她脸上的笑意淡去三分,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了那两个宫女的容貌。   翡翠迎了上来,对着玛瑙使了个眼神,示意她收敛些,谁瞧不出这两个宫女是德妃娘娘送来添堵的,可主子现在不高兴呢,她们再摆出这脸色,岂不是更是雪上加霜?   胤禛坐在上首,接过翡翠递过来的茶盏,啜了一口后,对玛瑙说道:“咱们屋里可有带些活血的药油?”   “有,主子是怎么了?”玛瑙关心地问道。   早上,胤禛和乌林珠去给皇太后等人行礼时,乌林珠并未带翡翠,玛瑙等人去,而是带了内务府送来的宫女,原意是想让翡翠,玛瑙借着她不在这段时间先把箱笼等东西归置下,没曾想碰上这起子事。   “磨墨太久,手腕有些酸痛,你去取了来,我擦一擦。”   胤禛简明地说了下情况。   玛瑙、翡翠两人心头都一跳,这得磨多久才能让手腕酸痛,玛瑙心疼之余当着这么多宫女的面儿不好多问,忙去开了箱子,取了药油来,她懂些医术,用手法将药油推开后,胤禛才觉得好些,他对乌林珠忍不住生出几分心疼,这傻姑娘,以前对着大哥、三哥都那么机灵,怎么对着德妃倒是傻乎乎地只知道磨墨,这倘若他和她不交换身体,难道真就这么忍了。   胤禛是想错了,如果再稍迟一些,乌林珠是打算上演一出晕倒的好戏。   她可不傻,德妃明摆着折腾她,又和四阿哥关系不融洽,这要是四阿哥和德妃关系不错,她兴许还得顾及几分,如今不必忌讳,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坑德妃一把才是。   她头一日见德妃便在永和宫里晕倒,无论怎样,传扬出去都不好听,德妃日后也不好拿立规矩折腾她,毕竟要是一则再,再而三地传出儿媳妇立规矩晕倒的事,别的不说,这德妃贤良淑德的名声是别想要了,至少都得传出一个不慈的名头。   不得不说,这乌林珠和胤禛可真不愧是夫妻,两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涂抹了药油,觉得稍微好些了,胤禛才有闲工夫去看那两个送过来的宫女。   一个身材瘦削,有弱柳扶风之态,一个面容明媚,似三月春花,还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胤禛瞧见那两个宫女,心里头不但没有喜意,反而生出几分厌恶。   在宫里头活了十几年,胤禛哪里还看不出德妃的用意,福晋嫁过来第二天就送这么两个格格,明摆着是要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尤其是那身材瘦削的,身上一身素雅的打扮,分明是冲着他的喜好而来的。   “娘娘自然送了你们两个来,那想必你们也知道你们两个的来意了。”   胤禛捧着茶盏,眼神扫了下头两个宫女一眼。   李氏和耿氏心里头都不禁一紧,她们自然知道她们的来意,那就是早日爬上四阿哥的床,给四阿哥开枝散叶,可这话能当着四福晋的面说吗?那不是找死吗?   “回福晋的话,奴婢知晓。”李氏娇娇弱弱地回答道。   耿氏慢了一步,却也道了声知晓。   她们两个心里头都不禁有些忐忑,瞧这说话的语气,四福晋像是不太好惹的。   “那就好,翠芝。”   胤禛看向旁边的一个宫女。   那宫女答应一声,站了出来,她是内务府送过来伺候的宫女,拿的的一等宫女的份例。   早上也是她跟着乌林珠去的。   “咱们这儿还有什么活儿缺人干嘛?”   胤禛问道。   翠芝愣了愣,她想了想,斟酌着回答道:“回福晋的话,咱们这里缺了茶房负责煮茶的,还有负责看点心的。”   “那可正好是两个人。”   胤禛满意地点了下头,甭管这是巧合,还是翠芝这宫女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总之目的达成就行,“那你们两人就负责这茶房的活吧,翠芝,你带她们下去,教教她们规矩。”   “是。”翠芝答应一声。   那李氏和耿氏都愣在原地,错愕地看着胤禛。   “福晋,这……”李氏急红了脸,犹豫着看向胤禛。   “这什么?娘娘都说了是让你们来伺候我的,难道你们不愿意?”胤禛冷着脸,反问道。   李氏和耿氏被反问的哑口无言。   两人呐呐地跟着翠芝去了茶房,她们俩怎么好意思说德妃说的伺候是床上的伺候,德妃都尚且不好意思直接点明,她们就算豁得出去直接这么说,那也只能落得被人耻笑的份儿。   等翠芝领着两人出去了,翡翠担忧地送上些点心,对胤禛说道:“主子,原奴婢不该说这话,只是您就这样把人发落了,若是爷回来了,怕爷不喜。”   胤禛听着这话,云淡风轻地说道:“你放心,他绝不会如此。”   他就是四阿哥!   上书房那边。   下了功课,乌林珠正要往阿哥所走,这突然间换了身体,也不知道爷怎么处置的这种情况。   她才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胤禟和胤誐的声音,“四哥,四哥。”   乌林珠站住脚步,回头看去,两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四哥,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急着回去见四嫂啊?”胤禟打趣着说道。   乌林珠白了他一眼,这小子,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有事说事。”   “诶,四哥还是你这脾气直爽,不瞒您说,我和十弟有事求您。”   胤禟拉着乌林珠到了一旁,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事?”乌林珠问道。   胤誐把昨日养心殿的事说了出来,末了他还抱怨道:“都怪那小心眼的告状的,害得我和九哥这几日得赶紧把功课整理了,送到皇阿玛那里瞧去。”   胤禟的功课倒还罢了,他那功课是真见不得人,也就是张英平日里睁只眼闭只眼,再加上康熙这阵子忙,不然他的哈哈珠子的手早就被打成猪蹄了。   乌林珠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这是找她帮忙做功课来了,这事她在行,五格以前没少找她帮忙。   不过,这告状的,莫不是三阿哥?   乌林珠偷偷地做了个三的手势。   胤禟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就是他,也除了他,兄弟们之中没谁这么小心眼。”   兄弟们之间玩闹,他却巴巴地跑去告状,他都难以想象他皇阿玛听见他三哥告状时,脸上该是什么表情,这种事也值得提,也没见大阿哥、七阿哥他们去说这事啊。   “行,这事我答应了。”乌林珠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下来,这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这两人还是因为他们才倒的霉,乌林珠怎么可能不帮,她说道:“下午你们带了功课来我书房找我。”   “多谢四哥,还是四哥爽快!”胤誐高兴地说道。   胤禟也是满脸喜色,这事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胤禛能爽快答应还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他其实也可找他五哥帮忙,但是他五哥肯定会念叨他一顿,实在划不来。   “四哥,那我们下午就过去叨扰了。”   胤禟说道。   乌林珠笑着说道:“只管来吧。”   “那我们就不打扰四哥了,您走吧。”胤禟说道。   乌林珠点了下头,带着苏培盛等人往阿哥所走去。   她到院子里的时候,胤禛刚让人传膳,瞧见她回来,胤禛起了身,旁边的翡翠、玛瑙都不禁替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却听到胤禛直截了当就说道:“刚才娘娘送了两个宫女,我都打发了去茶房了。”   玛瑙一听这话,险些昏厥了过去,她们家格格平日里玲珑心肠,今日这事虽然有些莽撞,但是用言语也能回转一二,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她正担心的时候,却听见乌林珠点了下头,道了声知道了。   知道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正当玛瑙错愕之时,她就瞧见“四爷”走到她们主子身旁,拉着她们主子的手,打量着手腕道:“你在娘娘那里没怎么样吧?”   “放心,无碍。”   胤禛明白乌林珠的意思,他点了下头,安抚地说道。   乌林珠这才放下心来,闻了闻味道,道:“擦了药油了,感觉可怎么样?”   “如今倒是不怎么痛了。”胤禛说道,那药油是五格去找来的,特别有效,原来是有备无患,没想到现在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玛瑙和翡翠瞧着“四爷”对她们主子温柔缱绻,处处关心的模样,顿时间明白了。   感情她们主子敢这么发落那两个宫女,是因为四爷疼她,瞧现在这情况,四爷压根连问都没问那两个宫女姓甚名谁,一副心思全放在她们主子身上,德妃娘娘就算送一打宫女来,那也是送来打杂的。   玛瑙和翡翠心里头原先还替乌林珠提心吊胆,现在看到爷这么看重她们主子,心里头顿时有了底气了,只要爷的心在她们主子这里,德妃娘娘就算不喜那又如何。 第28章   夫妻俩一起用了午膳, 又一起歇了午晌。   乌林珠迷迷瞪瞪睁开眼时, 便瞧见旁边的胤禛的脸, 她便知道又换回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 想不惊醒胤禛,可胤禛睡眠浅,只她一动便睁开了眼睛。   “乌林珠, ”   胤禛唤了一声, 他声音极低,这把声音此时显得格外性感。   乌林珠听得耳根酥麻,她浅笑着说道:“本想不惊醒爷的,没想到还是把爷吵醒了。”   “我素来觉浅,一贯如此。”   胤禛握着乌林珠的手,她的手细白如花枝,入手温润, 握之如握美玉, 胤禛心里头便不禁有些意动。   此时, 窗外燕语莺啼,清风阵阵,真叫人不禁起了春意。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苏培盛站在西厢房外头,小声却又清晰地报道:“爷, 九阿哥和十阿哥来找您了。”   “九弟, 十弟他们来干什么?”   胤禛眉头蹙了蹙, 疑惑地问道。   乌林珠推了推他,道:“快起身吧,原是我答应替他们操办功课的事,如今既换了回来,就有劳爷了。”   乌林珠把胤禟和胤誐的事说了一遍,胤禛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坐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道:“原来是这事,我说他们这大下午的不在他们院子里呆着,跑咱们这里来干什么。”   “爷说这话就见外了,原是自家兄弟,九弟和十弟愿意来也是好事。”   乌林珠笑着拿起外衣替胤禛穿上,她说道:“我看九弟、十弟这两人都是不错的,功课这事也是因着咱们而起,咱们若是能帮他们的忙,也是好的。”   胤禛不由得想起昨日他们两人的主意,他唇角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帮忙做功课倒是不难,只怕是皇阿玛一眼就能看穿。”   “爷想得极是,妾身想不若爷替他们瞧瞧看功课上有哪些不对的,指点了他们让他们改正,到时候倘若皇阿玛真的问起,他们也不至于回答不上来。”   乌林珠早就想到这一出了,她含笑着替胤禛将腰间的玉佩系上,“此件大事就有劳爷了。”   胤禛琢磨着乌林珠这主意倒是不错。   他这人性格算是比较一板一眼的,要他干出替老九、老十做功课的事,胤禛不是不行,但心里头不乐意,乌林珠这法子倒是合了他的心思。   他想了想,点了下头,道:“我去前院见他们,晚上的时候再来和你一起用晚膳。”   “妾身知晓了。”   乌林珠点了下头。   她送了胤禛出去,走到西窗下,在炕上坐下,刚让玛瑙把嫁妆册子取出来,打算瞧瞧有什么摆设适合春天的时候,就听见前院书房里传来一声哀嚎声。   “这是个什么声响?”   翡翠胆子小,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乌林珠唇角忍不住掠过一丝笑意,这还能是什么声响,自然是老十的哀嚎声了。   前面院子里。   胤誐哭丧着脸看着胤禛。   “四哥,我的好四哥,您怎么能这么残忍呢?”   胤禛被这番话恶心得不行,他摩挲了下手臂,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行了,十弟,你好好说话,今儿个下午横竖你我都无事,咱们趁热打铁地把功课给赶来,明儿个皇阿玛真问起,你也有话能答,难不成,你真打算让我替你写了交上去吗?皇阿玛是什么样的人,能瞧不出来吗?”   “是啊,十弟,你就听四哥的话吧。”   胤禟这时候也是站在胤禛这边,他原先的确抱着侥幸的心思,毕竟皇阿玛那日说这事的语气比较轻松,胤禟便下意识地没把这事当一回事。现在被胤禛这么一提醒,却是觉察出不妥当来了。   皇阿玛能不把这事当回事,可他们这当儿子的当臣子的,要是真不把这事当回事,那可就得小心皮子了。   即便皇阿玛一时不会动怒,难保心中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意见,为了一时躲懒而让皇阿玛对他们失望,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呜呜,怎么九哥你也这么说?”   胤誐委屈,他本来以为今天是快乐的抄作业的日子,没想到竟是被关了小黑屋。   “别呜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哥这里闹耗子了呢,你有这嚎的功夫,拿来做功课不好吗?”   胤禟理直气壮地呵斥道。   胤誐难以置信地看向胤禟。   来之前,胤禟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现如今就变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九哥的变脸怕是比女人还快。   “好像前头不嚎了。”   玛瑙侧耳听了听后,转过头对瞧着嫁妆册子的乌林珠说道。   乌林珠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这老十八成是被老九给说服了,她随手把嫁妆册子递给翡翠,道:“这里头有套琉璃屏风,如今这春意璀璨,正是合该用这套屏风的时候,你去叫小荣子和小夏子他们去帮忙抬了来,让他们小心些,别磕了。”   “是。”   翡翠答应一声,领着嫁妆册子退了下去。   乌林珠喝了口茶,又唤来了翠芝,对翠芝道:“翠芝,你去让膳房预备下核桃山药糕和云片糕,等过阵子差不多了便送到书房去让爷和兄弟们用。”   “是。”   翠芝也领命而去。   乌林珠便呼唤来另外一个宫女,名唤采莲的。   采莲模样秀气,性子活泼,逢人便露三分笑,她的岁数分明比翠芝等人还大上几岁,可瞧着却跟她们小妹妹似的,乌林珠瞧着她的时候心里头便有几分喜欢,在知道她原来是储秀宫林姑姑的侄女后,心里头就更加满意。   “福晋。”   采莲稳稳当当地给乌林珠行了礼。   乌林珠微微颔首,笑着说道:“起来吧,昨日时间匆忙,来不及和你们多说几句,我记得你是叫采莲。”   “是,福晋。”   采莲心里虽喜,但面上却不失分寸地回答道。   “果然是好名字,你在宫中当差几年了。”乌林珠问道。   “已经有五年了。”采莲说道。   “五年,那可真是挺长时间的,怪不得这么有规矩,往后玛瑙、翡翠她们还得你多加提点了。”乌林珠噙着笑意说道,“我如今刚嫁过来,几个嫂子那边都没去打过招呼,明日想来会见面。”   乌林珠的话点到即止,采莲立即就明白了乌林珠的意思,她心中激动不已,今日一整日乌林珠就一直使唤翡翠等人,采莲原先还担心乌林珠不会重用自己,没想到现在乌林珠就给了她一个这样重要的差事。   要说对其他福晋们的了解,那四阿哥院子这边的确无人能比采莲更清楚了,她原来就是在储秀宫里做事的,又是宫里的老人,几个阿哥院子里的情况,谁能比她更了解。   采莲斟酌着字词,把各个阿哥院子里的情况都说得有条不紊,条理清晰。   乌林珠心里暗暗道,这采莲的确是个本事人。   她点了下头,“我大概清楚了,真是难为你把这么些事说得这样清楚明白。”   采莲耳根一红,难掩兴奋地起身行了礼,“多谢福晋夸赞。”   乌林珠笑了笑,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她依靠着美人枕,微微合上眼睛,心里头却在回想着上头几个阿哥后宅的情况,以往乌林珠都觉得自家阿玛后院人太多了,如今嫁到皇室,她才晓得什么叫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说太子,就是大阿哥那边院子里就至少有五六个有名份的格格,这还是不算那些通房和伺候的宫女。   三阿哥那院子里也是不容小觑,什么田侧福晋,哦,对了,还有同她同一批入宫选秀的完颜氏和伊尔根觉罗氏,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比起这些人来,四阿哥这边倒是显得格外简单,就一个宋氏和一个钮钴禄氏。   乌林珠盘算着,明日去皇太后那里请安见过几位嫂子后,回来就得见见宋氏和钮钴禄氏了。   她心里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外头夕阳已落,一弯新月高挂,她正晃神,疑心自己还在睡梦中时,就听见身旁传来胤禛的声音,“醒了?”   乌林珠回头瞧去,烛火下,胤禛正手执着书,含笑着看着她。   “爷是几时来的?”   乌林珠羞红了脸,连忙坐起身来,问道。   “适才刚来的。”胤禛说道,他接过翠芝奉上来的茶,递给了乌林珠,“先喝口茶润口。”   乌林珠瞧见那燃烧了一半的烛火,心知他是来了有段时间,心里头又暖有有些羞涩地接过茶盏喝了口,“爷该饿了吧,采莲,去传膳吧,如今是春季,鱼肥笋鲜,让膳房的人做道春笋鱼头汤,爷觉得如何?”   “可。”   胤禛点头说道。   膳房的徐公公听见乌林珠点的这些菜色,心里头松了口气,立即麻溜地命人开火做膳食。   皇宫规矩森严,食不言寝不语是最起码的规矩。   往日苏培盛侍候四阿哥用膳,总觉得这屋子里太冷静,太寂静,衬得四阿哥也跟个孤家寡人似的,如今不过多了一个四福晋,他却觉得这气氛显然不同,就连他们这些小太监心里头也都觉得松快了不少。   要说这日子最难过的时候,那还属去年□□月那会儿,四阿哥不知是被谁惹恼了,他脸上神色不显,可他们这些伺候的哪个没察觉到,都提着心伺候呢。   夜里,乌林珠和胤禛躺在床上。   乌林珠握着胤禛的手,她想了想,说道:“爷,咱们这总是换来换去,也不是个办法。”   今儿个得亏是没碰见什么事,要是其他时候换了,被人看出马脚来,那可就麻烦了,似这种怪力乱神的事,被人知晓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也在想办法解决。”   胤禛捏了捏乌林珠柔嫩的手指,他说道:“我其实发现咱们交换身体时总有些规律。”   “什么规律?”乌林珠支起身体来,问道。   “你没发觉每次你出事的时候,我们都会交换身体吗?”胤禛笑着说道。   乌林珠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还真是如此。”   “我在你们府上的时候,听岳丈说过你的生辰八字极好,能逢凶化吉,有贵人相助,”胤禛道,“兴许就应在此处。”   “那爷岂不是要代替我受苦受难?”   乌林珠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她摇头道:“若真是如此,还是不要罢了。”   “胡说什么呢,这是老天爷在帮着咱们,这交换身体虽然突然,可是也算是个提醒,日后若是碰到有什么事,不定能用这个办法提前预警。”   胤禛对着乌林珠说道。   乌林珠明艳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她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等用处,似这样想来,似乎也还不差。   “好了,你也不要多想,此事我会命人去请问高僧,日后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好了呢。”   胤禛劝道,“夜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日歇下吧,明日咱们都得早起呢。”   他说着这话,手却伸向了乌林珠那纤细的腰身。   乌林珠脸上一红,低声嗔道:“爷说歇下,如今手又在做什么?”   “咳咳,先把刚做的事做完再睡下也不迟。”胤禛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穿在乌林珠身上那阵子,每日看着那神仙似的**,任是神佛都忍不住动心,能忍到昨日才下手,着实是柳下惠在世,如今美人在怀,岂能不起心思?   乌林珠含羞带怯地白了他一眼。   “这事有那么舒服吗?”   “不舒服,福晋昨日怎么哭的那样?”胤禛附在乌林珠身旁,压低声道。   乌林珠脸上一红,没好气地咬了他一口。   屋中被里翻红浪。   次日早上起来的时候,乌林珠面色红润,如初开的牡丹一般娇艳。   玛瑙、翡翠替她上了妆容,乌林珠先去德妃宫中,跟德妃请了安,因着昨日的事,德妃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乌林珠也不在乎。   婆媳俩坐着辇子去了宁寿宫。   她们到的时候,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的声音。   德妃和乌林珠进里头的时候,乌林珠行了礼,眼神在上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左边一溜几张圈椅,已经坐了几个容貌或娇艳或端庄的女子,她心知这几位便是宫里头的娘娘们,有些先前也见过,好似佟妃,宜妃,右边也坐着几个女子,只是容貌年轻了些,想来便是她的几个嫂子们。   等皇太后叫起后,那左边坐着的第三个女子就笑着说道:“当真是白日不能说人,这刚说到四福晋,四福晋就来了,快上前让我们好生瞧瞧。”   乌林珠知道这女子是宜妃,性子爽快,便也落落大方地走到宜妃跟前,对她屈膝行了礼,“妾身给宜妃娘娘请安,宜妃娘娘万福金安。”   “好,好,当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闺女,这容貌和规矩都是没得挑剔的,德姐姐,本宫看你合该给佟妃姐姐封个大红包,谢她给你找这么个好媳妇。”   宜妃大气爽朗地说道。   德妃眼皮掀了掀,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是。   宜妃早知德妃不喜欢乌喇那拉氏这个儿媳妇,昨日德妃赏下两个宫女的事,皇宫里头人人皆知,这就是荣妃当初不喜欢董鄂氏也没做得这么绝,她和德妃是多年死对头,德妃越不高兴,她就越要夸乌林珠。   宜妃拉着乌林珠的手,把乌林珠好一顿夸,夸得乌林珠都红着脸道:“宜妃娘娘真是太客气了,妾身哪里当得起娘娘这么夸。”   “行了,宜妃,你再夸下去,这孩子都快不敢见你了。”   皇太后笑呵呵地替乌林珠解了围。   乌林珠感激地朝皇太后看去一眼。   宜妃以帕子捂着嘴笑了笑,“太后娘娘真是偏心,先前还那么疼妾身,如今有老四媳妇了,就向着老四媳妇说话,我们这些年纪大的,真是可怜了,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宜妃这番话把皇太后等人都逗笑了。   乌林珠哭笑不得,这宜妃娘娘果真不愧是生下九阿哥的人,母子的脾气还真有几分相似。   “妹妹可真是好福气。”   董鄂氏捧着茶盏,轻笑着说道。   “有皇太后娘娘娘这么喜欢你,还有德妃娘娘那么疼你,昨日还送了你两个宫女,真是叫人羡慕。”   董鄂氏这话好似一杯冷水浇在了刚冒出火苗的篝火上,宁寿宫中顿时安静了片刻。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太子妃瓜尔佳氏都不由得拿眼神在董鄂氏和乌林珠身上转溜了一圈,这乌林珠才刚嫁过门,是哪里惹恼了三福晋?   这二人哪里知晓三福晋的心思,她昨日早上原本听闻德妃赏赐了乌林珠两个宫女,正开心着,下午就听说乌林珠把那两个宫女安排去茶房,而且四阿哥回来后竟然毫无意见,这叫董鄂氏心里如何能高兴?!   同样是赏赐下格格,三阿哥是荤素不忌,肥瘦不挑,只要长得有几分姿色都宠幸,而且董鄂氏但凡敢摆些脸色,他就该转过头去宠幸其他侧福晋和格格,董鄂氏心里窝着火,也只能劝自己阿哥们都是如此,可如今乌林珠的待遇却把她心里的最后一片遮羞布也给扯了下来。   董鄂氏心里嫉妒之余自然厌恨上了乌林珠。   有些人就是如此,恨人有,笑人无。   “这位是三嫂吧。”乌林珠愣了愣后,噙着一抹笑意说道:“三嫂何必羡慕我?你有三哥疼惜,自有自己的福气。”   董鄂氏刚要翘起唇角,心道这乌林珠也算是会说话的时候,就听得乌林珠一拍脑袋,露出一丝懊悔的神色,“哎呀,说来今日见诸位嫂嫂该给些见面礼才是,妾身却是把这事给忘了,回头妾身一定会让人送礼到各位嫂子院子里,对了,三嫂,妾身记得你们府上似乎有个田侧福晋已经有了身孕,妾身不知道该送什么好,是送文房四宝呢还是送小弓箭小刀子呢?”   董鄂氏脸上一冷,手指攥紧,这乌林珠这话分明是在嘲讽她!   她绷着唇角道,“四弟妹不必多礼。”   “姐姐这话就见外了,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这礼还是得送的,妾身那里正好有一套好的文房四宝,回头就让人送去,也算是给你们府上的侧福晋讨个好意头。”   乌林珠笑眯眯地说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董鄂氏不好翻脸,但谁都瞧得出她的脸色难看。   宜妃这回是真心欣赏了乌林珠,这德妃的儿媳妇厉害啊,不带脏字就把董鄂氏气得半死。   这董鄂氏嫁给三阿哥后多年无子,如今这怀孕的田侧福晋日日在三阿哥院子里和她打对台,这给田侧福晋送礼,还预祝她生下儿子,表面功夫谁都挑不出问题来,却能刀刀捅在董鄂氏心里。   早知道乌林珠是这样的人,她该挑选她当自己的儿媳妇才是,一想到内务府那嬷嬷回来对他塔喇氏的评价,宜妃就一阵子头疼。   那嬷嬷说得好听,什么性子纯善,赤子之心。   说白了,就是蠢,听不懂人话。   宜妃当初是图她家世简单,又像是本分人,才挑选的她,如今想,哪里是本分,分明是憨憨。 第29章   “那可真是多谢四弟妹了。”   董鄂氏心里头气得能吐血, 面上还得挤出笑容来, 笑着说道。   “三嫂客气什么, 以后弟妹还有不少不懂的, 需要几个嫂子们提点呢。”乌林珠见好就收, 谦逊地笑着说道。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太子妃瓜尔佳氏都冲她微微点了下头,心里头俱都想道,老四这个媳妇不一般啊。   膈应了董鄂氏一番后, 乌林珠之后便没多说什么话。   皇太后年纪大了, 也没有什么精力,没一会儿,佟妃就自觉地站起身来,告退,众人也都跟着她离开。   乌林珠见德妃没有留她的意思,也懒得去永和宫里看德妃的冷脸,转身带着玛瑙、翡翠回了阿哥所, 她让翠芝去传了膳食, 略用了些清粥小菜后, 就坐在榻上,等着钮钴禄氏和宋氏来拜见。   论理,钮钴禄氏和宋氏该是昨日或者早上她去请安前来拜见的,可她昨日怕忙,便让人跟她们说了, 等她请了安后再来拜见。   梢间里。   钮钴禄氏穿着一身靛青色旗服, 上头梳着两把头, 斜插着两根梅花银簪,她对着镜子左照了照,右照了照,眼神朝着桌上开着的妆奁瞧去一眼。   婉月瞧她神色,拿起上头摆着的一根珍珠步摇,这根步摇是拿珍珠一根根串的,行走之间珍珠相击,别有一番韵味,钮钴禄氏得了这支步摇后珍爱得不得了,连进了宫都带着,可见有多喜欢。   “格格,您不是一向喜欢这支步摇吗?怎么不戴了这支步摇去?”   “你懂什么!”   钮钴禄氏没好气地瞪了婉月一眼,她瞧着那支步摇,最后还是让婉月把步摇放了回去。   头一日见乌喇那拉氏就如此招摇,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何况她和乌喇那拉氏也有宿怨,乌喇那拉氏如今成了福晋,她却成了一个小格格,想也知道,乌喇那拉氏是想怎么对付她就怎么对付她,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的好。   可道理,钮钴禄氏想得通,她心里难受。   她是个心气高的,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针对乌喇那拉氏,如今要在她手下过日子,连带什么首饰都得斟酌一二,钮钴禄氏心里头就跟针刺似的。   她对照着铜镜,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转过头对婉月说道:“隔壁宋氏去了没有?”   “还没呢,听着动静,像是在梳发髻。”   婉月压低声说道。   钮钴禄氏眼神中便有了个主意,她提起裙角,对着婉月说道:“走,咱们先去她屋里。”   婉月一头雾水,但却只当钮钴禄氏是想等宋氏也打扮整齐了,一起去,还心里想着她们格格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可钮钴禄氏一进宋氏屋里,就笑眯眯地滴溜溜地拿眼睛打量着宋氏。   “姐姐今日这身打扮是真美,怨不得爷把您放在心尖上呢。”   宋氏原在戴着茉莉花,听见这话,唇角翘了翘,斜眼瞥了她一眼,“哟,钮钴禄妹妹今儿个可真会说话,怕不是吃了蜜吧。”   “姐姐说笑了,我是心直口快,有一说一。”   钮钴禄氏唇角噙着笑意,“往日里咱们这院子谁不羡慕姐姐独得爷的宠爱,就连鸡汤,除了您送的,别人送的,爷一概都不喝,可见爷心里多疼您。”   宋氏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接过流月递过来的玉坠子,笑着说道:“妹妹这话说笑了,只不过是爷念及一些旧情罢了,他日你呆的久了,爷自然也会怜惜你。”   钮钴禄氏一听这话,脸上笑容有些许僵硬,她入四爷的后宅都有半年了,别说怜惜了,四爷连碰都没碰过她,这种情况下,哪里来的旧情。   “姐姐说的是。”钮钴禄氏叹了口气,她说道:“原本和姐姐这半年来相处的极为融洽,往后福晋来了,怕是……”她说到这里,便不禁别过头,叹了口气。   宋氏一听这话,心里头就一紧。   她故作镇定,巧笑倩兮地问道:“妹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也没什么意思。”钮钴禄氏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只是当初我和福晋原来都是在储秀宫住对门的,知道彼此的脾气,你不知道,咱们福晋那是嫡女,千娇百宠地长大,最厌恶的就是咱们这种人,如今瞧着爷还格外宠她,咱们日后的苦日子怕是没个头了。”   钮钴禄氏这番话让宋氏心里头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她也早就想到,有哪个当家福晋喜欢格格,谁乐意有人和她们抢男人呢,就是宋氏自己,当初钮钴禄氏来了,不也心里满心的不乐意。   她都尚且如此,福晋那里恐怕只会更糟糕。   “其实我原也不该说这番话,我横竖也都是如此了,一个不得宠的格格,就算福晋看不顺眼,想来也不会对我怎样,就是姐姐……”   钮钴禄氏说到这里,瞧了宋氏一眼,看见她脸色苍白后,唇角不准痕迹地勾了勾。   她问道:“姐姐这脸色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难看?”   宋氏心神一转,她拿帕子捂着嘴唇咳嗽了一声,“我身子似乎有些不适,怕是昨日吹了风,染了寒疾了。”   “这可怎么是好?厉不厉害?”   钮钴禄氏面露关怀神色问道。   “不必了,这都是老毛病了,我用屋子里的药丸服下休息下想来就能好了,只是恐怕没办法去给福晋请安,怕过了病气给福晋,还劳烦妹妹替我美言几句,就说等我病好了再去给她请安。”   宋氏露出憔悴虚弱的模样,就连桌上的口脂也不擦了。   “那姐姐好生休息,我这就去给福晋请安,不打扰姐姐了。”   钮钴禄氏起身行了礼,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西厢房里,乌林珠正捧着茶盏轻轻啜着,外头帘子打了起来,小宫女碧玉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乌林珠行礼后说道:“福晋,钮钴禄格格来给您请安来了。”   就钮钴禄氏?乌林珠拧了拧眉,将釉上彩绿瓷茶盏放到一边,道:“请她进来吧。”   “妾身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   钮钴禄氏忍着委屈,屈膝行了礼。   往常她和乌林珠见面都是行半礼,如今却是得行全礼了。   “起来吧,赐座。”   乌林珠云淡风轻地说道。   “谢福晋。”钮钴禄氏在翡翠搬来的绣凳上坐了下来,她倒是不客气,直接坐稳当了,翡翠都忍不住拿眼睛瞥了她一眼,这么多年都没瞧见这么不客气的,别说她一个小格格,就是大家闺秀,长辈赐了座也只有虚坐着的,真不知道这钮钴禄氏的规矩是怎么学的。   “不必客气,你既然来了,那宋格格怎么还没来?”   乌林珠带着笑意,问道。   这两人就住隔壁,论理该一起来的,没有一个先来一个后到的道理,这不是明摆着给其他人使绊子吗?钮钴禄氏可不得宠,她要是有胆子给宋氏使绊子,乌林珠还得夸她一句——没脑子。   “福晋这话倒是提醒我了。”钮钴禄氏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宋姐姐说昨日吹了风,咳疾复发,怕过了病气给您,所以托妾身来和您说一声,等她病好了再给您请安。”   钮钴禄氏的话语落地,西厢房里静了静。   翡翠、玛瑙等人虽低着头站在两侧,可心里头却不禁生出怒气来,这叫什么事,昨日不病,早上不病,等要请安了才生病,这不明摆着是给她们福晋下马威呢。   乌林珠怔了怔,她脸色露出一丝关怀的神色,“咳疾,那咳得厉不厉害?”   “瞧着脸色是有些憔悴。”   钮钴禄氏本以为能瞧见她愤怒的神色,却没想到她关心地问了这么一句,愣了下后含糊地说道。   脸色憔悴那原因可就多了,睡不好脸色也能憔悴,心思太多也能脸色憔悴,乌林珠唇角掠过一丝嘲讽,她拿帕子擦了擦嘴唇,对着钮钴禄氏道:“既然她身子不好,那我去瞧瞧吧。”   “这怎么能行!”   钮钴禄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等瞧见乌林珠脸上惊讶的神色时,她才连忙找补了几句,“福晋乃是千金之躯,何况历来尊不下卑·哪里有福晋去看望格格的道理?”   她虽不喜宋氏,但是比起宋氏,更厌恶乌林珠,自然不希望宋氏倒霉。   乌林珠脸上露出一个体恤的笑容,她笑了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也太过见外了,不过是走几步路去瞧瞧她,哪里有什么尊不尊,卑不卑的。行了,翡翠,咱们去瞧瞧宋格格吧。”   “是。”翡翠答应一声,搀扶着乌林珠朝外头走去。   钮钴禄氏见状,只好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宋氏原本歪在床上躺着,听见动静,回转过身来,就瞧见乌林珠带着钮钴禄氏走了进来,她脸上露出慌乱神色,连忙坐起身来,想要下地行礼。   “妹妹不必如此多礼。”乌林珠压着宋氏的肩膀,让她躺了下去,她瞧了宋氏的脸色,心里冷笑一声,什么生病,这分明是在扯谎,“听说妹妹病了,我特地来看你。”   “妾身何德何能能让福晋这样体恤。”   宋氏胆战心惊地说道。   她刚才称病就是想摆下派头,不想去见乌林珠,好让乌林珠知晓自己不是好拿捏的,没想到,她不去,乌林珠却是来了。   “妹妹这话可真是让人心寒,”乌林珠唇角带笑,“你既病着,我来看你,本就是应该的。瞧瞧你脸色这般憔悴,可传过太医了?”   “不曾,不过是些许小病,何必劳动太医?”宋氏尴尬地说道。   “这话可就错了,天下间的大病都是从小病而起。”   乌林珠一脸认真地说道,“你既然有病,就该去传太医才是,翡翠,拿了我的帖子去太医署请个太医来。”   宋氏一听这话,脸上骤然变了。   她忙起身,道:“不必了,妾身突然觉得好似不咳了。”   乌林珠听见这话,眉眼间掠过一丝疑惑,她很快将自己的神色掩饰好,本来她是想让太医开几帖下足了黄连的中药治治宋氏的威风,没想这宋氏自己倒是承认得干脆,这倒是有些出乎乌林珠的意料。   “不咳了,适才不还说咳,怎么好的这么快?”乌林珠似笑非笑地问道。   “许是沾了福晋的贵气,妾身这病便去得快。”   宋氏燥红着脸说道。   要早知道乌林珠是这么个性子,她何必装病?   “妹妹可真是会说笑。”乌林珠拿帕子捂着嘴唇,轻笑了一声,“既然妹妹好了,那不如去我那儿坐着说说话,往后咱们相处的日子还长久着,我也想多了解二位妹妹。”   宋氏只得起来梳妆打扮,跟着乌林珠去了前头。   乌林珠原没想多搭理她们俩个,若不是今儿个宋氏闹了这么一出,她都没想踏足到她们屋里头去。   出了这么一岔子,宋氏和钮钴禄氏在西厢房说话都是绷着神经。   乌林珠看着差不离了,便想让她们走了,她不过也是敲打一二,也没真想拿她们怎么着,她这人是不好惹,可也没到心狠手辣的地步。   “两位妹妹陪我说了半日的话,也是辛苦了,你们二位先回去休息吧。”乌林珠笑着说道。   宋氏和钮钴禄氏道了声是,两人心中俱都松了口气,可等她们刚起身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时,胤禛带着苏培盛等人出现在了西厢房里。   瞧见宋氏和钮钴禄氏都在,胤禛脸上便露出些错愕的神色,他对着行礼的众人摆了摆手,道:“起磕吧,今儿个怎么这么人齐?”   宋氏一见到胤禛,眼眶便是一红,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站在一旁,一声不吭,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胤禛瞧见她的神色时,却怔了怔,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宋氏瞧在眼里,却当胤禛被她的颜色所吸引,心里头不禁得意,她正要表示自己的委屈时,却听得上首胤禛喝道:“宋氏,这好端端的,你哭丧着脸是做什么?”   胤禛想起在哪里瞧见过宋氏这样的表情了,乌云珠那里,有一回乌云珠想冤枉他对她不好,便是对着费扬古露出这幅表情,可惜费扬古全不吃这套,不过,却是着实把胤禛给恶心了一把。   胤禛从没见过有人能边干出恶心人的事,边一副自己可怜兮兮的模样,以往那些兄弟们争斗哪个会做出这种姿态,若不是他偶然和乌林珠交换了身体,恐怕也见识不到这种手段。   这种手段是害不了人,可是恶心人。   宋氏被呵斥得脸色一白,她慌忙跪下,“爷,妾身只是,只是……”   “爷何必动怒,宋妹妹许是刚才因着我去看望她,心里头有些委屈吧,我也真不知道妹妹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说是有病,连请安都来不得,我去瞧了说要请太医,她却又说无大碍了,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乌林珠轻笑着摇头说道。   宋氏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她伺候四阿哥一年多,哪里还不晓得四阿哥最讨厌人说谎。   她今日为了压乌林珠一头,扯了谎不给面子,现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胤禛听到乌林珠的话,哪里还不明白,他脸色沉了下来,“宋氏,你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   “妾身没病,没病!”   宋氏慌忙说道。   “既是没病,为何装病?莫非你对福晋有意见?”胤禛冷着脸,原先就觉得宋氏不安分,没想到这才几日就这般跳脱。   “不是,不是。”   宋氏慌了,她可不敢见太医,可如今进退两难,宋氏的眼睛突然瞧见旁边噤若寒蝉的钮钴禄氏,她手指一扬,朝着钮钴禄氏指去,“爷,福晋,都是钮钴禄氏教唆的妾身。”   钮钴禄氏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氏。   她刚才还想着护着宋氏呢,没想到,事情一糟,四爷的态度一冷,这宋氏就麻溜地把她给供了出来。   钮钴禄氏被出卖的一脸懵逼,措手不及。 第30章   “妾身今日早早就起来, 想着要来见福晋不可失礼, 故而便精心打扮,没曾想没过多久, 钮钴禄妹妹就来了, 钮钴禄妹妹一来就说她曾经和福晋同住在储秀宫,知道福晋脾气,说福晋……”   宋氏说到这里, 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说什么?”   胤禛脸上笼罩着寒霜,沉着脸看着宋氏。   宋氏心里一紧,眼睛一闭, 直接说道:“说福晋心胸狭窄, 容不得人!”   “你胡说, 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钮钴禄氏气得脸都快黑了。   她一直把宋氏当成傻子, 觉得她贪财又愚蠢, 容易糊弄,方便拿来当木仓使, 却没想到自己却是终日打鸟, 一朝被雀儿啄了眼。   “钮钴禄妹妹,事到如今,你何必狡辩?”   宋氏拿帕子抹着眼泪,对着钮钴禄氏一副苦口婆心的态度, “我是一时糊涂, 被你说的话吓到了, 才想出装病这样的办法, 若非如此,我怎敢那么大胆不来给福晋请安?”   钮钴禄氏见宋氏这番作态,心里头气得牙痒痒,她冷笑了一声,讥诮着说道:“宋姐姐,牛不喝水可不能强按头,你也说了是你自己想出装病的办法,分明是你不服福晋,才装病,何必把这事推到我身上来?”   瞧着宋氏和钮钴禄氏两人菜鸡互啄,乌林珠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就这么两个人,她还真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胤禛却是听不下去了,他喝了一声:“够了!”   宋氏和钮钴禄氏都吓得闭上嘴巴,屋子里其他宫女太监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此事你们二人都有错,我也不管这事究竟是何人而起,你们二人俱都罚三个月的份例,若是再有下次这种装病的事,游廊下那台阶扫的干净,你们二人可去那里跪着,学学规矩!”   胤禛铁青着脸,说道。   宋氏和钮钴禄氏苍白着脸道了声是。   钮钴禄氏的脸色尤为难看,她带入宫里头来的银子都已经花完了,这几个月全靠着份例撑着,宫中无宠的女子日子不好过,钮钴禄氏这人又贪图享受,每个月都得花份例里的银子去打点膳房好满足口腹之欲,没了份例,这日子怕是难过了。   钮钴禄氏没想到,自己设局让乌林珠没脸的计划不成,反而害得自己没了份例。   她委委屈屈地红着眼眶退了下去。   还偷偷拿眼角的余光朝胤禛看去一眼,指望四爷能瞧在她这幅可怜兮兮的姿态回心转意,可胤禛连瞧她一眼都觉得恶心,怎会去留意她的姿态。   玛瑙、翡翠等人瞧着钮钴禄氏的姿态,不由得暗暗窃笑。   这钮钴禄氏,还真以为四阿哥能吃她这一套呢,有她们福晋美玉在前,谁会为萤虫之光而错开视线。   等人都走了之后。   乌林珠让翠芝去重新沏茶,送了些点心过来。   她亲自从翠芝手上接过新沏出来的碧螺春,送到胤禛手上,“爷喝杯茶,消消气,不必为这些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胤禛接过茶来,闻着熟悉的香味,心里头的怒气才渐渐消去了些。   他瞧着乌林珠关怀的神色,心里头有些歉意,乌林珠今日碰上这些事,还不是因着他后宅里的这些格格,以往胤禛没觉得有格格有什么不妥,从小到大,他的皇阿玛、兄弟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后宅美妾如云,现如今他才知道,这些格格看着漂亮、楚楚可怜,但实际上却是个顶个的有心机。   倘若他不是曾经吃过宋氏那种小伎俩的亏,恐怕刚才说不定真会误以为是乌林珠初入门就刁难宋氏,即便会处罚宋氏,心里头也依旧会对乌林珠生出几分不满,觉得她容不下人。   胤禛喝了口茶,压下心里头的心思。   乌林珠适时地转移开话题,她笑着问道:“刚才爷回来的时候,满脸笑意,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福晋说对了。”胤禛笑了笑,配合地转移开话题,“今儿个皇阿玛夸赞了九弟、十弟的功课。”   “那倒真是一件喜事。”乌林珠怔了怔,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可不是嘛,不过,最高兴的还不是这事,而是另外一件事。”   胤禛朝玛瑙、翡翠等人看去一眼。   玛瑙等人识趣地退了下去,苏培盛还把门带上,把这空间留给他们小夫妻。   “福晋想必也知道三哥和我不对付的事吧?”   胤禛眼睛里闪着光,说道。   乌林珠点了下头。   “也不知三哥是从哪里知道我帮了九弟和十弟做功课,皇阿玛刚夸完九弟和十弟的功课有长进,三哥就迫不及待地站出来说他们的功课是我代替他们写的。”   胤禛说起这事,还忍不住磨牙,这举止瞧着格外孩子气。   乌林珠眼中带着笑意,催促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等自然是不怕的,这还得多亏福晋昨日提醒,让我只是辅导他们改正,并未真正替他们做功课,我们三人行的端坐的正,自然不怕三哥这么说,九弟当场就说了,绝无此事,让皇阿玛放心大胆地考他们。皇阿玛问了三道题,三道题,他们两个都回答出来。皇阿玛当时就呵斥了三哥捕风捉影,心胸狭窄,并且还夸我有兄长风范。”   胤禛说到这里,禁不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乌林珠听着也跟着露出笑意,“这可真是件好事。”   这三阿哥整日不专注功课,留心这些捕风捉影的事,被万岁爷呵斥了,真是该!   胤禛笑了笑,又抿了抿嘴唇,收住笑意,“我听闻三嫂之前对你言语里含酸带刺,如今也算是替你报了仇了。”   乌林珠听见这话,怔了怔,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四爷怎么知道这些事?”   “苏培盛说的。”胤禛回答道。   “苏公公也真是,这些事有什么好说来打扰爷的。”   乌林珠红着脸,□□着手中的帕子。   “这本是他的职责,你是我的福晋,也是这四爷所的女主人,要是你受了委屈,他这个总管太监一声不吭,回头爷才改罚他。”   胤禛说道,“你也是,三嫂给你脸色瞧,你也该告诉我一声,总不该自己受了这份委屈。”   董鄂氏要是听见这番话,那得活活被气得吐血。   乌林珠昨日可半点儿没吃亏,不但当着皇太后和其他娘娘、福晋的面打了她的脸,回头真叫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给了田侧福晋,那田侧福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领了文房四宝后就笑眯眯地和三阿哥献宝似的分享了这礼物,还说什么只缺些小弓小箭给未出世的儿子,那三阿哥对田侧福晋这胎着紧得很,当下就命人去开了库房取了些小弓箭来给田侧福晋把玩。   董鄂氏收到消息的时候,气得脸色都快比锅底还黑了。   乌喇那拉/小可怜/受委屈/乌林珠大度地表示:“妾身这点儿委屈算得了什么,她是三嫂,我作弟妹的,该让着才是。”   胤禛对董鄂氏可没什么好感。   他虽然没怎么搭理其他兄长后宅的事,可董鄂氏嫁过来这么多年,闹出来的幺蛾子可不少。   他摇头说道:“她既对你不好,你也不必对她太过尊敬,面子上过得去也便罢了。”   乌林珠笑着道了声是,她眸若星辰地扫了胤禛一眼。   这眼神分明没什么,但此时两人浓情蜜意,何况又是新婚如蜜的时光,便是一个眼神,也足以擦枪走火。   胤禛伸出手正要握住乌林珠的手,外头就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爷,九爷和十爷来见您。”   胤禛的手顿在了半空,乌林珠笑着收回玉白般的手,对黑着脸的胤禛说道:“爷快去吧,九弟和十弟想来是来找您庆祝的。”   胤禛沉着脸去了前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用眼神冷冷地扫了苏培盛一眼——你是怎么做事的!   苏培盛吓得把头低得更低。   早上爷不还夸他会做事,怎么一回头就变了个人似的。   莫非他刚才出声的不是时候。   苏培盛心里暗暗道了声真倒霉,跟着胤禛去了前头。   屋子里,乌林珠笑了笑,她捧起茶盏来,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想起胤禛刚才那动作,就不禁觉得好笑。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四阿哥吓人呢?   相处这几日,四阿哥分明好玩得紧,分明心里喜欢,嘴上却不说,有什么心事都窝在心里,哦,对了还是个护短的,这性子倒是有些熟悉,就是不知道像谁。   乌林珠撑着下巴思索了半天,突然间猛地一拍手掌,她总算是想起四爷像谁了,这性子七成像极了她的侄子,星辉的嫡子阿尔哈图,那孩子才四岁左右,每回想要什么,都不肯说,非得叫人去猜,把完颜氏着急的不行,直对她说这孩子性子不知道像了谁,星辉脾气急躁,完颜氏虽然有心计,但却也是个有一说一的,偏偏生了这么个闷葫芦儿子,虽说老成持重,将来定有出息,可现在就别提将来了,以后怎样不知,急死人这本事肯定是一等一的。   晚上一起用晚膳的时候,乌林珠特地让膳房的人做了道驴打滚。   膳房的徐公公听说要这道点心的时候愣了愣,这四爷可从未要过这种甜腻腻的点心,怕是会不合四阿哥的口味吧,毕竟以往做的给四阿哥的点心那都是糖尽量往少里放,这位爷不爱吃甜口是世人皆知。   以往什么核桃糕倒也罢了,这驴打滚不放糖却是不好吃。   “翠芝姑娘,这四福晋可有没有说这驴打滚怎么个做法?”   徐公公亲自捧了杯茶递给翠芝。   翠芝慌不迭地接过茶盏,她是个容长脸,和气人,不笑的时候都看着亲近,笑起来就更加叫人亲切,“徐公公,我们福晋说了,让您照着驴打滚的做法做便是了,不必少放糖,对了,那黄豆面可得多加些。这道菜不急,等四爷和福晋用完晚膳后再上也行。”   “那行。”   徐公公得了准话,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亲自去筛了细细的黄米面,亲手和了面,这驴打滚要好吃,这和面就得有功夫,这样做出来的驴打滚才能既软糯又不至于粘牙。   他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出了一身的汗,做出来一碟子黄灿灿的驴打滚,才让翠芝等人带了去。   胤禛用完晚膳,瞧见膳房的人送来这道驴打滚时,便怔了怔。   苏培盛在旁捏了把冷汗,这地方谁不知道四爷不爱吃甜食,连见都不愿意瞧见,这四福晋怕是拍马屁拍到了狗腿上吧。   正当苏培盛这样想到的时候,乌林珠就笑着对胤禛说道:“今儿个是特地让膳房的人做的这道驴打滚,听说是徐公公亲自做的,爷您尝尝看。”   苏培盛心里一紧,正忐忑犹豫的时候,却瞧见胤禛点了下头。   他愣了下,胤禛朝他瞥过来一眼,苏培盛忙拿起银筷子夹起一筷子驴打滚先尝了尝,还别说,老徐这道点心做的有火候,又香甜又糯实,入口是满满的豆香味,直叫人唇齿留香。   苏培盛尝了后确认无毒,才夹起一筷子驴打滚送到胤禛碗里。   他尝着是合适,可四爷尝,怕是……   “这道驴打滚做的倒是挺不错的。”胤禛尝了一口驴打滚后,轻描淡写地点评道。   乌林珠瞧见他的脸色,心里头暗道,果真和她侄子阿尔哈图的脾气是一模一样,明明喜欢吃甜食喜欢的不得了,却觉得喜欢吃甜食不够男子汉,因此在外头表现得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若不是阿尔哈图每次来见她的时候,都时不时地朝着她的糕点瞧去,乌林珠也都要以为是真不喜欢了。   “既然喜欢,那爷就多吃点儿。”   乌林珠笑着说道。   胤禛皱了下眉头,一副为难的模样,但却又点了点头,仿佛盛情难却。   乌林珠的唇角偷偷地掠过笑意。   等膳食的盘子撤下去后,苏培盛悄悄地把徐公公拉到一边去。   “徐公公,您如今是能耐人了。”苏培盛打趣着说道。   徐公公眼睛一亮,“苏公公这话怎么说?”   “还怎么说,今晚上您做的那道驴打滚,我们爷都吃了好几块,您这手上功夫算是练出来了。”   苏培盛意味深长地说道。   徐公公心里头既得意又高兴,他笑呵呵地说道:“那还不是托苏公公的福。”   “别的,咱家哪里有这样大的福气给您托,咱家也实不相瞒,今儿个您得谢的是这位主儿。”   苏培盛比了个四的手势。   徐公公立即明白了,他点头道:“明白了,咱家记住这位主的恩,也记您老人家的恩。”   苏培盛这才笑着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孙吉祥凑了过来,“师父,这苏公公这话是不是在提点咱们?”   “知道你又何必说出来。”徐公公拍了下孙吉祥的脑袋,“往后四福晋那边来传膳,你可机灵着点儿。”   “诶,师父您放心。”孙吉祥脆声答应了下来。   似苏培盛这种阿哥身旁伺候的总管太监,虽然算得上是“伴君如伴虎”,提着脑袋伺候阿哥们,但是相对的,钱权都不缺,别看苏培盛对着乌林珠的宫女们态度挺不错,若是换成别的宫女,那是连和苏培盛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而要拉拢苏培盛,那就更加不要痴心妄想了。   这人心眼比渔网的眼还多,等闲不会表态。   如今能这么明确地表示对四福晋的支持,足可见四福晋有多得宠。   徐公公心里头暗暗咋舌,这四福晋了不得啊,这才嫁过来几天呢。   听说早上四爷还为了她发落了宋格格和钮钴禄氏格格,晚膳还是陪着她一块儿用的。   爱新觉罗家世代都少不了出一两个情种,以往徐公公瞧着觉得是三阿哥,没曾想却是爆了个冷门,竟然是四阿哥。   这真是世事难料啊。 第31章   皇宫里头是没有秘密的。   阿哥所更是如此, 四阿哥为了乌林珠罚了宋氏和钮钴禄氏份例的事当天便传得众人皆知。   董鄂氏听到这事的时候, 心里头酸的不得了。   “这老四也太可笑了,为了个福晋处罚了格格们的份例, 这又是何必。”   三阿哥胤祉喝着茶, 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着说道。   “一个大男人家,管这些个事,传出去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老四媳妇也真是的, 瞧着模样不错,怎么这么不贤惠也不知道劝劝。”   董鄂氏心里不以为意,这要是这事发生在她身上, 就算别人笑话, 她也绝不会贤惠。   能让她们爷处置了那些天天耍小手段膈应人的侍妾, 她就算被人骂善妒, 她也认了。   只可惜, 她们爷是多情的风流种,从来只觉得她是坏的, 后宅里那些侍妾, 格格个个都是好的。   董鄂氏虽存着这样的想法,但面上只能笑着附和道:“爷说得极是。”   胤祉笑了笑,道:“还是我福晋贤惠。”   董鄂氏心里头跟吃了黄连似的,她笑着道:“多谢爷的夸赞。”   她宁可不要这贤惠。   “咚咚咚——”   角落里的珐琅自鸣钟发出沉闷的声响。   董鄂氏捏着帕子, 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对着胤祉说道:“爷, 这也不早了, 是时候该安寝了。”   “嗯。”胤祉这时候才瞧出董鄂氏今日显然打扮了一番, 身上穿着的绛紫色双莲并蒂旗服,头上斜插着一朵层层叠叠的菊花,显得人比花娇。   他有几分意动,正伸手要去拉住董鄂氏的手时,外头传来贴身太监陈可真的声音:“爷,侧福晋那边来了个宫女,说是侧福晋身子有些不舒服,请您过去看看。”   胤祉一听这话,原本心中那点儿心思顿时便打消了,他站起身来,对脸色有些难看的董鄂氏说道:“我去那边瞧瞧,你先歇息吧,等会儿我再回来。”   “是,爷。”董鄂氏低着头,咬着下唇,什么等会儿再回来,哪回他去了有回来过。   这阖宫的人都夸她贤惠,她宁可不要这贤惠。   胤祉去了田侧福晋那边后,果真是一夜没回来,次日直接从田侧福晋屋里去了上书房。   他刚走入上书房,就瞧见胤禛正和胤誐说着功课上的事。   胤誐这人其实也并不愚笨,真正的蠢货怎么可能在温僖贵妃缠绵病榻多年后还一直活得活蹦乱跳,宫里头雪中送炭难得一见,雪上加霜那才是家常便饭。   无论是为了自保也好,自暴自弃也罢,胤誐这几年对功课的确是一点儿也不着紧。   不过,昨日被康熙表扬了一顿,胤誐却突然觉得这做功课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事情。   至少,这被皇阿玛表扬的滋味是挺舒适的。   “四弟可真是勤劳,这不但要忙着帮你福晋处理你后宅的事,还帮十弟温习功课呢。”   胤祉唇角带着讥嘲的笑容说道。   昨天他因为胤禛挨了康熙一顿批评,心里头窝着一股怨气呢。   此时,瞧见胤禛给胤誐辅导功课,哪里会说出好话。   “三哥这话是话里有话啊。”   胤禛不冷不热地看着胤祉说道。   胤祉笑了一声,道:“四弟别觉得是我多嘴,你这刚娶福晋呢,就为她发落你后宅的格格,这日后你福晋怕是得心大了。”   “心大不心大,皆是弟弟的选择,何况我相信我福晋,不劳三哥费心。三哥与其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倒不如把心思放在你的功课上,昨儿个先生还说了三哥您的功课有些退步了,想必是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上,以至于精力不足吧。“   胤禛掀了下眼皮,平静地说道。   旁边的胤誐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意思,这是在嘲讽胤祉太过好色,以至于没心思念书呢,胤誐没想到他四哥说话竟然这么毒,又这么一针见血,这真是,真是大快人心啊!   他早也不喜欢胤祉老是占着自己是兄长,对他们这些弟弟说教个不停,这上书房里的兄长又不只是他老三一个,还有大阿哥和太子呢,大阿哥和太子都尚且没他那么能装,他就装得跟个圣人似的,处处说教也就罢了,还宽衣律己,严于律人,自己那后宅不知道多少格格、侍妾呢,就好意思说别人。   “四弟,你!”   胤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满眼怒气地看着胤禛,他没想到胤禛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三弟,四弟也没说错什么。”   走进来的太子胤礽轻飘飘地瞥了胤祉一眼,“你为人兄长,是该给弟弟们做个表率。”   胤祉握着拳头,憋屈地道了声是。   胤誐低着头,窃笑不已。   该!   此时的乌林珠正被太子妃瓜尔佳氏邀请了到毓庆宫来喝茶,今儿个自然也不是只有她,还有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三福晋董鄂氏。   瓜尔佳氏能成为太子妃,别的不说,这手段是极其厉害的,不过交谈几句,就和乌林珠说笑上了。   三福晋在旁边看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她心中暗暗嘀咕,这太子妃也真是个能耐人,谁不知道太子和四阿哥关系交好,就为了这,巴巴地上赶着和乌喇那拉氏拉交情,至于嘛。   她瞧见旁边微笑着随口附和着的伊尔根觉罗氏,心里头冒出个主意来。   三福晋董鄂氏笑着出声道:“太子妃可知道昨日阿哥所那边出了件新鲜事?”   “什么新鲜事?”太子妃瓜尔佳氏有心不提这茬,她是向着乌林珠的,自然不愿意让三福晋对乌林珠说三道四,“这大太阳底下样样事都不新鲜了,三弟妹。”   三福晋听见这话,越发不肯依了,太子妃不接这话茬,她就把话茬抛给大福晋,“太子妃见多识广,我倒觉得这事挺新鲜的,是不是,大嫂?”   “我也是这么觉着。”伊尔根觉罗氏带着笑,说道,她笑着看向乌林珠,“昨日四弟替四弟妹处罚了那两格格的事,阖宫谁人不羡慕四弟妹。”   “嫂子们真是爱开玩笑。”   乌林珠早料到她们会提起这茬子事,四两拨千斤地回答道,“那两格格做了些错事,按照规矩本就该罚了。”   “话虽说如此,但四弟妹怎么也不劝劝?”三福晋和三阿哥真不愧是夫妻,两人事先没商量,说出来膈应人的话却是一模一样,“你身为福晋,在刚嫁过来就罚了两个格格,传出去人怕是要说你不贤惠了。”   “贤惠不贤惠,难道是人说了就算了的吗?”   乌林珠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有人明明不贤惠,别人说了贤惠也是贤惠的?”   乌林珠这话像针一般刺到了董鄂氏。   董鄂氏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神色,她抬眼瞥了乌林珠一眼,“四弟妹倒真是伶牙俐齿。”   “比不得三嫂。”乌林珠笑道。   太子妃听着这番唇枪舌战,唇角暗暗翘起,掠过一丝笑意。   这四福晋是真有趣,怨不得四弟喜欢呢。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像是有宫女在外头说着话。   “四阿哥当真是这么对三阿哥说的?”   “千真万确,我也是刚才听说到的,据说三阿哥说四阿哥这么宠着四福晋,容易把四福晋宠得心大了,四阿哥却说这心大不大,那都是他的选择,何况他也对四福晋有信心,把三阿哥好一顿抢白呢。”   这两小宫女许是得了空在外头八卦,却没想到这屋里开着窗,风一吹,就把她们的声音给带进了屋里,董鄂氏的脸色当时便格外精彩。   太子妃心知这是她心腹嬷嬷使出来的小手段,故意高声问道:“外头是谁在说闲话?!”   那两个小宫女仿佛被吓了一跳一样,胆战心惊地跑了进来,在她们跟前跪下。   “刚才你们俩搁外头说什么话呢?”太子妃捧着茶盏,翘起戴着玳瑁指套的手指,掀开茶盅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道。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奴婢,奴婢……”   那两宫女仿佛被吓坏了一眼,哆嗦着不敢出声。   太子妃眼神扫了一眼,认出这两个宫女是她心腹嬷嬷最近调/教的,心里便有了些成算了。   “刚才有胆子说,怎么现在到了主子跟前,却成了哑巴了,把你们刚才说的话重新说一遍!”   “是,是。”   小宫女哆嗦着当着几个福晋的面,重复了刚才那一番话。   乌林珠脸上泛着薄红,又羞又喜。   董鄂氏和伊尔根觉罗氏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尤其是董鄂氏,她原以为四阿哥为乌喇那拉氏做的已经够多,没曾想还能做到这种地步。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多爱,不必看平日里的甜言蜜语,只需要听听他在兄弟们跟前提起这女人时是什么态度便一切了然。   “搬弄主子的是非,陈嬷嬷。”   太子妃皱了下眉头,喝道。   “奴婢在。”陈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   “带她们两个下去跪下,好好学学规矩。”   太子妃果断地说道。   “是。”陈嬷嬷应了下来,冲左右的宫女使了个眼神,压着那两个宫女出去。   “真是叫诸位嫂子弟妹们看笑话了,本宫宫中的宫女实在太多,难免就有些人没学好规矩。”   太子妃含笑着对着众人说道。   董鄂氏疑心这话是在说自己,偏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勉强笑了笑。   其他人则更不好说什么。   众人略坐了坐后,就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等乌林珠也走了,太子妃这才放下手中已经冷了的茶盏,对外头喊了一声:“陈嬷嬷。”   陈嬷嬷答应着走了进来。   “刚才那两宫女没事吧?”   太子妃问道,这么两个伶俐的,要是真跪坏了,那真是可惜。   “没事,奴婢早已让她们在膝盖上垫了棉花垫,何况福晋们一走,奴婢就让她们起来了。”   陈嬷嬷回答道。   太子妃点了下头,摆摆手示意陈嬷嬷退下。   她撑着侧脸,想着刚才那两个宫女说出的话,董鄂氏羡慕,她又何尝不羡慕四阿哥能这样全心全意地向着四福晋。   这四弟妹是真好福气啊。 第32章   乌林珠在宫里彻底地拉了一波仇恨。   德妃知道这事后, 不禁暗道了声稀奇, 上辈子也不见老四多喜欢乌喇那拉氏这个媳妇,怎么这辈子倒是宠上了?   她皱着眉头想了好几日都想不通, 这胤禛和乌喇那拉氏怎么说婚前也才见不过数面, 难道真是一见钟情?   就在德妃为着这事冥思苦想的时候,乌林珠归宁的日子到了,恰好这日也是休沐之日。   昨日下午的时候, 胤禛就和她商量了该给费扬古等人的礼物,这日早上卯时,乌林珠和胤禛先去永和宫中禀告了德妃, 德妃陪着她们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话, 又赏了些过得去的礼物, 就让胤禛和乌林珠走了。   乌林珠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她自信有办法应对德妃, 但德妃没闹幺蛾子总比闹事的好,现如今能顺顺利利地回娘家, 真是太好了。   她心里存着这心思, 脸上便不禁露出几分神色来。   胤禛上了马车后,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就这么紧张?”   “爷还打趣妾身,今日是妾身回娘家的日子, 自然紧张了。”乌林珠嗔怪地瞪了胤禛一眼说道, “妾身早就派人和阿玛说了卯时三刻回去, 耽误了时辰, 阿玛不会责怪,但难免会担心。”   胤禛这才明白她刚才紧张的原因,他对着乌林珠点了下头,握了握她的手,“难为你了。”   “说什么话,难为不难为的不打紧,妾身怕的是爷您难做。”   乌林珠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噙着一抹笑意,笑了笑,说道。   这德妃刁难她,她可不怕,只要四爷的心在她这边,乌林珠自信绝不会吃亏。   小夫妻俩有说有笑,等到了乌喇那拉府上的时候,费扬古已经率领一家人在大门口迎接。   马车一停下,便有小太监小跑着到马车跟前跪下,胤禛下了马车后,却掀开帘子,握着乌林珠的手,扶着她下来。   门口的费扬古、星辉等人瞧见这一幕,脸上都不禁露出了笑意。   他们虽不知道皇宫里头的情况,但只看这一动作,就足以放下心来了。   四阿哥这人是实诚人,能做出这种动作,可见是真把她们闺女/妹妹放在心上。   “奴才参见四阿哥、四福晋。”   费扬古带着众人屈膝跪下。   胤禛忙扶起费扬古,语气尊敬地说道:“岳丈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费扬古一听这称呼,脸上的笑意便多了三分。   他打量了闺女一番,瞧见乌林珠面色红润,气色极好后,心里头就更加放心了。   乌林珠在宫中呆了几日,只感觉恍若隔世,此时瞧见费扬古,眼眶便不禁红了,“阿玛。”   “诶,闺女,你别哭,前些个你才劝我,怎么今日你自己倒哭起来了?”费扬古有些束手无策地安慰道。   乌林珠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忍着酸胀的感觉,道:“女儿是高兴能见到阿玛、哥哥和嫂子,还有侄子们”   “哎呦,福晋要真这么想瞧你侄子们,回头命妇让人去画了你侄子们的画像给您送去,就是你侄子们长得不好看,怕半夜瞧了吓坏了您。”   完颜氏笑呵呵地打趣着说道。   乌林珠顿时破涕为笑,“阿尔哈图要是知道嫂子您这么说,回头又要不高兴了。”   “他几时高兴过,打小我就瞧着他那张黑脸,都疑心他是对我有意见了。”   完颜氏笑了笑,说道。   乌林珠想起自家侄子那张黑不溜秋的脸蛋,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旁边的胤禛朝她投来疑惑的眼神。   乌林珠笑着解释道:“阿尔哈图那孩子脸黑。”   胤禛笑着点头,算是明白了,他心里却想,这脸黑能有多黑。   他这念头一直到星辉把阿尔哈图叫出来见他,他才知道乌林珠那话还是客气了,这阿尔哈图的脸那可不是一般的黑。这要是搁在其他孩子身上,表情灵动一些,说不定也没看上去那么黑,可他小小年纪,老成持重,绷着张脸,行礼那也是有模有样,活像个小大人,瞧着那脸就更加黑了。   胤禛的唇角抽了抽,对着星辉说道:“令郎身有异象,将来定有出息。”   “四阿哥夸赞的极是。”星辉眼睛一亮,对胤禛瞬间格外有好感,他拍了拍阿尔哈图的肩膀,“从前有个算命的就说犬子将来能建功立业,说是宋朝的包公也是如此的异象。”   包公?胤禛憋住心里吐槽的**,这包公脸黑乃是民间传说,人家实际上脸白着呢,不过,胤禛看向阿尔哈图冷静的小黑脸蛋,笑着说道:“这孩子还真说不定是第二个包公。”   “是吗?那真是多谢四阿哥的夸赞了。”   星辉摸着脑袋,高兴地拍了下阿尔哈图的肩膀。   阿尔哈图一脸无奈,他朝胤禛看去,两人四目相对,俱都瞧见了对方眼中无奈的神色。   前院胤禛和星辉等人有说有笑,后院里,乌林珠坐在上首,喝着茶,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似乎丝毫没瞧见乌云珠难看的脸色。   适才,乌林珠已经让玛瑙等人把送给各院子的礼物都送了出去。   她今天送的礼物不但有郭络罗氏的,更有其他姨娘的。   她出手向来大方,这回回门,胤禛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更是开了他的库房,添了三分礼,因此连完颜氏和西佳氏瞧见乌林珠的礼物都有些惊讶,就更不必提那些姨娘们了。   “姑奶奶真是有心,竟然还惦记着我们。”   柳姨娘唇角带笑,殷勤地对乌林珠说道,“似潞绸这样的好东西,姑奶奶合该留着自己做几身衣裳才是。”   “柳姨娘客气了,这料子我宫里头也有,我们爷也说了,似这种好东西,白放着糟蹋,倒不如送给家里人,如今眼瞅着快入夏了,这料子质薄软和,姨娘不妨拿着做几身夏衫。”   乌林珠噙着笑意,柔声说道。   “四阿哥真是大方。”西佳氏咋舌地说道,这潞绸在外头一匹都得好几十两呢,搁在这里却是乌林珠随便拿来送给姨娘的礼物。   “四阿哥是大方,但我瞧着,他这回大方为着的不是咱们,是为咱姑奶奶。”   完颜氏促狭地瞥了乌林珠一眼,说道。   乌林珠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含羞对完颜氏说道:“嫂子几日未见,怎么这嘴巴厉害了这么多?”   “那古人道,一日不见你如隔三秋,如今和姑奶奶九日未见,就相当于九秋,这九年的光阴,自然也该有些长进了。”完颜氏一本正经地胡说道。   屋子里众人都被逗笑了,乌林珠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四阿哥这般大方,也不过是客气罢了,姐姐怎么不拒绝,反倒答应了?”   一直沉默着的乌云珠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从四阿哥陪着乌林珠下马车那时候开始,她心中的嫉妒就不禁渐渐滋生出来,她的未婚夫裕亲王世子保泰模样是不错,可和四阿哥相比起来,那就是云泥之别,她这对比着实是自找没趣,她也不想想四阿哥生母是什么人,那是德妃,虽说德妃这人心性不怎样,但模样可是没得说的,能从一个宫女爬到一宫之主,四妃之一,模样不说万里挑一,百里挑一那是有的。   再加上佟贵妃打小对四阿哥的熏陶,当年那佟贵妃的荣宠可是不一般,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四阿哥浑身天成一身的贵气,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乌云珠在那一刻,心里头就更加怨恨上了乌林珠,等回门礼摆出来后,她就更加对乌林珠恨之入骨。   若是没有乌林珠,这一切本该是她的,被四阿哥宠爱的该是她,被人羡慕吹捧的该是她,坐在上首的人该是她。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嫁给裕亲王世子保泰这事,毕竟保泰也算是配得起她了,可现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甘心。   乌云珠这话让屋子里静了一瞬。   郭络罗氏都错愕地看向乌云珠,她忙笑着打圆场说道:“乌云珠,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姑奶奶,您莫要和她计较,她还小,不懂事。”   乌林珠唇角噙着笑意,不冷不热地说道:“是还小,比我小一岁多。”   她这话让郭络罗氏脸色更加难堪了。   乌林珠捧起茶盏,掀开茶盖,轻轻拂了拂,啜了一口后才笑着说道:“额娘如今护着她,我也不和她计较,只是改日出了这门,得罪了其他人,怕是其他人没我这样的好肚量能容忍。”   “是,是。”郭络罗氏讪笑着说道,她朝乌云珠使了个眼神,道:“乌云珠,还不快和你姐姐道歉,你这孩子口无遮拦,如今受了教训,日后可得学着点儿乖。”   乌云珠咬着下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屈膝对着乌林珠行了礼,“对不住姐姐,我不该胡说八道。”   乌林珠瞧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收回眼神,喝了口茶道:“起来吧。”   乌云珠攥紧帕子,道了谢,起身回了座位坐下。   其他姨娘们脸上都不禁露出嗤笑的神色,柳姨娘更是如此,她以帕子捂着嘴唇笑道:“姑奶奶真是大度,怪不得招人疼呢。”   乌云珠捏着帕子,心里头恨意和怒火交缠在一起。   她只觉得在这里呆着的一个多时辰度日如年,好不容易送走了乌林珠,她才委屈地扑倒在郭络罗氏怀里哭,“额娘,那乌林珠也太欺负人了!”   “好闺女,咱们莫和她计较,往后日子长着呢,如今富贵,指不定将来落魄,一切都没个定数。”   郭络罗氏安慰道。   乌云珠抹着眼泪,点了下头,她瞧见桌上摆着的那些首饰料子就不禁气急,对丫鬟说道:“这些个她送的东西,全都拿出去烧了,别留在这里碍眼。”   “这……”沉香迟疑地看向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摆了摆手,道:“拿去烧了。”   沉香这才捧着那些首饰料子走了出去,心里头暗暗心疼不已。   这么些好东西,就这么烧了,真是可惜。   她和薄荷寻了个角落,刚把火点起来,身后就传来一把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沉香和薄荷两人顿时跟被雷劈中似的,两人僵硬着脑袋回头看去,便瞧见一脸怒色的费扬古。   当天早上,阖府的人都知晓郭络罗氏和费扬古吵了架。   柳姨娘知道后,让丫鬟把乌林珠送来的一对金钗取了出来,换下早上才拿出来的珍珠步摇。   “这珍珠步摇挺好看的,姨娘怎么换上金钗了?”丫鬟不解地问道。   柳姨娘瞥了丫鬟一眼,笑着拿手指点了下那丫鬟的鼻子,“你个傻子,说了你也不懂,去给我准备些点心来,说不定中午,老爷会来这边呢。”   那丫鬟将信将疑地去了。   中午的时候,费扬古果然到柳姨娘的院子里来,带着满身的怒气。   柳姨娘装作不知,笑着说道:“老爷,今儿个姑奶奶真是好大方的手笔,竟给妾身送了一对金钗,您瞧瞧,好不好看?”   她手指指着鬓发上斜插着的两根金钗。   费扬古瞧见这一幕,脸色登时好了许多。   果然除了郭络罗氏是白眼狼外,这院子里还是有懂得感恩的。   他点头道:“这金钗是不错。”   柳姨娘脸上的笑意便深了三分,几番讨好后,哄得费扬古答应今晚来这屋里陪她一起用膳。   郭络罗氏得知费扬古去了柳姨娘院子,迟迟未出,气得眼睛都红了。   可她这回却没有指责费扬古的理由,毕竟今儿个也是她做错事在先,竟然被费扬古抓住她让丫鬟把乌林珠和四阿哥送的礼拿去烧了,这要是传了出去,郭络罗氏怎么都得去了一层皮。   乌林珠在府上呆了一个多时辰,赶在午膳前回了宫。   她和胤禛先去了一趟永和宫。   刚到永和宫,乌林珠还未行礼,就瞧见德妃满脸的喜色,乌林珠心里正诧异时,就听得德妃对胤禛说道:“老四,额娘得恭喜你,宋氏怀孕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般在乌林珠和胤禛头上炸开。   胤禛当下下意识地看向乌林珠,他瞧见乌林珠脸上怔愣的神色时,心里头隐隐有些刺痛,他不由得皱着眉头,道:“额娘,你莫要说笑,宋氏怎么会怀孕?”   他一直都让人给宋氏喝避子汤,甚至在十月后就从没有碰过宋氏,宋氏如果真的怀孕,那到现在也该四个月了。   四个月,怎么也该显怀了!   “你这孩子。”德妃脸上露出嗔怪的神色,“这种事情,难道本宫能说笑吗?早上你们走后,本宫闲得无聊,便招来宋氏和钮钴禄氏陪着说话,谁知说着说着,那孩子却是晕倒了,本宫急忙让人去请太医来,这才发现这宋氏怀了身子,而且已经四个月多了。”   “儿臣一直都让宋氏喝避子汤……”胤禛沉着脸,说道。   德妃却笑着打断他的话,”老四这话快别说了,要是让宋氏听了,怕是要伤心,这避子汤有时候也未必有效。这孩子既然来了,总没有不要的道理,老四媳妇,你不会不高兴吧?”   胤禛带着歉意地看向乌林珠。   乌林珠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不高兴,但之后胤禛的反应却让她放下心来,宋氏怀孕,若是胤禛默许的,她才该伤心,如今这宋氏是算计了得来的,她何必为此和胤禛闹得不开心,白白便宜了宋氏和德妃。   乌林珠笑着摇了摇头,“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宋妹妹怀了孕,是好事啊。”   “老四媳妇就是贤惠。”   德妃唇角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是深不见底的恶意。   如今当着人前自然装得人模人样,这回出了这事,她就不信老四和老四福晋真的能继续一条心。   “行了,你们俩也回去吧,去瞧瞧宋氏,这孩子受了惊,真是怪可怜的。”   德妃拿帕子擦着眼角,说道。   乌林珠道了声是,和胤禛一起退下。   出了永和宫后,夫妻两人并肩而行,玛瑙、翡翠等人都退到后头去。   一回到院子,胤禛就朝苏培盛等人瞧去。   苏培盛等人立即识趣地退下,把这房间让给他们小两口。   苏培盛心里暗暗捏了把冷汗,四福晋可不要想不开,不然的话,他们的好日子又要到头了。   “你听我说。”人一走,胤禛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你说。”乌林珠带着笑意看着他。   胤禛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你不生气?”   “爷这话说得我好像天天都在生气似的。”乌林珠笑了笑,说道。   “此事是我不对。”胤禛握着乌林珠的手,刚才在永和宫里听见宋氏怀孕,他心里没有喜意,只有愤怒,他这辈子都从未有过家的感觉,自从乌林珠嫁了过来,他才有种归属感,如今夫妻浓情蜜意,琴瑟和鸣,宋氏却在这时候怀孕,而且还是在他早就让她喝下避子汤的情况下,胤禛能不恼怒吗?   “爷,妾身看这事和您也没关系,宋氏怀孕四个多月,这几个月竟一声不吭,前几日妾身说请太医给她瞧,她还死活不肯,如今想来,兴许是那时候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乌林珠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宋氏是真狠,在胤禛陪她回娘家归宁这日爆出自己怀孕的事,摆明了是要打她的脸。   “我明白。”胤禛沉着脸,他最恨别人算计他,何况还是用他的子嗣来算计。   “她还特地在永和宫中晕倒,怕是有意抹黑你的名声。”   乌林珠瞧着胤禛阴沉得可怕的脸色,她心里头不禁乐了,她都没恼呢,胤禛倒是恼上了,“爷不必为这种人动怒,她既怀孕了,那就让她生下来。”   “但……”胤禛皱紧眉头,这妾侍在主母之前怀孕,这主母可得受不少嘲讽。   胤禛可不舍得让乌林珠受这等委屈。   “没什么但是。爷,宋氏是招人厌,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如今也四个月多了,由着她去吧。”   乌林珠说道。   胤禛抿了抿唇,拍着乌林珠的手,道:“委屈你了。”   乌林珠唇角翘了翘,她可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德妃和宋氏不就是想用那个孩子离间她和四阿哥的感情吗?现在反而让他们两的感情更好。   再说,一个格格生下来的孩子,就算长成了,以四爷对宋氏的厌恶,那孩子只会给宋氏招来厌恶绝不会带去宠爱。   乌林珠对胤禛的心思的确猜的分毫不差。   两人一起用过午膳后,胤禛陪着乌林珠下了一会子的棋,才走,乌林珠歇了午晌起来,听见旁边吵闹的声音,便掀开眼皮,一双平静的眼睛波澜不惊。   “外头这么吵闹是怎么回事?”乌林珠问道。   “回福晋的话,是钮钴禄格格在陪着宋格格走动。”   玛瑙回道,她心里头带着怒气,这真是狗仗人势,前儿个还吓得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如今宋氏怀孕了,两人就蹦跶起来了。   “哦。”   乌林珠点了下头。   她想了想,对玛瑙问道:“爷刚才有赏什么东西给宋氏吗?”   “不曾,爷离开后就去了练武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玛瑙说道。   “既是如此,你去开了库房,取些好料子给她送过去,顺便和她说一声,让她安心养胎。”乌林珠说道。   “福晋?”   玛瑙错愕地看向乌林珠。   乌林珠笑着说道:“去吧,你主子我都没恼呢,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恼怒上了?”   她是真没这么小心眼,别的不说,如今这年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后宅一对莺莺燕燕的,四爷如此全心全意地对她,她心中早已满足,何况她又不是傻的,明知道四爷厌恶宋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不打发点儿东西,给自己打个贤惠的名声呢。   一个个?   玛瑙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是!”   她欢天喜地地和翡翠开了库房,取了些料子送到宋氏屋里头去。   宋氏瞧见那些料子,当时就愣住了。   她原以为今日之举能把乌喇那拉氏气坏,谁知她竟然送了礼过来。   “宋格格,我们福晋还说了,让您安心养胎,闲来无事不要走动,小心为上。”玛瑙笑着说道。   宋氏勉强露出个笑容,道了谢。   等翡翠、玛瑙走了之后,钮钴禄氏伸手去摸那些绫罗绸缎,她啧啧称奇地说道:“没想到福晋竟然这么大方,送这些好料子给姐姐。我看,她倒是会装贤惠,心里头不定多气呢。”   宋氏听见这话,心里头才稍微满意了些。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这胎是四爷的头一胎,四爷就算恼怒,想来回头也会来瞧她的。   然而,宋氏等了一天一夜,直到子时时分,听见前头的动静,她忙起身走到门口,却瞧见那声响朝着福晋屋子里去了。   胤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了一个态度,他不稀罕宋氏,更不稀罕宋氏肚子里的孩子,就算宋氏怀孕了,他也只字不问,甚至都没送礼过来安抚一二。   院子里原本有人瞧着宋氏怀孕,想趁机烧烧冷灶,一瞧这爷的态度,又缩了回去。   怀孕的格格是尊贵,可是前提得是阿哥们重视,若是不重视,就算你跟耗子一样,一胎生十个,也没人在乎。 第33章   胤禛的态度让乌林珠更是放心。   次日去永和宫里, 德妃捧着茶,瞧着她行了礼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起身吧, 不必多礼。”   “谢额娘。”乌林珠微笑着说道。   “昨日宋氏回去后可怎么样了?”   要说这德妃也真是能恶心人, 才见面就问起这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要是换成别个心态不好的福晋, 估计这会子就得气吐血过去了。   “回额娘的话,宋氏安然无恙, 妾身打发人去瞧过,面色不错。”   乌林珠唇角带着笑意, 温和地说道。   德妃掀了掀眼皮瞧了她一眼, 就这么坐得住。   她眼眸下掠过一丝讥诮,云淡风轻地说道:“那就好,咱们也该去给太后请安, 等会儿你记得和太后娘娘说这件喜事。”   “那是自然。多谢额娘提醒。”   乌林珠带着感激地看了德妃一眼, “妾身还当额娘已经把这好消息告诉了太后娘娘呢。”   德妃捧着茶盏的手掌顿了顿,心里头有些膈应, 她本想恶心乌林珠, 没想到乌林珠却是这种反应, 她将茶盏随意地搁在一旁, 翘起手指抚了抚耳朵上的一耳三钳, 唇角翘起, 似笑非笑地说道:“这等好消息该由你告诉太后娘娘才是, 太后娘娘一直都巴望着皇子们子嗣繁盛, 等会儿你告诉太后这事, 她肯定高兴。”   她就不信乌林珠真不生气。   这事搁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不得气得呕死,她乌林珠现在装得这么大度,等会儿怕是要没什么好脸色了,一想到能毁掉儿媳妇贤惠的名声,德妃心里就不禁感到快意。   “娘娘,时辰不早了。”   柳嬷嬷瞧见珐琅自鸣钟上的时间,站出列来,小声地提醒道。   德妃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乌林珠含笑着跟在她身后,婆媳俩人上了辇子,一路朝着宁寿宫而去。   她们今日到的时辰稍微晚了些,才刚走到门口,乌林珠就听见了宁寿宫里传来的笑声。   宜妃正陪着皇太后说话,她说话幽默,三言两语就把皇太后哄得笑得合不拢嘴,就连那些宫女太监也都带着笑意,等听见太监传德妃娘娘和四福晋来了,宁寿宫里安静了一瞬。   德妃虽然没特地命人告诉太后娘娘这个消息,可是后宫里的话何必人传,就算主子们不刻意打听,也多得是为了讨好她们而主动告知这些消息的。   佟妃和宜妃两人视线默契地落在落后于德妃一步之遥的乌林珠身上,瞧见她面色如常,一副温柔端庄的模样,心里头都稍稍松了口气。   “德妃妹妹今日怎么来晚了?”   荣妃瞧了德妃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往常妹妹您都是早早来的,今日倒是奇了,莫不是睡懒觉了?”   “荣姐姐说笑了,妹妹是因着过问老四媳妇老四格格怀孕的事,一时忘了时辰,才来晚了的。”   德妃不冷不热地挡了荣妃的话。   皇太后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她看向乌林珠,道:“老四的格格怀孕了?”   “是的,太后娘娘,是宋格格怀孕了,如今已经四个月多了。”   乌林珠带着笑,大大方方地回答了。   她这模样落在皇太后眼里,皇太后心中便不禁生出几分欣赏来,这当皇家的媳妇可不好当,这宋氏怀孕是不厚道,可如今怀都怀了,要是还露出一副哀怨的模样,那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与此如此,倒不如摆出大大方方的姿态。   这老四媳妇可以啊,大方得体,该做什么,心里也都有数。   皇太后笑着说道:“既是如此,怎么不早派人和哀家说一声?”   “孙媳妇就等着今日来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呢。”乌林珠撒娇道,“若是早说了,如今太后娘娘哪里还会感到惊喜?孙媳妇还想太后娘娘赏些好东西给宋格格呢。”   “好啊,你个小滑头,感情是想着哀家的好东西了。”皇太后先是对乌林珠的态度有些惊讶,而后却忍不住露出笑容,笑呵呵地打趣乌林珠。   她身为皇太后,虽然地位尊贵,康熙也孝顺,可却也是高处不胜寒,以前胤祺小的时候,皇太后还能有个小孩子陪着,等胤祺大了,搬到南三所去,皇太后这宁寿宫就又冷清了下来。如今虽然有大福晋、太子妃、三福晋,可这几位孙媳妇对她也是有尊敬而无亲近。冷不丁有个漂亮又懂事的孙媳妇亲近,皇太后自然受用。   宜妃和佟妃也瞧出来了。   宜妃当时就笑出来了,她对皇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瞧瞧老四媳妇多会说话,等会儿您可得挑些好的送,不然妾身都不答应了。”   “哎呦喂,哀家这儿哪里有好东西,老四媳妇哀家替你指个明处,你去你宜妃娘娘的宫里,她那翊坤宫的好东西那才叫多呢,哀家替你做主,你随便挑,你宜妃娘娘都给你。”   皇太后故意说道。   宜妃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她瞧着皇太后。   “太后娘娘,妾身就那点儿家当,哪里有什么好东西?”   乌林珠笑着起身冲着两人行了行礼,“太后娘娘和宜妃娘娘都别谦虚了,您二位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妾身不挑,随便二位赏什么东西都好。”   皇太后和宜妃对视一眼,两人扑哧一笑。   皇太后更是指着宜妃说道:“宜妃,你瞧瞧,如今老四可娶了个厉害的媳妇,往后这宫里头比你厉害的人有了。”   “太后娘娘,妾身早就瞧出来了,妾身还瞧出您啊偏心着呢,和老四媳妇一唱一和哄妾身的东西,罢了罢了,妾身大不了回去把箱底翻出来,寻摸有什么好东西能送得出手?”   宜妃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地摆了摆手,把众人逗得哄堂大笑。   这宜妃娘娘说没好东西谁相信啊,宫里头谁不晓得宜妃娘娘的阿玛是佐领三官保,她叔伯也都有权有势,压根不缺银子花,要说四妃当中,最富贵的莫过于她了。   三福晋董鄂氏瞧着众人的话题围着乌林珠有说有笑,心里头怪不是滋味。   她本想瞧乌林珠憔悴的神色,可瞧见的却是她容光焕发的模样,甚至那精气神比她都还好。   董鄂氏噙着笑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太后娘娘和宜妃娘娘都要给宋格格送礼,那妾身这个做嫂子的也不好小气,先前四弟妹给我们府上的田侧福晋送了文房四宝,回头我也送套文房四宝给宋格格,祝她平安生下给小阿哥。”   她说出这话,原是想气乌林珠,谁知道乌林珠竟露出喜色,笑着对她行了礼,“那就先谢过三嫂了,三嫂可真大方。”   董鄂氏一口闷气不但没抒发出来,反而还被膈应得不上不下,她勉强笑着说了句不必客气,心里却在嘀咕,这老四福晋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瞧着也不像是强颜欢笑。   上头太后娘娘和宜妃都赏了,下头的董鄂氏也送了礼,大福晋等人也不好不送,因此纷纷开口说要送礼给宋氏。   乌林珠一一替宋氏谢过。   她脸上满是真挚的笑容,任谁瞧了,都挑不出刺来。   董鄂氏只觉得如鲠在咽,德妃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本想瞧乌林珠气急败坏的神色,谁知道乌林珠一进来就先拉了皇太后一波好感,再借由皇太后搭上了宜妃,替宋氏要得了二位的礼物,进而让殿内的大小主子都送了礼,这待遇,一个普通的格格怎么可能得到?皇家子嗣贵重不假,可一个格格的子嗣,那真没什么人在乎。   谁瞧了乌林珠这番作态,不得夸她一句贤惠呢?   佟妃拿眼角的余光扫了德妃一眼,多年老对头,佟妃怎么会瞧不出来德妃脸色不好,她带着笑意对德妃说道:“德妃妹妹,本宫可真是羡慕你,有这么个贤惠大方的儿媳妇。老四媳妇这样大度又端庄的媳妇,如今可不好找了。您说是不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德妃能说不是吗?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姐姐说的是。老四媳妇的确是贤惠。”   “娘娘可真是会打趣人,妾身哪里有娘娘说得那么好?”   乌林珠露出一副害羞的模样,对着德妃说道。   她这句话直接把德妃膈应的脸色发青。   德妃深深地瞧了乌林珠一眼,她倒是小瞧了乌林珠,本以为她年纪小,会压不住脾气,没想到她却借着这事给自己打下个贤惠的名声。   贤惠这名声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就说三福晋,她受了那些侧福晋、格格多少闲气,到如今都没个贤惠的名声呢,她倒好,借着个宋氏怀孕就让皇太后和娘娘们夸她贤惠。   有这句话在,乌林珠便算是在皇室里真正站稳脚跟了。   而且,这名声传出去,皇室宗族的女眷也都会对她先有几分好感。   即便是德妃,此时也都不得不承认乌林珠的确是个聪明人。   这一波算计,的确厉害。   出了宫后,德妃瞥了乌林珠一眼,道:“你不必跟本宫回去,回去好好照顾宋氏吧。”   乌林珠笑着道了声是。   她目送着德妃离开,唇角的笑意深了三分。   一个宋氏就给她打造了好名声,这样的“宋氏”,她不介意多几个。   “玛瑙,回宫吧。”   乌林珠云淡风轻地说道。   “是。”玛瑙搀扶着乌林珠上了辇子,往南三所回去。 第34章   乌林珠回到南三所没多久, 各宫送来的礼物都到了。   “福晋,这是三福晋送来的一套文房四宝。”玛瑙托着托盘, 将董鄂氏送来的礼物送到乌林珠跟前。   乌林珠瞧了一眼, 笑了一声,摆摆手, 道:“都送去给宋氏吧。”   这董鄂氏也真是会拾人牙慧,连膈应人的办法都得学她的, 何必呢?   “是。”玛瑙答应一声,朝着小丫鬟们使了个眼神, 带着各宫送来的礼物朝着宋氏的次间而去。   宋氏正坐在榻上和钮钴禄氏说话。   自打宋氏怀孕的消息传出来后, 钮钴禄氏当日就奉上珍珠步摇前来给宋氏道歉。   宋氏这人眼皮子浅,瞧见好东西,又被钮钴禄氏吹捧了几句, 登时就笑着将之前闹出来的不愉快翻过了篇, 何况她也乐得有人吹捧自己。   “姐姐怀了这胎后面色红润,肌肤如霜似雪, 想来肚子里的定然是个阿哥。”   钮钴禄氏笑盈盈地吹捧道。   “有这种说法?”宋氏被说得心花怒放, 不由得喜上眉梢地瞧向钮钴禄氏。   “自然有, 我额娘他们都是这么说, 我嫂子当年生我侄子的时候那情形和姐姐现在是一模一样。”   钮钴禄氏说着好话, 心里暗暗冷笑, 宋氏这胎就算怀了阿哥, 那又如何, 能活到周岁再说也不迟。   宋氏丝毫想不到钮钴禄氏心中是这么想, 她被钮钴禄氏的话说得眉开眼笑,正要说话的时候,流月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对她行了礼后,说道:“格格,福晋命人把各宫娘娘和福晋们送的礼送过来了。”   宋氏一听这话,眉梢微微挑起,眼神中露出贪婪的神色,她忙道:“快让她们进来。”   “是。”流月答应着去了。   不一时。   各宫娘娘送的礼物都摆在了宋氏面前。   宋氏命人将一样样礼物打开,瞧见那五花缭乱、价值不凡的各色礼物,她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钮钴禄氏虽然不怎么贪财,可此时瞧见那些礼物时,也都不禁看直了眼。   就怀个孕,就能有这么多赏赐?!   钮钴禄氏心中更加蠢蠢欲动,宋氏瞥见她的神色,故意笑着说道:“妹妹可有喜欢的,不如姐姐挑一件送与你?”   钮钴禄氏怔了下后,笑着说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她现在手头紧,难得宋氏这么大方,钮钴禄氏自然不客气了。   宋氏的眼神在那些礼物上扫去一眼,金步摇,不行,翡翠耳坠,她自己都没有,瞧来瞧去,宋氏最后瞧中了一匹里纱,她笑着朝那匹里纱点了点,对钮钴禄氏说道:“妹妹可喜欢这料子?”   钮钴禄氏脸都快黑了,这么多好东西,宋氏就送一匹里纱,这里纱才价值十几两罢了,她心里头窝着火,面上还不得不笑着说道:“多谢宋姐姐。”   “咱们姐妹客气什么,往后还要互相照应才是。”   宋氏虚伪地说道。   钮钴禄氏连声道是。   送了礼物后,宋氏就挥挥手示意玛瑙等人退下。   玛瑙怔了怔,低着头,眼中带着一丝怒气,回去后,她对乌林珠说起此事,愤愤不平地说道:“福晋,这宋格格也太没规矩了,她那些礼物要是没有您,怎么会有,她竟然连谢都不说一声。”   乌林珠手执着棋谱,听见这话,掀起眼皮瞧了气得脸都红了的玛瑙一眼,道:“玛瑙,你气什么,你主子我都没生气呢。”   “奴婢是替福晋委屈。”玛瑙红着眼眶说道。   乌林珠瞧见这一幕,不由得笑了,她摇了摇头,对旁边哭笑不得的翡翠说道:“你瞧瞧,还是小孩子性子呢,半点儿受不得气,行了,玛瑙,你几时瞧见你主子受过委屈?”   正说着这话呢,外头走廊里响起一阵说话声。   乌林珠停住了嘴,听着声音像是采莲在说话,她略等了等,片刻后,采莲打起帘子走了进来,面带难色地对着乌林珠说道:“福晋,宋格格那边打发了人来说,如今她怀着孕,想要些燕窝来补补身子,膳房那边的人不肯,想请福晋给个主意。”   给个主意?   乌林珠眼睛里露出一丝嗤笑,要主意是假,打秋风打到她头上才是真。   看来是今日送的那些礼物让宋氏膨胀了,竟然有这等胆子了,这也好,捧杀,捧杀,不捧起来,怎么杀?宋氏越是骄纵,爷就会越发厌恶她。   一些燕窝换来宋氏的永无翻身之地,外加一个贤惠的名声,这买卖做得值。   采莲说完这话,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心里暗道,这宋格格是真不知天高地厚,燕窝这等东西,也是她配吃的。   “她既然要燕窝,”乌林珠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撑着下巴,巧笑倩兮,“就给她吧。膳房那边不会没有燕窝,只是这不是她的份例,你拿了三百两去,让膳房的人采买些好的燕窝给她,这三百两也不拘这燕窝,宋氏要吃什么,都从这里头出,回头要是少了,再说一声。”   “——是。”   采莲惊讶地答应了一声。   乌林珠朝旁边的翡翠瞧去一眼,翡翠立即会意,去开了匣子,取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了采莲。   采莲亲自陪着流月膳房走去。   膳房的小太监们正说着这事,孙吉祥有些忐忑地对着慢悠悠地品着茶的徐公公说道:“师父,刚才您怎么不答应给宋格格做燕窝呢?”   徐公公听见这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给宋格格做燕窝,这银子谁出啊?你出?”   “我哪里有这钱。”孙吉祥摸着脑袋,低下头说道,“我这不是想着宋格格如今怀着孕,她要东西咱们不给,回头四阿哥怪罪?”   “吉祥,我说你跟在你师父身边学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学聪明?这燕窝咱们不能给,这位主要是得宠,别说燕窝,就是金窝银窝,咱们都得想办法弄来,可这位主分明是没有得宠的命,咱们就算多给一勺盐那都是白给,何必呢?”   徐公公摇头换脑地说道。   孙吉祥心里并不服气,他扪心自问,要是他是四阿哥,肯定宠宋氏,毕竟宋氏怀了孩子。   正在孙吉祥这样想着的时候,采莲带着流月走了进来。   徐公公原本抱着紫砂壶喝着茶,瞧见采莲进来,连忙把紫砂壶搁下,迎了上去:“采莲姑娘,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公公说笑了,我是为了燕窝的事来的,我们福晋说了,宋格格以后要单点什么,公公只管给她,这里是三百两银票,   那些东西的花费都从这里出,若是有不够的,公公只管说一声,我们福晋会再添上的。”   采莲有条不紊地说道。   徐公公听见这番话,眼神中掠过一丝诧异的光芒,他笑了笑,说道:“四福晋真是客气,何必给银票呢?这钱咱家可不能收。”   “公公就收下吧,这是我们福晋的意思,您若不收,我可不好交代。”   采莲心知这徐公公是在客套,便笑着把银票塞到他手里头去。   果然,徐公公捏着银票,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三分,“那行,四福晋真是大方,咱家早就命人备下了燕窝了,吉祥,还不快去端出来,让流月姑娘带走。”   “是。”   孙吉祥连忙答应一声。   他心里暗暗咋舌,这徐公公真是人老成精,刚才他还想徐公公怎么让他多备了一盅燕窝给田侧福晋,感情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流月提着食盒,趾高气扬地瞥了孙吉祥一眼。   “早如此,不就完了?我们宋格格现在怀着身孕,什么都吃不下,好不容易想吃点儿燕窝,你们耽误了格格的胃口,若是四阿哥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是,是。”徐公公和孙吉祥都陪着笑。   采莲唇角掠过一丝讥诮,她笑着出声替他们二人解围,“行了,流月,你快去吧,别让你家格格等急了。”   “是,采莲姐姐。”流月想起宋氏的脾气,这才放过徐公公等人,转身离开。   “徐公公莫要见怪,她年纪小,有些没规矩。”   流月走后,采莲对着徐公公温和地说道。   “姑娘放心,咱家不会和她计较的。”徐公公回答道。   不过是纸老虎,连正经主子都不得宠,一个小奴婢就狐假虎威,徐公公连出手都不必,就可等着瞧她们日后的下场。   宋氏得了燕窝后,又知晓乌林珠让膳房给她开了小灶,果然越发得意。   她摸着肚子,冷笑着说道:“那乌喇那拉氏如今也晓得来讨好我?可惜晚了!”   “格格这话可得小声些,要是被人听见,那可就麻烦了。”秀月面露惶恐神色,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小声地说道。   “秀月,你怕什么,如今咱们格格怀着爷的孩子,就算被听见了,那又何妨?”   流月不以为意地说道。   “就是。秀月,你可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宋氏斜了秀月一眼,说道:“又或者说,你是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正房里的那位?”   “奴婢绝无此意!”   秀月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屈膝跪下。   “绝无此意,我倒瞧着秀月你似乎和正房的人走得有些近乎。昨儿个我还瞧见你和那翠芝说话呢。”   流月冷笑了一声,唇角撇了撇,瞧着秀月说道。   秀月怔了怔,瞧见宋氏阴沉下来的脸色,她面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膝行着到宋氏跟前,“格格,奴婢绝无二心,要是有二心,就叫奴婢遭天打雷劈。”   “秀月。”   宋氏唇角撇了撇,她吹了吹面前的红枣鸡汤,喝了一口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如今我怀着身子,大意不得,你且出去,等过些时日,我还要你来伺候。”   “格格……”秀月怔愣地看着宋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她伺候了宋氏这么多时日,从未行差踏错,没想到宋氏今日竟然因为流月的一句话就想要赶她走。   “你自己收拾了东西去吧,不要闹得太难看。”   宋氏平静地说道。   秀月咬着下唇,道了声是,她转身去收拾了东西,她的东西并不多,只不过几件衣裳就没了,其他的宫女不少都有主子赏赐的首饰,宋氏门地低微,又是贪婪小气的,秀月伺候这么久,从未得过赏赐,如今要走倒是轻松。   赶走了秀月,宋氏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她歪在榻上,想了想,对流月说道:“你前几日不是说有个宫女想过来这边伺候?”   “是,格格,那宫女还特别懂事,她送了一对金镯子给您呢。”流月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对明晃晃的金镯子,递到了宋氏跟前。   宋氏接过手,掂量了下,面上神色淡淡。   “就这些?”   搁在之前,宋氏定然满口答应,可现在她已经被这荣华富贵砸昏了头脑,乌林珠的特殊待遇的确让她膨胀了,她都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侧福晋了,自然瞧不上一对缕空的金镯子。   “格格,那宫女手头紧,这金镯子是她唯一的家当了。”   流月说道,她瞧见宋氏神色不变,眼睛滴溜溜一转,凑上前,低声说道:“那宫女原还是福晋那边翡翠瞧上的,打算要去伺候,只是她不肯,觉得咱们这儿比福晋那边好。”   宋氏一听这话,脸上就露出几分笑容来。   她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算她有眼光,好吧,秀月既走了,也该有个人来顶她的缺,你喊她来伺候就是了。”   “是,格格,那奴婢这就去告诉她,让她回绝了翡翠,免得被福晋那边要了过去。”   流月积极地说道。   宋氏点了点头,将那对金镯子放入手旁的妆奁。   ……   “行,我知道了,宋格格那边既然要了你去,福晋这边自然不会阻拦,你去吧。”   翡翠微沉着脸对面前的宫女说道。   那宫女心里松了口气,道了声是,快步退了下去。   翡翠压着心中的怒火,打起帘子往屋里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内务府这边送来的宫女其实不少,只是乌林珠觉得有些宫女岁数比较小,不好使唤,便让翡翠留意这后宅里岁数大,规矩还可以的宫女,打算提一个当二等宫女。   翡翠便瞧见了刚才来回话的绿韵,谁知晓这绿韵竟然投奔宋氏去了,这简直就像是一巴掌扇在了翡翠脸上。   屋子里,乌林珠正微微阖着眼睛假寐。   翡翠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是听见了动静。   “出什么事了?”乌林珠缓缓睁开眼睛,问道。   “福晋,刚才绿韵来回了话,说宋格格要了她去伺候。”   翡翠握着拳头,忍着怒气说道。   乌林珠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后才想起这人是谁:“宋氏既要她,那就由她去吧,如今瞧出她品行不好,总比日后出事了强,咱们这是走运了呢。”   乌林珠的话逗得满屋子噤若寒蝉的宫女们笑成了一片。   玛瑙更是笑着对翡翠说道:“是啊,翡翠姐姐,您还得多谢宋格格替咱们检验出来了,像这种背主眼睛长头上的,咱们要是要了过来,那才麻烦呢,说不定哪日就被人收买了去。”   翡翠听了这番话,唇角也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她抿了抿唇角,道:“虽是如此,可到底让人恼怒,宋格格岂能不知晓绿韵是咱们瞧中的人,这样要了去,分明是在打咱们的脸。”   “你又错了,翡翠。”   乌林珠坐起身来,对翡翠说道:“她这不是在打咱们的脸,是在打她自己的脸。”   翡翠怔了怔,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乌林珠也不和她解释,她笑着捧起桌上还热着的茶盏,喝了一口后,说道:“翠芝,你去和小荣子说一声,让他去问问苏培盛爷今晚几时回来?”   “是。”翠芝领命而去。   小荣子不敢耽误福晋的事,何况这是乌林珠头一次使唤他办正经差事,如今这后宅里气氛不对,宋氏那边隐隐有兴风作浪的趋势,小荣子为了主子,自然是拼了命想办好这件差事。   他赶到上书房的时候,远远瞧见苏培盛,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走了过去,对着苏培盛把乌林珠问的话一字不改地说了出来,生怕耽误了乌林珠的事。   苏培盛愣了愣,左右瞧了一番,拉着小荣子到了一旁,他脸色凝重,对着小荣子问道:“荣公公,咱家问你,福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可不敢被您称荣公公,苏公公您唤我小荣子便成了。”小荣子忙说道。   他斟酌了一番后,把绿韵的事给说了出来。   苏培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半天没回去,宋格格怎么就这么能耐?!   别人也就罢了,福晋要的宫女她也敢抢,真当自己如今是人上人了?!   “行,我知道了,你且等一下,我去问问爷。”   苏培盛朝上书房里瞧了一眼,瞥见他们爷正和五阿哥说着功课上的事,心里头有些忐忑不安。   这宋氏作死,可别连累了他。   苏培盛刚这样想到,就发现他们爷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哥,怎么了?”胤祺看着说着说着就停下来的胤禛,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朝外看去。   “我出去下,你先自己琢磨下。”胤禛站起身来,说道,他认出苏培盛身旁的小荣子了,这是乌林珠那里伺候的太监,乌林珠等闲不会轻易派人到上书房这边来,想来是出了事。   “怎么回事?你们主子让你来干什么?”   胤禛背着手,对着小荣子问道。   小荣子有些慌,但还是利索地把乌林珠的话给说了出来。   胤禛皱了皱眉,他没问小荣子,反而直接说道:“我今日申时三刻会回去。”   小荣子道了声喳,见胤禛没有多问的意思,便道:“那奴才这就告退。”   “嗯。”   胤禛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瞧见小荣子走了后,他转过身看向苏培盛,苏培盛头皮都发麻了,“你去打听下情况,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苏培盛道了声是,连忙带着个小太监去了,他在心里把宋氏给臭骂了一顿,等回去后,把消息的来龙去脉一打听,苏培盛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宋氏竟然这么出息,先是要燕窝,再是开小灶,紧接着是要福晋的人,这再下去,岂不是要翻了天了。一想到爷那边还等着他回话,苏培盛就恨不得一头碰死,把自己撞晕了过去,他们爷之前就吩咐过他,让他瞧着后院,多帮着福晋,没想到这几天没留意,宋氏就要上天去了。   苏培盛知晓,这消息告诉他们爷,他们爷肯定会恼怒宋氏,可是他也难逃一劫啊。   苏培盛抹了一把脸,带着小太监回了上书房。   胤禛早就等着他的回话,在听见他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后,胤禛的脸色瞬间格外的精彩。   他本就厌恶极了宋氏算计他,如今这宋氏还仗着自己怀孕,作威作福,就更加让他感到恶心。   “你怎么当得差事?!这些事竟到现在才知道。”   胤禛阴沉着脸,看着苏培盛喝道。   “奴才知错,还请爷责罚。”苏培盛不敢反驳,何况此事的确是他疏忽大意。   “回去后自己去领二十板子长长记性。”   胤禛说道。   苏培盛心里松了口气,道了声是,退到一旁。   只是二十个板子,苏培盛还能忍受,可是,苏培盛却在心里给宋氏狠狠地记了一笔,这要是没有宋氏,他哪里会被罚挨板子?   申时三刻。   胤禛准时回来,他刚走进屋,乌林珠就起身迎了出来。   “爷。”乌林珠带笑着看着胤禛。   她表现得如往常一般,胤禛心里头却不禁隐隐有些心疼,他福晋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却还为了他强颜欢笑,胤禛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乌林珠瞧见胤禛眼神中心疼的神色,心里头虽然疑惑,但却也乐见其成。   她可不委屈,这几日胤禛忙,除了夜里来她屋里外,其他时候都在上书房和书房两点一线来回,乌林珠便把宋氏当跳梁小丑来瞧,也算是拿她解闷。   如今这跳梁小丑自己作死把把柄送到乌林珠手上来,乌林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委屈? 第35章   “妾身让膳房的人备下了几道爽口的菜, 不知道合不合爷的胃口?”   乌林珠带着笑,问道。   胤禛笑了笑, 道:“福晋点的, 我一定喜欢。”   他旁边伺候的苏培盛眼皮稍微抬了抬,他伺候四爷这么多年, 可从未听过四爷说这样的话,便是在永和宫那里, 也从未如此过。   等晚膳传进来后,胤禛果然很给面子, 用了七分饱。   吃饱喝足后, 他漱了漱口,捧着茶,问起了刚才乌林珠让小荣子去问话的事。   “福晋素来周到, 今日让下人来问这话, 是否是院子里出了什么事?”   “爷还真是猜对了。”   乌林珠笑着说道:“近日来宋格格有孕在身,终日点一些燕窝鱼翅, 还有些鸡汤鸭汤, 这些虽都是补身之物, 可是这胡乱饮食, 妾身瞧着心里头有些担心,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想从娘娘那里请个嬷嬷来, 不知道爷意下如何?”   胤禛听见这番话, 心里头如同针刺一般, 这回宋氏怀孕原是他惹出来的麻烦,如今宋氏在后宅狐假虎威,乌林珠不但不恼,还替她担忧,他伸出手,拍了拍乌林珠的手背,道:“宋氏如此嚣张,你怎还为她着想?”   乌林珠心道,她派小荣子去问话,果然这一步是走对了。   想来胤禛已经知道宋氏这些时日闹出来的幺蛾子了,她笑了笑,道:“爷说这什么话,她如今怀着身子,要些东西进补也是该的。”   “我看她是仗着肚子有子得意妄为。”胤禛冷哼了一声,丝毫不给宋氏面子的说道,“要燕窝鱼翅,以她的位份哪里有资格要,还不是福晋大方替她出了这钱。我听说,你院子里原先要的宫女也被她抢了去。”   乌林珠摇头,“宋妹妹那里缺了人伺候,要一个人也是该的,想来她兴许不知道绿韵原是妾身要的。”   “我的好福晋,你就是心太软,你这般作态,日后岂不是要叫她爬到你头顶上去了?”   胤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乌林珠。   他想起之前在乌喇那拉府上,费扬古总是说乌林珠受委屈,想来就是因为这和软的性子。   “你这性子日后可要改改才好,当主子的哪里有叫奴才欺负的?”   苏培盛心里一跳,他心里嘀咕道,就他们四福晋这手段,谁能欺负得了她啊。   玛瑙等人也是低着头,脸色一脸的古怪。   都不晓得四阿哥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乌林珠怔了怔后,顺势露出委屈的模样,道了声是。   “苏培盛。”   胤禛心想,福晋这般心善,她不好处置宋氏,那就由他来。   宋氏忤逆他的意思私自怀孕已经够让他厌恶,如今还仗着此时欺负他福晋,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奴才在。”   苏培盛一个机灵,连忙站到跟前去。   “你去传我的话,告诉宋氏,从今儿个起,她的份例里头有什么就用什么,之前用的那些燕窝鱼翅都从她的份例里头扣,若是再有恃孕生娇的事,我绝不轻饶。”   胤禛语气果断,锋利如刀的眉眼带着几分戾气,他性格是沉稳,可发起火来,那才更叫吓人。   “另外,那个绿韵……”胤禛眼眸幽深,唇角掠过一丝冷意,“背主的东西就不必在这院子里头伺候,掌嘴三十,让所有人都瞧着,之后再送去辛者库,至于宋氏那边缺的人,你找个老实的送去。”   “是!”   苏培盛利索地应了一声。   他领着两个小太监往宋氏住着的次间而去。   屋子里,乌林珠眼眸里掠过一丝诧异和笑意。   她早猜到胤禛会处罚宋氏,可没想到这回的处罚竟然这么狠。   不过,这下也好,正好能敲打敲打那些心思浮躁之人。   苏培盛到的时候,宋氏正在屋子里开着妆奁,盘点着之前各宫娘娘送的首饰。   她是个小门第出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华贵的首饰,如今这么多首饰都属于她,宋氏几乎每日都要拿出来看个两三次这才罢休。   “格格,苏公公来了。”绿韵走到宋氏身边,说道。   宋氏眼前一亮,这苏公公来,莫非是爷给她赏赐来了。   她就说爷不会那么狠心,怎么可能她有孕,却一点儿也不赏赐。   如今她得了爷的赏赐,日后在这后院里简直不必顾忌了。   “快让他进来。”宋氏连忙对着镜子瞧了瞧,确认了妆容无误后,才提着裙角朝着外头走去。   “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万福金安。”苏培盛走进屋里,利索地行了个礼。   “苏公公不必多礼,起身吧。”宋氏坐在圈椅上,手指搭在扶手,唇角勾起,脸上容光焕发地问道:“今儿个是吹得什么风,怎么把苏公公你给吹来了。”   宋氏说着这话,眼神在苏培盛身后那两个小太监手上转悠了一圈,瞧见他们手上空空后,心里就咦了一声。   苏培盛心中冷笑,这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呢。   他道:“回格格的话,奴才是替爷来传话,爷说了,打从今儿个起,您的份例里有什么您就用什么,先前您用的燕窝鱼翅都从您的份例里头扣,另外,还有,哪个是绿韵?”   绿韵身子一颤,颤抖着嘴唇站出来,“是我。”   “原来是你,爷说了,我们这里容不下背主的东西,”苏培盛转过头瞧向两个小太监:“小松子,小果子,把她压下去到院子中,让所有人都过去瞧,掌嘴三十,打了之后再送去辛者库。”   听见苏培盛这番话,绿韵两腿一软,直接软倒在地上。   那小松子和小果子可不客气,直接就上去,一人一边把绿韵给拉了起来,拖了出去。   “不会的。”宋氏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培盛,她猛地站起身来,“爷不会这么对我的?”   “格格,奴才可不敢假传爷的话,您要是不信,不如随奴才去爷跟前问问?”   苏培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宋氏咬着下唇,手指指套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   她自然知道苏培盛没这个胆子,真要闹到四爷面前去,那也只有下场更糟糕的情况。   可是要她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处置,她不甘心,她好不容易稍微有了点儿荣耀,却被猛地一下打落谷底,人生中,最可怕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拥有过却又失去了。   “去就去!爷定是相信了福晋的话,我要去跟爷说清楚。”   宋氏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绝不相信爷会对她这么狠心,一定是福晋在里头搬弄是非,爷才会这么恼怒她。   不信,她一定要在爷的面前揭穿福晋的真面目。   “那格格请吧。”   苏培盛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氏剜了他一眼,手搭在流月手背上,朝着西厢房而去。   西厢房里,乌林珠正和胤禛对面而坐。   两人处理了这事后,都自觉地把话题岔开,胤禛瞧着面前的棋局,眉头紧锁,他摇头道:“福晋这些日子下棋勤了,这棋力又精湛了,这步棋下得真妙。”   乌林珠摩挲着黑子,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胤禛一眼,“爷这话是夸我呢,还是夸您自个儿,这些日子陪妾身下棋的可是您啊。”   胤禛被戳破了心思,脸上带着笑容,两人气氛正温馨时,外头却传来宋氏吵闹的声音。   “让我进去,你们两个奴婢凭什么拦着我?!”宋氏怒气冲冲地对翠芝和采莲两说道。   “格格,此处是福晋的住所,您要见爷,也得容我等进去通报一声。”翠芝语气冷静地说道。   宋氏听见这话,心中越发恼怒,她一把推开翠芝,那力度大得翠芝一时无防,竟被推倒在地,采莲可不敢让她随便闯进去,却又不敢碰宋氏,如今她怀着孕,出了什么事,要是赖在乌林珠头上,那可就麻烦了。   因此,采莲只能挡在帘子前,费力地拦住宋氏。   胤禛在屋里头听见这出闹剧,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喝道:“让她进来!”   他倒要瞧瞧这宋氏来干什么,他都让苏培盛去传话惩治了宋氏这么一番,宋氏还敢这么嚣张,这还是他在这儿呢,要是他不在这儿,这宋氏岂不是要上天了!   “听见没有,爷让我进去。”   宋氏冷冷地瞥了采莲一眼。   采莲不卑不亢地让到一旁去,打起帘子,宋氏走进屋里,一进屋,瞧见胤禛的时候,她就屈膝跪下,双眼泛红,眼泪当下就滚落了下来,娇滴滴,充满委屈地喊了一声:“爷。”   当下时,胤禛就被恶心得差点儿把晚膳给吐出来。   他脸色不渝地看着宋氏,“你这哭什么,适才你硬闯福晋屋子,我可还没怪罪你呢。”   “爷,妾身是逼不得已。”   宋氏眼眶里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似的往下落,她捏着帕子,抬起头来,委屈地说道:“妾身若是不这么做,岂能有机会进来见爷?”   “你就是不这么做,福晋也不会拦你。”宋氏第一句话就成功地惹恼了胤禛,这要是交换身体之前,胤禛说不定还听不出宋氏是在给乌林珠上眼药呢,可在乌喇那拉氏府上受了那么多的熏陶,胤禛哪里还听不出宋氏这番话的恶意。   宋氏怔了怔,她咬着下唇,道了声是。   胤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你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妾身是想来找爷主持公道。”宋氏想起要紧的事来了,急忙抬起头来说道,她瞧见旁边雍容华贵的乌林珠,见她神情自若,仪态端方,心里头恨得咬牙切齿。   “主持什么公道?”胤禛沉着脸问道。   这宋氏该不会以为他的处置是因为乌林珠上的眼药吧。   果然,宋氏一开口就是冲着乌林珠去的,她露出一副惧怕的模样,道:“妾身从未开口奢望福晋赏赐什么燕窝鱼翅,先前的燕窝鱼翅都是福晋自己赏的,那个宫女,妾身也不知原来是福晋要的人,倘若妾身知晓,怎会要她?福晋恐怕是误会了妾身的意思,让爷产生了误会,这才责罚了妾身。妾身想和福晋把事情说清楚,也免得福晋误会了妾身。妾身虽怀着身孕,可绝不敢有冒犯福晋的意思。”   宋氏这番话,果然句句剑指乌林珠,表面上说是误会,实际上却是在说这一切都是乌林珠设下圈套,故意抹黑她。   乌林珠眉头微微皱了皱,脸上露出诧异和受伤的神色,“妹妹怎么会这么想?这些事都不是我告诉爷的。”   什么?宋氏怔住了,不是乌喇那拉氏,那是谁?   “若你是来说这些话,那你就可以回去了。这些事福晋都没告诉我,是我让苏培盛打听的。”胤禛的脸上笼罩着寒霜,“你要主持公道,难道是觉得我的处置不公吗?”   “不,不是……”   宋氏被这质问吓得慌了手脚。   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不是乌喇那拉氏告状,毕竟在她看来,四爷平日里忙于功课,怎么会管这些事情?   “刚才难道不是你自己说要我主持公道?”胤禛冷笑一声,“亏福晋先前还说要去和德妃娘娘请个嬷嬷来照顾你日常饮食,你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浪费了福晋的一番好心。”   宋氏听闻这话,眼前顿时一黑,她是真没想到这一出。   “看来,只是罚你份例还不够。”   胤禛瞧着宋氏的眼神里此时只有嫌恶,“你心思既这么多,还是先禁足了,几时这些闲杂心思没了,再出来吧。”   “爷,妾身知错了。”   宋氏哪里肯,她怀着身孕,已经不得宠,若是再被禁足,那日子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下去。”胤禛皱着眉头看了宋氏身旁吓呆了的流月一眼。   流月心里一慌,连忙搀扶起宋氏,“格格,咱们还是回去吧。”   她丝毫不敢犹豫,硬是把宋氏搀扶了回去。   刚才他们爷的眼神,流月一点儿也不怀疑,倘若她再不把她们格格搀出来,那她的下场就会和绿韵一模一样。   她们刚回到屋子,就有人来唤流月出去。   流月这时候不敢像前几日那样那么嚣张了,乖巧地跟着人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四爷发的话,那些宫人是不敢糊弄的,三十个巴掌打下来,绿韵的脸肿的跟猪头似的,末了还被人直接送去了辛者库,那可是皇宫里头最苦最累的地方,跟南三所简直是天壤之别。   四阿哥这一出杀鸡儆猴何其成功。   次日的时候,翠芝等人出去要早膳,其他宫女太监都是各种鞍前马后地奉承,尤其是那些前些日子瞧着宋氏嚣张起来上前讨好的,更是拼命地讨好她们,生怕和绿韵同一个下场。   这从南三所到辛者库容易,从辛者库重新回到南三所那可就难了。   “爷身上的衣裳瞧着像是有些短了。”   西厢房里,乌林珠替胤禛穿上长袍,笑着说道:“今儿个爷若是早些回来,妾身就替您量下身,给您做几身衣裳,怎么样?”   “这自然好。”胤禛眼神中露出几分意动,他握住乌林珠的手,“只是这做衣裳太劳累,怕是得辛苦福晋。”   “有什么辛苦的,妾身横竖闲着,做几身衣裳也是好的。”   乌林珠这是在犒赏胤禛昨日的表现。   没了宋氏这个跳脚的,钮钴禄氏不值一提,她闲来无事,做做衣裳打发下时间也好。   “那就辛苦福晋了。”胤禛说道。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对苏培盛说道:“对了,苏培盛,回头你去把我的库房册子和对牌都取来,交给福晋。”   “爷?”乌林珠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   这阿哥们的库房册子和对牌向来都是他们的总管太监负责的,虽然说婚后该交给福晋,但这算是私房钱,因此绝大多数阿哥都是默认由总管太监拿着,这样要打赏格格、妾侍们也方便。   乌林珠可是知晓四阿哥那小金库里头有多少好东西,胤禛就这么把这小金库给了她来管,乌林珠这回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往后就辛苦你了。”   胤禛笑着说道。   乌林珠眉眼上渐渐漫开几分笑意,浅笑着道了声是。   她这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去给德妃请安都没有受到影响。   昨夜,南三所四阿哥院子里那么大的动静,德妃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乌林珠一进里头,德妃就直接扣下个大帽子:“老四媳妇,昨儿个夜里出了什么事,你要罚那宋氏,还让她禁足,你既然身为福晋,理该大度才是,怎么却如此作为?”   乌林珠早习惯德妃的恶意,她不卑不亢地说道:“额娘此言差矣,罚宋氏,乃是爷做的决定。额娘若是觉得不妥,不如回头您问问爷。”   德妃被乌林珠这么一顶嘴,脸上神色有些难看。   她冷着脸,“就算是老四的决定,你当福晋的,难道不该劝劝?”   乌林珠脸上露出羞涩的神色,“额娘真是说笑了,我们做女子的自然是以夫为纲,哪里有违背丈夫的?”   德妃接二连三被怼了回来,脸上的表情都露出了几分怒气。   “你倒可真是伶牙俐齿。”   “多谢额娘赞赏。”乌林珠带笑着说道,“既然额娘今日心情好,那儿媳就斗胆跟额娘要个能照顾宋氏的嬷嬷,毕竟如今我们院子里那边没嬷嬷照顾过孕妇,还得跟额娘要个人才能行。”   要个嬷嬷?!   德妃眼眸里都快忍不住冒火了。   这乌林珠是真有本事,既气了她,又想要个嬷嬷去照顾宋氏,这样一来,将来宋氏即便出了什么事,她也大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可偏偏,她却不能不答应。   毕竟,乌林珠这话说得好听,是照顾宋氏,她若是拒绝了,岂不是她对宋氏不好?   德妃在后宫里斗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瞧见乌林珠把白嬷嬷领走后,她气得将手旁的黄地绿龙茶盏砸了一地。   这个该死的贱人!   “白嬷嬷。”领着白嬷嬷回去后,乌林珠对着白嬷嬷的第一句话就是,“往后你负责照顾我们这里的宋格格,这几个月就麻烦您多费心了。”   “不敢当,不敢当。”白嬷嬷尴尬不已地说道。   “没什么不敢当的,您责任重大,日后宋格格要是出了事,我第一个就找您。”乌林珠浅笑着说出让白嬷嬷脸色一变的话。   白嬷嬷手掌颤了颤,连忙道了声是。   她心中暗暗叫苦不已,身为德妃的心腹,白嬷嬷哪里不晓得宋氏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   原本是想借宋氏的孩子栽赃乌喇那拉氏的,现在却是砸在她手上了。   这回可真是泥巴掉□□——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36章 第一更   宋氏受罚的事瞒不过众人。   当天下午, 三福晋去毓庆宫陪太子妃喝茶的时候,就说起这事。   “先前人都说这四弟妹一嫁过来,就被妾侍抢在前头生了孩子, 没想到四弟竟然这么舍得,处罚了那宋氏,给四弟妹颜面。”   董鄂氏这番话是含酸带刺, 太子妃就算再傻也听出来董鄂氏挑拨的意味了。   她笑着说道:“这也是那宋氏不对在先,若非宋氏行事不端, 怎么会被责罚?”   董鄂氏眉头微微挑了挑,“太子妃这话说的倒也是,不过, 这宋氏到底怀着孕, 四阿哥能舍得,也是稀奇。”   她这话是故意刺激太子妃呢, 毕竟谁人不知道太子胤礽先前为了怀孕的格格而对太子妃冷脸的事,三阿哥胤祉风流成性,太子胤礽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妾侍的事,太子妃自从嫁过来后可没少受冤枉气,何况她还是太子妃, 皇室对她的要求比起其他福晋更高。   太子妃捧起茶盏,掀开茶盏,吹了吹后, 意味深长地说道:“三弟妹这些话莫非是在替宋氏打抱不平?本宫倒是不知道三弟妹和宋氏还有交情呢。”   董鄂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住了。   她勉强笑了笑, 道:“太子妃说笑了,我不过是感慨一番罢了, 宋氏落得这番下场, 也是自找的。”   太子妃但笑不语, 等董鄂氏走了之后,她才冷下脸来,哼了一声。   “娘娘,这三福晋是在挑拨您和四福晋的关系呢。”陈嬷嬷低声说道。   太子妃眉头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地说道:“嬷嬷你放心,本宫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老三媳妇自己厌恶老四媳妇,就想拿本宫当木仓使,她倒也配。”   她是羡慕乌林珠不假,可她不会傻到为了这种莫须有的嫉妒心去对付乌林珠。   别的不提,太子和四阿哥的感情笃厚,她若是得罪了乌林珠,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儿好处。何况,乌林珠这人还挺会做人,太子妃可不想贸然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不过,这老四对乌林珠是真荣宠,怪不得三福晋嫉妒得跟乌眼鸡似的。   连太子妃都如此认为,乌喇那拉府上,费扬古等人知晓宫中的情况后,就更是受宠若惊。   “这真是没想到,四阿哥对乌林珠竟这么好。”费扬古语气中难掩高兴地说道,他前几天知道宋氏怀孕后,回头就整天担心乌林珠,怕她新婚初嫁,受不了这气,会和那宋氏闹出矛盾,回头惹恼了四阿哥,受了冷落;又怕那宋氏恃宠生娇,给乌林珠难看。   偏偏他们乌喇那拉氏这边没什么内廷的人脉,费扬古只能干着急,对女儿的情况一无所知,急得嘴角边都长了好几个燎泡。   现在,他知道胤禛这么宠着乌林珠,心里头的石头总算是可以落地了。   “阿玛,这四阿哥是真够可以的,咱们把妹妹嫁给他,总算是嫁对人了。”   五格也高兴地说道。   “你这不废话,你也不瞧瞧是谁的女婿?”费扬古带着自矜地看向五格。   富昌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之前嫌弃四阿哥的,似乎就有他阿玛的一份。   如今倒是夸起自己眼光好了,这变脸变得可真是快。   “阿玛,四阿哥对乌林珠这么好,咱们这边也该表示表示。”   富察压下心里的腹诽,一脸正色地对费扬古说道,“如今乌林珠嫁给了四阿哥,咱们就算是四阿哥这边的人,先前四阿哥一直没有差事,咱们不好凑上前拉近乎,可我听说万岁爷已经给四阿哥派了吏部的差事,咱们是不是该帮帮忙?”   “二哥说得对,咱们是该帮忙,阿玛,我记得您和吏部尚书马尔汉关系似乎不错啊。”   五格冲着费扬古一阵挤眉弄眼。   费扬古一听这话,脸色登时绿了,“你要我去讨好马尔汉那个家伙,那不成!”   “怎么是讨好呢?不过是让您稍微稍微放这么一点儿水。”   五格比了个放水的小动作。   这费扬古和马尔汉那是出了名的冤家对头,这两人都善棋,乌林珠的棋当初就是费扬古给教的,乌林珠能得到四阿哥的夸赞,足可见费扬古的棋力有多么高超。   这么些年,他们两个每回下棋,都是马尔汉输多赢少。   费扬古为这事没少得意,如今要他放水去输给马尔汉,他心里头过不了这一关。   可为了自己闺女,费扬古还是忍着不高兴放了水。   这马尔汉也是真促狭,明知道他的来意,却故意拉着他下了一盘又一盘的棋。   “老费,你这棋力退步了啊。”   马尔汉捏着胡须,摇头看着棋盘上被击杀近乎落花流水的黑子说道。   费扬古头上满是青筋,他握着拳头,牛眼似的两颗大眼珠子恶狠狠地等着马尔汉,仿佛想要把马尔汉给打一顿。   马尔汉见好就收,连忙道:“行了,多年朋友,我还不知道你的意思吗?四阿哥到吏部这边来,我肯定好好教他,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费扬古哼了一声,他摸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这一子落下,竟瞬间转败为赢。   马尔汉瞧得目瞪口呆,这回轮到他瞪大眼睛看着费扬古了,“好你个老家伙,你还留着这招。”   “你当我费扬古吃素的,行了,陪你下了一下午的棋,我得回家去了。”   费扬古见目的达到,便也不久留,起身就打算走了。   马尔汉也不去送,由着他自己离开。   他们两个的交情,早已不在乎这些个虚礼。   胤禛到吏部去的时候,就瞧见马尔汉对他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   “尚书大人,我是脸上有不妥吗?”胤禛疑惑地问道。   “非也非也。”马尔汉摇了摇头,“下官是羡慕四阿哥有个好岳丈啊,昨日您岳丈亲自登府,托下官照拂您。为此,还不惜输给下官几盘棋呢。”   胤禛这才明白原因,怪不得今日他刚来,马尔汉对他语句中就诸番提点,全无半点儿藏私。   胤禛虽是阿哥,但却没有像他三哥一样自大,以为自己是天潢贵胄,到了各部,就会被人供着,由人悉心教导,这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些官员多半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们可不会随便教阿哥们各部的规章流程和潜规则,毕竟不少事情都是瞒上不瞒下,教会了阿哥,兴许回头就被阿哥们给坑了呢。   马尔汉这样的老油条,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事,但今日他言语却句句都是干货,胤禛只觉得受益匪浅,这来吏部半日,可比在上书房学一个月的书还有用。   “岳丈大人真是费心了。”   胤禛心里头有几分感动。   他在乌喇那拉府上可是住了有段时间,哪里不晓得这老岳丈对自己的棋力有多得意,能让他为了自己输了几盘棋,足可见这老岳丈有多够意思。   “不过你也不用觉得他受委屈。”马尔汉面露愤愤之色,“这费扬古最后一盘棋来了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狠狠地把我赢了一回,半点儿也没吃亏。”   胤禛一听这事,就知道马尔汉没说谎,这的确是费扬古的脾气。   回去后,他和乌林珠说起这事,乌林珠笑得直不起腰来,“阿玛如此用心良苦,爷可得好好努力,这才能不辜负阿玛输得那几盘棋。”   胤禛也是忍俊不禁,“福晋说的极是,岳父大人这回牺牲的是真大。”   屋子里欢声笑语。   茶房里,李氏听着隔壁厢房里的笑声,眼神中露出几分向往的神色。   她能被德妃赏赐来给四阿哥当格格,自然是有几分姿色,而且家世也不错,当初被德妃点中的时候,李氏还满心激动,期待着能够在四阿哥这里得宠,毕竟她怎么也是德妃赐下来的人,比起其他格格身份不同。   可她没想到,她连四阿哥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发配到这茶房来烹茶。   这烹茶是雅致,可日日烹茶,却不是什么雅致的事。   她的手掌原本保养的极好,如今因着烹茶,被烫出了几个水泡还长出了茧子,这模样瞧了,连她都厌恶,更不必说阿哥们了。   再这样日久天长的下去,她的容貌定然也大不如前。   李氏怎么会愿意?   她瞧着眼前的小火炉,旁边的耿氏端着糕点走了进来,瞧见她的背影,便说道:“姐姐煮的是什么茶?白嬷嬷那边要一盏六安瓜片,你这里可有没有?”   “白嬷嬷?”   李氏的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回转过头,瞧向耿氏,“你说的白嬷嬷可是娘娘身旁伺候的白嬷嬷?”   “除了她还有谁?”耿氏惊奇地反问道,“怎么?姐姐不知道白嬷嬷被娘娘指派来伺候宋格格了?”   李氏是真不知道,这茶房里每日忙活得很,她忙着烹茶,又忙着想办法在四阿哥跟前露面,自然对外头的消息不大灵通。   她道:“既然嬷嬷要,那我这就来烹茶。”   耿氏答应了一声,片刻后,又有人来唤耿氏出。   李氏觑着这会儿是午晌时分,正房里福晋已经歇息,爷一早就出去,这时间点儿就更加不可能回来。   她连忙泡了一盏六安瓜片,亲自捧了去。   白嬷嬷在这四阿哥院子里待遇并不差。   乌林珠还特地让人腾出宋氏旁边的梢间,让她住下。   “嬷嬷,茶来了。”   李氏瞧着四周无人,悄悄地端着茶进了白嬷嬷的梢间。   白嬷嬷睁开眼,瞧见是她,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显然是认出她来了,“姑娘怎么亲自送茶来?”   “嬷嬷说这话,如今我不过是在茶房负责烹茶的奴婢,送茶来不过是本分的事罢了。”   李氏自嘲着说道。   白嬷嬷瞧见她的面容,也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不太好,她其实早知道李氏的下场,只是刚才装傻罢了,她瞧着李氏,眼神中却突然露出一丝光亮,殷勤地说道:“姑娘莫要说这等话,都说苦尽甘来,往后好日子还长久着呢。”   李氏眼睛一亮。   “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嬷嬷明示,他日我若是能飞黄腾达,定然不忘嬷嬷的好处。”   “好姑娘,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往日在永和宫里也是有情分的,不说我,就是娘娘也是记挂着你们的,只是你们不知道娘娘的心思,娘娘那边也不好多说什么。”   白嬷嬷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奴婢的心自然是向着娘娘的。”   李氏连忙表态道。   她现在一无所有,眼瞅着四福晋一日比一日站稳脚跟,心中自然着急。   “姑娘别只是说,也做些事来,不然娘娘也不好提起你们。你素来是个玲珑心肠,怎么倒是忘了娘娘是个心善向佛的。”   白嬷嬷这番话如同一棍打在李氏头上,李氏顿时反应过来,她感激地对着白嬷嬷行了礼,道:“多谢嬷嬷提点,奴婢日后定然会报答嬷嬷。”   白嬷嬷满意地笑了笑,这李氏要是能抓住机会,那她就不算白来一场。   “好姑娘,嬷嬷知道你的心,我想你那里兴许没什么纸笔,这样,我这里有些纸笔,还有本佛经,你且拿去,等差不多了,再寻个机会给我。”   李氏压抑着激动地道了声是,她是负责茶房,自然无需纸笔,至于佛经,就更加不可能有。   她拿了纸笔和佛经,悄无声息地回了茶房。   自此日后,李氏每日夜里都趁着耿氏睡下,悄悄借着月光抄写佛经。   还真别说,半个月的功夫就叫她把一卷佛经给抄写完了。   寻了个机会,李氏悄悄地把佛经给了白嬷嬷。   李氏要见德妃难,可白嬷嬷却容易得很,她每十日都会去永和宫给德妃报告宋氏怀孕的情况,今日,她如同往常一般汇报了宋氏的情况,德妃对这事并不热衷,漫不经心地听完后,正要打发白嬷嬷回去,却瞧见白嬷嬷从袖中取出一沓纸来,德妃眉头挑了挑,“这是什么?”   “回娘娘,这是李氏托奴婢转呈给娘娘的佛经,这姑娘到了四阿哥那里,还日夜惦记着您,抄写佛经替娘娘祈福呢。”   白嬷嬷说着话,脸上带着笑意。   德妃唇角勾了勾,她并不是相信白嬷嬷的鬼话,像这讨好的招数在她看来再浅显不过,但是,她很满意李氏的态度   ,至少这李氏知道该向谁投诚。   “呈上来,本宫瞧瞧。”   德妃懒懒地说道。   旁边的宫女宝瓶从白嬷嬷手中接过佛经,奉到了德妃面前。   德妃随意翻开了一眼,挥了挥手,让宝瓶拿开后,她语气带着感动地说道:“真是难为她这番用心。”   “可不是嘛,娘娘,似她这般诚心的,如今宫里头不多见了。”白嬷嬷一听德妃的语气,便知道这件事成了六成。她心中不禁暗暗高兴。   德妃笑道:“这孩子也是没福气,如今都没瞧见过四阿哥一眼,本宫依稀记得,她的容貌似乎不错。”   “不说千娇百媚,也是小家碧玉。”白嬷嬷识趣地说道。   德妃心里头便有成算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白嬷嬷退下。   白嬷嬷便知道这事成了八/成了,她满怀喜色地回了南三所,觑着无人的时候,把这事告诉了李氏。   李氏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拉着白嬷嬷的手,将腰间上的荷包取下,塞到白嬷嬷手中,“婉瑜若是能有出息,定然不忘嬷嬷的恩情。”   “姑娘可记着这话,您这几日也好生打扮一番,免得到时候娘娘帮了,您却入不了四阿哥的眼。”   白嬷嬷提醒道。   李氏连连道是。 第37章 第二更   “四阿哥今日可得空?”   这日早晨, 乌林珠和胤禛如往常般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乌林珠本以为请完安后就能走人,谁知道德妃竟然说了这话。   胤禛捧着茶盏的手掌顿了顿,“儿臣近日来忙于吏部之事, 不知额娘是有何吩咐?”   “倒不是有什么吩咐,只是今日是十五斋戒日,本宫想着有些日子没和你一起用晚膳, 不免心里头有些挂念,若是你不得空, 那便也罢了。”   德妃笑盈盈地说道。   以前胤禛的确有十五这日陪德妃用斋菜的习惯,那时候他存着孺慕之情,无论这日有什么事, 都必定会把晚膳的时间抽出来陪德妃。   但自从去年八月份他瞧见德妃晕眩, 上前去扶,却被德妃一手甩开, 又瞧见德妃眼神中满满的厌恶神色时,胤禛便死了心。   胤禛垂着眼睑,眼中若有所思。   他客气地说道:“儿臣虽忙,但陪额娘用晚膳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就好,那本宫就先让人备着斋菜, 老四媳妇晚上也一起来吧,一家人凑在一起这才热热闹闹。”   德妃的语气格外热情,若是不知底细的听了, 怕是要误以为她们婆媳的关系极为融洽呢。   德妃会做戏, 乌林珠演技也不差,她含笑着点了下头, “那儿媳和爷今晚就来打扰额娘了, 儿媳早听说额娘这宫里的斋菜美味, 今晚可要好好尝尝。”   “你个贪吃货,行,额娘今晚让小厨房的人多准备一些,也让你也尝尝他们的手艺。”   德妃笑眯眯地说道。   乌林珠起身道了谢。   婆媳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出了永和宫后,胤禛和乌林珠并肩而行。   他们俩走在前头,胤禛拉着乌林珠的手,低声说道:“娘娘前几个月都不提斋戒之事,今儿个突然提起,晚上怕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们。”   乌林珠面色严肃,正当她以为胤禛似乎要提醒她小心的时候,却听得胤禛继续说道:“晚膳前,你先用点儿糕点垫垫肚子,免得晚膳食不下咽。”   乌林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妾身还以为爷是要说什么话呢,感情是这事,妾身记下了,爷在外头也得用点儿,别只惦记着我。”   “你放心。”胤禛笑着说道。   乌林珠送了他一程后,才折返回南三所去。   在皇宫呆了一个月多,她算是慢慢习惯了皇宫的节奏了,除却德妃日日都要让人去请安外,宁寿宫皇太后那边只需每一旬去请一次安就够了,毕竟这人一多,就容易乱糟糟,闹哄哄,皇太后又只会蒙语和些许的满语,和其他人相处并不怎么来,因此这倒是让她们松快了不少。   乌林珠回到屋里,慵懒地睡了个回笼觉后,才起身寻了先前给胤禛量出来的尺寸打算做一件家常穿的长袍,她对德妃的事全然不放在心上。   横竖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黄昏时分。   酉时一刻,胤禛才回来,他性子认真,吏部的事情但凡到他手上的,他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才肯过关。因此,旁人卯时下衙,他都是要处理完所有的案牍才肯离开。   今儿个,要不是因为德妃的吩咐,胤禛压根也不会这么早回来。   乌林珠早给他备下换的衣裳,等他更衣完毕,夫妻俩这才带着宫女太监们朝着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的斋菜的确不错,不过,斋菜这种东西,毕竟少盐少油,即便是做得有肉味,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乌林珠本以为德妃要让她侍膳,却没想到德妃没这个意思。   她也乐得轻松,陪着德妃用了晚膳,等着她切入正题。   用完晚膳,宫人们把膳食抬了下去,德妃果然没辜负乌林珠的期待,说起了正事。   她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对胤禛说道:“这斋菜味道如何?”   “额娘宫里的斋菜,自然是极好的。”胤禛不冷不热地回答道。   “本宫就说你肯定喜欢,这斋菜看着朴素无华,内里滋味却比什么龙肝凤髓好得多。”德妃意有所指地说道,“这就好比人一样,有些人素素淡淡,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乌林珠一听这话,唇角就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额娘这话说得是谁啊?”   “本宫说得人,老四媳妇应该认识,前些日子本宫不是赏赐给你们两个宫女伺候吗?这其中一个李氏,是真忠心,前几日白嬷嬷来了,说在你们院子里碰见她,那李氏把抄写的佛经托她转呈给本宫,说是即便离开了永和宫,也日夜用抄写佛经的办法替本宫祈福。”   德妃脸上露出感叹的神色,“老四媳妇,你说这李氏是不是就是我所说的有赤子之心的人?”   “额娘说的极是。”   乌林珠这才知道今晚上这出斋菜为的是什么,感情是德妃想把李氏送上胤禛的床啊。   按照寻常情况,德妃都这么夸赞李氏了,无论怎样,胤禛回头总得去宠幸宠幸李氏,全了德妃的颜面。   这事搁在其他阿哥身上,也都是如此。   不然的话,就是不孝顺。   德妃说罢那话,便捧起茶盏,眼神不经意般朝胤禛扫去,“老四,你觉着呢?”   “李氏的确是个不错的。”胤禛微微点头,赞许着说道,德妃眼神中掠过一丝喜色。   胤禛侧过头,看向乌林珠,问道:“福晋觉着呢?”   “妾身也觉着不错。”乌林珠瞧见他眼神中促狭的神色,心神一转,微笑着点头。   “难得你们夫妻俩都觉得她不错,本宫也就放心了。”   德妃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看来那天的事说不定是她误会了,老四压根没瞧见她的眼神。   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额娘,儿臣知道您的意思,回去儿臣就让李氏收拾收拾,回到永和宫来伺候您。”   胤禛一脸正色地对德妃说道。   他的话让德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老四,你怕是误会了。”   德妃勉强笑了笑,正要解释,乌林珠却笑着说道:“额娘您不必客气,我们这做儿女的哪里还能听不出您的意思?您夸了李氏这么多句话,可见您心里有多满意李氏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先前是儿媳不知道额娘竟然如此器重李氏这个宫女,回去儿媳定然让李氏回来。儿媳那里就算再缺人,也绝不会让额娘受半点儿委屈。”   “福晋说得极是。”胤禛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夫妻俩一唱一和,直接把李氏的下场给定了。   他们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德妃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总不能说她的意思不是要李氏回来伺候,是想让胤禛去宠幸李氏吧,这要传出去,她德妃还能做人?   “真是多亏你们用心了。”德妃皮笑肉不笑,握紧了手中的茶盏,指关节甚至有些泛白。   “额娘同我们还客气什么。”   胤禛笑道。   见目的不成,德妃也没心思多留他们,寒暄了几句后,就托辞自己不舒服,让他们先走。   她怕要是再瞧见胤禛和乌林珠这夫妻的脸,会压不住心里头的火气。   回到西厢房里。   胤禛和乌林珠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玛瑙等人也都是一脸的忍俊不禁。   “玛瑙,你同采莲去跟李氏说一声,让她收拾东西,回永和宫伺候去。她既然日夜念叨着娘娘,如今也算是全了她一番忠心。”   乌林珠轻笑着说道。   “是。”玛瑙明快地答应下来。   她同采莲一块儿出去,朝茶房走去。   茶房里,李氏正心不在焉地看着火。   四阿哥和四福晋今晚去永和宫用晚膳的事情,她是知晓的,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李氏正想着的时候,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心里一喜,忙回头看去,瞧见玛瑙和采莲的时候,脸上的喜意更深了。   “李妹妹,恭喜恭喜。”   玛瑙笑嘻嘻地对李氏说道。   耿氏诧异地问道,“玛瑙姐姐,这李姐姐的喜从何来?”   李氏眼中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这玛瑙和采莲都来了,想来定然是那事成了,四福晋打算让她挪地方,去伺候四阿哥了。   “这喜啊,是李妹妹总算是能得偿所愿,”玛瑙顿了顿,瞧见李氏脸上娇羞的神色时才接着说道:“能回永和宫去伺候德妃娘娘了。”   “是啊,李妹妹,你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回头小荣子就送你回永和宫里头去。”   采莲也笑盈盈地说道。   李氏却瞬间呆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采莲和玛瑙,“二位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要回永和宫了?我不是”去伺候爷吗?   她到底还顾忌着几分羞耻心,没把剩下的话给说出来,可在这屋里的哪个不是人精,谁能听不懂她的未言之意。   “李妹妹,你抄写佛经给德妃娘娘的事,爷和福晋都知道了,爷和福晋都说你既然这么想德妃娘娘,就全了你的心愿,何况德妃娘娘那边也想要你。你就别耽误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吧。”   玛瑙说道。   李氏脸色一白,这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她回永和宫去做什么,德妃身旁从不缺人伺候,何况她本来奉命来伺候四阿哥,如今连四阿哥的面都没见着,回去后岂能有好下场,就算德妃不责罚她,其他宫女却是会落井下石。   李氏当初离开永和宫的时候,也是让不少宫女羡慕嫉妒。   如今回去,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想到这里,眼前一黑,竟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玛瑙和采莲都被晕倒的李氏吓了一跳。   玛瑙上前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摆手对着旁边脸色煞白的耿氏说道:“耿妹妹,李妹妹欢喜过度,你把她送回去,顺便帮她把衣裳东西都收拾下,醒了就告诉小荣子一声,让小荣子送她走。”   耿氏连忙答应了一声是。   等玛瑙、采莲走了后,她瞧见李氏,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   她们两人同住一屋,李氏摸黑抄写佛经,耿氏哪里能不知晓,只是她想着先让李氏试试,万一将来李氏能得宠,她不介意去讨好李氏,走李氏的路子承宠,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看来,她还是死了心的好。   四阿哥分明不把德妃娘娘放在眼里,又怎会在意她们这两个小宫女。 第38章 第一更   “格格。”   流月端了一碗药回来。   这药是宋太医给宋氏开得保胎药, 宋氏从怀孕到如今都是由他负责把脉安胎,因此宋氏几乎想也不想,接过药, 就将苦涩的保胎药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觑着四周无人,宋氏才压低声音对流月问道:“可打听到消息了?”   “打听到了, 是茶房的李姑娘,今儿个一大早醒来就被荣公公送去永和宫了。”   流月胆战心惊地说道。   小半月前, 她还在后院里狐假虎威,对荣公公都是直呼小荣子,哪里像现在这样, 背着人都不敢直呼其名。如今宋氏被禁足在屋里, 衣食住行全都被白嬷嬷一手操办,四阿哥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问过, 甚至连她怀孕的情况也不过问。宋氏都如此受冷遇,流月又怎敢放肆。   “她也未免胆子太大了 。”   宋氏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怒色,牙齿咬着下唇,神色很是愤愤不平,她的呼吸急促, “那李氏好歹还是德妃娘娘赐下来的,她把人打发去茶房也便罢了,如今还把人送回去。德妃娘娘就不恼她?”   被禁足在自己屋子里, 宋氏对外头的情况压根不了解, 更不必说永和宫的情况了,就连今日这事, 她也是得让流月借着端药的借口才可出去打听一二。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   流月低声迟疑着说道, “李氏既然没回来, 想来德妃娘娘是收下了。”   宋氏听见这话,脸上神色越发不满。   她握紧了拳头,“她才嫁过来多久,就如此嚣张,爷也纵着她,这当真,当真是……”   宋氏想找几句话来骂一骂乌林珠,可思来想去却想不到什么词。   这要是宠幸格格们,那还能说是宠妾灭妻,偏偏四阿哥宠得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乌林珠,就算是宠幸得再过,人家也不但不能说什么,还得夸赞一句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而乌林珠虽说“霸宠”,可是行事却处处叫人挑不出刺来,甚至还能被人夸一句贤惠,毕竟哪个福晋给自家格格请过嬷嬷照顾,她这般用心细致,就是三阿哥听说了,也无话可说。   宋氏越想越气,她何曾不知道乌林珠是拿她来博取贤惠之名,一想到这,她就气得狠狠地捶了下桌子。   “砰”的一声重响。   白嬷嬷听见动静,掀开帘子走了一来,瞧见一脸怒容的宋氏,笑着问道:“格格这是怎么了?刚才可是砸到什么东西了?”   “没什么,只是流月愚钝,不小心撞到桌子罢了。”宋氏连忙说道。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糗事被白嬷嬷知道了。   白嬷嬷瞧了瞧流月,心领神会地说道:“那流月姑娘可得仔细着些,碰伤自己事小,惊到了宋格格那可就不好了。”   “是,嬷嬷,奴婢定然谨记在心。”流月手心里满是冷汗地说道。   “那奴婢就出去了,格格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喊一声。”   白嬷嬷笑眯眯地说道。   宋氏微笑着点了点头,等白嬷嬷走出去后,她才阴沉下脸来。   “流月,如今这种情况你也瞧见了,你素来是个聪明的,你给我出个主意,该怎么才能让我重新得到四阿哥的宠爱?”   流月心里一慌,她哪里懂这些,她要是有这本事,自己不能上?   “格格,奴婢……”   “我这里虽说冷清,可也不缺人伺候,若是宫女无用,无论过去什么情分,我都会赶出去。”   宋氏冷着脸说道。   流月心头一颤,哪里还敢说自己没主意的话,宋氏这里是不受宠,可要出去,她也没个好去处,而且想也知道,宋氏怎么也不会让她有好下场。宋氏要做其他事情不容易,可要对付她一个小宫女,那就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只要她想就没有办不到的。   可让宋氏重新得到四阿哥的宠爱,且不说先前压根就没有这事,如今四阿哥和四福晋浓情蜜意,流月就算去求神拜佛也没办法让宋氏如愿啊。   流月左右为难,额头上都不禁沁出细密的汗水。   “怎么?想不出来吗?你也想步入绿韵的下场?”宋氏眼神中泛着冷意,盯着流月说道。   流月心里一慌,突然脱口而出道:“格格不如给爷送鸡汤,如何?”   “送鸡汤?”   宋氏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   “对,先前您不是给爷送给鸡汤吗?如今再送一回,爷想起你们以前的时光,说不定就心软,原谅您了。您到底是伺候爷的老人,爷不会真那么狠心的。”   流月睁眼说着瞎话,她说出这番话来,心里头都觉得心虚不已。   可宋氏却像是真相信了她的鬼话,又或者,她是把这话当做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她已经把乌林珠得罪死了,从她决定不用避子药那天开始,她注定是进门的四福晋的敌人,无论是这位置坐得是乌林珠,还是谁,结果都是一样。   宋氏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四阿哥能真的瞧在往日的情分上,重新宠爱她,这样,她才有资本和乌林珠一较高下。她从被指派给四阿哥教导人事那天起,心里头就有着这样的野心。   德妃娘娘能从一个宫女爬到一宫主位的位置,她为什么不能?   这样的想法并非只有宋氏才有,但是,像宋氏这样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成为第二个德妃的,却不多。   “你说得对,我怎么忘了这一茬,我可以给爷送鸡汤。爷这阵子忙于朝政,定然瘦了很多,是该好好补补。”宋氏说道,但她眼睛里闪了闪,她上回送的鸡汤里头可是加了不少大补之物,像什么牛鞭之类的,年轻男人气血方刚,再用上这鸡汤,肯定得叫人宠幸。   若是爷真的喝了鸡汤,来看望她,该叫谁伺候?   宋氏想到这茬,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钮钴禄氏的容貌来。   她刚才心里是有想过抬举流月,可一想到倘若爷真的宠幸了流月,日后流月和自己平起平坐,她又知道自己不少秘密,宋氏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思来想去,还是只能便宜了钮钴禄氏。   “流月,你去隔壁屋子说一声,让钮钴禄氏来见我。”   宋氏不客气地对流月说道。   流月迟疑着道了声谁,她打起帘子,低着头往隔壁梢间走去。   钮钴禄氏倒是很快就来了,她之所以来见宋氏,倒不是因为怕她,而是因为钮钴禄氏被罚了份例,屋子里连要杯茶都难,来宋氏这屋里,至少还能蹭蹭茶和点心。   觑着钮钴禄氏毫不客气地用着自己的点心,宋氏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但为了正事,她还是忍了,她露出一个笑容,对钮钴禄氏说道:“妹妹慢些用,不够的话我再让流月去膳房要。”   “那妹妹可就不客气了,流月,你去膳房给我要一碟子红枣糕,再要一碟如意卷,还要一碟……”   钮钴禄氏这人可不知道大方,一开口就要了一堆子东西。   宋氏听不下去了,心疼地喊了一声:“够了!”   钮钴禄氏这才闭上嘴巴,对旁边不知该作何表情的流月说道:“就要这些。”   流月朝宋氏瞧去,见宋氏这回没打算钮钴禄氏的话,这才道了声是,退下去,去和膳房要东西。   宋氏可是也被扣了份例,如今吃喝全用得是她自己的银子,她能不心疼吗?想着大事,宋氏这才忍下怒气,笑着对钮钴禄氏说道:“近来我有了身子,有时候易怒,妹妹莫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   钮钴禄氏笑着说道。   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吃,哪里有闲心思去在乎宋氏的脾气。   “瞧钮钴禄妹妹憔悴的这样,这些日子想来是过得十分艰难了。”   宋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语气中带着同情和些许得意地说道。   “姐姐这话的意思,莫非是想资助我一些银子?”钮钴禄氏眼角放光地看着宋氏。   宋氏被她这话问的顿时噎住了。   恰好这时,流月提着食盒回来,她忙岔开话题,道:“把那两碟点心放在这里吧。”   “是,格格。”流月打开食盒,取出红枣糕和如意卷,膳房里头经常备着这些点心,为的就是供给福晋格格们享用,因此这些东西都是不需要等的。   钮钴禄氏现在却不急着用这些点心了。   她急切地绕回原来的话题,对宋氏说道:“姐姐还没说是不是想给我些银子花花呢?”   宋氏笑着说道:“妹妹说这些未免也太俗气了。”   “可我就是个俗人啊。姐姐高雅大方,想来定然是视金钱如粪土,就让妹妹替姐姐消受一些吧。”   钮钴禄氏为了银子,真是豁出去不要脸了。   搁在半年前,她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了银子说出这番话来,当初她在储秀宫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财神爷。   宋氏哪里舍得给钱,她笑了笑,一脸意味深长地说道:“妹妹,你要银子,那只要你能得宠,别说银子,就是金子,首饰,宝石,什么都能有。”   “姐姐这话,莫不是有办法能让我得宠?”钮钴禄氏将信将疑地看着宋氏。   她想了想,果断地摇头道:“算了,我还是要银子。”   宋氏脑门上蹦出青筋来了。   “没有银子!”   她终于忍不住吼出声来。   屋子里,钮钴禄氏被她的喊叫声吓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道:“那,那算了。”   “好妹妹,你好好听我说。”宋氏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你若是能让爷宠幸你,将来要什么没有。”   “姐姐说的极是,可我连爷的面都见不到,又怎么有办法让爷宠幸我呢?”钮钴禄氏无奈地说道,她何曾不想让四爷宠幸她。   “如今就有个好机会,端看妹妹敢不敢争取。”宋氏笑盈盈地拿起一块红枣糕,咬了一口,轻笑着说道。   “姐姐的意思是……?”钮钴禄氏脸上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她凑了上前,宋氏在她耳旁把计划给说了出来。   钮钴禄氏这回是真心动了。   要是宋氏说其他办法,钮钴禄氏还不想插一脚呢。   毕竟钮钴禄氏可知道宋氏没什么好主意,但是送鸡汤,这个办法似乎不错,而且,宋氏有成功经验在前,钮钴禄氏自然相信这办法能行得通。   “好姐姐,刚才是我不对,这事要是真的能成,妹妹一辈子都记得姐姐的恩情。”   钮钴禄氏一副感动的模样,握着宋氏的手说道。   宋氏笑了笑,“妹妹记得今日的话就好,此事估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事,这几日妹妹且好好准备一番,免得加了爷的时候姿容不佳。”   “姐姐放心。”钮钴禄氏点头说道。   宋氏见目的达成,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她也相当冷酷,见该说的已经说了,便端茶送客。   钮钴禄氏倒是想在这里赖着,但人家都端茶了,她就没理由继续呆下去了,她起身,“今日叨扰了姐姐,真是不好意思,等过几日得了空,妹妹再来做客。”   宋氏笑着点了点头,可算是把这饿死鬼给请走了。   钮钴禄氏刚转身走几步,却突然停住脚步,她回过头,看向宋氏,满脸迟疑。   宋氏心中一紧,正要担心她改变主意的时候,却听见钮钴禄氏指了指桌上的红枣糕和如意卷,像是不好意思一般说道:“姐姐,这两道点心能打包吗?”   宋氏:……   这若不是实在没人了,她都想把红枣糕丢在钮钴禄氏脸上,让她滚出去。   “流月。”   宋氏咬着后槽牙,忍着打人的冲动,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把这两道点心给钮钴禄格格打包一下。”   “是。”流月答应一声,面无表情地把两道点心放回到食盒里,转交给了婉月。   婉月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钮钴禄氏又把视线瞧向那杯喝了一半的碧螺春,“那茶……”   “滚!”宋氏终于忍不住脾气地喝了一声。   钮钴禄氏见好就收,连忙转身朝外走去。   宋氏依着额头,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一旁的流月一脸的生无可恋,就这两位主儿,还想和四福晋争宠,她就算是个女人,闭着眼睛也选四福晋,温柔贤惠,美丽大方,还有脑子,这不比这两个强。   想到这里,流月脑子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次日午晌。   乌林珠刚刚睡起,就听见玛瑙来传道流月求见。   “她来做什么?”乌林珠拿玉篦子梳着有些松散的头发,对玛瑙疑惑地问道。   玛瑙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神色,她压低声音,在乌林珠耳朵旁把流月的话给说了出来。   乌林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玛瑙,“她来投诚?”   “对。福晋是见还是不见?”   玛瑙也觉得匪夷所思,按理说一般贴身宫女都是各位主子的心腹,等闲是不会轻易变心的。毕竟主子们又不是傻子,能背叛第一个主子,就能背叛第二个主子。   像绿韵那种是另一种情况,毕竟那会子她还没定下来。   因此,玛瑙才会觉得流月跑来投诚是件很难以相信的事情。   “见,我倒是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乌林珠饶有趣味地说道。   玛瑙顿时明白了,去了外头把流月传了进来。   “奴婢拜见福晋,福晋万福金安。”   进了屋子后,流月紧张地给乌林珠磕了一个响头。   “起来吧,玛瑙说你来投诚,你怎么好端端有这主意?”乌林珠疑惑地拿眼神打量着流月。   流月紧张地握着手,“福晋,奴婢其实一直都很仰慕福晋,只是一直不敢来表态。如今奴婢得知宋格格和钮钴禄格格有心用手段在爷的跟前卖好,所以才忍不下去,前来告知福晋。”   “手段?什么手段?”   乌林珠新奇地问道。   她是真好奇宋氏和钮钴禄氏这两人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这事恐怕有些不太方便说。”   流月怯生生地抬起头,眼神若有似无地在采莲等人身上扫过。   乌林珠笑了笑,摆摆手道:“你放心说出来吧,这屋子里的人都是我相信的人。”   采莲等人心头一暖。   “是。”   听乌林珠这么一说,流月这才把宋氏和钮钴禄氏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末了她还像是怕乌林珠不相信一样,道:“福晋您别不信,先前宋格格就给爷送过一回鸡汤,爷还用了。”   乌林珠一脸的欲言又止。   她哪里不信,那鸡汤就是她喝得。   她抵着额头,一脸的无语,“就这事?”   “没错,就是这事。”流月从乌林珠的语气里听出了不以为然,心里头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这福晋这么聪明,又这么得宠,估计是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吧。   “行,你放心,我已经知道这事了。”乌林珠点了点头,说道。   她当是什么主意,感情是这馊主意,宋氏别说送鸡汤了,就是送珍珠翡翠白玉汤,胤禛都绝不会在乎。   乌林珠朝翡翠使了个眼神。   翡翠会意,笑着走到流月身前,把她扶了起来,又把一个荷包塞到流月手中,“这是我们福晋的一点儿心意,难为你跑这一趟了。”   流月摸了摸那荷包,在发觉里头硬邦邦的时候,眼睛里露出喜色,连忙又屈膝给乌林珠磕了个响头,“多谢福晋赏赐。”   要是早知道福晋这么大方,她就该早点儿跟福晋投诚。   这荷包里少说有四五两银子,可比她在宋氏那里伺候大半年得到的月例还多呢。   “不必客气,你下去吧,此事莫要告诉别人,也别打草惊蛇。”   乌林珠说道。   流月连连道了声是。   乌林珠又像是想起什么,抬起身来,说道:“对了,回去后依照往常行事,免得让人瞧出不妥。”   流月愣了愣后,道了声是。   “福晋,这事,您打算怎么办?”   翡翠替乌林珠换了一杯茶,低声问道。   “今夜告诉爷,让爷来定夺。”乌林珠懒懒地说道。   要是早知道这流月会投诚,她就不必让白柳去了,毕竟这白柳是个聪明姑娘,安插在宋氏身旁,着实有些可惜了。   乌林珠刚才还想要是宋氏屋里出了大事,白柳怎么不来说一声?现在想来,或许是宋氏还防着白柳,又或许是白柳觉得此事太过小儿科,为了这事冒着暴露行踪的风险,不值得。   不过,这宋氏身旁有两个探子也好,这样一来,可互相印证,乌林珠和四阿哥都可放心些。 第39章 第二更   夜里, 胤禛和乌林珠两人梳洗罢,相拥而眠。   乌林珠就笑着说起这事,她浑然没把这件事真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好笑。   胤禛的态度也和她差不多, 他微微合着眼睛, 手搂在乌林珠的腰上, “她既要送鸡汤,就由着她送去吧。只要最后结果不同她所想的一般, 她便知道该死心了。”   “爷的想法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 宋氏那鸡汤可是下了不少好料子。”   乌林珠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说道。   “那不是正好吗?说来这事也是福晋惹出来的祸。”胤禛笑道, 他伸出手捏了捏乌林珠腰上的软肉, 乌林珠腰间一酸, 眉眼带着风情地扫了胤禛一眼, “这哪里好了?妾身这几日身子乏得很, 实在承受不来。”   她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胤禛的眼神就暗了暗, 顺着腰间往上摸去。   不一会儿,屋子里响起床板嘎吱嘎吱的声响。   次日早上, 乌林珠直到辰时才起来,她起身时, 外头翡翠等人听见动静, 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翡翠瞧见乌林珠锁骨上的红痕时, 脸上不禁一红。   “现在几时了?”乌林珠睡眼惺忪地问道。   “已经是辰时一刻了。”翡翠回答道。   都这个点儿了?   乌林珠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忙掀开被子, 坐起身来,“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一声?爷可去了?”   “寅时的时候爷就起来了,奴婢们本想唤醒您,但爷让奴婢们别打扰您的好梦,爷还留了句话,说今儿个吏部事情不多,卯时就能回来。”   翡翠说道。   乌林珠和胤禛当了一个月多的夫妻,哪里还能不晓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耳根微红,道:“我知晓了。”   洗漱了之后,乌林珠便寻摸出昨日做剩一半的衣裳出来,打算趁着这会子空闲,把衣裳做出来。   黄昏时分,胤禛果然提前回来了。   流月在前头瞧见后,就悄悄往后院里走去。   她端着茶盏,眼神在宋氏身旁的白柳瞧了一眼,将茶盏递给宋氏,“格格。”   “嗯。”   宋氏接过茶来,不冷不热地瞧了白柳一眼,道:“白柳,我突然想用些点心,你去让膳房的人做些酸枣糕。”   “是,格格。”白柳规矩地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等白柳走后,宋氏便急忙把茶盏搁下,对流月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情况了?”   “格格好福气,我刚从前头回来,爷已经回来了。”流月欣喜地说道。   她面上虽喜,可心里头却有些担忧,这福晋已经知道宋格格和钮钴禄氏格格的计划,怎么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真要让她们的计划成了,那这情况可就复杂了。   “好,果然是天助我也。”   宋氏高兴地拍手道,她对流月说道:“你去换钮钴禄格格来。”   “是。”流月赶紧奉命而去。   钮钴禄氏得知胤禛已经回来,几乎二话不说就跟着流月过来了。   “好妹妹,今儿个天时地利人和,你的机会来了。”宋氏握着钮钴禄氏的手,语气难掩激动地说道。   “姐姐说的极是,只是我这会子就算想准备,也没有首饰好装扮,您瞧瞧我一身素净,到了爷面前,恐怕入不得爷的眼。”钮钴禄氏哭穷着说道。   宋氏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一僵,又来?!   昨日这钮钴禄氏要了点心,还要茶,现在还要她的首饰?   宋氏开口就想婉拒,可一瞧钮钴禄氏身上的首饰,还真是够寒酸的,就一根银钗子,手腕上更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就连最抠门的宋氏,也不得不承认钮钴禄氏这身打扮的确是有些见不得人。   虽说素雅也别有一番风情,可是素雅的前提是要雅致,这雅致可不是什么都不戴,而是要戴的恰到好处,就钮钴禄氏这模样,雅是沾不到边儿,素倒是有她的份儿。   “流月,去取我的妆奁来。”   宋氏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流月取了妆奁,摆在宋氏面前,宋氏在里头翻来挑去,想选一支差不多过得去的首饰,可自己又心疼,舍不得。   眼瞅着宋氏磨磨蹭蹭,钮钴禄氏终于忍不住,她伸出手干脆利落地在宋氏妆奁里取出一个双飞燕的钿子,“就这个吧,多谢宋姐姐。”   “这……”宋氏眼睛都快瞪得掉出来了,这钿子可是荣妃娘娘赏的,宋氏自己都不舍得戴,打算留着见四爷的时候再装扮。   “姐姐不必嘱咐,妹妹这就回屋子里去准备,等到了时候,再过来和姐姐见面。”   钮钴禄氏仿佛顺手一般将钿子转交给了身后的婉月,起身屈膝行了礼,自行告辞。   宋氏咬了咬牙,也只好道:“去吧。”   等钮钴禄氏走了之后,她气得忍不住捶了下胸口,朝流月瞪了一眼,“你个蠢货,我让你取妆奁来,你怎么不取那些便宜的,怎么偏偏拿了装了好东西的。如今这双飞燕的钿子到了钮钴禄氏手上,哪里还要得回来?”   流月任凭她骂,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等白柳端着糕点回来后,她才住口,阴沉着脸,对流月说道:“爷今儿个难得这么早回来,你还不快让膳房的人去准备鸡汤送过去?”   “是。”流月心里长舒出一口气,退出屋子。   膳房的徐公公在得知流月的来意后,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他点了点头,“行,姑娘且等一会儿,回头好了,再进来提吧。”   “多谢公公。”流月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等她走后,孙吉祥就凑到了徐公公的身旁。   孙吉祥压低声音道:“师傅,这宋格格现在又怀着孕,煲这样的鸡汤给四阿哥那不是胡来吗?”   “你懂什么。”徐公公提留起一只早已剃了毛的鸡,对孙吉祥说道:“这后院里又不是只有宋格格,还有个格格呢。”   孙吉祥琢磨了片刻,才想起钮钴禄氏来。   这实在不能怪他记性不好,是钮钴禄氏实在太不受宠了。   就说三阿哥院子里,但凡是个格格,那都有些宠爱,虽然人数不少,但孙吉祥把那些个主子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四阿哥院子里他却把钮钴禄氏给忘了。   “这二位主儿凑到一块儿去了?”   孙吉祥摇头说道:“那这下可有乐子瞧了。”   “有个屁乐子瞧,你就等着今晚看好戏吧,这孙猴子还能跑得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徐公公不以为意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   流月来提了鸡汤走。   孙吉祥给徐公公倒了一杯茶,对徐公公说道:“师傅,您说今晚这鸡汤能进得了四阿哥的书房吗?”   “我说进不了。”徐公公摇头道,这些日子,四阿哥对宋氏的冷待几乎是明摆着的了,别的不说,绿韵那事才过去多久,四阿哥能要宋氏的鸡汤。   这不过是宋氏痴心妄想罢了。   “徒儿却觉得宋格格这一招说不定能行得通。”   孙吉祥在旁边陪着笑,说道。   “先前宋格格就时常给四阿哥送鸡汤,如今故技重施,兴许能有效呢。”   这师徒俩猜来猜去,都没猜到胤禛是把鸡汤留下,鸡汤他喝了,可夜里他却去的乌林珠的院子里。   钮钴禄氏梳洗打扮,等了一会儿,听见隔壁流月回来,连忙带着婉月过来。   她们俩的计划再简单也不够了,钮钴禄氏趁着流月送完鸡汤后,就来陪宋氏说话,四阿哥想起昔日和宋氏的感情,就回到后院里来看看宋氏,趁着这个机会,钮钴禄氏就能在四阿哥跟前露露脸。四阿哥又喝了鸡汤,气血方刚下能不宠幸人吗?   钮钴禄氏陪着宋氏说了一盏茶又一盏茶的话。   等白柳换上新的蜡烛时,钮钴禄氏终于等不住了,她道:“这鸡汤既然送到书房里,四爷怎么还没回来?”   “流月,你去打听打听。”宋氏也等不耐烦了。   流月道了声是,她心里头也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等她去了前头把事情打听清楚回来后,流月的脸色就格外古怪,她一进屋,宋氏就着急着问道:“爷是不是还在书房里?”   流月摇了摇头,低着头说道:“爷不在书房。”   “那他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宋氏愣了愣,脑海里掠过一个念头,但她不愿相信。   “不是。”流月把头低得更低,“爷去了福晋屋子里。”   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白柳、婉月等人都不敢作声。   宋氏更是打翻了手上的茶盏,啪地一声脆响仿佛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胤禛用他的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就算宋氏想自欺欺人她和四阿哥之间还有些情分,也难了。   钮钴禄氏脸上一沉,“又是乌喇那拉氏!”   她就不明白,乌喇那拉氏到底好在哪里,能让四阿哥这样疼惜。   “你先回去吧。”   宋氏面无血色地对钮钴禄氏说道,“我想自己清静清静。”   “好。”瞧了宋氏一眼,钮钴禄氏识趣地走了。   宋氏和衣而睡,躺在床上半晌她都想不通自己哪里不如福晋,又是哪里让四爷恼了。   想了半宿后,她想起自己给钮钴禄氏的那双飞燕的钿子,眼泪就禁不住落了下来。   那钿子可值不少钱呢。 第40章 第一更   宋氏这鸡汤可把乌林珠给累惨了。   被折腾了一晚上, 乌林珠只觉得自己快累散架了,就算翡翠给她捶了腿,乌林珠也觉得腰酸得厉害。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让爷多喝那些鸡汤。   这结婚前,乌林珠只听说四阿哥是个清心寡欲, 老成持重的, 结婚后的一个多月, 乌林珠才知道谣言不可信,他们爷整个就是一生龙活虎, 也不知道明明动的是他,累得怎么是自己。   “福晋, 昨儿个还剩个手臂的衣裳今儿个还做不做了?”   翡翠拿着美人锤给乌林珠捶打着腿,问道。   “不做了。”乌林珠带着一丝羞恼说道, 这要是再给四阿哥做一件衣裳, 回头不定那厮以衣裳为由又折腾她呢, 她这腰还是要的, 索性放着吧。   “那福晋要不去歇息下吧。”   翡翠红着脸说道, “横竖咱们这里也没什么事。”   乌林珠想想,这倒也好。   她对翡翠说道:“午膳就别让人传了,等我睡醒再说。”   “是。”   翡翠答应了一声, 伺候着乌林珠睡下。   乌林珠才睡下没多久,就听得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四哥, 你拿个主意,这把弓该给谁?”   乌林珠晃过神来, 便瞧见胤祺正求助地看向自己。   她愣了愣, 眼神朝手掌看去, 瞧见那熟悉的扳指时, 乌林珠顿时明白, 她又和四阿哥交换了身体,只是不知道这回交换的原因是什么,若是按照爷所说的,每逢她遇到危机时,便交换身体,刚才她好端端的睡着,也没碰见什么危险啊。   “四哥?”   胤祺的声音呼唤回了乌林珠的心神。   胤祥走到胤祺身旁,对乌林珠说道:“四哥,你说这把牛角弓是不是该给我?”   “胡说,要我说这把牛角弓该给我才对。”   十四胤祯也跟着着急地说道。   “十三哥,你都这么大了,还和我抢,羞不羞?”   “嘿,十四弟,你也知道我比你大,你怎么不学孔融让梨把这把弓让给我呢?”胤祥不客气地说道,胤祯脾气差,他的脾气也不容多让,两个人都是生母宠溺着长大的,平日里摩擦就不少,这回就更不可能上演什么互相谦让了。   “四哥,你帮我想个主意,我原本答应给十三弟和十四弟一人一把弓,谁知另一把弓竟坏了,如今只剩下一把弓,我都不知道该给谁才好。”   胤祺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有些焦头烂额,要是早知道会弄出这种烂摊子,他就不说把弓给十三、十四的事了。   平白的给自己找了一件麻烦。   现在这弓是给谁都不是,给十三就得罪了十四和德妃,给十四,就得罪了十三和敏嫔,还得罪四哥。   这真是吃力不讨好。   胤祥和胤祯两人睁着眼睛看着乌林珠,似乎在等着他裁度。   胤祯微微抿着唇,他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心里头清楚胤禛肯定会让他把牛角弓让给胤祥,一则胤禛和胤祥关系素来比较好,二则胤禛这人平日里最讲究什么兄友弟恭,肯定会要他把弓让给胤祥。   一想到这里,胤祯心里头就泛起丝丝点点的委屈,他是真不明白胤禛为什么不和他关系好,反而和十三!   明明他们才是一母同胞。   乌林珠素来细心,她的眼神在两个小阿哥的脸色一扫,就看出了胤祯看似板着的小脸下的委屈,她心神一转,从胤祺手中拿过那把牛角弓,这把牛角弓大小比较小,显然是专门做给岁数比较小的阿哥,怪不得胤祺会拿出来,她对胤祥和胤祯问道:“你们都想要这把弓?”   “对。”   胤祥和胤祯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那好,那你们来个比试吧。”   乌林珠笑着说道,“以十箭为数,谁射中靶子最多,谁就赢了。”   “可这不公平,他比我大两岁。”胤祯竖起两根胖乎乎的手指头,不高兴地说道。   “我也没想占你便宜。”   胤祥不客气地说道。   “所以你们还需要再加上两个盟友,胤祺你和胤祥一边,我和胤祯一边,咱们两个也同样都是以十箭为数,最后加起来哪边的靶子多,谁就能拿到牛角弓,如何?”   乌林珠说道。   演武场旁边,何谙达正听着阿哥们的话,他眼尖,瞧见不远处的黄色朝服,正要屈膝行礼时,却被康熙用手势制止了。   康熙寂静无声地走到演武场旁边的树下,听着里头乌林珠有条不紊的安排。   胤祯和胤祥两个小孩子歪头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么办了。   胤祯转过头霸气十足地对他的小太监说道:“取本阿哥的弓箭来。”   小太监哪里敢耽误,连忙取下身上背着的弓箭,递给胤祯。   胤祯接过自己的弓箭后,转过头对着胤祥说道:“十三哥,你且等着吧,我等会儿一定能够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到时候你可别哭。”   “是你别哭。”胤祥也从小太监里拿过弓箭说道。   乌林珠瞧着这两个小豆丁互放狠话,只觉得好笑。   她和胤祺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四哥,”胤祯和胤祥放完了狠话,就迈着小短腿,大阔步地朝着乌林珠走了过来。   他的岁数和乌林珠的侄子阿尔哈图差不多,乌林珠瞧见他便觉得有几分亲近。   “怎么了?”乌林珠问道。   “这回咱们兄弟并肩作战,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胤祯仰起头,小脸一脸严肃地看着乌林珠,语重心长地说道。   乌林珠愣了片刻后,才明白这小子是在敲打她,这小子戒心怎么这么重?难不成他还以为她会放水输给胤祺,让胤祥赢得了这场比赛吗?   “四哥,等会儿你可不要客气。”   胤祺笑着对乌林珠说道。   乌林珠哭笑不得,“行,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客气。”   这怎么一个个都觉得她会放水,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乃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关系怎么差成这样?   乌林珠之前都没发觉这点儿,她是女眷,和阿哥们走得自然不亲近,何况十四阿哥住的院子也离四阿哥的院子远着,乌林珠连看见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就更加不必说知道他们兄弟的感情怎样了。   这都是奇怪了。   乌林珠边让苏培盛去取了弓箭来,边瞧着胤祯像模像样地试着手感。   皇家子弟从小就会被教导骑射,故而胤祯虽然才四岁多,但骑射已经很像模像样了。   他手里拿了弓箭,眯着眼睛,拉满了弓弦,砰地一声,利箭正中靶心。   胤祯得意地朝乌林珠看来,似乎在炫耀自己有多能耐。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找个人来裁决吧,也公平些。”   乌林珠说道。   “那找何谙达吧。”胤祺说道。   何谙达是负责教导他们射箭的,胤祺说着这话,转过头四处瞧了一圈,等瞧见树下的何谙达和康熙时,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而后连忙屈膝行礼,“儿臣叩见皇阿玛。”   摩拳擦掌的胤祯和胤祥听见这话,忙回头一瞧,也跟着跪下。   演武场乌央乌央跪下了一片的人。   “给皇阿玛请安。”   乌林珠也跟着跪下,心里头有些忐忑,也不知道康熙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话了。   “都起来吧。”   康熙笑呵呵的说道,显然心情不错。   他说道:“你们既然要找裁决的,朕来当这裁判如何?”   “那自然好,皇阿玛做裁判,肯定公平。”   胤祯第一个说道。   胤祥等人也跟着道是。   “那就先让小的先比试吧,让朕也瞧瞧你们的骑射。”   康熙摆手说道。   他这话落地,胤祯和胤祥的眼中更加有了斗志。   何谙达连忙让人把场地清了出来。   胤祯和胤祥两人摩拳擦掌地上了场,两个靶子就竖在他们的前面。   虽然距离没有百米,不过十来米,但这距离对这两个小阿哥已经够有挑战性了。   “行了,开始吧。”   康熙坐在太监搬来的圈椅上,大声喝了一声。   胤祯和胤祥两人的神色都瞬间格外认真。   “唰唰唰……”   一根接一根的箭射了出去。   等十根箭射完,小太监上前去清点数目,高声道:“十三阿哥,中靶六根,十四阿哥,中靶六根。”   上首的康熙笑了,他抚掌道:“竟然平手了,看来这局的胜负就得瞧老四和老五的了。”   “四哥。”   胤祯一脸紧张地看着乌林珠,“你可得争气点儿。”   乌林珠顿时被逗笑了,她伸出手弹了下胤祯的额头,“你这和谁说话呢?你就等着吧。回头我赢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你还要好处?”胤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乌林珠。   “怎么?你四哥被你白使唤的啊?”乌林珠打趣着问道。   “那行吧,只要你能赢,回头我就给你好处。”   胤祯想了想,心疼地说道。   乌林珠本是想逗逗这小子,没想到这小子却是认真了。   她怔愣了下,道了声好。   她虽然不知道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明明一母同胞关系却这么冷静,但是,和亲兄弟关系融洽,这不是什么坏事。   乌林珠拿了弓箭上了场。   不同于胤祯他们,此时的靶子是设置在距离他们一百米远的地方。   乌林珠有日子没射箭,有些手生,试着拉开弓,眯着眼睛,射出一箭,众人只瞧见唰的一声,一根箭正中靶心,乌林珠神色平静地摸出另一根箭。   胤祯眼睛一亮,眨也不眨地瞧着她。   乌林珠的手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她的箭一根接一根的射出,速度快得叫人看都看不过来。   等她停下来时,隔壁的胤祺还没把箭射完呢。   “行啊,老四,你这骑射又进步了啊。”   康熙赞不绝口地说道。   乌林珠笑了笑,旁边的胤祺放下手上的弓,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   梁九功亲自下去点了靶子上的弓箭。   “四阿哥十箭正中靶心,五阿哥十箭中了八箭。”   “四哥,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胤祯一下子跑到乌林珠身旁,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怎么也想不到胤禛这回竟然会帮他,而且还让他在皇阿玛跟前露了这么大的脸。 第41章 第二更   “这有什么。”   乌林珠笑着伸出手摸了摸胤祯的脑袋。   胤祯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摇摇头,晃掉乌林珠的手,“男人的脑袋不能摸。”   “小十四, 你才几岁就男人。”   胤祺调侃着笑道。   胤祯哼了一声, 挺起小胸脯:“无论几岁, 我都是男人。”   他的这番童言稚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就连心里头有些不高兴的胤祥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   “小十四, 你要当男人,可得好好跟你四哥学学。”   康熙笑着说道,“今日比赛靠他你才能赢。”   “儿臣知晓。”胤祯像模像样地行了礼。   胤祺冲着小太监招了招手, 把那把牛角弓接了过来,递给了胤祯。   胤祯接过手后, 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把牛角弓,还给胤祺行了礼:“多谢五哥。”   “十四弟不必客气。”胤祺笑着摆摆手说道, 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件麻烦事总算是解决了。   康熙见得儿子们兄友弟恭,心里头满意极了。   这见多了胤禔和胤礽之间的不对付, 如今能瞧见其他儿子们和睦相处,康熙心里头总算是有些许安慰,他道:“老四,这回你拿的主意不错, 有当兄长的风范。”   “多谢皇阿玛夸赞。”乌林珠大大方方地受了夸奖, 末了还道:“此事也有五弟的功劳,若非五弟出手帮忙,儿臣也要头疼这事该怎么办了。”   胤祺没想到乌林珠会把功劳分给他, 受宠若惊之下连忙说道:“四哥太过谦虚, 此事原是弟弟引起, 若没有四哥想办法解决,弟弟才是那头疼的一个。”   “行了,你们两个都该夸奖,梁九功。”   康熙转过头对梁九功说道,“朕记得今年蒙古送了一批好弓过来,其中有一对六石的牛角弓,还有一对三石的,你去取了来。”   “是。”梁九功答应一声,带着小太监去了养心殿,没多久,就捧来了四把弓。   “那六石的牛角弓给老四和老五,三石的给十三和十四,你们日后可要勤加锻炼,不要辜负这些好弓。我们满族乃是以骑射定天下。”   康熙对着乌林珠等人说道,“你们身为阿哥,更要为八旗子弟竖个好榜样。”   “是,皇阿玛。”   众人难掩激动地说道。   胤祥得了牛角弓,也跟着高兴了。   “十四阿哥,您跑得慢一些,奴才替您拿着弓吧。”   小太监追着胤祯后面,瞧着胤祯手里抱着两把弓朝着永和宫跑进去,那心就一直提在嗓子口,没放下去过。   这要是十四阿哥摔了碰了,他们拿命赔都赔不来。   “怎么吵吵闹闹的?”   德妃正歪在榻上闭着眼睛,听见动静随口呵斥了一声,却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额娘,您瞧。”   胤祯献宝似的把得来的两把弓送到德妃面前,这两把弓都是难得的好东西,蒙古的牛角弓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康熙赏赐的那把通体圆润,弓弦紧绷有力,毕竟是送给康熙的,蒙古那边也不敢拿次品来搪塞。   “这两把弓是哪里来的?”   德妃稀奇地问道。   她坐起身来,抚摸了下那两把牛角弓。   “一把是四哥和我赢来的,一把是皇阿玛赏的。”   胤祯兴高采烈地说道,今儿个早上是他最高兴的一天了,别看胤祯是德妃的儿子,可在康熙跟前,那压根没什么露脸的机会,毕竟他先前的哥哥们实在太多了。而这些哥哥又个顶个的有本事,胤祯要露脸,要得到康熙的夸赞,还真是有难度。   今儿个能得到康熙一句夸,还得了赏赐,他高兴得领了赏赐,第一件事就是来告诉德妃。   “你四哥?”德妃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先前的喜色也都淡了几分。   她放下牛角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演武场练习骑射吗?”   “是啊。”胤祯丝毫没察觉到德妃冷淡的语气,他把演武场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还说,“先前我觉得四哥偏心十三哥,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这回多亏了他呢。”   以胤禛的心机,怎么可能会是真心帮十四?   德妃心里冷笑着想道,恐怕是胤禛察觉了万岁爷在场,还故意做出一副公平的姿态,上辈子他对胤祥可是亲如兄弟,又是封为郡王又是赏赐各种好东西,却吝啬给十四一丁半点儿好处。   这老四,可真是够虚伪的。   有个成语叫做疑邻盗斧,德妃从一开始就觉得胤禛心机重,自然觉得他处处都是在算计。   她拉着胤祯,朝其他小太监看了一眼,等那些小太监走了之后,她才对胤祯说道:“祯儿,我知道你以为你四哥是好的,但你还是和你四哥远着些,他那人心思太深,对你是不会有兄弟之情的。”   胤祯怔了怔,疑惑地看着德妃,“额娘,可是……”   “没有可是。”   德妃摇头道,“你相信额娘的话,额娘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胤祯满脸的不解,但是他瞧见德妃脸上那严肃的神色,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德妃这才放下心来,摸了摸胤祯的脸,道:“都出了这么多汗,回去可得记得擦把脸,换一身衣裳。”   “是。”胤祯答应了下来,他带着两把弓出了永和宫,心里头却满腹疑惑。   胤祯已经四岁多了,皇室里的孩子开窍的早,他早早就不是那个只要额娘吩咐什么就会想也不想去照办的孩子。   回到南三所里。   胤祯瞧着小太监李玉把他的两把弓收起来,突然说道:“李玉,你过来。”   李玉连忙走到胤祯跟前,弓着腰,“爷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你觉得我四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胤祯紧锁着眉头问道。   李玉愣了下,这做奴才的哪里敢妄议主子,何况还是四阿哥,“这,奴才……”   “你大胆说,这屋子里就你和我两人,怕什么,就算你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胤祯说道。   李玉对胤祯还是很忠心的,一听这话便放下心来,“奴才看来,四阿哥是个不错的兄长。”   “这话怎么说?”   胤祯不解地问道。   李玉恭敬地说道:“爷,别的不说,就说今儿个这事,您和十三阿哥为了那把弓争执得不可开交,无论那把弓最后给了谁,五阿哥和十三阿哥都要不高兴,四阿哥那提议却一下子解决了您的难题,这不是为您着想吗?而且您赢得也是光明正大,就算是十三阿哥也无可指摘。”他说到这里,拿眼角的余光觑了觑胤祯一眼。   胤祯的小脸一脸严肃,“继续说下去。”   “还有以前,您的功课四阿哥也是经常过问,您可能觉得烦,可是若是四阿哥心眼不好,怎么可能处处关心您呢,这种关怀,奴才们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李玉说道。   他是十四阿哥的人,自然希望十四阿哥能够和四阿哥两兄弟感情交好,毕竟这十四阿哥才多大,等他长大了,四阿哥都已经手握实权,如今不和四阿哥打好关系,难道等将来长大了后悔再去吗?   锦上添花可比不上雪中送炭。   胤祯越琢磨越觉得李玉这番话说得有道理。   他想起以往自己对四哥的冷脸,脸上就不禁有些躁得慌。   他又对李玉问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我额娘怎么让我和四哥远一些?”   这是胤祯真正不解的地方。   李玉笑了笑,他当是什么难题呢,原来是这个。   他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爷,您想想,这宫里头的娘娘们多半膝下才一个阿哥,德妃娘娘膝下有四阿哥和您,未免就容易遭人嫉妒,您没瞧见五阿哥和九阿哥平日也不怎么往来吗?德妃娘娘为的就是怕别人瞧你们兄弟感情好,对你们俩下手,这才故意让您疏远四阿哥。”   原来如此。   胤祯抚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怪不得他额娘要他疏远四哥,原来是为了他和四哥好。   德妃要是知道李玉把胤祯带沟里去了,肯定能气得把李玉的皮给扒了。   不过,这会子,她估计也无法直说原因。   在弄清楚原因后,胤祯心里头就松了口气,他刚才就觉得额娘的话有些不舒服,四哥明明做了好事,额娘却说他心思深,在知道额娘原来是为了四哥好后,他心里头就松快多了。   “李玉,你去开了箱子,我瞧瞧有什么好东西能够送给我四哥。”   胤祯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他去挑了块徽墨,亲自跑去四阿哥院子里送给四阿哥。   虽然要疏远四阿哥,但那只需要明面上做出来就成,胤祯觉得自己是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既然说了要给他四哥好处,就不能赖了。   四阿哥院子和十四阿哥的院子离着不远。   乌林珠正和胤禛说着演武场的事时,外头就传来苏培盛的声音:“爷,十四阿哥来见您。”   “他来干什么?”胤禛脸上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   乌林珠也有些疑惑,她对胤禛说道:“你且到屏风后去,我去见见他。”   “嗯。”   胤禛走到屏风后去坐着。   胤祯很快走了进来,他一进屋就霸气十足地把徽墨递给了乌林珠,“四哥,说好给你的好处。”   乌林珠瞧见那块徽墨,怔了怔后,捧腹大笑。   胤祯被笑得一头雾水,乌林珠笑得抹眼泪,“我不过是说笑,你倒真当真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哪里能说笑,这块徽墨是谢您的。”胤祯中气十足地说道,他说完这话,脸上又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还有,以往是我误会了您,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对我严格,是因为不喜欢我,喜欢十三哥,现在我知道您是真心对我好了。”   乌林珠下意识地瞧向了屏风后。   屏风后,胤禛脸上露出怔愣的神色。   他不是不清楚胤祯先前一直觉得他对他不好,只是他觉得自己身为兄长,对胤祯严格是应该的,等胤祯长大后,自然就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但,现在听见胤祯这番话后,胤禛心里头在欣慰的同时,也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先前的做法是否有些不太正确。   他知道自己是用心良苦,但胤祯不过是个几岁小孩,自然不喜欢别人对他要求严格。   “四哥,你瞧什么呢?”   胤祯不解地对乌林珠问道,他正要顺着乌林珠的视线瞧去,却被乌林珠把头掰了回来,乌林珠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你能这样想,可见你是真长大了,十四弟可真是了不起。”   “四哥过奖了。”胤祯语气谦虚,脸上却早已禁不住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他对乌林珠说道:“四哥,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要告诉你,额娘说让我离你远着点儿,她其实是为了我们好,怕我们兄弟感情好,被人算计,你以后如果觉得我有些疏远你,你可千万不要当真,谁才是我兄长,我心里明白得很。”   德妃让十四阿哥远离四阿哥?   乌林珠心里诧异了一瞬后,笑着道了声是。   她对胤祯说道:“十四弟可真是有本事。”   胤祯被夸得有些找不着北了,这要是别人夸他,他未必当一回事,可这是从他四哥嘴里说出来的,他四哥素来很少夸人,夸他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如今一天内连着夸了他好几次,他心里能不高兴吗?   胤祯心里高兴之余,越发觉得李玉说得对,他以往怎么就把四哥当成坏人了呢?   “四哥,那我的事办完,我就走了,不耽误您办事。”胤祯矜持地笑了笑,说道。   乌林珠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后,才转过身,对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胤禛说道:“爷都听见了。”   “嗯。”胤禛点头答应了一声,他眼神落在书桌上的徽墨,神色有些复杂。   “十四弟是个心性纯良的,我今儿个不过打趣一句,他也放心上了。”乌林珠笑着说道。   “他一向是个好孩子。”胤禛心情复杂地说道。   他和十四的感情原本也并不差,若非德妃在其中一直搅混水,十四也不会一直以为他偏心胤祥,进而和他感情疏远。胤禛先前不是没想过找机会缓和下兄弟的感情,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却是成了。   “对了,爷,这回咱俩的交换身体,似乎不是因为我而起,倒像是因为您的事。”   乌林珠突然说道。   她刚才和胤禛就在商榷这事,只是还没说到这个点儿,胤祯就来了。   “好像是如此。”   胤禛点了点头,说道。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瞧见对方眼中的神色,这事说来麻烦,但却也是他们的一个奇妙的机会。   都说祸兮福之所倚,乌林珠和胤禛两人性格看似相似,但却截然不同,今日这事若是交由胤禛来处理,定然会让十四把弓让给十三,他不是偏心胤祥,是为了让胤祯有个对兄长恭敬的好名声,但是胤祯绝不会领情,他只会觉得胤禛偏心,一来二去,兄弟的感情只会更加糟糕,德妃再在旁边煽风点火,恐怕从此就别想兄弟能和好如初了。 第42章   演武场发生的事传到各位阿哥们耳朵里。   三阿哥听闻之后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对大阿哥胤禔说道:“大哥,你瞧瞧老四,如今真是越发会收买人心, 现在倒好, 一下子拉拢了几个弟弟。”   “三弟, 我倒是觉得四弟这回有本事。”胤禔拿着茶杯喝了一口后,说道, 这几年皇阿玛的脾气越发琢磨不定,尤其是因为远征葛尔丹而失败的事,康熙爷这几年的心情可不怎么好, 可说是君威难测,以前明珠还在朝中的时候, 尚且还能给胤禔提个醒,指点一二, 自打贪污案,明珠被罚后,这老家伙就缩起来了, 等闲不肯出手。   胤禔孤木难支,虽然有納喇氏家族的帮忙,但納喇氏里头可没有明珠这样的人物,能帮他的有限。   “怎么有本事了?”   胤祉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 “大哥, 你别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   “三弟,我知道你和老四不对付,不过你越是讨厌一个人, 就越得去了解一个人。皇阿玛这几年的脾气你也瞧见了, 就连太子在他那里也等闲拿不到赏赐、得不到夸赞, 今日老四能让皇阿玛把他们四个都赏了又夸了,这本事,你有吗?”   胤禔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祉说道。   胤祉脸上涨得通红,他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没这本事。   “老四这事也算是提醒了我,我只顾着和太子斗,却忘了皇阿玛的心情,打明儿个起,还是对兄弟们谦让些的好,也免得被老四衬得跟不孝子孙似的。”   胤禔把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胤祉脸上微沉,他从小就和胤禛不对付,兄弟俩因为年纪离得近,总是被拿来比较,再加上胤禛从小天赋聪颖,养母又是当时宠冠后宫的佟贵妃,胤祉处处不如胤禛,心里头怎么能平衡。   要他学胤禛去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讨好皇阿玛,胤祉心里头不乐意!   胤祉心想,他不学老四,又怎样,难不成皇阿玛还能责怪他?!   胤祉想的没错,康熙是不会因此责怪他,但是在其他人都一副兄弟其乐融融的时候,胤祉来“慎独”这一招就显得格外突兀。   当然,康熙没罚胤祉,他只是在心里对这个儿子稍微有些失望。   而这失望才更加致命。   皇宫里的阿哥们是最懂得瞧人颜色的,康熙一表彰胤禛等人兄友弟恭,回头第二天,那些阿哥们就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孔融让梨的好戏。康熙虽知道他们这些人是在装模作样,但至少看着赏心悦目,心里头舒坦。   就连年纪最小的十四阿哥胤祯也都在上书房把一刀宣纸让给了十三阿哥胤祥。   而紧接着到来的五阿哥胤祺的婚事更是成了这些阿哥们表演的现场。   太子和大阿哥都为了胤祺的婚事过问了礼部。   礼部的官员本就不敢疏忽大意,五阿哥可是从小在皇太后跟前养大的,又是宜妃的儿子,有这两座大山压在后头,谁也不敢对他的婚事动什么手脚。   如今太子和大阿哥一过问,礼部官员更是吓得胆战心惊,那礼部尚书更是赶紧让人把各种单子重新理了一遍又一遍,他塔喇氏那边得知皇室如此看重,慌忙把他塔喇氏的嫁妆又添加了三分。   就在五月初十这日,五阿哥成婚的日子到了。   这日,康熙瞧在阿哥们这些日子表现不错的份上,给他们都放了假。   乌林珠和胤禛都还没换回来,因此,今日她得替胤禛去喝喜酒。   胤禛让翡翠取出几套衣服出来。   他对着那几套衣服在乌林珠身上比划,怎么瞧都怎么觉得有些不合适。   “去取那套前几日内务府才送来的宝蓝色万字不到头的长袍来。”   翡翠答应了一声,忙去取了来。   乌林珠瞧着外头的天色,时候有些不早了,她笑着对胤禛说道:“福晋可要快些,耽误了时间,我还得和九弟、十弟商量呢。”   胤禛朝她投来一个眼神,乌林珠识趣地闭上嘴巴。   这位爷今日也不知怎地突然间起了心思给她打扮,瞧在这身体是人家的份上,她还是老实些。   胤禛替她换上长袍,又取来一块双龙抢珠的玉佩系在腰间。   乌林珠对着镜子瞧了瞧后,顿时就觉得那句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是一点儿也没有错。   这位爷的眉眼本就俊美,尤其是一对眼眸如黑水银一般,穿上这宝蓝色万字不到头长袍,越发显得身材挺拔,气质如竹,只是这身衣裳,她像是在哪里瞧见过。   “行了,爷刚才不是还怕耽误了时间吗,快去吧。”   胤禛满意地说道。   乌林珠答应一声,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带着苏培盛朝着五阿哥胤祺的院子而去。   “四哥,你可算是来了。”   胤禟和胤誐瞧见乌林珠过来,就跟看见救命恩人差不离了。   不过,这会子乌林珠也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了。   这回五阿哥胤祺大婚,阿哥们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就是不能让胤禟和胤誐又搅了局,尤其是胤禔、胤礽和胤祉这几个受过闹洞房、灌酒危害的兄长,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松放过其他弟弟们。   胤禟和胤誐昨日就被警告了,今天要是再来抢裤腰带,回头他们几个当哥的就请他们俩到演武场好好练练。   胤禟和胤誐虽然皮,可还是怂的,当下就答应不抢裤腰带。   不过,他们不抢裤腰带,不代表他们不会想其他办法来帮胤祺。   这要是别人大婚也就算了,但胤祺可是胤禟亲哥。   “四哥,你这日这身打扮可真俊。”   胤禟瞧见乌林珠就脱口而出夸了一句。   “就是好像在哪里见过。”胤誐点头赞同,而后说道。   “别说这些了,赶紧想个办法,等会儿轿子来了,那可就来不及了。”   乌林珠催促着说道。   钦天监给胤祺算的时辰是酉时二刻,如今已经酉时了。   “我们早就想到办法了,四哥你瞧这是什么?”   胤禟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酒瓶来。   “这不是酒瓶吗?”乌林珠诧异地说道。   “这是酒瓶,可这不是一般的酒瓶,这里头……”   胤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乌林珠打断了,“这里头是不是一半是水一半是酒?只要按下去就倒出来的水,不按倒出来的就是酒。”   “对,对,四哥你怎么知道?”胤禟惊奇地说道:“这可是我托了小太监在外头好不容易买来的。”   乌林珠同情地瞧了胤禟一眼。   她伸出手拍了拍胤禟的肩膀,“这酒壶你花了多少钱?”   “十两银子。”胤禟说出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阴沉,显然意识到自己怕是被坑了。   “傻孩子,这种东西在外头一个只要十文钱,你花这钱都够买来砸着玩了。这种东西不稀罕,咱们要是真用这种东西,回头肯定会被大哥坑死。”   乌林珠摇头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胤誐挠头,焦急地说道。   “我们几个的酒量可抗不过大哥。何况太子恐怕也不会帮我们。三哥和其他兄弟肯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乌林珠淡定地说道:“放心,我早有办法。”   好在她事先有所计划,不然真靠这两位,估计又得上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场面了。   “什么办法?”   胤禟好奇地问道。   乌林珠笑而不语,“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吉时很快就到,阿哥们很快也到齐了。   不同于早早赶来和胤禟、胤誐商量的乌林珠,其他阿哥们都是等时辰差不多了才到。   三阿哥胤祉最后一个来,他刚到的时候,乌林珠就怔住了。   胤誐更是直接在他们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他抚掌说道:“我说今天怎么觉得四哥身上的衣裳有些熟悉,原来是和三哥差不多。”   胤祉瞧见乌林珠身上那件宝蓝色的长袍,唇角抿了抿,脸上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笑意,“真巧,四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挺巧的。”乌林珠微笑着回答道。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刚才胤禛为什么千挑万选,感情他们爷是想“艳压”三阿哥。   如果他真是这个目的,那他算是成功了,都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姑娘们聚在一起的时候都会避讳穿同样的裙子,男人虽不忌讳这点儿,可穿相似的衣裳就难免被人比较。   在容貌、气质方面,乌林珠摸着良心说实话,他们爷的确是胜过三阿哥不少。   “三弟,你可被四弟给比下去了。”   胤禔状似调侃一般说道。   胤祉扯了扯唇角,道:“男人不必在乎容貌,重要的是才华。”   乌林珠眉头一挑,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说他们爷没什么才华。   这她可就不乐意了。   乌林珠眼神转了下,听见前头传来鞭炮声,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要才华,那她们等会儿就来好好地比试比试才华。   此时,胤祺红着脸,拉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走了进来。   他们两人依循古制,先行了合卺礼,再行两拜礼,种种仪式烦不胜烦,乌林珠大婚那日虽说早有礼部派人去教导,但是大婚那日,她还是紧张得都有些恍惚,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身旁那人淡淡的檀香。   乌林珠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刚才胤禛较真地挑选衣服时候的模样,唇角不由得勾了勾。 第43章 第二更   等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后, 众人便围到了胤祺身旁,对他说道:“五弟/五哥,恭喜恭喜啊。”   “五弟, 这娶了媳妇以后可就是大人了, 能为皇阿玛效力了, 来,大哥先敬你一杯。”   胤禔霸气十足地提起酒壶, 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胤祺不敢推辞,何况今日也是他的大日子,他忙拿起酒杯, 陪喝了一杯。   大阿哥出手了,其他阿哥也都不甘落后, 纷纷围在胤祺身旁敬酒。   胤祺的酒量本来就浅,不过喝了几杯酒水下肚, 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阵恍惚,他自己是没觉察自己醉了, 可众人都早瞧见他通红的脸色。   “四哥。”   胤禟连忙朝乌林珠眨了眨眼睛,投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乌林珠会意,她笑着走上前去,扒拉开所有人。   “四弟, 今儿个你该不是想替五弟喝酒吧?”   胤祉扯了扯唇角, 带着几分嗤笑说道,“今日我们大家可都是替五弟贺喜的,你可别来搅局, 坏了我们兄弟的好心情。”   “就是, 就是, 今日可绝对不准使坏,尤其是九弟、十弟你们两个。”   胤禔看着胤禟和胤誐两人。   那两人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的模样。   “三哥说错了,我可不是来替五弟喝酒的,我是觉得咱们这么个敬酒的办法太过无趣,要喝酒也得别致一点儿,这猛一头的灌酒,那不是牛嚼牡丹吗?”   乌林珠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今儿个受人托付,是绝不能让你们把咱们的新郎官灌醉,咱们这么着,文斗武斗,要是能有人胜得过我,我就喝一杯,输了,你们就喝一杯,倘若我喝趴下去了,那我不拦你们,你们要灌酒,要闹洞房,我都随你们去,如何?”   “好!”   乌林珠这提议顿时就切合了胤禔的心意。   他这个人最好出风头,今日胤祺大婚,文武百官来了不少,要是能在今日出风头,他自然乐意。   “四弟这提议倒是雅趣。”   胤礽也啜了一口酒,笑着说道。   头顶两位爷都答应了,其他阿哥们自然没有二话说。   “那咱们先来文斗吧,文斗就先来飞花令,如何?”   乌林珠笑眯眯地问道。   她是不怕这些的,想当初她在闺房之中,闲的实在太无聊,整日拉着丫鬟们玩飞花令,玩投壶,早已是个中好手。   “那行,不过谁来出题?”   胤祉迟疑了一下后,对乌林珠问道。   “三哥若是不嫌麻烦,那就三哥来出题吧。”   乌林珠说道。   婚房中的他塔喇氏正低着头,眼睛盯着脚下的花盆底,她心里头想着刚才从盖头下瞧见的五阿哥的容貌,耳根不由得悄悄地泛起红晕。   进宫之前,他塔喇氏在自家家里学了小半年的礼仪,学得她都忍不住哭了,但是现在瞧在五阿哥的时候,她却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她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回想起昨日她额娘教导的那些事。   他塔喇氏顿时觉得躁得慌,为了转移自己心猿意马的心思,她小声地对带进来伺候的宫女银杏问道:“外头怎么这么吵闹?”   “奴婢去瞧瞧?”银杏迟疑地问道。   他塔喇氏点了点头,她这里静悄悄的,打发人去看看外头怎么样也好。   银杏瞧了嬷嬷一眼,见嬷嬷没有阻止,便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   她一路沿着墙边,循着声音走到前头。   正好就碰到轮到乌林珠行令的时候,她手摩挲着酒杯,顶着所有人炽热的视线,脸上露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四弟,你可有没有,若是想不出来,你给我喝!”胤祉已经输了好几轮了,起初他没把乌林珠当一回事,铆足了心思想把乌林珠灌醉,好让他出洋相。   谁知道,乌林珠接连三轮下来,字字都落在他身上,反而把他灌得有些酒意。   “三哥别急,这不就有了吗?”   乌林珠眼睛一转,笑着环视众人,道:“诸位且听好,一汀烟雨杏花寒!”   “一汀烟雨杏花寒,这不又轮到三哥喝酒了吗?”胤誐在嘴里琢磨了一遍后,大笑着看向胤祉,他拿起桌上的白瓷酒壶,凑到脸色阴沉下来的胤祉旁边,“三哥,我给您再倒一杯。”   银杏瞧着里头热热闹闹的模样,再一瞧旁边有些醉意的胤祺,有些摸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   得亏胤禟这时候回过头瞧见他,胤禟这人记人是特别有本事,银杏刚才不过是扶着他塔喇氏在他们跟前露过一面,他就把人家的模样给记了下来。   瞧见这宫女出来,胤禟怕他五嫂是有事,忙瞧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乌林珠身上时,从人群里出来,走到银杏面前,“你是我五嫂的宫女?”   “奴婢的确是伺候福晋的。”   银杏战战兢兢地屈膝要行礼。   胤禟回头瞧了战况一眼,对银杏摆了摆手,“不必行礼,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我是九阿哥,要是里头有什么事,你趁着这会子赶紧和我说一声,我好看情况,打发人去帮忙。”   “并没什么大事,只是福晋听见外头热闹,命奴婢来瞧瞧情况。”   银杏听到眼前这少年是九阿哥后,心里头松了口气。   九阿哥和五阿哥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信得过。   “原来如此,没什么事,不过是其他兄弟们想灌醉我五哥,四哥在帮忙罢了,我估计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五哥就能去了,你回去告诉我五嫂,让她放心。”   胤禟笑嘻嘻地说道。   银杏连忙道了声是,屈膝退下。   他塔喇氏在听到胤禟的话后,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她心里同时也记住了四阿哥的人情。   当天晚上,乌林珠一战成名,无论是飞花令还是投壶,她都以压倒性的胜利大获全胜,兄弟们全都被她给喝趴了,最后胤祺喝过醒酒汤缓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满地的“横尸”。   他惊愕地看向乌林珠。   乌林珠手里捧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后对胤祺说道:“五弟,五弟妹等你呢,你快去吧。”   “是,多谢四哥。”   胤祺红了脸,道了谢后,带着太监走了。   胤禟和胤誐笑嘻嘻地让各院子的人来把他们爷带走。   等所有人送回去后,他们才离开。   羊角风灯在前头照明了路。   胤誐边走边对乌林珠竖起大拇指,“四哥,今儿个我算是见识了,您可真是太牛逼了。”   “是啊,四哥您投壶原来这么厉害,先前怎么不露一手呢?”胤禟好奇地问道。   乌林珠用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了胤禟一眼,“九弟,你不懂,要是我早就露出这一手,今儿个谁还会跟我比试,所以,咱们得留一手。”   胤禟恍然大悟,他拍了下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乌林珠露出崇敬的表情,“还是四哥厉害,这招我怎么没想到呢。”   原来坑人得这么坑啊。   “行了,我院子到了,你们也赶紧回去洗漱,明日还得去上书房呢。”   乌林珠走到四阿哥院子前,对胤禟和胤誐说道。   两人点了下头,都各自归去。   乌林珠一回到院子,就径直朝着西厢房而去。   她进屋的时候,屋子里果然还亮着灯,胤禛正看着书,听见动静,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飞花令?投壶?爷会这些本事,怎地不和我说一声?”   乌林珠脸上一红,在胤禛对面坐下,“这我得谦虚嘛。”   胤禛在刚才得知乌林珠用飞花令和投壶把一群阿哥们都灌趴下的时候,脸上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   他这个爷们都没这本事,乌林珠倒是比他厉害多了。   “爷谦逊是该谦虚,但有时候,谦虚之前或许能知会我一声,免得把我吓到。”   胤禛带着笑意,揶揄着说道。   乌林珠听他语气不似恼怒,便也松了口气,献宝似的说道:“这回我可替福晋出一口气了,今晚上三哥被我灌得烂醉入迷,还拉着七弟唱小曲儿,很是出了一番洋相。”   胤禛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他抬眼看了乌林珠一眼,“那是该好好奖励下爷。”   “怎么个奖励法?”   乌林珠新奇地问道。   “我前阵子新做了双鞋子,用那双鞋奖励爷,怎么样?”   胤禛一本正经地说道。   乌林珠唇角扯了扯,勉强笑道,“福晋对我真是太好了。”   那是她给做的鞋子,原本是预备着过阵子送的,现在好了,被胤禛拿来“借花献佛”。   胤禛瞧见她不高兴的模样,脸上终于禁不住露出笑意,他笑着握住乌林珠的手,压低声音道:“我是开玩笑的,前阵子你不是说喜欢牡丹吗?我早已让人预备下不少牡丹花,都是各地的名种,在咱们京城都难得一见,过几日就送进宫里来,就摆在你游廊下,怎么样?”   “那自然好。”   乌林珠眼睛一亮,她这模样瞧得胤禛心里头直痒痒。   只可惜,现如今他们交换了身体,胤禛就算是蠢蠢欲动,也是有心无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回来,胤禛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眼前有肉却吃不得,真是让人心痛。 第44章 第一更   次日的时候。   乌林珠就代替了胤禛去吏部办差事, 四阿哥早已把该处理的差事都告知她如何处理,乌林珠自己也是个聪明的,碰见事情不懂, 就去请教马尔汉。   马尔汉这个人呢, 是最喜欢当老师指点别人的,瞧“四阿哥”这么诚恳地请教,他心里头非常受用, 不但倾囊相教, 正巧费扬古今天到礼部来, 他还在下棋之时对费扬古夸赞四阿哥谦虚好学。   费扬古被夸得心花怒放,摸着胡须说道:“那可不,你也不瞧瞧这是谁女婿?”   “得得得,人家四阿哥诚心向学和你有什么关系?”   马尔汉就瞧不得费扬古这幅得意的模样,非得打击几句, 心里头才高兴。   “那自然是有关系了, 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这人谦虚好学,所以四阿哥像了我,也是谦虚好学的。”   费扬古夸起自己来,那是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马尔汉都听不下去了, 这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他转过头,对旁边笑着的乌林珠说道:“四阿哥,您听听您老泰山说的话。”   “岳父大人说的自然是极有道理的。”   乌林珠笑眯眯地给马尔汉心头捅了一刀。   费扬古听见这话,高兴得哈哈大笑, 就算被马尔汉连吃了三个黑子, 也脸色不变。   “四阿哥说的极是。”   马尔汉是听不下去了, 这翁婿两人一唱一和, 简直叫人没法呆了。   不过,他在心里也暗自惋惜自家没个适龄的闺女,不然的话,有个四阿哥这样的女婿也不差。   他也没指望什么从龙之功,只想着女婿孝顺体贴便足够了,这四阿哥在这方面就做的很好,虽然说昧着良心说好有点儿不道德,但是至少能把老岳丈哄开心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马尔汉被费扬古翁婿联手膈应了一把,另一边,正是歇过午晌的时候,胤禛刚起身,就听见翡翠提醒道:“福晋,早晨的时候,三福晋邀请了您和几位福晋去她院子里赏花,现在时辰也差不多了。”   胤禛嗯了一声,情绪不太高。   这吃荤吃久了,冷不丁不得不吃素,还真是叫人受不了。   “昨日内务府送来几身衣裳,福晋是要瞧瞧那些衣裳,还是另取其他的衣裳?”   玛瑙在旁边问道。   如今已经五月,天气也一日热过一日,故而今年的夏衣倒是做得早。   “前几日那套姜黄色水鸟纹夏衣,浣衣坊的人可送来了?”   胤禛突然想起这套衣服来,他记得乌林珠穿这套衣服极是好看。   “昨日刚送来,我这就去取去。”玛瑙说道。   她话音刚落,采莲就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对胤禛说道:“福晋,五福晋来了。”   胤禛愣了下,早上那会子的时候他是见过他塔喇氏,但是只瞧见她一眼,就错开眼神,他毕竟知道自己是兄长,不好多看弟妹,何况他塔喇氏性子也似乎比较沉闷。   他竟没想到他塔喇氏会先来这边。   “请她进来喝茶吧。”   胤禛想了想,说道。   他塔喇氏毕竟是头一回来,总没有叫人回去的道理。   再者说,这时候她不去别的院子,偏偏来找他,定然是有缘由的。   他塔喇氏被请了进来,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进了屋后就对着胤禛行了礼,“弟妹见过四嫂。”   “不必多礼,弟妹坐吧。”胤禛倒是显得格外落落大方。   这用乌林珠的身体习惯了,他也对这些女子的礼仪信手拈来。   他塔喇氏瞧见胤禛一身便服,便知道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我这会子来是不是耽误四嫂的事了?”   “没有的事,我才刚让宫女去拿衣裳来更衣,倒是我有些失礼。”胤禛淡淡笑着说道,“弟妹若是不嫌弃,就等我换了衣裳,咱们再一同去三嫂院子里赏花。”   “自然是不嫌弃的。”他塔喇氏松了口气,说道。   玛瑙捧着刚刚烫好的衣裳上来,胤禛随了她们去屏风后更换衣裳。   采莲这时候奉上一盏太平猴魁上来,恭敬地对她说道:“五福晋请用茶。”   他塔喇氏点了下头,接过茶盏,眼神在这屋子里扫了一圈后,心里头暗暗赞叹,这四嫂的容貌这般出挑,屋子里的布局又这样雅致,每样每件挑出来,莫不都是稀罕物,但摆设却又恰到好处,叫人只觉得浑然天成,妙手偶得。   “五弟妹。”   胤禛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身姜黄色水鱼纹旗服的确极其适合乌林珠,她的皮肤白,别人穿这颜色多半压不住,可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他塔喇氏回头一瞧,眼中掠过几分惊艳的神色。   “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去了。”   胤禛瞧了眼角落里的自鸣钟,说道。   “是。”他塔喇氏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心里暗道,怨不得四哥这么疼四嫂,就四嫂的姿色,哪个当相公能不疼?   他塔喇氏带着这个念头,直到到了三福晋的院子。   她刚走进去,瞧见院子里的装饰,眼神中便不禁掠过几分失望的神色。   要论文雅,三福晋妻随夫唱,院子里雅致的东西是不少,什么名家字画,古玩奇石,都应有尽有,可摆在一起,却叫人觉得眼睛有些忙不过来,仿佛瞧见一大堆金山似的,只让人觉得刺眼丝毫没有风雅之味,倒远不如乌林珠屋里那恰到好处的摆设来得舒服。   “正说着你们呢,四弟妹和五弟妹倒是一块儿来了。”   瞧见胤禛和他塔喇氏来了,三福晋董鄂氏笑语盈盈地起身迎了出来。   大福晋和太子妃也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福晋更是打趣着说道,“四弟妹,你可知刚才三弟妹说你什么?”   “说我什么?”胤禛挑眉看向董鄂氏。   “三弟妹刚才说您是贵人多忘事,不定把咱们的聚会给忘了呢。”大福晋笑盈盈地说道。   胤禛不以为然,他没把大福晋和三福晋的话里带刺放在心上,点了下头表示知晓了后,便在下首上坐下。   他塔喇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原是我耽误了四嫂,诸位嫂子莫要误会。”   三福晋董鄂氏怔了怔后,笑着岔开话题,“五弟妹还当真了,我们不过是说笑罢了,早上那会子我瞧见五弟妹那会,心里就喜欢,等会儿五弟妹可得坐在我身旁,咱们俩也好亲近亲近。”   他塔喇氏自然不好推诿。   她心里头却没有因为董鄂氏的热情而感到受宠若惊。   早在她进宫前,她额娘就提醒过她,他们家门第不高,这回能被选为五福晋,那是祖宗八辈子烧了高香才得来的福气,进了宫后,上头又都是嫂子,还都是高门大户,名门望族,他们不指望他塔喇氏能够长袖善舞,和每个嫂子都相处得来,这也指望不来,他塔喇氏性子就不是那种人,她脑子也没多聪明,指望她去巴结人,那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的好。   她额娘千叮咛万嘱咐,就只叮嘱她少掺和事,尤其是要防着那些一进去就对她格外热情的,十有八/九是对她有所图谋,不是想利用她,就是想害她。她若是真想找什么嫂子处好关系,那就找那些沉默寡言,但是品行不错的,这种人刚开始兴许像是有些冷漠,但是这种人才更有可能才是真正能处的人。   宴席摆在三阿哥院子里的亭子里。   亭子外头百花盛放,着实美不胜收。   三福晋董鄂氏笑着指了指外头一盆兰花说道:“五弟妹,你瞧这花开得可美?”   他塔喇氏朝那花瞧去一眼,那盆兰花开得极其灿烂,挤挤挨挨十几朵小花格外天真浪漫,“是很美。”   “这是建兰十三太保,”三福晋满意地说道,“五弟妹先前可见过?”   “不曾,这还是头一回见呢。”他塔喇氏想也不想就说道。   他们家家境一般,而兰花又是名贵得很,等闲人家养不起,更何况还是十三太保这种名种。   “那不如这盆就送与五弟妹?”   三福晋笑眯眯地说道。   他塔喇氏怔了怔后,连忙婉拒:“三嫂好意弟妹心领了,这兰花如此珍贵,弟妹怎么好意思要?”   “五弟妹客气什么,咱们往后都是妯娌了,这盆兰花算什么,再说了,我瞧五弟妹也是实诚人,不像是某些喜好张扬的人,有什么都恨不得摆出来给人瞧,知道的以为多富贵,殊不知咱们又哪里输她,不过是不愿炫耀罢了。”   董鄂氏说着这番话,眼角的余光在胤禛身上扫过。   大福晋笑着附和道:“三弟妹说得有道理,这风头太过未必是好事。”   太子妃不言不语捧着茶盏啜了一口。   她虽然是站在乌林珠这边,可说真的,太子妃心里怎么可能不羡慕嫉妒乌林珠,当日出嫁那一百二十台嫁妆浩浩荡荡,整个皇宫都瞧在眼里,谁人不说四阿哥这回娶对了媳妇,有才有貌有权有势还有钱。   太子妃瓜尔佳氏自认为福晋们之首,听了这些话,心里头自然不高兴,故而这会子只当做听不懂。   可谁能听不出董鄂氏说得就是四福晋呢。   他塔喇氏也听出来了,她听着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她是有些憨憨,但她又不傻,哪里听不出来董鄂氏是借着她踩乌林珠。   他塔喇氏嫁过来时的嫁妆是八十抬,这是他们家族倾尽全族之力凑出来的,他塔喇氏已经很满意了。   她一点儿也不羡慕乌林珠的一百二十台嫁妆。   “三嫂,您这话说得弟妹不敢赞同。”他塔喇氏瞧了沉默不语的胤禛一眼,以为他是被董鄂氏说得伤心,心里头却发起了“怜惜美人”之心,她的声音也跟着更加大了,“我知晓三嫂这话的意思,您无非就是觉得我嫁妆少,四嫂嫁妆多,所以觉得四嫂张扬,我低调。”   他塔喇氏这番话,让四周静了一静。   董鄂氏的脸更是瞬间燥得通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塔喇氏,董鄂氏的话谁都听得懂,可谁也没说出来啊,这就是福晋们相处时候的潜规则,她就是仗着这点儿给乌林珠难堪,可没想到,他塔喇氏不按套路来。   “你胡说什么呢?五弟妹?!”董鄂氏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塔喇氏瞧见董鄂氏的脸色,越发觉得应该说这番话。   “三嫂,我想说的是您想错了,我们家真不是低调,那八十抬嫁妆是我们他塔喇氏好不容易才凑全的,我并不觉得寒酸,那是我们族人,我阿玛、额娘对我的心意,而四嫂的嫁妆也同样如此。三嫂怎么只瞧见嫁妆多少,却瞧不见里头的心意呢?”   胤禛听了这番话,都忍不住在心里对他塔喇氏竖起大拇指。   从来他没少听说董鄂氏嫌弃别人低俗,今儿个他塔喇氏算是第一个说董鄂氏俗气的了。   “你,你……”   董鄂氏被气得脸都快绿了。   胤禛笑了笑,对董鄂氏说道:“三嫂原来觉得我张扬,我说三嫂怎么先前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是这嫁妆是我阿玛和额娘给的,三嫂若是嫉妒,不如回去找你阿玛、额娘商榷商榷先前嫁妆的事。”   “正是这个道理。”他塔喇氏赞同地点头附和,“这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出来总比藏在心里的好。三嫂,您今儿个就做得不对,您那么说话,要不是我聪明听出您的言外之意,您和四嫂之间的误会恐怕还得继续呢。”   董鄂氏已经快被气得撅过去了。   什么藏在这里,这不就是在说她小肚鸡肠?   董鄂氏本来是想借嫁妆之事踩着乌林珠捧起他塔喇氏,顺带拉拢他塔喇氏,现在,她只气得恨不得把他塔喇氏打一顿。   这他塔喇氏莫不是和乌喇那拉氏是一伙的吧?   “我看今儿个要不就到这里,散了吧。”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是看不下去了,这给四弟妹难堪不成,董鄂氏反倒是惹了一身骚,还是早散了的好。   “本宫也是这么觉得。”   太子妃噙着笑意,说道。   她眼神从还有些愤愤不平的他塔喇氏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乌喇那拉氏身上。   这乌喇那拉氏倒是比她还会拉拢人心,他塔喇氏才嫁过来多久,就这么向着她了,这四弟妹真是不容小觑。   胤禛不是没瞧出太子妃的心思。   但他是真冤枉,他和他塔喇氏照面不过两三回,说的话屈指可数,他都不晓得他塔喇氏怎么这么向着他?   从董鄂氏的院子回到乌林珠的院子,他塔喇氏还有些不高兴。   她喝着茶,对着胤禛说道:“四嫂您刚才何必委屈自己听三嫂的讽刺呢,我听着都替您委屈。”   胤禛哪里是委屈自己,他刚才是走神了,一群女人家凑在一起,他是真没什么兴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塔喇氏已经和董鄂氏怼上了。   不过,不管怎样都好,他领了他塔喇氏的情,“今儿个多谢你替我说话,不过往后你说话还是得委婉些,免得得罪人。”   他塔喇氏一听这番话,越发觉得四嫂就是她额娘口中那看似冷冰冰但实际才是好人的那种。   “多谢四嫂提点,我一定谨记在心。”   胤禛看了看他塔喇氏一眼,这姑娘是真憨憨,宜妃娘娘那样精明的人,怎会选中他塔喇氏这种没有心眼的儿媳妇,这真是稀奇。   抱着一丝同情心,胤禛提点了他塔喇氏几句,把宜妃的脾性都告诉了她。   今儿个他塔喇氏是替他媳妇出头,他没道理让他塔喇氏受委屈。   他塔喇氏感激地记了下来。   等离开四阿哥院子里,旁边的银杏瞧见他塔喇氏往别的地方走去,不像是要回五阿哥院子,便忙问道:“福晋,咱们去哪里啊?”   “去翊坤宫找额娘告状!”   他塔喇氏理直气壮地说道。   为了防止董鄂氏去跟宜妃娘娘哭诉,告状上眼药,她决定自己先把这眼药给上了! 第45章 第二更   “额娘, 这就是刚才发生的事,媳妇是不是给额娘惹麻烦了?”   他塔喇氏带着些许不好意思地对宜妃说道。   倘若不是四嫂告诉她宜妃性子护短,又脾气爽直, 他塔喇氏都不敢来告诉她下午发生的事。   她刚才一时脾气上来, 就怼了董鄂氏,现在想想,心里头才知道后怕, 不过, 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 他塔喇氏也还是会这么做。   宜妃喝了口茶,瞥了他塔喇氏一眼,“你是给本宫惹麻烦了。”   “额娘……”   他塔喇氏低垂着头,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宜妃抿了抿唇,将茶盏搁下,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 毕竟是那董鄂氏不坏好心,想利用你去对付老四媳妇,这事说到哪里去,都是董鄂氏不对。”   他塔喇氏眼睛顿时一亮,她抬起头来, 高兴地看着宜妃。   宜妃瞧见她这模样,心里头不由得一软。   这憨也有憨的好处,至少这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不藏着掖着。   “你就放心好了, 不过, 额娘可提醒你, 往后可别这么莽了。”   “额娘, 放心,儿媳绝不会再做出这种事的。”   他塔喇氏信誓旦旦地说道。   宜妃这才笑了。   他塔喇氏瞧见宜妃的笑容,眼睛里露出惊艳的神色,“额娘笑起来真好看,该多笑笑才是。”   “你这孩子别的不说,嘴巴倒是挺甜的。”宜妃很是受用地笑着说道。   旁边的宫女嬷嬷们都暗自惊讶,瞧她们娘娘这语气,像是挺喜欢他塔喇氏的,这可真是稀奇,以宜妃以往的性子,素来是最讨厌别人惹麻烦,没想到,今日五福晋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她竟然还能对五福晋生出好感,莫非这就是缘分?   他塔喇氏陪着宜妃说了一会儿的话,才喜滋滋地出了翊坤宫。   回到院子里,她就对银杏说道:“这回得亏四嫂帮忙提点,不然我怎么能把这事解决了还讨了额娘的喜欢。”   “福晋说的是。”银杏也点头表示赞同。   次日,众娘娘和福晋们去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趁着众人都在,荣妃就不客气地为儿媳妇出头了,她笑语晏晏,语气却丝毫不客气,“昨日老三媳妇邀请嫂子弟妹们去赏花,不知怎地老五媳妇却是说了老三媳妇的不是,老三媳妇素来是个胆小心善的,若是有哪里得罪了老五媳妇的,本宫先在这里替她赔句不是。”   荣妃这句话说得那叫含酸带刺,乍听像是在替董鄂氏赔礼道歉,但句句听来却都是在说他塔喇氏不敬长辈,嘴上不饶人。   众妃嫔都是后宫里头厮杀爬出来的,哪里能听不出荣妃这话里头的火.药味儿。   董鄂氏红着眼眶,站起身来,屈膝对着他塔喇氏就要行礼道歉,“五弟妹,昨儿个是我说错了话惹恼了你,五弟妹还莫要见怪。”   他塔喇氏脸上露出慌乱神色,她下意思地看向了宜妃。   宜妃不慌不忙,她给他塔喇氏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捧起茶盏啜了一口后,才笑着说道:“荣妃姐姐和老三媳妇说笑了,老三媳妇素来是个好的,这阖宫人人皆知,本宫这媳妇怎会不喜她呢?说起来这事也得怪本宫这媳妇太过心直口快,昨日听见老三媳妇说老四媳妇嫁妆多,而她嫁妆少,说老四媳妇张扬,她低调,这孩子实诚,又知道老四媳妇不是这等人,就连忙替她辩解,言语之间不慎就把老三媳妇得罪了,还是老三媳妇莫要见怪才是。”   “是啊,昨日多亏五弟妹替我说话,不然我倒是不知道三嫂心中是这么想我的。”   胤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荣妃和董鄂氏都愣了愣。   昨日董鄂氏就跑去找了荣妃告状,她们婆媳今日来势汹汹,本来是想抹黑他塔喇氏的名声,让宜妃嫌恶这个儿媳妇,只要让宜妃觉得他塔喇氏是个爱惹祸的,往后他塔喇氏要想再在宜妃跟前讨到好,那可就难了。   可她们想不到,他塔喇氏昨天被胤禛一提点,早已把事告诉了宜妃。   “这就是老三媳妇的不对了。”佟妃拿帕子擦了擦唇角,微笑着说道:“这嫁妆多就是张扬,那当初太子妃嫁入皇宫时,嫁妆可比老四媳妇还多,莫非你的意思是太子妃也是张扬的了?”   “儿媳绝无这个意思。”   董鄂氏慌忙跪下,神色有些慌乱。   太子妃眉头皱了皱,这点儿她倒是没想到,虽然佟妃这话是向着四弟妹说话,但太子妃反应过来后,也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这嫁妆多寡本来就是族人和爹娘的心意,轮得到她来嫉妒?   “若是没有这个意思,那可就别拿这些话来说嘴,知道的明白是你说错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那起子瞧着人家嫁妆多就嫉妒人家的呢。”   宜妃轻笑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道。   她这句话让董鄂氏只觉得躁得慌,董鄂氏咬着下唇,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越说越错。   “宜妃娘娘,三嫂不是那种人,这回想必不过是个误会。”   胤禛唇角翘了翘,语气平和地说道。   “既是个误会,那说开就好,荣妃姐姐,老三媳妇,你们觉得呢?”   宜妃满意地瞧了胤禛一眼,顺着胤禛的话题往下说。   荣妃和董鄂氏能说什么。   她们婆媳今日本来是来抹黑他塔喇氏的名声,谁知道却被早有预防的宜妃和胤禛联手反将了一军,现在还不得不顺着胤禛给的台阶下,领她们的情。   “的确是个误会,”董鄂氏攥紧了帕子,忍着委屈说道:“昨日言语失状,还望四弟妹和五弟妹莫要见怪。”   “三嫂,我们不会怪你的。”   他塔喇氏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不过你这些话以后可别说了,不然你阿玛额娘知道后得多寒心。”   听着他塔喇氏这训导一般的话语,董鄂氏恨不得撕烂了她的脸,却还含笑着点头道是。   宜妃在旁听着,唇角都忍不住掠过一丝笑意。   荣妃的脸色却是出奇的难看。   一场风波就此消失得无声无息,董鄂氏想膈应人没成功,反而惹得一身骚。   就连太子妃对她的态度也比之前冷了三分。   她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就听得荣妃那边来传话,说她额娘进宫来看她来了。   董鄂氏连忙换了身衣裳去钟粹宫。   她也有些日子没见她额娘了,董鄂氏这回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然想见见额娘,好好地诉诉苦。   “额娘。”   瞧见一身吉服的富察氏,董鄂氏眼眶就不禁一红,唤出声来。   荣妃因着前几日那事不愿意见到董鄂氏,当下便说道:“你们母女难得见面,不如去偏殿坐着喝茶说话也好。”   “谢荣妃娘娘。”   富察氏和董鄂氏连忙行礼,道谢。   富察氏心里头也松了口气,荣妃这安排恰好和了她的心思,她这回进宫来可不只是单纯来看董鄂氏的,她有任务在身。   到了偏殿后,富察氏给了董鄂氏一个眼神,让她把众人挥退后,她才正了脸色对董鄂氏说道:“雅尔檀,你在家这么多年,额娘可曾亏待过你?”   董鄂氏怔了怔,她还没来得及和她额娘说这些日子的委屈,她额娘怎么说起这话。   “额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和阿玛一直对我很好,哪里来的亏待的说法?”   “那现在外头的话是怎么回事?”富察氏一想起那些福晋的话,心里头就气得怄火,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说道:“现在外头人都在说你嫌弃咱们家里给你的嫁妆少,因此才说四福晋张扬炫耀,雅尔檀,你扪心自问,当初你嫁给三阿哥的时候,咱们府上哪里亏待过你,我是你亲额娘,为了你的嫁妆,还和你嫂子们争吵过,结果到头来,你还嫌弃那些嫁妆少。”   “额娘,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董鄂氏慌了手脚,连忙解释。   她心里是嫌弃她们家给的嫁妆少,但这话能说出来吗?她以后还得仰仗着娘家人给她撑腰,得罪了娘家,她麻烦不说,三阿哥也要怪罪她。   “你没那个意思,那外头怎么人人都是这么说?人家还说这四福晋是真大度,你都这么说,竟没有和你翻脸。”富察氏说起这话,是既替董鄂氏愤怒又因董鄂氏愤怒。   当年为了董鄂氏嫁妆的事,富察氏是险些和几个儿媳妇撕破了脸,董鄂氏好面子,可富察氏给她攒的嫁妆又勉强不过够充八十抬嫁妆罢了。当时太子妃瓜尔佳氏一百二十八抬台嫁妆美玉在前,董鄂氏怎么也不答应嫁妆就只有八十抬,富察氏心疼闺女,便从公中拿了钱去给她置办,此事自然瞒不过几个儿媳妇,几个儿媳妇自然不肯。   毕竟说句难听的,这要是嫁给太子,那给多少都无所谓,不过是三阿哥,何必打肿脸充胖子,一来二去,婆媳就为了这事闹的有些不开心。   前几日董鄂氏的言乱传出去后,富察氏的大儿媳妇就笑了,“原来五福晋还嫌当年的嫁妆寒酸,我倒是不知道要多少金山银山才能让五福晋满意了。”   董鄂氏阿玛鹏春的脸色当时就黑下来了,董鄂氏的事闹得这么大,何尝又不是在打他的脸,他这些日子在外头行走,都叫人用眼神看得没脸出门了。   这要是他们真苛待了董鄂氏那也就罢了,当年可是砸锅卖铁都给董鄂氏凑够了一百抬嫁妆!   鹏春二话不说就让富察氏进宫来问问董鄂氏,到底是不是对娘家有意见!   董鄂氏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下。   外头人人都这么说,岂不就是说那些话都传出去了。   人要脸,树要皮,董鄂氏费劲千辛万苦,容忍那些格格三天两头作妖不就是为了个贤惠的名声,现在好了,为了膈应乌林珠,她不但把自己的名声给砸了,还成全了乌林珠贤惠大度的名声,就连他塔喇氏的名声也比她好得多。   董鄂氏以一己之身成全了乌林珠和他塔喇氏。   等她回过神来,富察氏已经走了,荣妃瞧了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扯了扯唇角,道:“本宫劝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你嫁过来多久了,到如今还没一儿半女,再要这样下去,可别怪本宫偏袒其他侧福晋。”   “是。”董鄂氏苦涩地答应一声。 第46章 第一更   六月初的时候, 胤禛和乌林珠还没把身体交换回来。   这日,刚从吏部回来,乌林珠才到书房坐下, 喘了口气,李德全就带着两个小太监来传话道:“四阿哥,万岁爷召见您。”   乌林珠怔了怔, 她下意识地搁下茶盏,心想她这阵子也没犯什么事啊,老爷子突然找她是有什么事。   “我这就去。”乌林珠说道。   等乌林珠带着苏培盛等人到了养心殿偏殿候着的时候,瞧见一帮子兄弟都在, 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只召见了她一个人。乌林珠心里顿时就松了口气。   “大哥, 您可知道皇阿玛召见咱们是为了什么事?”胤祉语气里带着些许担忧地对胤禔问道。   前些日子他才刚刚因为在礼部办事不勤勉的事被康熙责骂了一顿,胤祉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自然想打听下情况。   “这我就不清楚了。”   胤禔摇摇头, 说道。   胤礽放下手中的茶盏, 笑着对胤祉说道:“三弟, 你不必担心, 是好事。”   太子爷这话引得胤禔等人朝他瞧了过来, 众人此时神色各异, 有人眼带嫉妒, 有人却是不由得松了口气,这好事总比找麻烦的好。   “几位爷,万岁爷有请。”   梁九功走了出来, 弓着腰说道。   胤禔等人忙站起身来, 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 以免殿前失仪, 而后陆续走入养心殿的西暖阁里。   西暖阁中, 康熙正手中拿着一本奏折,他将奏折合上后,眼神在跟前这六七个儿子们身上一一扫过,这六七个儿子们年龄虽都有差距,但都是人中龙凤,是康熙的骄傲。   这次巡视塞外,康熙看来看去,打算把这几个儿子都带上,让那些蒙古贵族们瞧瞧他儿子们多有文武双全。   “过阵子朕决定去塞外巡视,除了太子以外,你们几个都去,到时候围猎可千万别丢了朕的脸面。”   康熙清了清嗓子,说道。   “是,皇阿玛!”   阿哥们激动地答应道。   胤禔更是大声说道:“皇阿玛,儿臣一定让那些蒙古人瞧瞧您儿子的厉害。”   “好,保清有志气。”康熙大笑着拍着大腿,他笑着用眼神逡巡了各个儿子,他的视线落在太子胤礽身上,笑着说道:“保成,朕和你兄弟们去塞外,这内外的政务可就交给你担着,你可得给朕好好干,有不懂的只管问索额图和高士奇他们。”   “皇阿玛放心,儿臣必定谨慎小心,让皇阿玛无后顾之忧。”   胤礽虽然早猜到康熙的安排,但此时听见这番话,语气还是格外的激动。   没有男人不爱权利,去年康熙就是委派胤礽监国,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让胤礽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权利的美妙。   “你办事,朕一向是放心的。”   康熙笑着说道。   他的这番话不知让多少人心里头不是滋味。   大阿哥胤禔刚才因为康熙的夸奖产生的喜意也有些淡去,其他阿哥心里头更是忍不住滋生出羡慕嫉妒的心思出来,他们为的可不是康熙的夸奖,而是那份权利象征着的未来。   皇阿玛几个阿哥中谁也不留,独留下太子胤礽监国,足可见他的暗示。   康熙把众人的视线瞧在眼里,心里叹了一声后,却瞧见眼睛里放着光的乌林珠。   “老四,你高兴什么?”   乌林珠愣了下后,忙笑着说道:“皇阿玛,儿臣高兴自己习练的骑射有用武之地了。”   康熙怔了怔后,放声大笑,“老四,你这话,朕可记住了,回头要是表现不好,你就等着练大字吧。”   “那皇阿玛就当没听儿臣说过那句话。”乌林珠缩得从善如流。   屋子里静了片刻后,众人都噗嗤笑出声来。   康熙更是笑着指着乌林珠,手指头点了点,“老四,你往后可不能再和老九、老十他们在一块儿了,你和他们在一块儿,别的没学好,这毛病倒是学到了。”   乌林珠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因着这个岔子,西暖阁的气氛倒不像刚才那样凝滞。   康熙说了事后,便摆摆手让儿子们都散了。   阿哥们前后离开了西暖阁,等出了养心殿后,乌林珠就归心似箭地往他们院子里赶,她是真的高兴,先前的时候胤禛就和她说过那塞外多好玩,风景多美,把乌林珠说得向往不已。她从小学习骑射,自然向往在宽阔的草地上纵马奔驰,但是京城地方小,又没有草场,而且在街道上纵马还容易被兵马司的人找麻烦。乌林珠只恨自己没福气,但是现在不同,她的福气来了。   “福晋。”   乌林珠带着笑意掀开帘子,走进屋子里。   胤禛正拿着本《周髀算经》瞧,听见她的声音,抬起眼来,便瞧见她脸上罕见的喜色。   “先前皇阿玛唤我们去,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乌林珠眼睛里带着光,说道。   胤禛唇角掠过一丝笑意,他自然知晓,不过,为了配合乌林珠,他还是装作不解地问道:“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巡视塞外。”乌林珠说道,“这回好了,”她压低声音,带着笑:“我也能去塞外了。”   “那真是不错。”   胤禛瞧着乌林珠的喜色,心里头有些遗憾。   这要是他能和乌林珠一块儿去那多好,不过,他现在是乌林珠,后宅宋氏怀着孕,他是没法子跟着乌林珠一块去塞外的。   乌林珠瞧见他脸上的遗憾,却误以为他是遗憾去不了塞外,不由得心里头便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握着胤禛的手,道:“你别不高兴,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多的狼皮兔子皮,就算你要虎皮,我也给你打。”   胤禛听着自家福晋的霸气之语,不由得觉得几分好笑。   “这些倒也不必,你只要平安归来就行。”   “你放心,我骑射这么厉害,出不了事。”   乌林珠冲胤禛眨了下眼睛,高兴地说道。   她因为这事接连高兴了好几天,就连苏培盛那些伺候的人都跟着喜气洋洋,仿佛过新年似的。   但,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乌林珠是高兴了,老九、老十这两个倒霉孩子就不高兴了。   两人还特地摸准了乌林珠从吏部衙门回来的时间,在半路拦截了他。   “四哥。”   胤禟和胤誐两人笑嘻嘻地看着乌林珠。   乌林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上回她瞧见这两个混世魔王这么笑的时候,其他兄弟的裤腰带都被扯走了。   “九弟,十弟,你们有事?”   “瞧四哥您这话说得,难道弟弟们就不能没事找您吗?您这话有些见外了。”   胤禟笑眯眯地说道。   乌林珠头皮一阵发麻,“你要是不快点儿把事情给说了,我可就走了。”   “别啊,四哥。”   胤誐连忙拉住乌林珠的手,对她说道:“四哥,说句实在话,因为先前皇阿玛说我们的那句话,我们俩很伤心。”   他说完这话,低下头露出一副沮丧的模样,却悄咪咪地拿眼角的余光盯着乌林珠。   呵呵。   套路是吧。   乌林珠下头侄子可不少,对这些套路门清儿。   她脸上露出关怀和歉意的神色,“这算是我对不住你们两个。”   “四哥,咱们都是兄弟,说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胤禟拍着乌林珠的肩膀,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说道。   “就是,四哥,虽然我们被骂是因为您,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怪过您。”   胤誐点头如捣蒜地说道,他还特地在那“被骂”两个字上重重地发音,想激发乌林珠的愧疚心。   但,乌林珠有这愧疚之情吗?   很显然,没有。   这两猴孩子被骂的完全不冤枉,再者说了,这跑上来套路她,她要是真从了,那她还能见人?   “九弟,十弟,我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这么懂事。看来以往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四哥看错你们了。”乌林珠一副感动的模样,看着胤禟和胤誐。   胤禟一听见传言,耳朵就竖起来了,他若无其事地说道:“四哥,什么传言啊?”   “哦,没什么,那些话不好听,你们听了肯定不高兴的。”乌林珠摆摆手,说完这话就要走。   胤禟和胤誐两人胃口都被她吊了起来,哪里能让她就这样走。   胤誐连忙拉住乌林珠,不得不说,体重在这个时候就发挥了作用,乌林珠还真被拉住了。   “四哥,四哥,您急着做什么,把事情说完再走也不迟啊。”胤誐陪笑着说道。   “我说完就可以走?”乌林珠心里窃笑,脸上挑起眉头反问道。   “对,您说说那些话,我们肯定就让你走。”胤誐点头说道。   “那好吧,这是你们要我说的。”乌林珠脸上露出为难、欲言又止的神色。   “没事,您放心说,我们绝对不恼您。”胤禟说道。   “那好吧,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有不少人说你们两个心眼多,手段脏,还小肚鸡肠,尤其是九弟,特别记仇,但是,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们的话。因为我知道九弟和十弟你们不是这种人。”   乌林珠掷地有声地说道。   胤誐听了这番话,先是愤怒,而后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四哥,还是您懂我们。”   “十弟不必感动,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儿回去。”   乌林珠见好就收,说完了话就利索地走人。   胤誐还搁在那里感动地目送乌林珠的背影,就被胤禟敲了下脑袋,他抱着脑袋,委屈地看向胤禟,“九哥,你打我做什么?”   “你个糊涂蛋,咱们被四哥骂了,你还在这里感动呢。”胤禟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九阿哥聪明一世,没想到却在四哥手里栽了。   本来想借着皇阿玛那句调侃的话,哄四哥答应帮他们说话,带他们也一块儿去塞外,没想到目的没达成,反倒是落了一顿调侃。   这真是,真是,气死人了! 第47章 第二更   乌林珠也不是诚心气他们, 只是不借着这事遁走,她怕老九和老十要缠上她。   去塞外这种事,那是皇阿玛做主的, 他老人家做事一向心里有数,不带胤禟和胤誐去,自然有不让他们去的原因, 这要是被胤禟和胤誐缠上,乌林珠拒绝就伤了兄弟情分,不拒绝她也没那本事去说服老爷子改变主意,因此还是不给他们开口机会的好。   胤禟和胤誐也明白了乌林珠婉拒的意思, 气了过后, 便把这事抛到脑后。   不过,他们两个不闹,其他阿哥院子里却是闹了起来了。   这闹起来的原因无他, 为的是陪阿哥们去塞外的名额。   阿哥们都血气方刚, 这回出去少说一个多月呢, 身旁不能没有伺候的, 不然要是闹出什么宠幸了宫女或者蒙古贵女的笑话出来, 岂不是贻笑大方, 再者说了, 福晋们也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与其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可是能陪阿哥们去塞外的名额却是有限, 别的不说, 大阿哥就带了格格乌雅氏去, 其他阿哥们哪里好意思多带人去。   因此, 为了这个随行的名额, 各个阿哥院子里几乎争破头,各种小手段是层出不穷   这也是绝佳的和阿哥培养感情的机会。   往日在宫中后宅环肥燕瘦,莺莺燕燕众多,想独占宠爱,和爷多说几句话都是难事,可这回不同,一去就是个把月,这个把月的功夫,啥都能说,啥都能做,就是趁机怀个孕,那也不稀奇。   三阿哥院子里,董鄂氏就正为了这事头疼。   前些日子荣妃都开口催促她让她早些怀孕,董鄂氏哪里不想,这回消息传来,她本来想和三阿哥说让她也跟着去,可是却被王氏抢了先,哄得三阿哥先答应了带她去。   早起的时候,董鄂氏伺候着三阿哥穿衣,本想借着气氛不错的时候,把自己随他去的话一提,却没料到三阿哥不声不响丢了个炸弹给她,将董鄂氏的算计全都砸成了一场空。   “福晋,是时候该去给皇太后娘娘请安了。”   朝霞瞧了眼时间,小声地提醒道。   “知道了。”董鄂氏不耐烦地答应一声,对着铜镜照了照妆容后,才出去。   今日众人在皇太后宫中不过略坐了坐,就出来。   太子妃笑着说道:“连日嫂子弟妹们都在忙,咱们也有日子没聚一聚,不如到本宫宫中,咱们坐着喝喝茶说说话。”   这自打董鄂氏想给他塔喇氏上眼药不成,反被坑后,她们几个妯娌往来的就有些少了。太子妃瞧着这情况自然有些着急,她倒也不是因为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董鄂氏而着急,而是因为胤禛和他塔喇氏而着急。   胤禛秉持着男女有别的念头,再加上前几日葵水来了,便没多去其他妯娌那里走动,可是他塔喇氏却是热情的很,三天两头跑到胤禛这边来找他说话。   虽然每回都是他塔喇氏自言自语,但这孩子似乎天生就是个话痨,即便胤禛不接几句话,她都能自己聊得高兴。一来二去,众人都晓得四福晋和五福晋关系交好。   宜妃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这四福晋是个聪明人,要是能把她儿媳妇带的聪敏几分,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可就叨扰太子妃了。”   众人愣了愣后,大福晋笑着答应了下来。   董鄂氏也跟着说道:“早听闻太子妃那里有不少好茶,今儿个可得趁着这机会长长见识。”   他塔喇氏瞧了胤禛一眼,见胤禛没说话,便噙着笑意一副乖巧的模样,站在一旁。   “三弟妹这话可太谦虚了,你那里的好茶比本宫的只多不少,本宫哪里敢班门弄斧?”   太子妃说着客气的话,但谁都知道这不能当真。   到了毓庆宫中,宫女们奉上一盏盏茶。   董鄂氏掀开茶盏,吹了吹后,啜了一口,眼神中露出惊奇的神色:“这是金瓜贡茶?”   “三弟妹果然有见识。”太子妃眉眼间掠过几分得意,她笑了笑,“这茶是前几日皇阿玛赏下来的,我们爷喝着好,便让人给本宫送来了。”   啧啧啧。   大福晋心中冷笑。   她就说太子妃怎么好端端的让大家伙都来喝茶聊天,感情是为了卖弄这个,不就是想炫耀她们爷得万岁爷的宠爱,她又得太子爷的欢心嘛,几两茶叶,搞得跟谁没有似的。   大福晋心里头这么说,唇角却翘了起来,笑着说道:“太子和太子妃真是伉俪情深,瞧着真叫人羡慕。”   太子妃眉眼间的得意越发明显。   她还没高兴完呢,大福晋就笑着说道,“对了,下个月阿哥们跟随皇阿玛去塞外,太子独留在宫中监国,趁着这个机会,太子妃您可要和太子好好处处,争取早日怀上个孩子才好呢,这样皇阿玛回来要是知道这事,也高兴。”   大福晋这番话让太子妃脸上的喜色彻底消失了。   太子妃唇角抿成一条线,她捧着茶盏,他塔喇氏都忍不住担心太子妃会把那茶盏砸在大福晋脸上,她心里头还想着,这要是太子妃真的砸过来了,她是要帮大福晋呢,还是不帮?   帮的话,就得罪了太子妃,而且大福晋被砸也一点儿不冤枉,她这回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太子妃嫁过来这么久,肚子里一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要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寻常百姓家媳妇进门一年半载肚子里没动静,就得着急的各种请医问药,求神拜佛,太子妃身为储君之妻,压力只有更大,不但康熙、皇太后过问,就连她阿玛额娘都时不时催她。   要说是太子冷落她,那也不是,太子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福晋,但他知道一个嫡子对他有多么重要,夫妻为了这事没少努力,甚至背地里还找了不少民间方子,可这种事没有就没有,强求也求不来。任凭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贩夫走卒,子孙这种事都只能说看缘分。   要是不帮,这茶盏砸在大福晋脸上,那事情就尴尬了。   就在他塔喇氏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时候,太子妃把茶盏搁在了桌上,他塔喇氏心里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大嫂说的极是,多谢大嫂惦记了。说起来大嫂这胎怀相倒是挺不错,瞧您这气色多红润,瞧着跟之前怀你们家三格格的怀相差不多。若是再生下个闺女,那便凑足了四朵金花,本宫真是替您高兴。”   大福晋眼神一冷,她手掌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肚子。   “太子妃说笑了,我倒觉得这胎怀相和之前不太一样。”   “是嘛。”太子妃扯了扯唇角,轻轻笑了一声。   三福晋是站在大福晋这边,此时便笑着帮着大福晋岔开话题,她笑眯眯地看向他塔喇氏说道:“说起来,还是得羡慕五弟妹,五弟这回出去都把她带上,将来回来不定肚子里就揣了个娃呢。”   他塔喇氏虽然莽,但在这种事上到底不如其他人脸皮厚,红着脸,低着头道:“三嫂就别打趣我了。”   “这哪里是打趣,五弟妹,你这福气,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大福晋笑盈盈地说道。   她眼眸一转,瞧向了从进来到现在就没开过口的胤禛,道:“四弟妹,说起来四弟到底带谁去啊?”   胤禛愣了下,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来。   他笑了笑,道:“我们爷没说过这事。”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福晋不赞同地看着胤禛说道:“你身为福晋,四弟不说这事,你也该给他安排个人才是,这要是在外头碰了别的人,回头还不是你自己心里不舒服。”   “就是,要我说,四弟妹,你也不能恃宠而骄,”董鄂氏语气里带着恶意的说道,“你虽去不得,但其他人还是去得,你要是肯听我的话,我瞧着你们院子里那钮钴禄氏就不错,让她去伺候四弟也合适。”   钮钴禄氏?!   胤禛心里摇了摇头,别说现在是乌林珠顶着他的身体,就是他自己,也绝对不会碰钮钴禄氏一个手指头。   他没兴趣多说这个话题,“我们爷不说,那想必就是不必带人去,诸位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也不能违背我们爷的意思。”   大福晋和三福晋听得这番话,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心里头都不禁嗤笑了一声。   不给爷安排人去,回头带了人回来,她们倒要瞧瞧这四弟妹到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众人说笑了一番后,没多久就散了。   出了毓庆宫,他塔喇氏边走边对着胤禛小声说道:“四嫂,你真不打算安排人去伺候四哥?”   “自然不打算。”胤禛说道,他派人去伺候乌林珠,那不是给自己头上戴绿帽子?   “可是您没瞧见刚才大嫂和三嫂的表情吗?要是四哥真在外头拈花惹草,睡了别的女人……”   他塔喇氏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胤禛突然站住脚步,他转过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塔喇氏。   他像是那种拈花惹草,随便睡别的女人的人吗?   “你放心,你四哥不会!”   “四嫂,你怎么这么放心?我额娘都说了,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他塔喇氏一脸认真。   胤禛唇角抽了抽,他忍不住说道:“那你就等着看母猪上树吧。”   他塔喇氏愣了愣,像是发觉胤禛有些不高兴了,乖巧地闭上嘴巴,她心里暗暗想道,可是这宫里头又没有母猪。   得亏她这话没说出来,不然能把胤禛给气死。 第48章 第一更   乌林珠得知他塔喇氏的话后, 直接笑出声来。   胤禛无奈地看着她,想了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这五弟妹是真有趣, 怪不得宜妃娘娘疼她呢。”   笑罢之后,乌林珠对着胤禛说道。   “你倒是开心,适才我听见五弟妹那番话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胤禛摇头无奈地说道。   乌林珠瞧着胤禛那神色,她笑了笑, 凑上前去,“爷您大度,莫恼,回头我在塞外猎到了好皮子,一定给你送来。”   “哼。”胤禛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   他拉着乌林珠的手, 低声说道:“也不知几时能换回来。”   他每日瞧着乌林珠这曲线玲珑的身材, 瞧着是心火旺盛, 奈何没有作案工具,是折腾不得。   “兴许很快了呢,爷莫着急。”   乌林珠眼睛里掠过一丝笑意, 微笑着说道。   她原本是有些着急想换回来,可现在她却不着急了, 她这些天日日盼着去塞外的日子到来, 要是交换了身体, 那她的棋盼可就白费了。   好在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 一直到正式出发之前, 乌林珠都没和胤禛把身体换回来。   万岁爷带阿哥们巡行塞外,那可是大事。   出行前一天, 整个南三所都陷入了忙乱之中, 在家千日好, 出门万事难,这一趟出去就少说得去个把月,衣裳、被褥都得备齐,内务府那边虽然不至于苛扣阿哥们的东西,但是给的东西肯定也没有自家准备的好。   胤禛身为“福晋”,自然得替乌林珠把这些东西准备齐全。   不过,这些事也不必他亲力亲为,只需说几句,便自然有人会去办好。   黄昏时分,他正看着前阵子没看完的《周髀算经》,就听见玛瑙回话道,三福晋来了。   胤禛眉头皱了皱,这三嫂来肯定又没什么好事。   他本来想找个理由回绝了,可玛瑙却悄悄摇了摇头,低声道:“福晋,刚才三福晋已经瞧见窗上您的倒影了。”   这就不好把人赶走了。   胤禛想了想,横竖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然来,那就来吧。   “请她进来。”胤禛说道,将手中的《周髀算经》合了起来,随手放到一边去。   “四弟妹这里倒是清净,我这来了,没打扰四弟妹的清净吧?”   董鄂氏带着笑意走了进来。   她一进屋就瞧见屋子里头各种珍贵的摆设,什么宋朝的三折叠水云纹屏风,唐寅董其昌的字画,掐丝珐琅的花瓶,每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就那样大大方方地摆在各个角落。   她原本一直都以自家院子雅致为傲,可今日来了乌林珠的院子,才知晓什么叫做自惭形秽。   就连胤禛用得杯子,那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是纹路漂亮的玛瑙杯子。   他这人一向喜好用旧物,既和乌林珠换了身体,便让人把不少他屋子里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又自己开了库房对屋子里做了调整。   这不得不说,四阿哥的审美那真是没得说,毕竟是从小在佟贵妃跟前养大的,那审美又雅致又自然,叫人只觉得处处摆设都浑然天成。   “三嫂说笑了,都是自家人,哪里来的打扰的说法,三嫂坐吧。”   胤禛不冷不热地说道。   他是真不耐烦和董鄂氏说话,有这闲工夫,他倒是想多和乌林珠说说这《周髀算经》。   “四弟妹,今儿个我来还是来劝你那件事的。”   董鄂氏接过玛瑙奉上的茶,喝了一口后,笑着说道。   胤禛眉眼间掠过一丝不耐烦,他就不明白董鄂氏怎么就这么热衷掺和别人家的事。   胤禛哪里晓得,董鄂氏这等人,心眼忑小,以往她是没本事膈应乌林珠,如今她自认逮到一个膈应乌林珠的办法,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三嫂若是要说这事,那还是请回吧。”   胤禛淡淡说道。   “四弟妹,我知道我这忠言逆耳,但你别不往心里头去。说真的,四弟这岁数,你不给他安排个人伺候,回头闹出什么事来,岂不是叫人笑话?”   董鄂氏语气看似规劝,但左右伺候的人谁听不出她的恶意。   “原来三嫂竟是这么想的?”   门口传来乌林珠带着微怒的声音。   董鄂氏回头瞧去,见到乌林珠站在门口的时候,脸上露出错愕和难堪的神色。   “爷。”   胤禛瞧见乌林珠来了,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对着乌林珠屈膝行了礼。   “三嫂。”乌林珠走到胤禛跟前,扶起胤禛,转过头对着董鄂氏,眉眼却没有一丝笑意,“三嫂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竟都管起我的后宅的事了,莫非明儿个您也要去管管大哥,太子后宅的事不成?”   “四弟,你是误会了。”   董鄂氏对着胤禛敢话中带刺,可对着乌林珠,却是不敢大声。   她陪着笑,道:“我只不过是怕四弟妹刚嫁过来不知晓这些,好心提醒罢了。”   “好心提醒,我看您是恨不得我们夫妻离心吧,不要人伺候是我的主意,您要是想劝,不必劝我福晋,只管劝我就是。”乌林珠冷笑着说道。   董鄂氏被她一阵抢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自然不敢劝四阿哥,这哪里有嫂子劝弟弟纳人的,传出去,董鄂氏还能见人?别说她,就连董鄂氏家族的女孩都通通别想嫁人了。   “原是如此,那是我误会了。”   董鄂氏握紧帕子,勉强笑着说道,“四弟既然回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和四弟妹了,先走一步。”   乌林珠默不作声让出路来。   董鄂氏带着人,臊眉耷眼地离开,回去后,她连半个字都不敢和人说起这事,自己委屈地直掉眼泪。   “福晋,您这哭了有小半个时辰,哭多了伤眼,今儿个三阿哥还来您这里呢。”朝霞递过一条帕子,小声地劝道。   董鄂氏听了这话,才慢慢地收住眼泪,她心里头又委屈又尴尬,怎么也想不到乌林珠那个时间点会回来,而且还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一顿话说得她无地自容,偏偏又无法辩驳。   朝霞见她不哭了,忙命人去膳房要了两个鸡蛋来,拿帕子抱着鸡蛋给董鄂氏熨熨眼睛。   此时,乌林珠屋里,乌林珠正一本正经地对着胤禛说道:“爷,这些日子我算是瞧出来了,您对我们这些女人家勾心斗角的手段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胤禛唇角抽了抽,他这辈子也没想过他要了解这些手段。   从小到大他学的是《四书五经》,纵横捭阖之术,可没人跟他说有朝一日,他还得学这些勾心斗角的手段。   “我知道您觉得您没必要学这些,但是咱们得防患未然,是不是?”   乌林珠瞧出了胤禛的抵触,软和着语气劝说道。   这也不怪胤禛不想学,哪个男人会想了解怎么瞧出哪个姑娘是有心勾引,妯娌说的话哪句是正话,哪句是反话,还有受了委屈后,该怎么不着痕迹地上眼药。   “你说的有道理。”   胤禛不是个刻板的人,他知晓乌林珠的意思,心里头抵触了下后就点头答应了。   这一学习,胤禛彻底地打开了新世界。   夜里头,三阿哥到了董鄂氏屋子里来。   董鄂氏心里存着怨气,心里头盘算着早日怀个孩子,也能争一口气,谁知道三阿哥忙碌了一天,明儿个还要早起,压根没心思做那起子事。   “快睡吧,别闹,明儿个我还得早起呢。”   胤祉不耐烦地说道。   董鄂氏咬着下唇,勉强答应了声是。   这胤祉一去就一个多月,还带着王氏去,不必说,回来估计肚子里得揣着一个。   到时候,她在荣妃面前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对了。”胤祉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来看着董鄂氏。   董鄂氏心里一喜,莫非他们爷改变主意了。   “田氏如今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你既留在宫里,可得好生照应着。”   胤祉嘱咐道。   董鄂氏的欣喜像是一丝丝柳絮般被抽走,她麻木地道了声是,眼睛干干的,流不出泪来。   夜深了。   胤祉睡下了,董鄂氏却睡不着。   她想起四弟对四弟妹的维护,想起那些话,再想起刚刚胤祉所说的话,心里头的嫉妒如蔓草一般滋生了出来。都是福晋,凭什么四弟妹什么都能拥有,就连德妃也都没怎么刁难她。   这人最怕的就是比较,各人有各自的缘法。   董鄂氏嫉妒乌林珠独得宠爱,可旁人也羡慕她居尊养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真要比较的话,只能是气死自己,只可惜董鄂氏不明白这个道理。   次日,阿哥们随同康熙爷走了。   没了这些个正主,皇宫便显得冷清了下来。   胤禟和胤誐这两猴孩子却是快上天了,仗着皇阿玛和上头几个哥哥都不在,太子又忙着监国,两人带着下头的弟弟们今儿个爬树,明儿个爬山,简直是无法无天。   胤禛听着采莲和翠芝说起他俩带着一帮弟弟们把御花园的孔雀拔了毛,又嚯嚯了池子里的那些鲤鱼,眼皮的肌肉抽了抽,这帮猴孩子,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他是大可不管,反正这群猴孩子也不敢祸害到他这院子里来,可是,这老九、老十和十三、十四毕竟有的是和他感情不差的兄弟,有的是他亲兄弟,胤禛总不能瞧着这群孩子到处惹祸,回头等皇阿玛回来了教训,到那时候,那兴许不定惹出什么□□烦来。 第49章 第二更   “他们现在还在御花园吗?”   胤禛问道。   采莲点了点头, “还在呢,刚才小荣子从那边过来,说那边的公公急得都快哭了呢。”   胤禛摇了摇头。   这老九和老十就是任性。   他俩母妃都是得宠的, 打小娇惯着长大,现在皇阿玛和上头的哥哥都走了,果不其然就闹腾起来了。   “我去看看。”   胤禛站起身来,说道。   就算不为胤禟和胤誐, 他也得为胤祯跑一趟。   “十三弟,那儿那儿!”   胤禟在旁边激动得满脸通红地指挥着胤祥拿渔网捞鱼。   那池子里的鲤鱼都是养得白白胖胖,每日都无需争食,都有小太监准时准点去喂它们,胤祥是一捞一个准, 一捞一个准, 没一会儿, 身边就堆了七八条又肥又胖的鲤鱼。   “十四弟,你也别输给十三弟啊,你往这儿捞, 这里鱼多。”   胤誐瞧着胤祯身旁那几条小鱼,都替他着急了起来。   胤祯小脸通红, 小胖手握着渔网, 挥得虎虎生威。   胤禛到来时, 就瞧见眼前这幅模样。   他的脑门青筋都凸了出来, 这怪不得负责喂这些鲤鱼的小太监哭呢, 瞧瞧这几个熊孩子,每个人少说都祸害了七八条鱼, 这小太监能不哭才怪了。   “四嫂来了。”   胤誐瞧见胤禛过来, 连忙扯了扯旁边的胤禟。   胤禟愣了下, 抬眼瞧去,便看见一个容貌盛艳,眉眼端庄的女子正瞧着他们。   他到底还知道规矩,连忙朝其他人使了个眼神,把手上的渔网放下。   “见过四嫂。”   胤禟等人行礼说道。   满族男女大防不像是汉族那么严重,平日里,乌林珠也是偶尔会碰见胤禟等人的,因此,胤禟等人对乌林珠这个四嫂还是比较客气。   “不必多礼,起来吧。”   胤禛说道,他的眼神在地上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鲤鱼身上扫过,对胤禟等人说道:“你们抓这些鱼是在比赛吗?”   搁在以前,以胤禛的脾气那是二话不说就对胤禟等人呵斥一番,可被乌林珠熏陶了一阵后,胤禛反而觉得乌林珠的方式更加有效,胤禟等人都不是不懂道理的,直接呵斥固然能让他们停手,但是他们心中也会相应的产生不服气的心思,而且也不领情。与此如此,倒不如和他们好好说,给他们台阶下。   胤禟朝地上那些死鱼瞧去一眼,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们是在比赛。”   “那谁赢了?”胤禛笑着问道。   “还没出结果呢。”胤誐见胤禛不是来发脾气,心里头松了口气之余,笑嘻嘻地说道。   “既然你们没出结果,那不如我来当裁判如何。”   胤禛说道。   “这自然好。”胤誐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胤禟连阻止都来不及,他不由得哀怨地瞪了胤誐一眼,这个蠢货,他没瞧出来四嫂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不过,你们既然只是比赛,那想必不是为了吃这些鱼,不如让人拿些水桶来,把钓到的鱼放进去怎么样?”胤禛心平气和地说道。   胤禟等人脸上都蹭地一下涨得通红。   这些阿哥都不是傻子,胤禛话语里什么意思,他们自然听出来了。   “小松子,快去拿些桶来。”   胤禟红着脸,对小太监吩咐道。   小太监答应了一声,忙去提了四个木桶回来。   趁着这空子,胤禛让小荣子等人把岸上那些鲤鱼先放回去,能救回多少就多少。   胤禟等人瞧着更是无地自容。   尤其是胤禟和胤誐这两个当哥哥的。   胤禛趁此机会,说道:“你们要钓鱼不是不行,不过既然不吃,就没必要让这些鱼没命。这御花园的公公照顾这些鱼不容易,死的太多,他们也不好交代。再说了,”他压低声音若无其事地说道:“若是等皇阿玛回来,有人趁此机会告到皇阿玛跟前,你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胤禟和胤誐等人愣了愣。   他们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这会子才感觉到后怕来了。   要说他们往日虽然皮但也没有到这种地步,估计这回是因为上头几座大山都走了,所以才放肆了。   毕竟他们都住在南三所,娘娘们就算想管,有时候知道得也太晚。   “我不想钓鱼了。”   胤祯迟疑着说道。   “我也是。”胤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额娘不过是嫔位,他要是惹了麻烦,胤禟等人可能没事,他额娘说不定要受他连累。   “你们倒也不必担心。”   胤禛瞧见他们脸色煞白,便笑着说道:“若只是钓鱼,谁会说你们。”   胤禟这群人顿时明白了,也不敢胡乱造次,老老实实地钓起鱼来了。   被胤禛一提醒,他们也没什么玩耍的心情,钓了几条鱼后,就各自回去。   胤祯临走时忍不住拿眼睛瞧了瞧胤禛。   “怎么了?”胤禛问道。   “四嫂,您真是个好人。”   小崽子胤祯红着耳根说道。   他四嫂长得真好看,“和我四哥真是男才女貌。”   胤祯这话说完,就蹬蹬蹬带着太监宫女跑了。   胤禛愣在原地,半晌后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御花园的事终究还是瞒不过诸位娘娘们。   荣妃和惠妃等人心中暗道可惜,要是没有老四媳妇掺一脚,等万岁爷回来,她们便可以告上一状,她们和胤禟这几个阿哥是没仇,但是和他们母妃可有仇。   宫里头份位就这么多,这几位娘娘当初从下头往上爬的时候,可没少给彼此使绊子,即便表面上看上去和乐融融,但如果有机会坑别人一把,她们是不会介意推一把手的。   “你瞧瞧你,真把自己当成个大爷了!”   宜妃提溜着胤禟的耳朵,“拿渔网在御花园里头捞鱼,得亏你想得出来干这种事!”   “疼疼疼,额娘,我知道错了。”胤禟连忙认错道。   “真知道错了?”   宜妃瞧他那模样,心里头就软了,松开了手,却还是板着脸问道。   “真知道了。”   胤禟摸着耳朵,委屈巴巴地说道:“我就是一时兴起,没想那么多,等四嫂来提醒,我就已经后悔了。”   “哼,你是仗着你额娘不知道前头的情况,太监们也不敢打你小报告,才这么肆意妄为,这事可大可小,那些个有心人要是真想做文章,你额娘可得被你害死了。”   宜妃白了他一眼,嗔怒着说道。   “额娘,我知道错了,我从今儿个开始再也不敢了。”   胤禟早已知道后悔,拉着宜妃的手撒娇道。   宜妃到底是心疼儿子,绷不住表情,被他说了几句好话就软和了脸色,她拿手指戳了戳胤禟的额头,“你啊你,往后可长点儿心吧,你额娘早就让人去重新买了鲤鱼放回去了,那些个小太监也都打点好了,你皇阿玛真问起来也不怕出事。你额娘如今是还有些本事,能应对得过来,可你也得替你十弟想想,他额娘病了这么几年,倘若你十弟出什么事,你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胤禟越听越羞愧,低着头,一言不发。   宜妃见儿子这幅模样,才不说了,她是看着胤禟从小到大的,自然知道他的脾性,露出这模样,想来日后是再也不敢了。   这回还真得多谢老四媳妇。   宜妃这边对胤禛是感激不尽,另一边,德妃得知此事后,却冷笑一声。   “这做嫂子的碰上一群小叔在,不说避开,反而陪着他们胡闹,这老四媳妇说什么贤惠呢,这妇德就过不了关。她巴巴地搞出这么多事来,不就是想讨好宜妃和本宫。”   “娘娘慧眼识人。”柳嬷嬷在旁边拍着马屁说道。   德妃唇角勾了勾,她对柳嬷嬷问道:“说起来,宋氏那一胎得有七个月了吧。”   “是的,娘娘。”柳嬷嬷回答道。   德妃眼中掠过一丝冷意,也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阿嚏!”   宋氏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带着困意地靠在榻上。   流月瞧了眼敞开着的窗户,道:“格格,要不奴婢把窗户关小一些吧,免得您着凉。”   “不必。”宋氏忙说道,“我只是觉着鼻子有些痒罢了。”   她现在怀着孕,宋氏对这胎着紧得很,压根不敢用冰,更不敢随便走动,这天气本来就热得很,要是再把窗户给关上,那简直是要闷死人了。   “说起来,大后日是不是徐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日子了?”   宋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流月问道。   流月点头道了声是,宋氏眼睛闪了闪,她这阵子夜里总觉得肚子时而作痛,明儿个可得趁机问问徐太医这是个什么情况,宋氏不敢把这事告诉别人,那徐太医是给她药丸解了避子药药性的,又从她怀孕到现在都负责把平安脉,宋氏也只信得过他。   “福晋,爷送东西回来了。”   一大早,胤禛在屋里瞧着棋局,小荣子就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回了这话。   胤禛愣了愣,等瞧见乌林珠让人送来的东西和信时,脸上露出无奈又好笑的神色。   乌林珠派人送来的东西可不少。   她跟了康熙在外头,瞧着什么东西都觉得新鲜,自己玩得开心之余就不免对胤禛有些愧疚,毕竟胤禛现在只能呆在皇宫里,哪里也去不得,因此,她见着什么好的都买了给胤禛送来。   一路上各地的糕点,还有沿途官员送的那些礼物,以及她亲自打猎抓到的那些兔子山鸡,零零乱乱,总之什么东西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搬家呢。   他塔喇氏听闻了之后,都不禁在心里暗道,看来这母猪是真会上树。   她跟着胤祺出来,平日里没少让银杏等人留心四阿哥身旁可有上前去献殷勤的,还别说,真不少,毕竟四阿哥模样好,又是皇室贵胄,还得万岁爷器重,更重要的是,他没带人出来伺候,哪个有野心的能放过这起子机会?   就连那些不厚道的兄弟都私底下在偷偷打赌老四能几时收用那些女人。   可众人都没想到,乌林珠愣是能够做到柳下惠的程度。   任凭那些宫女怎么个勾引,她都当瞧不见似的,回头还让人把那些宫女打发走,换了些年纪大的来。   兄弟们看着下巴都要掉地上去了。   这老四真是再世柳下惠啊。   兄弟们为这事,没少调侃乌林珠,乌林珠只笑笑不说话,有事没事就打发苏培盛去收集下好玩的东西,凑齐了给送回皇宫里来。   “这么些个兔子山鸡,都让人提到膳房里去,兔子宰了,皮留着,回头再把挑几块好的兔皮送到皇太后,德妃和佟妃娘娘那里去。”   胤禛瞧着那些还活蹦乱跳的山鸡兔子,就一阵头疼,连忙摆手让人把这些拿走,免得弄脏了这地方。   “是。”小荣子答应了下来。   小荣子答应完了后,又说道:“福晋,这回爷还让人送了个人回来。”   “什么人?”胤禛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乌林珠给他戴了绿帽子了。   小荣子低着头,恭敬地说道:“是个蒙古的嬷嬷,说是厨艺特别好,专门请来给皇太后做些家乡的吃食的。”   胤禛眼神中掠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他咳了一声后,道:“翡翠,你先收拾个屋子让那位嬷嬷住下,明儿个我再带她去见太后娘娘。”   他刚才脑子里头在想什么,都是他塔喇氏给他带跑了。   这回送到宫里的可不只是乌林珠送胤禛的东西,其他阿哥也都给他们额娘和福晋送了东西和信来,当然,康熙也给皇太后送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得了东西的人自然满心欢喜,她们虽然锦衣玉食,不缺什么东西,但是缺得就是这些心意。   去皇太后宫里头请安的时候,惠妃就笑着带着得意地说道:“大阿哥是真有孝心,出门在外,还惦记着咱们,让人送了好些个皮子回来,说让下头的人拿这些个皮子给皇祖母和我做些护腿呢。”   “我们三阿哥也是如此。”   荣妃也不肯落后地说道:“他特地画了一幅画说绘画下了塞外的风景,让皇太后娘娘一解思乡之情呢。“   说完这话,她朝身后两个宫女使了个眼神。   宫女将画轴捧了出来,缓缓展开。   这三阿哥这回也是真下了苦心,知道康熙孝顺皇太后,便有心讨好,这幅画还真画的不错。   皇太后瞧了,眼眶就不禁泛红。   “这画画的真好,胤祉这孩子有心了。”   荣妃唇角露出几分笑意,“能让太后娘娘您夸这么一句,胤祉这孩子知道了肯定高兴。”   皇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她眼眶泛红地看过那副画,她入宫那年才不过十四岁,几十年没回过家乡了,要说不思念那是假的。   一想到这里,皇太后眼中就忍不住露出思念的神色,心中酸涩,眼泪就不禁落了下来。   众人都没料到皇太后会因为这话触景生情哭了出来,都有些措手不及   在这个时候,胤禛就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这回我们爷也给您准备了份礼物,您老人家要不猜猜是什么礼物?”   皇太后擦了擦眼角,她也自觉刚才有些失仪,有心岔开话题,便配合着说道:“莫不是金子吧?”   “噗嗤。”   宜妃捂着嘴笑出声来。   她转过身对胤禛说道:“老四媳妇,可听见了?还不快去把老四的东西给换成金子来。”   “好你个嘴巧的,还打趣哀家,哀家难道是贪财的?”   皇太后笑呵呵地说道。   宜妃笑了笑,“太后娘娘,妾身这不是打趣您,是在替老四着想,这金子天下间谁人不爱,送东西送金子保管不错。”   “那我们爷怕是得叫太后娘娘失望了。”   胤禛转过头,对玛瑙说道,“去请萨仁嬷嬷进来。”   “是。”玛瑙领命而去,不一时领了一个模样看似三十多岁的嬷嬷走了进来。   那嬷嬷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皇太后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嘴里叫了起,眼神看向胤禛。   胤禛说道:“太后,这萨仁嬷嬷是科尔沁人,最擅长做蒙古料理,最难得的是还能讲满语,我们爷请了她来专门给您做家乡的美食。”   皇太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她忍不住说道:“嬷嬷会做些什么?”   “回皇太后的话,奴婢家乡美食都会做,最擅长的是做手抓羊肉。”萨仁嬷嬷恭敬地回答道。   “好,好。”   皇太后连连点头。   众人都瞧出了她的喜意,佟妃笑着打趣着说道:“那从今儿个起,咱们可得多来太后娘娘这里,也好沾沾太后的福气,尝试下蒙古的美食。”   宜妃附和着笑道:“可不是,咱们往后也有口福了。”   “你们只管来,哀家这里还能缺了你们的吃的?”   皇太后兴高采烈地说道。   荣妃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她眼神带着深意地瞥了胤禛一眼,这老四媳妇可真是会抢风头。   之后其他妃嫔也献上了自己儿子准备的礼物。   但谁都瞧得出皇太后最喜欢的还是四阿哥送回来的嬷嬷,别的不说,皇太后久居宫中,阔别家乡多年,如今能有个人陪她说说家乡的事,又能给她做家乡的美食,她心里头怎么可能不高兴?   聚会散了之后,胤禛就感受到了不少娘娘和妯娌嫉妒的眼神。   他只当做没瞧见一般,若无其事地回去了。   这会子天色还早,胤禛回去后用了些清粥小菜就继续看书。   而三阿哥院子里。   董鄂氏面色阴沉地步入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自打昨日三阿哥送了东西回来后,董鄂氏的心情就一直格外糟糕,三阿哥记得送荣妃,记得送皇太后,却不记得给她送些东西,说起来,这回三阿哥没送东西的也不只是董鄂氏,后宅所有人都没得到,可董鄂氏怎么可能拿自己和她们比较,她比较的还是乌林珠。   昨日,四阿哥院子里浩浩荡荡抬进去那么多东西,董鄂氏就算是想装瞎也不能,再加上今日“乌林珠”在皇太后跟前大大地露脸,董鄂氏心里头越发不平衡。   她坐下没多久后,那些侧福晋和格格们便前来请安问候。   大家伙都瞧出董鄂氏心情不佳,没敢像以往那样针锋相对。   董鄂氏环视了下众人,视线在左手边空着的一把椅子上停了下来,她冷冷地说道:“田侧福晋今日怎么没来?”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田侧福晋占着自己怀着孩子和福晋打对台,拿尖掐要又不是头一回了。   请安迟到更是常有的事,而且问就是身子不适,董鄂氏早已被她气得一肚子的火气,以往三阿哥在,她不敢奈何田氏,如今三阿哥不在宫里,她还能让田氏这样打她的脸。   “朝霞,你去后头问问田侧福晋,看看到底是什么了?”   董鄂氏冷笑着说道:“若是无故迟到,那我可不轻饶。”   她奈何不了三阿哥,奈何不了乌喇那拉氏,难道还拿捏不住一个侧福晋?!   “是。”   朝霞答应着去了。   她到了田氏屋里,说了董鄂氏的话。   田氏脸色一变,要说这田氏那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怀孕,三阿哥又宠她,就不把董鄂氏放在眼里,听了朝霞的话后,她不但不知道见好就收,反而还摸着肚子,冷笑着说道:“行,我这就去。”   田氏带着宫女就朝董鄂氏的屋子里走去。   进了屋子,她第一句话就是笑着说道:“福晋,妾身今日身子不适,来迟了,您别见怪。”   说罢这话,便自自然然地想要在董鄂氏下首第一把椅子上坐下。   下头格格们都不禁朝董鄂氏投去嘲讽、看笑话的眼神。   层层怒火累积下来,董鄂氏忍不住了,她砰地一声把茶盏放在桌上,冷着脸看着田氏,“田侧福晋自打怀孕后便三天两头不适,真要有问题,太医请平安脉怎么没瞧出来,我可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借着肚子里的孩子作威作福呢,今儿个你迟到,明儿个大家都迟到,我这福晋可就不必当了!”   董鄂氏这番话让屋里瞬间静了静。   田氏心头一跳,往常她也不是没有这样过,今儿个董鄂氏怎么发火了。   “福晋,我……”田氏的话还没说完,董鄂氏就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解释,你既然没规矩,我就给你立立规矩,你现在大着肚子,我不罚你。朝霞。”   “奴婢在。”   朝霞答应了一声。   董鄂氏沉着脸说道:“把侧福晋身旁伺候那两个宫女拖出去杖刑五十,这些个没规矩的东西,也不知道劝劝主子。”   “福晋饶命,福晋饶命。”   田氏身旁伺候的两个宫女都变了脸色,慌忙跪下磕头求饶。   田氏更是惊怒不已地看着董鄂氏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董鄂氏掀起眼皮,眼神露出轻蔑的神色,“不过奴才罢了,拖出去!”   朝霞立即带着几个人把那两个宫女拖了出去,扒了裤子按在院子里打,还特地没堵住嘴巴。 第50章 第一更   隔壁院子, 胤禛正瞧着书就听得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他的眉头不禁皱了皱,董鄂氏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一大早的就处置宫女,就算处置宫女那也罢了, 宫里头规矩都是堵着嘴巴打, 她也不让人堵着, 这一声叫过一声, 是真吓人。   玛瑙等人都脸色煞白, 就连胆子最大的小夏子也是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物伤其类,这宫女被打成这模样, 他们听了, 自然心里头也害怕。   小荣子更是在心里暗暗庆幸, 当初内务府要把他们送到各个阿哥院子里的时候,得亏他选了四阿哥这边,四阿哥和四福晋都是和善人, 好伺候, 这要是去了三阿哥院子,不定现在怎么样呢。   屋子里所有格格们听着外头的惨叫声, 吓得花容失色。   董鄂氏只觉得心里快意极了, 她捧起茶盏来啜了一口,得意地朝着田氏看去,让田氏张扬,她动不了田氏,还能动不了她的宫女。   田氏听着两个贴身宫女的惨叫, 心里头既怒又惊。   她忍不住站起身来, 道:“福晋, 妾身身子不适, 想回去休息。”   “侧福晋急什么, 横竖这几个板子都要打完了,等打完了,你再走,也是一样的。”董鄂氏慢条斯理地说道,她的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   田氏又气又怒,这哪里是打宫女,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她感受着四周众人投来的或嘲讽或怜悯的眼神,只觉得怒火从心里腾地一下冒起,而后眼前一黑,腹部传来一阵绞痛感,“我的肚子……”   她疼得瘫软在椅子上。   董鄂氏心中冷笑,又要来装模作样了,只可惜他们怜香惜玉的三爷不在这里,就算装得再像模像样,那也是白做功夫。   正当她这样想到的时候,就听得一阵尖叫声:“流血了,侧福晋流血了。”   董鄂氏怔了怔,抬眼朝田氏看去,便瞧见田氏的裙子下边已经被血给氤湿了,青石板石砖上是一片赤红的鲜血,田氏疼得脸上满是豆大的汗水。   众人都被这一幕给吓住了。   田氏称病不是一天两天,可谁也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是不适。   董鄂氏一时愣住了,外头打着宫女的小太监也都被吓得停了下来。   “隔壁院子总算是安静了。”玛瑙小声地嘀咕道。   翡翠冲她使了个眼神,玛瑙连忙闭上嘴巴。   胤禛刚要松口气,安心读书,就听见隔壁院子里又吵了起来,这回的声音里听着像是格外慌乱,里头还夹杂着什么侧福晋不好了,传太医之类的话。   胤禛愣了下,这该不会是田氏出事了吧。   他皱了皱眉,想起身过去,但想了想,却还是坐了下来,董鄂氏视他为仇敌,这会子过去帮忙,人家是不会念情,反而还会记恨他,倒不如当做没听见。   董鄂氏匆匆忙忙让人请了太医来。   就连荣妃等人也被惊动了,慌忙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   荣妃的语气带着指责,搁在之前,董鄂氏还能觉得自己委屈,但这回,她是真的有理都说不清了,那么多人都瞧见她把田氏的宫女压着打,还嘲讽田氏说谎,不让田氏回去休息,这回田氏出事,她身为福晋本来就有责任,再加上这些事,董鄂氏怎么说都逃避不了责任了。   惠妃瞧了下董鄂氏的脸色,连忙说道:“荣妃妹妹且稍安勿躁,等太医出来了,再说。”   说曹操,曹操到,梁太医从宋氏屋子里出来,他脸上神色格外难看,进了屋子,对着这么多娘娘先跪下行礼,“奴才给惠妃娘娘,荣妃娘娘,三福晋请安。”   “好了,你快起来,田侧福晋到底怎么样了?”   荣妃着急地问道。   田氏这胎可是三阿哥的第一个孩子,而且之前荣妃还让梁太医给田氏看过,有九成把握是个男孩,荣妃自然着急。   “回娘娘的话,奴才无能,侧福晋小产了。”   梁太医把头低得更低,恨不得今儿个没来太医署,也不必摊上这样的晦气事。   “小产了?!”荣妃眼神涣散,她突然握紧了手,咬着牙问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男孩。”梁太医说道。   董鄂氏只觉得心中一凉,田氏那孩子要是个格格还好,是个阿哥,这回她真的是摊上麻烦事了。   “额娘,我……”董鄂氏情急之下就想和荣妃解释一二。   □□妃压根没有和她解释的意思,而是冷着脸对董鄂氏说道:“你住口,等本宫问完了话,再来问你。”   以往荣妃看在董鄂氏家族的面子上,都会在外人面前给董鄂氏三分面子,就算是催生,也都是背地里婆媳俩独自说得,现在这么多人在,她却让董鄂氏住口,简直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董鄂氏留。   董鄂氏脸色煞白,颤抖着手指,一个字也不敢说。   “梁太医,本宫问你侧福晋怎么会小产?”   荣妃的脸上笼罩着寒霜,“先前把平安脉的时候,她的脉象可一直都很平稳。”   “回娘娘的话,从脉象上来看,侧福晋是惊怒交加,动了胎气才会引发小产。”梁太医的这句话让整个屋子瞬间更加安静。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朝着董鄂氏看去。   惊怒交加,这不是三福晋干出来的好事吗?当着侧福晋的面把那两个宫女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连她们这些没身子的都得吓得半死,何况田侧福晋。   “额娘,您听我解释,妾身真是无心的。”   董鄂氏扑通一声跪下,膝行着到荣妃面前,啜泣着说道。   “有心无心,本宫不管,此事你自己写了去告诉你们爷,让他来定夺!”荣妃甩开董鄂氏的手,阴沉着脸走了出去,显然是气得狠了。惠妃见状,叹了一声,对梁太医说道:“太医,现在侧福晋无恙吧?”   “无恙,只是这回小产对身子伤害颇大,恐怕得养个好几年才能养好身子了。”   梁太医回答道。   “这也罢了,至少性命无虞,你开个调养的方子,让人去抓了药去。”   惠妃说道。   梁太医答应一声,由着太监领着到旁边去写方子去。   旁边的董鄂氏已经哭得不成人样,惠妃扶起她来,道:“你这孩子,怎么弄出这等事来?也别哭了,那两个宫女该放放了,另挑几个好的去伺候,回头我让你嫂子给大阿哥去信,让他帮忙劝劝三阿哥。”   “谢谢惠妃娘娘。”董鄂氏感激不尽地说道。   三阿哥的事情闹了一下午才算是停歇。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胤禛坐在西窗户旁边,没多久,采莲和翠芝就传了晚膳来。   翠芝带着小宫女们把膳食摆在偏厅的小桌上,采莲走到胤禛身旁,对胤禛福了福身,而后说道:“福晋,奴婢打听到了,隔壁院子的侧福晋孩子真的没了。”   胤禛眉头动了动,“怎么没的?”   “说是身子不适才没的,但实际上有人说是被三福晋吓没的。”   采莲说道。   胤禛听见这话,不由得摇了摇头。   看来他没去是对的,以老三媳妇的性子,他真去了,老三媳妇得恨他一辈子,说不定要是有什么传言流出来,老三媳妇还会觉得是他传出去的。   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胤禛很快把这件事抛到后头去,去用了晚膳。   他没想到他没把这事放心上,后院的宋氏听到消息后,却是吓得脸色煞白。   田氏怀孕的月份和她差不多,如今孩子说没就没了。   宋氏物伤其类,自然害怕,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要让一个女人流产有多么容易,虽然说董鄂氏这回是无意的,但却也叫人心生恐惧。   宋氏越想越心惊,她这一害怕,夜里就有些睡不着,半夜三更的时候才迷迷瞪瞪地闭上眼。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宋氏就觉得腹部有些痛,连忙去屏风后看了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宋氏险些瘫软在地,她出血了。   “快去叫太医来!”宋氏从屏风后出来,立即拉着流月说道。   流月怔了怔,“格格,怎么了?”   宋氏苍白着脸,说道:“我下面流血了。”   流月心里头突地一跳,她虽然说背着宋氏投靠了福晋,可她也绝不想看见宋氏出事。   别的不说,她是伺候宋氏的贴身宫女,宋氏出事,她难逃一难。   就算是福晋,也未必会保她。   流月慌忙答应一声,就转过头跑出去把徐太医请了回来。   她虽然慌乱,但脑子还是清楚的,徐太医是负责请宋氏平安脉的,请他来,真要有什么事,也好应对。   徐太医来了之后,宋氏就把流月打发了到外头守着。   她觑着四周围无人后,才压低声音对徐太医说道:“徐太医,你快给我把把脉,这些日子,我总觉得肚子一阵阵不舒服,早起还流了血。”   徐太医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他道了声是,伸出手在宋氏手腕上一把。   宋氏紧张忐忑地盯着徐太医瞧。   “格格,”徐太医把完脉,脸色沉重,他屈膝在宋氏跟前跪下。   宋氏心里一慌,“太医,您这是什么意思?” 第51章 第二更   “格格, 奴才不敢瞒您,您这肚子里的胎儿怕是保不住。”   徐太医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他这话吓得宋氏脸色煞白, 宋氏瞪大眼睛看着徐太医, 她既惊又怒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流了些血, 怎么就保不住了?”   “格格, 您要是早几日告诉奴才这事,奴才兴许还能想到办法帮您保住这个孩子, 可是您到现在才让人请奴才来, 这孩子已经, 已经……”   徐太医的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但他言语未尽之意,宋氏哪里能听不出来。   宋氏双眼茫然, 她只觉得一颗心被拉着不断地往下掉, 往下掉。   她费尽心思才买通徐太医,又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 这些日子四阿哥对她不搭不理, 宋氏全指望着将来靠这个孩子翻身,现在,徐太医却告诉她这孩子死了。   “怎么会这样?!”宋氏猛地站起身来,她眼神带着愤怒地看着徐太医,她本想怒吼, 可想到旁边还有钮钴禄氏在, 才压低了声音, 带着愤怒说道:“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   “格格您忘了, 当初奴才就事先告诉过您, 那药丸虽然能够解药性,可未必能全解,就算怀孕但孩子说不定会有问题,您当时都说知道了,如今怎么问起这话?”   徐太医语气格外冷静,显然早就料到宋氏会质问这些。   宋氏咬着牙,眼睛里头满是红血丝。   她怎么可能忘记?只是,前几个月她的怀相都一直极好,宋氏便把这事抛到脑后,她自认自己福大命大,因此压根不相信那可能发生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是,现在,现实显然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这孩子真没有救了?”   宋氏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徐太医,问道。   徐太医摇了摇头,“格格,要是奴才有办法,肯定会帮您,但是这孩子已经是不行了,您就算再怀下去,等到了月份出来那也是个死胎。到时候,您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皇室一向最讲究这些,七阿哥胤祐身子残缺出生,不但从小不得康熙和皇太后宠爱,而且还连累他生母戴佳氏备受康熙冷落。   戴佳氏好歹还是个有点儿分量的,都尚且如此,宋氏家世比不上戴佳氏,生得还不是个活着的孩子,她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圈在一个小院子,从此离开众人的视线。   “那我该怎么办?”宋氏心头一颤,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水。   她还没享受够荣华富贵,她不愿意就这么输了。   “格格,奴才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您敢不敢?”徐太医壮起胆子来说道。   宋氏这会子如溺水的人一般,但凡有条生路,她都会抓住不放,听见徐太医这话时,她顿时猛地抬起头来,问道:“什么主意?徐太医,您若是能帮我,我一辈子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徐太医谦逊地笑了笑,他朝外头瞥了一眼,瞧见流月还把守着门口,便凑了上前,到宋氏耳朵旁把主意一说。   “这,这能行吗?”   宋氏心里意动,但却有些迟疑。   “格格放心,三阿哥的侧福晋出了事,德妃娘娘于情于理都会想看看您,您可得把握好机会。”   徐太医说道。   宋氏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点了点头,对徐太医说道:“那你就按照往常给我开些药方,别叫人看出破绽来。”   “奴才知晓。”徐太医答应道。   宋氏挥了挥手后,徐太医从屋子里离开,流月瞧见他出来,边招呼刚走过来的白柳,“白柳,你陪徐太医走一趟,顺便去太医署把那些药也给抓回来。”   “是。”白柳答应得干脆。   他们走了后,流月瞧着徐太医的背影,咬了咬下唇,刚才她在门口,本来想窃听下徐太医和宋格格说什么话,可他们两个的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流月半句都听不见。   带着疑惑和一丝不安,流月转过身进了屋子。   她走到宋氏身旁,瞧见宋氏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小声地问道:“格格,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了无碍,说开多几帖子安胎药就是了。”   宋氏勉强笑着说道。   她可不敢把她和徐太医谋划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这但凡谁说漏嘴说出去,她的下场只有死。   流月瞧着宋氏的脸色,笑着拍着胸口说道:“那奴婢可就放心了。”   她要是相信宋氏的鬼话,那她就白伺候宋氏这么久了。   次日早上。   趁着宋氏还在睡觉的功夫,流月悄悄地跑到前面院子里和胤禛说了这事。   “你说宋格格昨儿个流血?”胤禛的睡意都被这个消息打消了。   “是,这是昨儿个一大早的事,昨日宋氏一直都使唤奴婢,奴婢抽不得空来回报,今儿个一早就赶紧来告诉您。”流月弓着腰,说道。   没想到这流月还真能派上用场。   胤禛心里暗暗想道,他皱了皱眉头,道:“昨日徐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你可有听到他们在里头说什么话?”   “宋氏只让奴婢在外头把风,奴婢无能,没听到什么消息。”   流月忏愧地说道。   这她要是能够听到什么线索,也能够在福晋这里立个功了,到时候真出什么事,福晋说不定瞧在她这功劳的份上,救她一命。   “没事,你也辛苦了。”胤禛笑了下,说道。   他让翡翠给了流月些银子,把人给打发走了。   当天下午,胤禛悄悄地让人把白柳叫来,让白柳到宋氏身旁去,是胤禛的意思,原本是有本无痕,宋氏怀孕这事,他一直就对宋氏存着怀疑,别的不说,喝避子汤这事向来都有嬷嬷盯着,宋氏一个格格量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买通几个嬷嬷让她不喝避子汤,而宋氏身居皇宫深院,要是没个人帮忙,想也知道怎么都不可能怀孕。   “福晋。”   白柳屈膝在胤禛跟前跪下。   胤禛放下茶盏,对她问道:“白柳,昨儿个你可知道宋格格请太医的事?”   “奴婢知道,不过宋格格那会子把奴婢打发去膳房要现炖的鸭汤,等奴婢回来时,徐太医已经诊脉完了。”   白柳低着头无奈地说道。   她是有心想立功,可是这宋氏提防心重的很,平日里只叫她干些粗活杂活,等闲不叫她近身。   胤禛眉头却舒展开来。   白柳和流月两个人互相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因此不存在流月说谎的可能性,从宋氏支走白柳这事看来,她的确是有事。如果流了血,出了问题,按宋氏的脾气,芝麻绿豆的事都要闹大才合她的心思。   现在却按住不说,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叫人怀疑。   “我知道了,你多留意下宋格格,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先告诉翡翠。。”   胤禛说道。   白柳答应了声是,脸上神情肃穆,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打发了白柳离开,胤禛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来宋氏这胎是出了问题,就是不知道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胤禛这问题还没想清楚呢,宫里头又闹出事来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把田侧福晋没了孩子的事传到了皇太后耳朵里,这皇太后上了年纪后,心就软了,听不得这样的事,宫里头的人也都知道她老人家的脾气,以往就算没了什么小阿哥小格格,那也都是藏着掖着,实在瞒不住了,才慢慢地告诉她。   可谁曾想,哪个天杀的没等娘娘们商量出个主意告诉皇太后呢,就让皇太后得知了这事,还知晓那没了小阿哥已经成了形,皇太后得知后,便掉了眼泪。   “就只是把那个碎嘴的宫女打死,真是便宜她了。”   宜妃咬牙切齿地说道。   宫中妃嫔中,就属她和皇太后感情最好,毕竟五阿哥从小都是在皇太后跟前长大的,没有皇太后护着,五阿哥也活不到今天,皇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万岁爷子嗣众多,早前几年死了多少个阿哥格格,太皇太后多本事的人,每回都彻查到底,可还不是没有结果,阿哥格格一个接一个的死,死得不明不白,吓得人人心中惶惶不可一世,当年三阿哥刚出生为什么送到大臣家里头去养,不就是连万岁爷也知道三阿哥若是在宫里,也活不了多久吗?   皇太后对她有这么大的恩情,宜妃怎么可能容得了旁人这样算计皇太后?!   “妹妹这话说的极是,不过人也打杀了,如今太后娘娘心情闷闷不乐,咱们也没必要去想那宫女的事,倒不如想想什么办法让太后娘娘高兴高兴。”   惠妃说道。   “依我看,太后娘娘是一时听见这种消息才难过,咱们倒不如让内务府的安排戏班子来唱几出戏,叫儿媳妇和格格们都来陪着,热闹热闹,冲冲喜也好。”   德妃微笑着说道。   “这主意倒好,德妃妹妹,我记得四阿哥有个格格也怀孕了,如今几个月了?”   惠妃对德妃问道。   “□□个月了。”德妃笑眯眯地说道:“前几日太医才刚给她把过平安脉,说脉象平稳。”   “那真好,届时也让她来吧,也让太后娘娘高兴高兴。”   惠妃说道。   佟妃眉头微微挑了挑,她懒懒散散地说道:“那格格都这么大月份了,还出来听戏,恐怕不太好吧。”   “佟姐姐也太小心了,太医都说了脉象平稳,再说,咱们来回安排辇子来回接送,再让人专门看着她,能出什么岔子?”德妃笑眯眯地说道。   德妃都这么说了,佟妃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几个妃嫔就此拿定了主意。 第52章 第一更   听戏这等事在宫里头不算少见。   但是听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听, 就连福晋们也都得碰上个大日子才能听上一两出戏。   不过,这回得知道要安排戏班子唱戏,众人的心情却不怎么高涨。   董鄂氏不必说了, 闹出这样的事, 她哪里有什么心情听戏,不过荣妃说了, 这事皇太后已经知道, 她怎么着也得趁着听戏的机会跟皇太后把事情说清楚。   荣妃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是她也知道,董鄂氏和三阿哥的荣辱是牵扯在一块儿的,董鄂氏没面子, 三阿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为了三阿哥, 她还得想办法替董鄂氏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如今只庆幸, 田氏流产这事,董鄂氏并没有真的出手, 不然,就算是荣妃再有本事, 也帮不了她了。   大福晋对此也是懒懒的, 她现在月份重, 又指望着这胎能生下个阿哥,若非是为了讨好皇太后, 她都想推辞了, 不去。   胤禛得知这事后,淡淡嗯了一声, 对德妃派来传来的人道了声:“我知道了, 后日定然准时去。”   飞云笑着说道:“四福晋, 娘娘还说了后日特地派了辇子过来,届时候让宋格格坐着辇子去便是了。”   “难为娘娘想得这么周到。”胤禛笑了笑说道。   等飞云走了之后,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对翡翠说道:“你走一趟,把这事告诉宋氏,留意她的神色。”   “是,福晋。”   翡翠答应一声去了。   她去的时候,宋氏正喝着药,听见她来了,便将药碗放下,对白柳说道:“去让她进来。”   白柳答应了一声,走去打起帘子,领了翡翠进来。   “今儿个是吹得什么风,能让福晋面前的大红人翡翠姑娘来我们这里?”   宋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翡翠脸上神色不变,她屈膝行了礼,而后道:“格格说笑了,奴婢来是奉了福晋的命令,来给您传话,后日宁寿宫唱戏,德妃娘娘说了,让格格也去看看戏,还安排了辇子。”   看戏?   宋氏心里一动,她笑着说道:“那真是难得,劳你走一趟了。”   “格格客气了,福晋那里还等着奴婢回去回话,奴婢这就告退了。”翡翠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宋氏眼中掠过一丝喜意。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她还在着急德妃娘娘怎么不召见她去关怀几分,现在就有机会送上门来了。比起德妃娘娘单独召见,这种热热闹闹看戏的地方更是容易动手脚。   宋氏压着心头的喜色,将尚未喝完的药一饮而尽。   后日,黄昏时分。   宁寿宫一改这几日的冷清,宫人太监们往来都是面带笑容,也为这宁寿宫平添了几分喜意。   这听戏的时辰虽然晚了些,不过如今盛夏,天气炎热,若是把时间安排在晌午,那谁有心思听戏?因此还是黄昏这时间最舒服,凉风轻拂,用着晚膳,听着戏,倒的确是一件美事。   “太后娘娘,听说今儿个有个小太监特别擅长翻跟斗,一口气能连翻十几个呢。”   宜妃坐在皇太后下首,笑着对她说道。   皇太后也知道她是好意,配合得露出诧异的神色,“那咱们今儿个可得好好瞧瞧。”   两人正说话间,荣妃就带着董鄂氏和几个格格过来了。   “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金安。”荣妃等人屈膝行礼道。   皇太后瞧见董鄂氏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皱,要说她对董鄂氏没看法,那是假的,好好的都成形了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皇太后心里头能没点儿看法,可当她瞧见董鄂氏那憔悴的面容时,又忍不住心软了。   “起来吧。”皇太后说道,“今儿个的戏班子据说排了好几出新戏,等会儿荣妃你也点几出来听听吧。”   “是,多谢太后娘娘。”   荣妃噙着笑意说道。   她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皇太后肯说这句话,看来是没打算怪罪董鄂氏。   这便足够了,她也不指望皇太后能给什么好脸色,如今皇太后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句话,她便心满意足了。   荣妃来了没多久,德妃就带着胤禛和宋氏来了。   胤禛的到来,让皇太后脸上真正有了笑意。   皇太后对乌林珠送来的那个萨仁嬷嬷很是满意,爱屋及乌之下对胤禛更是喜欢,“老四媳妇今儿个这身打扮真好看,就是素净了些。萨仁嬷嬷,哀家记得哀家的妆奁里有根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你去取来。”   “是。”萨仁嬷嬷答应一声便去了。   胤禛忙道:“孙媳无功无劳,怎好要太后娘娘的东西?”   “你这话就错了。”皇太后摇头道:“如今老四在外,你把后宅管的井井有条,宋格格怀着孕,你也照看得不出半点儿差错,这难道不是功劳?”   等萨仁嬷嬷取了那根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后,皇太后冲着胤禛招了招手。   胤禛顶着左右那些炙热的视线,走了上去。   皇太后亲自给他戴上了步摇,笑着说道:“这根步摇果然很合适你。”   宜妃见皇太后夸赞胤禛,也有心给胤禛多添几分颜面,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嘛,这老四媳妇戴上这根步摇后可真是国色天香,妾身瞧着,都羡慕呢,太后娘娘只偏心老四媳妇,有这等好东西怎么也不给妾身一根。”   “哎呦,瞧瞧你这张嘴,哀家手头上就这么点儿东西,自然紧着孙媳妇,你若是想要,那也成,等几时你再怀了,给哀家生个孙子孙女,别说步摇,哀家的妆奁给你都行。”   皇太后打趣着说道。   宜妃脸上一红,“如今是说不过太后娘娘了,佟妃姐姐,咱们还是快些拿了折子给太后娘娘点戏吧。”   佟妃笑着吩咐了人把点戏的折子送到皇太后跟前,又转过头对宜妃说道:“宜妃妹妹平日里伶牙俐齿,如今总算是被治住一回了。”   宜妃嗔怪地瞪了佟妃一眼,其他妃嫔也跟着有说有笑,哄得皇太后喜笑颜开。   董鄂氏坐在荣妃身旁,却觉得这周围的热闹与她毫无半点儿关系。   她咬着下唇,眼神不禁朝着戴着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的胤禛瞧去,眼神中露出几分嫉妒和怨恨的神色。   后宫的妃嫔们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瞧见皇太后、佟妃和宜妃都对胤禛喜爱有加,便言语间诸多吹捧胤禛,那厢胤禛备受抬举,这边她却冷冷清清,好似置身冷宫,就连荣妃也不往她这边多看一眼。   董鄂氏只觉得心如刀割,嘴里头苦涩的滋味一阵阵地泛上来。   她听见有人夸赞胤禛贤惠,心里头就不禁冷笑了一声,贤惠,她也配,那宋氏怀孕好几个月,老四从头到尾都没去她房间里看过,更没有赏赐什么东西,老四这么做还不是乌喇那拉氏教唆的,一个霸占爷们的福晋,配得上贤惠这两个字吗?   她才应该是那个被夸赞贤惠的,那田氏怀孕的时候,她做了多少好事,就连田氏的份例也多加了三分,那三分还不是她出的,她们爷三不五时跑去田氏那里,她说过什么,田氏三番五次借着生病不来请安,她动过田氏一根手指头吗?她所做的一切,谁都没瞧见。   可田氏的孩子一没了,责任倒是成了她的了。   这些日子,还有不少人在私底下偷偷说她是毒妇,说什么七八个月大的孩子都被她弄没了,三阿哥到现在还没有个一儿半女,不定是她的责任呢。   董鄂氏越想越气,越想心里头就越恼火。   她瞧见胤禛从容自在的模样,牙齿不由得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把心里头那些话都说出来,撕开乌喇那拉氏虚伪的假面才好。   戏曲很快开锣了,为了照顾皇太后的心情,都点的是热闹逗趣的戏折子。   胤禛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再说,从小到大来来回回听得都是这些戏,他都听得厌倦了。   像他这样念头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为了照顾皇太后的心情,大家伙都是装作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今晚这几出戏,真正在欣赏的恐怕只有那些格格了。   钮钴禄氏仗着左右都是格格,毫不顾忌地吃着桌上的美食佳肴。   她的份例已经恢复了,可是以她的份例,日常吃得东西实在太一般,如今好不容易能吃点别的东西,钮钴禄氏几乎是敞开肚皮吃,吃完了自己的,还想要宋氏的。   “宋姐姐,您今儿个像是没什么胃口啊。”   钮钴禄氏笑眯眯地对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宋氏说道。   宋氏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打了个冷颤,她勉强笑了笑,道:“刚才来之前吃了些东西,吃不下了。”   “哦,那要不我帮你吃一些。”   钮钴禄氏说道。   宋氏怕钮钴禄氏打搅她思索,因此难得大方地点了下头。   钮钴禄氏让婉月把宋氏桌上的几样菜都端到了自己的跟前。   宋氏低垂着头,手心里满是冷汗。   她能把握的机会只有今天了,要是错过今天晚上这机会,要想找机会栽赃到福晋身上,那可就难于登天了。   福晋等闲不和她见面,连请安都早就免了她。   宋氏深吸了口气,眼神中掠过一丝狠意。 第53章 第二更   钮钴禄氏今儿个来宁寿宫, 那简直就跟老鼠掉进米缸里似的。   她正吃得高兴呢,就听得前面的柳嬷嬷来说道皇太后娘娘有些乏了,差不多要散了。   不少格格们正听得开心, 听见这话便有些丧气。   不过, 她们面上也不敢显现出来,纷纷自觉地起身。   柳嬷嬷微笑着对宋氏说道:“宋格格, 太后要和您说几句话, 您随奴婢来吧。”   “是。”宋格格答应了一声,跟着柳嬷嬷往前走去。   其他格格们脸上莫不露出羡慕的神色。   这怀了孩子的格格就是不一样,还能和皇太后说上几句话。   皇太后召了宋氏到了跟前,她上下打量了宋氏一眼, 说道:“好好养胎,回头要是生下个大胖小子, 哀家有赏。”   她转过头, 对着萨仁嬷嬷点了下头。   萨仁嬷嬷捧着一匣子的官燕到宋氏跟前,笑着说道:“宋格格, 这是太后赏给您的极品官燕,对孕妇补养身子最为有效。”   “多谢太后。”   宋氏屈膝行了礼, 心里头却没有半点儿喜色。   德妃笑着对皇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就放心, 有老四媳妇这样的细致人在, 您就等着过几个月抱曾孙子吧。”   “好,哀家可记住这句话了, 老四媳妇, 可辛苦你了。”   皇太后对胤禛笑道,“你也加把劲, 早点儿怀上孩子, 哀家也重重有赏。”   胤禛无奈一笑, 他哪里不想,只是如今没和乌林珠把身体交换回来,他再怎么想,也是白想。   皇太后说了几句话,便打了个哈欠。   众人识趣,纷纷离开。   宋氏跟在胤禛身后,她死死地握着帕子,掌心里满是冷汗。   如今已是戌时三刻,夜幕低垂,提着羊角风灯的宫女在前头领路,德妃等人先走在前头,荣妃之前身子不适,已经先行了一步,董鄂氏走在她们后面,夜色下,她瞧见胤禛两把头上戴着的那根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那根步摇极其华贵,夜色下更是在烛火下显得越发耀眼。   她的视线从胤禛的身上转移到了宋氏身上来。   乌喇那拉氏能得贤惠之名还不是因为这宋氏,倘若这宋氏也和田氏一样出了事,那乌喇那拉氏贤惠的名声就不攻自破。   想到这里,董鄂氏的呼吸粗重了起来。   此时夜色正浓,虽有路灯引路,但是还是难以看清周遭的情形。   若是有人趁黑下手,也未必有人瞧得见。   一想到如此,董鄂氏的眼神就更加黝黑。   但是,她心想,现在不是好时机,虽然未必有人瞧得见,但万一呢,这亮光还是足够让人看见是谁动的手。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前头却传来扑通一声响声,而后那些宫灯的亮光也跟着灭了。   “这是怎么了?”德妃站住脚步,皱眉问道。   她一站住,胤禛等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娘娘,不知地上有什么东西,流云她们脚滑了,把宫灯给碎了。”   前头传来回话的声音。   众人听见这话,心头顿时一跳,宋氏心知自己的机会来了,现在黑灯瞎火,她如果顺势摔下,回头反咬一口,说是白柳将她推下,届时候,福晋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董鄂氏也眼睛里露出光芒。   她的机会也来了。   倘若她现在把宋氏推下去,宋氏必然撞到乌喇那拉氏身上,以宋氏对乌喇那拉氏的仇恨,绝不会错过这个拉自己敌人下水的时候。   她的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便拿定了主意,假装往前走去,却趁着众人没适应光亮这会子,伸出手狠狠地在宋氏的肩膀上一推。   “荣妃娘娘,荣妃娘娘。”   荣妃正歪在榻上假寐,她头疼得厉害,这是怀三阿哥后坐月子落下的老毛病,这些年一直没好,这几天为了董鄂氏的事,荣妃忙得焦头烂额,今天这老毛病也就犯了。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宴席还没散呢,就先一步离开。   听见声音,荣妃眉头皱了皱,她睁开眼睛,对着旁边的喜嬷嬷道:“这是谁在外头大呼小叫?”   “奴婢听着声音像是三福晋身旁伺候的朝霞。”喜嬷嬷回答道。   荣妃的眉头皱的更深,对喜嬷嬷道:“去让她进来。”   这老三媳妇是怎么回事,做出那起子丑事,如今连个宫女都管教不好,竟然让她的宫女在她宫门口大呼小叫,这钟粹宫里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其他贵人常在住着。原先还以为董鄂氏的家教不错,现在看来,是她看走眼了。   朝霞一进宫里,就满脸急色地慌忙跪下,“娘娘,大事不好了,福晋,福晋出事了。”   听见这话,荣妃猛地坐起身来,“什么?老三媳妇怎么了?”   “四阿哥的宋格格和咱们福晋一起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宋格格流了血,德妃娘娘和佟妃娘娘正让人去请太医。”朝霞含含糊糊地说道。   荣妃脸色煞白,她刚才还怕是董鄂氏出事,现在她恨不得出事的是董鄂氏。   这董鄂氏到底怎么回事,别的好事没她的份儿,却总是碰上这种事。   她咬着后槽牙,剜了朝霞一眼,朝外走去,喜嬷嬷等人连忙跟了上去,朝霞也赶紧跟上。   宁寿宫中。   皇太后和佟妃等人都在主殿里等着。   荣妃赶过来的时候,宫女们刚禀报,大殿内的气氛便诡异了起来,众妃子们有人眼中带着看好戏的神色,有人面露嘲讽的神色。   “让她进来。”   皇太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荣妃进去后,屈膝跪下,“妾身给皇太后请安。”   “哀家可不敢受这个安,今儿个本来是多好的日子,你问问你儿媳妇干出了什么好事?!”   泥人都有三分火,何况皇太后,她以前性子和善,对待妃嫔们都是和和气气,可那是她老人家不想多事,不想给康熙找麻烦,可这回,下黑手下到她宁寿宫这地方来,皇太后要是再不发脾气,恐怕要叫人爬到头上去了。   荣妃心中一跳,来的路上她是问了朝霞,可朝霞只是说董鄂氏和宋氏一起滚下台阶,旁的也没多说。   莫不是董鄂氏害得宋氏滚下台阶的吧?!荣妃一想到这里,心中就突地一跳,眼神在大殿内转了一圈,却没瞧见董鄂氏,她只得捏着鼻子对德妃问道:“德妃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了?本宫才没走多久怎么就出事了?”   德妃冷笑一声,“姐姐的好儿媳妇把宋格格推下了台阶,如今太医还没来,若是宋格格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本宫可要跟姐姐讨个说法。”   荣妃脸上顿时毫无血色,什么叫做董鄂氏把宋格格推下台阶,好好的,董鄂氏对宋格格下手干什么。   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瞧见两个太医走了进来。   “奴才给太后娘娘,佟妃娘娘……”   徐太医和梁太医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皇太后给打断了,“免礼,梁太医,你快去给宋格格诊脉,徐太医,你去瞧瞧三福晋。”   “娘娘,这?”   徐太医猛地抬起头来。   “奴才一向是负责宋格格的,是否让奴才给宋格格诊脉会更稳当一下呢?”   他原本听见三福晋把宋格格推下台阶的时候,心里就乱了,现在听到皇太后这安排,就更加心乱如麻。   宋格格那脉象,若是经了梁太医的手,那十有八、九是瞒不住的。   “如今情形不同,梁太医医术比你精通,还是让梁太医去给宋格格诊脉,梁太医,你还不快去?”   佟妃在旁说道。   梁太医不敢迟疑,连忙跟着宫女去了安置着宋氏的次间里。   徐太医只好硬着头皮去给董鄂氏把脉。   胤禛坐在大殿内,心里暗道,董鄂氏这回可算得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那宫灯摔碎的时候,胤禛就带着翡翠等人躲到一旁去,他虽然不知道宋氏要计划做什么,但心里很清楚,只要远离宋氏,便不会有问题,谁知道董鄂氏却推了宋氏一把,那宋氏惊慌之下反手正好抓住了董鄂氏的手,两人便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董鄂氏摔得头破血流,直接昏了过去,那宋氏倒是没晕过去,可她的惨叫声实在太瘆人了,皇太后也都惊动,连忙打发殿内的人拿了宫灯出来,便瞧见地上一摊血渍。   佟妃和宜妃等人原本要走了,瞧见这模样,也不敢走,一边命人把两个人抬到宁寿宫次间和梢间里,一边命人去请太医。   宋氏疼得眼冒金星,她在心里头把董鄂氏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等听见开门声时,她心里头便浮现出喜意,徐太医来了?!   她朝门口瞧去,当她看见胡须发白的梁太医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的喜意如潮水般褪去。   怎么会是梁太医?   应该是徐太医才对!   宋氏这边心如死灰,徐太医又何曾不是,他原本都把太医署的其他太医支开了,确保娘娘们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谁知道那梁太医原本已经走了,却又突然回来,还正好赶上佟妃的人来请。   徐太医也没办法拦住他,只好跟着他一块儿来,来了之后皇太后又做主让梁太医去负责宋氏,他们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一想到这里,徐太医就不禁恶狠狠地瞪了眼昏迷不醒的董鄂氏一眼。   他们好好的设个局栽赃四福晋,这三福晋冒出来干什么! 第54章 第一更   这厢, 徐太医对着董鄂氏恨不得手刃了,另一边梁太医把着脉却是胆战心惊。   他越是把脉,额头上的汗水就流的越快。   梁太医是太医署里出了名擅长看脉象的, 尤其是看孕妇的脉象,只要三个月, 他就能瞧出肚子里头的是阿哥还是格格, 足可见本事有多高深。   但是,今天, 他却被宋氏的脉象难得焦头烂额。   不是宋氏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相反宋氏的脉象很简单,她肚子里的胎儿是个死胎, 而是脉象紊乱, 这胎儿分明是早就死了, 而不是因为从台阶上摔下去导致的。   梁太医哪里不晓得自己碰上了麻烦事了,他心里头暗叫倒霉,连宋氏投来的眼神也只当做没瞧见一般,转身朝外头区区。   他不过是个小太医,不偏不倚, 这种事他哪里做得了主,当然是交给皇太后和娘娘们来决定。   “梁太医, 那宋格格可怎么样了?”   瞧见梁太医出来,德妃面带着急关心地神色,问道。   “启禀皇太后, 诸位娘娘, 宋格格肚子里的胎儿是保不住了。”梁太医抱着手, 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 德妃的身体就晃了晃, 荣妃更是满脸苍白,心里暗暗咬牙,董鄂氏干出来的好事!祸害了田氏还不够,竟然还去祸害别的阿哥的格格,这下好了,这事是没办法轻易了了。   倘若宋氏无大碍,荣妃还能费心思好好替董鄂氏找个理由,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就算董鄂氏真和这事没关系,她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怎么会这样?”   皇太后喟然长叹一声,“这都是哀家的错,若是哀家不让人来看戏,也不至于出事。”   “太后娘娘,此事和您无关,是那孩子没福气。”宜妃连忙劝道。   “太后娘娘,”梁太医低着头,“即便您不让宋格格来看戏,宋格格恐怕也会出事。”   梁太医这话仿佛一颗石头砸在平静的湖面上,惊起了一阵涟漪。   “梁太医,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胤禛皱着眉头问道。   梁太医低着头,“回四福晋的话,宋格格肚子里的孩子早已夭折,并非今日之事,少说得有一个月了。”   众人心里头一跳,不约而同地朝着胤禛看去。   宋氏出事,怎么想也是四福晋嫌疑最大。   胤禛却眉头紧皱,宋格格的孩子早已夭折,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如此,那徐太医怎么从没禀报过?”   “老四福晋这话问的是。”佟妃微沉着脸说道,“这徐太医是负责宋格格的平安脉的,如果宋格格身子不适,他怎地也不禀报一声?”   佟妃话音才刚落,就有人禀报徐太医就和董鄂氏来了。   董鄂氏苏醒的很快,她不过是撞晕过去罢了,只是额头上破了个口子,瞧着很严重,一醒过来,董鄂氏就非要过来跟皇太后娘娘等人自澄清白。   她知道今日这事,若是她不说清楚,她将会有□□烦。   “让他们进来。”   皇太后冷着脸说道。   董鄂氏和徐太医一前一后进来。   两人走进殿内后,就感觉殿内气氛很是不对劲。   董鄂氏连忙跪下,“太后娘娘,诸位娘娘,宋格格绝不是儿媳妇推下去的,儿媳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   “你且到一旁去,哀家如今另有要事要问。”皇太后神色带着不耐地说道。   宋氏小产之事就算查出来和董鄂氏没关系,董鄂氏在这件事里头也是不干不净,那宋氏摔下去的时候怎么谁都不抓,就偏偏抓了她,焉知不是董鄂氏推得人?   董鄂氏听到皇太后这语气,心中有些委屈但却不敢多说一个字,道了声是,退到了一旁去。   徐太医低着头,手心里满是冷汗。   “徐太医,哀家问你,你几日前刚给宋格格把过脉?”皇太后捧着茶盏,眼皮垂着,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喜怒来。   “回太后的话,是初三那日。”徐太医紧张地回答道。   “初三,那离着今日才不过六日。”佟妃对皇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说怪不怪,这徐太医医术也算是不错,虽然比不上梁太医,可不至于连个死胎的脉象都把不出来,这不知道是徐太医没用心呢,还是徐太医另有用心?”   徐太医听得这话,额头上满是冷汗。   “奴才,奴才……”   徐太医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心里头把董鄂氏咒骂了一千遍,这董鄂氏好好的,插什么手,平白坏了他们的算计。   可要是他招认出那人,那他一家老小怕是要死无全尸了。   为今之计,唯有把事情全推到四福晋身上去。   徐太医刚一拿定主意,就猛地抬起头,冲着胤禛说道,“四福晋,如今事情败露,奴才怕是瞒不住了。”   整个大殿内瞬间静了静,所有人都朝着胤禛瞧去。   德妃眼神中露出一丝喜色,但又很快遮掩好,她一拍扶手,满脸怒容地站起身来,手指着徐太医来,“你在胡说什么?四福晋素来贤惠,岂会下手毒害宋氏的孩子?”   “德妃妹妹此言差矣,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还是让徐太医把话说完,再做定夺吧。”   荣妃心中一喜,冷着脸说道。   她眼神朝胤禛瞧去,若要保住董鄂氏,就必须得把所有的脏水都泼给乌喇那拉氏,这样一来,皇太后等人忙于处置乌喇那拉氏,定然不会把心思留在董鄂氏身上。   等尘埃落定,董鄂氏受得责罚也不会太重。   “荣妃娘娘说的极是。”胤禛不慌不忙,眼神淬着冷意,“儿媳妇倒不知道徐太医说得是什么事,也请徐太医说个明白。”   徐太医低垂着头,胤禛的眼神扫过时,他只觉得后背一冷,“四福晋您还瞒什么呢,当日不是您花钱买通了奴才,让奴才在宋格格的保胎药里头下毒的吗?奴才鬼迷心窍,为了钱答应了您,这是奴才的错,奴才就算死也是应当的。”   “你说我在宋格格的药里头下毒?”   胤禛眼睛微微眯了眯,“你可有证据?”   “福晋,您真是说笑,咱们所行之事哪里见得了人,又怎么可能有证据?”   徐太医咬着牙,硬着头皮,铁了心思非得把罪名扣在胤禛身上。   “你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就想说我和你联手?”   胤禛冷笑一声,“我看,徐太医你真是胆子肥。”   “老四媳妇,如今本宫和诸位娘娘在审问徐太医,你插什么口?”   德妃皱着眉头,呵斥道。   佟妃瞥了她一眼,“德妃妹妹这话,本宫却是无法赞同,咱们现在审问的事和四福晋切身相关,她若不是不问,难道任由徐太医一个人说了算吗?若是如此,倘若这徐太医说这事是您指使的,岂不是咱们就得信了?”   佟妃这番话话中带刺,德妃眉头皱的更深,冷冷瞧了她一眼。   皇太后听着众人的话,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偏向了胤禛,别的不说,她不相信老四媳妇会是这种人,“佟妃说的有道理,此事牵涉颇大,不能偏听偏信。”   “是。太后娘娘。”德妃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胤禛感激地看了皇太后和佟妃一眼,对德妃,他早已死心,因此此时心中毫无波澜,转过头看向徐太医,“徐太医,你说你没有证据,我却是有证据能证明你的话完全是谎话。翡翠,去让白柳带着她之前保留的那些药渣过来。”   徐太医猛地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胤禛。   胤禛冷冷地看着徐太医,“徐太医,你敢说我买通你下毒,无非就是觉得我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所以你才泼脏水在我身上,等会儿,那些药渣来了,到底谁说真话谁说谎话,立见分晓。”   徐太医心中狂跳,脸色苍白。   他不由自主地朝着德妃看去,却瞧见德妃冷漠的脸色。   翡翠很快带着白柳过来。   “奴婢参加太后娘娘,佟妃娘娘……”   白柳恭敬地在殿前磕头请安。   “你就是白柳?”皇太后问道,“四福晋让你带的那些药渣,你可带来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都带来了。”白柳奉上保存起来的药渣,自打被派到宋氏身旁伺候开始,白柳都会将宋氏喝的药的药渣保存起来,这是乌林珠吩咐的,原来只是有备无患,防止出什么事的时候自己这边有理说不清,没想到,这回真派上了用场。   “梁太医,你瞧瞧。”   皇太后对梁太医说道。   梁太医喳了一声,走到白柳身旁,他将那一包包的药渣打开,一一翻看,脸色越来越慎重。   大殿内只听得梁太医翻看药渣的声音,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此时心思各异,徐太医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梁太医医术高超,怎么可能看不出这药里头的问题?!   他越想心里头越慌,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启禀太后,奴才已经看过所有的药渣。”   梁太医弓着腰回答道:“这些药渣里头都没有毒,恰恰相反,这些药里头却有解毒的功效。”   徐太医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下,眼前顿时发黑。 第55章 第二更   “怎么会有解毒的功效?”   皇太后不解地问道。   佟妃唇角勾起, 眼神如刀一般扫过德妃,“太后娘娘,这还用得着问, 想必是那宋氏早就身上中毒,有些人为了让她的孩子继续活着, 就给她的保胎药里加了解毒的药材, 等时机差不多,就把那药材的药性减少, 让宋氏没了孩子, 届时候,就能把这事栽赃到老四媳妇身上。”   佟妃果然聪明, 一下子就把事情给理清楚了。   “徐太医, 你也算能耐了, 给宋格格下毒,竟然还栽赃给四福晋,倘若不是四福晋心细,让人把药渣保留,岂不是真要叫人如愿了?!”   佟妃冷着脸看着徐太医。   那徐太医脸色煞白, 他低垂着头,眼神朝着德妃瞧去, 在瞧见德妃阴狠的眼神时,徐太医心中一紧,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四福晋还留着这手, 如今这等情形, 他只能是……   徐太医心一狠, 扭头就想朝着旁边的柱子撞过去。   “刘德洋, 拉住他!”   佟妃断喝一声。   刘德洋忙上前一步, 伸手抓住徐太医,他力气不小,一下子就将徐太医按倒在地上,连下巴也给卸了,不给他咬舌自尽的机会。   德妃脸上掠过一丝狠意。   “三阿哥,四阿哥,京城来信,万岁爷召您二位前去。”   李德全走进营帐里,对着乌林珠和胤祉说道。   原本正在说笑的众人顿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昨日京中不才来过信,怎么又来信了?   胤禔对李德全问道:“李公公,京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其他阿哥也都瞧着李德全。   “大阿哥,奴才并不知晓,万岁爷只让奴才来请二位阿哥去而已。”   李德全嘴巴可是出了名的紧,要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那难于上青天。   胤祉笑了笑,对胤禔说道:“大哥,想来没什么大事,我和四弟去去就回。”   乌林珠也给胤祺一个安抚的眼神。   等到了康熙营帐里,乌林珠和胤祉刚进去,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   “老三,老四,你们自己瞧瞧这封信!”康熙黑着脸,将手上的信拍在了桌上。   乌林珠瞧了眼胤祉,见他没有动作的意思,便走上前,把信拿了过来,等看完这封信后,乌林珠顿时明白康熙为什么这么恼怒,她将信递给了胤祉,抱拳对康熙说道:“儿臣管束后宅无方,请皇阿玛责罚。”   胤祉瞧清楚信上的内容,也是脸色发白,连忙道:“儿臣没管教好福晋,是儿臣的不是。”   康熙扫了他们一眼,脸色微沉。   “这事都惊扰了皇太后,朕不管谁是谁不是,你们两个速速回去,处理了这事,在朕回去前,定要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皇家子嗣素来不多,这回闹出这种大事,康熙不严查,怎么杀鸡儆猴!   “是!”   乌林珠和胤祉都答应了一声。   两人从营帐中离开,先回了大阿哥营帐。   “三弟,四弟,皇阿玛召你们去,是为了什么事?”胤禔迫不及待地问道。   胤祉脸上满是尴尬神色,乌林珠落落大方地说道:“宫里头出了些事,皇阿玛让我和三哥先行回去,现在就得动身了。”   众阿哥听见这话,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耽误你们,你们快去吧。”   胤禔说道。   “是,那弟弟告退。”乌林珠淡然自若地从营帐里退了出来,事情从急,她也没有闲功夫让苏培盛等人把东西收拾好,再赶回京城,只让苏培盛备下了些干粮和好马,就立即动身。   胤祉也知道情形紧张,这会子他也不敢发什么脾气,和乌林珠两人日夜兼程,连换了七八匹马才到达京城。   一回到皇宫。   乌林珠就先回了院子,毕竟要问清楚情况,还得先去找胤禛才是。   她的到来让四阿哥院子里热闹了起来,翡翠玛瑙等人更是跟吃了定心药似的,这几日,虽然她们福晋已经洗刷了身上的嫌疑,可是宋氏小产这事现在还是云里雾里,那徐太医下到刑部大牢,受了几日的严刑拷打都没吐出真凶来。真凶一日不抓,她们就没有一日能放心,更何况,现在皇宫里还有谣言说真凶就是四福晋呢。   倘若真凶一直找不到,说不定这毒害皇家子嗣的帽子就永远扣在她们福晋头上。   这叫翡翠这些人,心里怎么能接受?   “爷。”   胤禛瞧见乌林珠回来时,眼睛顿时一亮。   乌林珠刚要说话,就感觉眼前晃了晃,她的手撑在桌上,闭了闭眼睛,等这股晕眩感过去后,乌林珠便瞧见对面胤禛的脸。   这是,换回来了?!   “爷?”   乌林珠试探地唤了一声。   胤禛看着她,嗯了一声,他冷静地转过头对旁边的苏培盛说道:“去叫人准备热水和膳食,等洗漱过后,我要去见佟妃娘娘。”   此事,皇太后已经交给佟妃娘娘来负责。   先前他因为身份不好过问,如今换回了身体,胤禛眼神中掠过一丝冷意,这些人,真当他是泥捏的,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胤禛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裳才去佟妃宫里。   没过多久,胤祉也来了,胤祉瞧见他的时候,脸上神色很是尴尬。   他刚才已经盘问过董鄂氏,对董鄂氏做出来的蠢事,胤祉是又怒又气,他一向都和老四不对付,现如今因为董鄂氏,他在老四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这事太复杂,本宫也查不出什么来,徐卫康那人下在刑部大牢,本宫已经让人把他提进来,你们二人若是能查出什么线索,也算是对太后和陛下有个交代了。”   佟妃说道。   “是,娘娘。”胤禛和胤祉两人答道。   佟妃说完这事后,胤禛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低着头,对佟妃说道:“佟妃娘娘,儿臣觉得此事也需把儿臣媳妇和宋氏一并请来,若是只从徐太医处下手,怕是难以撬开他的嘴巴。”   “此事你们拿主意便是。”佟妃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言下之意是默许了。   胤祉诧异地看了胤禛一眼,请来四弟妹,他能够理解,可把宋氏也请来,胤祉却是有些惊讶,他没料到胤禛会做得出审问宋氏的事。   毕竟,任由谁来看,宋氏都像是个可怜无辜的受害者,对一个受害者,大家伙都是同情的,连提都不敢在她跟前提个只字半句,更不必说去审问她了。   胤祉想到这里,心里头突然想到,胤禛既都舍得审问宋氏,那董鄂氏自然也该过来。虽说宋氏中毒的事和她没关系,但谁叫她鬼迷心窍,自己把宋氏推下去。   “四弟,既然如此,那我也让人把你三嫂请来吧。”   胤祉尴尬地说道。   胤禛嗯了一声。   宋氏得知胤禛让人把她带到佟妃宫里去审问时,脸色煞白。   “嬷嬷,我如今一点儿也不想再提起这事。”宋氏狠了心掐了下自己的腰身,红着眼眶对白嬷嬷说道,“你去回禀四爷,就说万事都由他做主。”   白嬷嬷面露难色地去了佟妃宫里告诉了胤禛。   被请来的董鄂氏听见这番话,眼中掠过一丝怨毒的意思。   这宋氏什么意思,她这个福晋都来了,一个格格还拿腔作调,莫不是比她高贵不成?!   胤祉瞧见她的神色,瞪了她一眼,董鄂氏咬着牙,低下了头。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端坐着好似局外人一般的乌林珠,心里头更加愤恨。   胤禛脸色微沉,“白嬷嬷,你是宫中老人,宋氏不懂规矩,难道你也不懂规矩?这事如今已经不只是宋氏的事,这里头宋氏也有嫌疑,不是她想不来就能不来的。你再去一次,若是没办法把她请来,那抬也要把她抬来。”   “是!”   白嬷嬷连忙答应一声,回去把胤禛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宋氏。   胤禛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宋氏哪里还敢推三阻四,咬着牙前来。   等人到齐之后,胤禛就让人把徐卫康提了上来,再把宋氏、董鄂氏等人送到偏殿去,和胤祉、佟妃三人审问徐卫康。   几日的严刑拷打下来,徐卫康已经不成模样,胤禛冷着脸看着他,“徐太医,你到如今还不招供是谁指使你?宋格格的孩子又是怎么没的吗?”   “四阿哥,奴才该说的早已经说过了,指使奴才的是四福晋,宋格格的孩子是四福晋毒害的。”   徐卫康硬着嘴巴说道。   “好。”胤禛冷笑一声,“徐卫康,你不说,那我也不必多问,苏培盛,把他带下去。”   徐卫康怔了怔,他睁开模糊的眼睛看着胤禛,心里头揣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等徐卫康被带走后,胤祉便问出了他的疑惑,“四弟,你就这么审问徐卫康,能问出什么来?要我说,那些酷刑多来一回,保管他肯定招供。”   “三哥,徐卫康只剩下半条命,再来一回必死无疑,那岂不是如了他的意?”胤禛反问道。   胤祉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地道:“那皇阿玛派咱们来查看此事,不问徐卫康,咱们能问谁?”   “宋氏。”   胤禛平静地说道,“刘公公,把宋格格请过来。” 第56章 第一更   宋氏进殿内的时候, 一副哀哀戚戚的模样。   她屈膝跪下,“奴婢给佟妃娘娘、三阿哥、四阿哥请安。”   “起来吧,赐座。”   佟妃说道。   “谢佟妃娘娘。”宋氏在宫女搬来的绣凳上虚坐了下来。   她眼神在刚才徐卫康跪着的地方扫过, 在那地方有一抹明显的红痕,瞧得宋氏触目惊心。   胤禛冷着脸看着宋氏,道:“宋格格, 我问你,你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知道多少?”   “奴婢,奴婢一无所知。”宋氏拿起帕子擦着眼泪, “奴婢都不知那徐太医为什么要害奴婢的孩子?奴婢与他无冤无仇,又素不相识。”   “是吗?”   胤禛瞧着宋氏这可怜兮兮的模样, 却只觉得恶心。   宋氏说出这番话还不是在暗指乌林珠对她下手,这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听了,定然觉得乌林珠有问题。   而且, 谁也不会想到宋氏会对自己下手,毕竟, 在所有人看来,宋氏是孩子的母亲,虎毒不食子,何况宋氏还得借着这孩子争宠,怎么可能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爷, 您莫非是怀疑奴婢的话不成?”宋格格心头一跳,露出委屈的模样, 说道。   “我的确怀疑你的话, 刚才那徐卫康已经招供了, 他说了你早就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   胤禛掷地有声地说道。   先前流月来报宋氏起身发现下身有血, 那会子他就觉得有问题,只是怕打草惊蛇,没让人去探宋氏的底,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宋氏说不定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孩子有问题。   “他说谎!”   宋氏慌乱地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孩子有问题,如果我知道,那我定会,定会千方百计地保住孩子。”   “那是因为你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死胎。”   胤禛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你才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佟妃和胤祉都被胤禛的这番话给惊呆了,就连佟妃也都面露惊讶的眼神看向胤禛。   但他们很快都意识到胤禛这个举止是在诈宋氏。   佟妃眼睛一转,也跟着沉下脸来,“宋氏,事到如今,你还想瞒多久,你还不快如实把事情说出来?徐卫康都已经把一切都供了出来,你再不说,那本宫可饶不了你!”   宋氏胆子本就不大,被胤禛和佟妃联手呵斥了一顿,脸上已经吓得毫无血色。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爷,这事,这事都是徐卫康唆使奴婢的。”   “他怎么唆使的你?”胤禛眯了眯眼睛,这事果然是徐卫康和宋氏联手做出来的。   “去年十月份左右的时候,徐卫康如往常给奴婢请平安脉的时候,就说到奴婢的身体好生养,又说他有一药丸能解避子汤的药性,让奴婢顺利怀下孩子,只是有可能会有副作用,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原本前几个月都好好的,奴婢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突然变成一个死胎。”   宋氏连连磕头。   佟妃和胤禛脸色都极其难看。   那胤祉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你既知道是个死胎,为何不上报?”   胤禛动怒地问道。   接连被人这样算计,胤禛哪里能压得住心里头的怒火。   “奴婢,奴婢不敢。”宋氏顶着淤青的额头说道。   “你不敢?那你怎么敢把这事栽赃到四福晋身上,言语之间句句都暗示是四福晋动的手?!”   胤禛冷笑一声,说道。   这宋氏哪里是不敢,分明是胆大包天。   如果不是那流月早就弃暗投明,乌林珠的名声岂不是被抹黑的不明不白。   宋氏被这声冷笑吓得肝胆俱裂,她以为徐卫康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了,慌忙说道:“爷,这都是那徐卫康教的,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诬蔑四福晋,全都是徐卫康唆使的。”   “行了,够了!”胤禛一拍桌子,砰地一声巨响吓得宋氏不敢再多嘴。   胤禛面无表情:“你口口声声说是徐卫康唆使的,但是徐卫康难道拿着刀子架在你脖子上,如果不是你自己对四福晋心怀恶意,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宋氏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   “把她带下去。”胤禛看都不愿意看宋氏一眼。   刘德洋连忙朝宫女们使了个眼神,让宫女们把宋氏给带下去。   谁都知道,宋氏这回是栽了。   等宋氏被带走之后,佟妃转过头,惊叹地对胤禛说道:“没想到四阿哥有这等本事,本宫负责这件事有小半月,直到刚才还不知道内情。你这一手引蛇出洞,倒是把事情给弄清楚了。”   “娘娘说笑,我不过是大着胆子试了一试罢了。”胤禛平静地说道。   胤祉瞥了胤禛一眼,道:“四弟倒是真有本事,现如今既然调查出宋氏是和徐卫康联手,那你三嫂就与此事无关了吧。”   胤祉虽然觉得董鄂氏总是惹麻烦,但是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董鄂氏吃挂落,受罚,他这个丈夫,也没什么颜面。   “三嫂是和宋氏肚子里的死胎无关,不过,三嫂推宋氏下台阶,也是事实。”   胤禛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   董鄂氏和宋氏无冤无仇,她推宋氏的原因,傻子都能看出来,看戏那天回去的时候,胤禛是走在宋氏前面的,宋氏摔倒,势必会倒在胤禛身上,届时候两人滚下台阶,宋氏出事,胤禛就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若非胤禛机灵,在听见前头宫灯都摔碎时,及时地躲开,如今有理说不清的就是乌林珠了。   胤祉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冷冷看了胤禛一眼,“四弟莫非不能高抬一手?”   “三哥说笑了,此事皇阿玛特地让我们兄弟二人千里迢迢赶来处理,如果我们徇私,那便是欺君之罪。”   胤禛可不会轻易放过董鄂氏。   董鄂氏这人身为长嫂,却心胸狭隘,以前处处针对乌林珠,这回她能推宋氏,下回就能对乌林珠下手。这样的人,放过她,那就是等于害了自己和乌林珠。   “四弟真是公正无私。”   胤祉阴沉着脸看了胤禛一眼,拂袖而去。   胤禛面色如常。   佟妃在旁提醒道:“四阿哥,三阿哥心眼可不大。”   胤禛平静地回答道:“佟妃娘娘,我的心眼也不大。”   算计他的福晋,要他高抬一手放过一马,他可不是那种为了讨好兄弟就委屈自家福晋的人。   佟妃会意地笑了笑。   她心里不禁暗道,这老四对乌喇那拉氏是真有心。   为了乌喇那拉氏竟愿意得罪三阿哥,这恐怕天下间没多少个女子有这样的福气。   “佟妃娘娘,此事还尚未水落石出,宋氏虽招供,但徐卫康还没有交代出真正的幕后凶手。”   胤禛转过头,对佟妃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得摸寻下徐卫康平日和什么人往来……”   他的话音还没说完,刘德洋就苍白着脸跑进殿内。   “娘娘,四阿哥,大事不好,徐卫康咬舌自尽了。”   刘德洋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地说道。   “什么?你们怎么看的人,不是让你们把人看好了吗?”   佟妃当时变了脸色,对刘德洋呵斥道。   “娘娘,奴才是让人看好了徐卫康,可那徐卫康佯装要供出话来,奴才刚让人把他嘴巴上的布条拿出来,他就咬断了舌头。”   刘德洋说起这事,都觉得委屈得不行。   那徐卫康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谁能想到他竟然还有余力咬舌自尽。   他本来是想立功,现在倒好,立功不成,反而还有麻烦呢。   “你个混账东西!”   佟妃和刘德洋主仆多年,哪里不晓得他的脾气,顿时气得脸色发青,顺手抄起旁边的茶盏就往他砸去。   刘德洋也不敢躲开,那茶盏砸在他跟前,茶水溅了他一脸。   胤禛知道刘德洋和佟妃情分不同,有心卖佟妃一个面子,“娘娘,此事也怪不得刘公公,那徐卫康受了那么多大刑,一个字都不说,就算不咬舌自尽,也活不了多久。”   “话虽说如此,但人还活着,至少还能撬开嘴找出些线索来。”佟妃剜了刘德洋一眼,“这刘德洋都办差多少年,还出这等差错,不罚不足以服众,你还不下去领罚。”   “是。”刘德洋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他心里头记住了四阿哥的恩情。   “佟妃娘娘,此事咱们各写一封书信给皇阿玛,让皇阿玛定夺吧。”   胤禛正色对佟妃说道。   “那徐卫康虽然死了,但是此事不能不追查,还得看看皇阿玛的意思。”   “四阿哥说的是。”   佟妃点头道。   别的不说,就徐卫康那解避子药的药丸就得好好查查,这等药丸乃是宫中禁药,即便是徐卫康,也绝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拿到手。   若是那罪魁祸首不抓出来,日后不知还有多少个宋氏要受坑害。   佟妃对那药其实有所了解,那解药压根就解不了避子药的药性,但凡服下那药的,生下来的要么是怪胎,要么是死胎。这是宫妃坑害其他对手的手段,根本不可能生下一个健全的孩子。   这宋氏分明是被人骗的团团转。   佟妃和胤禛、胤祉三人的信送到康熙手上没多久后,康熙就回来了,他一回来,便雷霆大怒,让人把三阿哥夫妻、胤禛夫妻和宋氏都到养心殿来。   他这一举动,让整个后宫的人头皮都绷紧了,众人心道,万岁爷这回火气似乎不小,也不知道今天谁会倒霉。 第57章 第一更   康熙的第一把火就先烧到了董鄂氏身上。   他阴沉着脸, 对着下头跪着的董鄂氏说道:“你身为福晋,却不能善待侧福晋,田氏流产的事虽不是你所做, 也与你有关;身为长嫂,又不能友待你的弟妹,还将宋氏推下台阶, 你无德无才,不配福晋之位。若非念在你阿玛多年苦功, 朕定要让老三休了你!”   康熙每说一句话,董鄂氏脸上就白了一分, 等到听见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董鄂氏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从今儿个起, 你安心养病,至于管理后宅之事就交给田侧福晋。”   康熙对董鄂氏丝毫没有同情,皇家子嗣艰难, 董鄂氏接连做出这种事,这安排, 在康熙看来,已经足够仁慈了。   “是,儿媳叩谢皇阿玛。”   董鄂氏咬着下唇,紧握着手磕了个响头。   所谓的安心养病,不过就是让她慢慢地消失在众人跟前, 时机差不多了,她的命就没了。   何况, 康熙还把她的权利给了田氏, 田氏和她有深仇大恨, 怎么可能放过她?   胤祉在旁边只觉得尴尬羞耻恼怒, 董鄂氏吃挂落,他也没什么颜面。   “老三。”康熙却突然喊了他一声。   胤祉连忙答应道:“儿臣在。”   “你福晋做出这等错事,你也有责任,朕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将四书五经好好读读。”   康熙不客气地说道。   胤祉脸上掠过一丝难堪的神色,却慌忙答应了一声是。   “宋氏。”   康熙转过头看向苍白着脸色的宋格格。   “奴婢在。”宋氏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   董鄂氏那等身份都没有好下场,她就更加不必提了。   “你身为格格,本该做好本分,奈何你心思贪婪,不但和徐卫康联手,还想算计你们福晋,似你这等人,不能留。”康熙语气冷漠,“朕赐你三尺白绫,你自己好自为之。”   宋氏两腿一软,眼前发黑,直接昏了过去。   梁九功朝几个小太监使了个眼神,让人把宋氏给拖了下去。   “老四福晋。”   康熙看向乌林珠。   乌林珠福了福身,“皇阿玛。”   “这回你是受了无妄之灾,你三嫂所为之事,莫要怪在你三哥身上。”   康熙语气软和了下来。   “皇阿玛,儿媳知道好坏,绝不会怪罪三阿哥。”乌林珠微笑着回答道。   她当然不会怪罪,毕竟这回三阿哥已经被董鄂氏连累的够倒霉的了。   “你是个懂事的,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朕也不必操心,这回朕围猎,打到不少好皮子,梁九功回头你挑些好的给四福晋送去。”   康熙对梁九功说道。   “喳。”梁九功打了个千。   “至于老四你这回办得倒是不错,不过这宋氏犯错,你也有责任,朕就不再另外赏或罚了。不过,这事还得继续彻查下去,朕就交给你了。”   康熙看向胤禛说道。   “儿臣多谢皇阿玛。”胤禛回答道。   他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是满意了。   康熙把所有人都处置好了后,就扬扬手让众人离开。   乌林珠要从养心殿里出去的时候,康熙却像是想起什么,对乌林珠说道,“老四媳妇,你去皇太后宫里走一趟。”   “儿媳遵旨。”乌林珠了然地答应一声。   这回闹出这么多的事,把皇太后都弄得不得安宁,她是该去把结果告诉皇太后。   乌林珠到达宁寿宫的时候,还没走进宫殿里,就听见他塔喇氏和皇太后说话的声音。   他塔喇氏正对着皇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蒙古那边的牛羊是真多,那草也茂盛得很,那风一吹,草就摇摆了起来,景色真是漂亮极了,我原本还想给太后娘娘带那些草过来的,我们爷非不让,说太傻了。”   皇太后对五阿哥胤祺是视若己出,爱屋及乌,对着他塔喇氏也不错,何况他塔喇氏的性子还讨喜,她笑着拍了拍他塔喇氏的手,“老五那孩子就是嘴坏,什么傻,分明是你的一片孝心。”   “就是。”他塔喇氏得了皇太后这话,顿时跟有了底气似的,“太后娘娘,我虽然没有把草给您带来,可我带来了两匹小牛犊,等回头养大了,让您也尝尝家乡那边的牛肉。”   乌林珠听见这话,都忍不住快笑出声来了,“孙媳给皇太后娘娘请安。”   “老四媳妇来了。”   皇太后冲着乌林珠招了招手,“快起身吧,到哀家这儿坐。”   “谢太后娘娘。”乌林珠微笑着在皇太后旁边坐下,她用的是蒙语,皇太后虽说会不少满语,但相比起来,还是更愿意说蒙语。   乌林珠投其所好,每逢和皇太后单独相处的时候都是用得蒙语,他塔喇氏也是经过她提点才意识到这点儿。   “万岁爷怎么处理的这事?”   皇太后一脸认真地对乌林珠问道。   这事毕竟是发生在宁寿宫,皇太后无法放心得下。   乌林珠把康熙处置的结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皇太后在听见董鄂氏和宋氏两人的下场时,喟叹了一声,却不觉得惋惜。   这两人的下场可怜是可怜,可都是自找的,尤其是董鄂氏,身为嫂子,却做出坑害弟媳的事,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纯属活该。   皇太后在皇宫里头见的人多了,对这种自己找死的是半点儿也不同情。   “那徐卫康虽然没了,但是那药不是他那种小太医能弄到手的,还是得好好查查。”   皇太后拍了拍乌林珠的手背,低声说道。   “孙媳和太后娘娘想得是一样的。”乌林珠回答道,“您放心,我们爷会追查下去的。”   他塔喇氏在旁边乖乖地听着他们的话,一言不发。   等这件事说完了,她才笑着对乌林珠说道:“四嫂,这回您没能去蒙古,真是太可惜了。”   乌林珠听见这话就笑了,她可不可惜,她是去了的,不过,这话她也不能说,便笑着说道:“是吗?蒙古那边有什么好玩的?”   “那可多了。”他塔喇氏如数家珍一般把他们在蒙古玩的东西都数了出来。   乌林珠时不时问一句,引着她顺着话题往下聊。   婆媳三人倒是格外融洽,午膳,皇太后还留了她们在宁寿宫里吃了萨仁嬷嬷做的蒙古美食,什么烤奶皮,手抓羊肉,这些菜色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等皇太后露出疲色时,乌林珠便和他塔喇氏识趣地告退。   皇太后还赏赐了乌林珠好些个丝绸料子,说是给乌林珠压惊。   出了宁寿宫。   乌林珠和他塔喇氏走了一段。   走到四阿哥院子的时候,他塔喇氏笑着说道:“有日子没喝四嫂的茶了,四嫂可愿意请我喝一杯?”   乌林珠听出他塔喇氏是有话要说,笑着点了下头,“我这里虽没什么好东西,但是一杯茶还是有的,进来吧。”   她挽着他塔喇氏进了里头。   等在西厢房里坐下,翡翠等人奉上茶来,他塔喇氏见得众人都离着有些远,便才凑到乌林珠跟前,对乌林珠说道:“四嫂,我跟你说,在蒙古的时候,我都有帮您盯着四哥,四哥他没找人伺候,你可以放心了。”   乌林珠:“……”   她就说在蒙古的时候,怎么哪里都能看到他塔喇氏,感情他塔喇氏是在当小间谍。   “多谢五弟妹。”乌林珠哭笑不得地说道。   “四嫂和我客气什么,四嫂往日对我的帮助颇多,如今我回报一二也是应该的。”他塔喇氏摸着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既然我该说的已经说了,那我就先走,不打扰四嫂了。”   “我送送你。”乌林珠说道。   “不必了,您坐着吧。”   他塔喇氏摆了摆手,带着宫女太监走了。   乌林珠瞧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番感叹,这宫中也并非是个无情的地方,有董鄂氏这等损人不利己,也有他塔喇氏这种心性淳厚的。   “福晋。”翡翠上前走到乌林珠身旁,低声道:“宋格格去了。”   乌林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让人把她的东西收拾了。”   “是。”翡翠答应一声,领着几个小宫女去宋氏屋子里把她的东西都收拾了个干净。   隔壁的钮钴禄氏听着旁边传来的动静,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水。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一切是现实,而不是虚幻的梦境。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小说的女主角,幻想着平步青云,甚至在让人对乌喇那拉氏下手的时候,她都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死了个配角罢了。   但是,到今天,宋氏的死才让她猛地醒悟过来。   她和宋氏并没有什么区别,宋氏能因为冤枉四福晋,串通太医而被赐死,当初她做的那件要乌喇那拉氏命的事如果被发现,她也一样难逃一死。   “格格,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奴婢去禀报福晋,给您传个太医来瞧瞧。”   婉月担心地问道。   “不许去!”钮钴禄氏猛地喝了一声,婉月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钮钴禄氏瞧了婉月一眼,道:“我只不过是有些冷罢了,你去给我要杯热茶来。”   “是。”婉月答应着去了,她出门的时候,瞧见上头火辣辣的太阳,心中暗暗摇头,七月的酷暑,竟然还冷,这钮钴禄氏怕是真脑子有问题。 第58章 第二更   康熙三十一年的这件事到最后也没追查出什么线索来。   胤禛后来追查到徐卫康的家人, 发现他们一家老小早已被人杀了,连尸体都烧了,只剩下些骨头。   下手这人又狠毒又果断, 果真是半点儿线索都没留下。   康熙得知后, 没有多说什么。   但胤禛却没有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 他总觉得这件事和之前他和乌林珠落水的那件事是同一个人所策划, 同样斩草除根,不留余地的手段, 虽然没有线索,但是这做事的手法却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真正的幕后凶手,胤禛也有怀疑的对象。   他在宫里头的仇人不少, 但是,能做到这两件事的却不多, 这其中,惠妃是一个,荣妃是一个,德妃也是一个。比起其他两个人,胤禛更加怀疑德妃。   他留意着德妃的行为举止,表面上只字不提, 仿佛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更甚至没有告诉康熙。胤禛知道康熙的脾气, 老爷子是个孝顺人, 推己及彼, 他也希望子孙们是个孝顺的,如果他没有证据就贸贸然说德妃是这两件事的幕后黑手, 康熙不但不会相信, 反而会觉得他不孝不敬。   毕竟, 德妃明面上对胤禛算是不错,而又不是所有人都瞧见过德妃眼神中对胤禛的杀意。   转眼间三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康熙三十四年十一月底,蒙古那边传来一个消息,噶尔丹率领军队在土拉河与克鲁伦河流域四处走动,不仅骚扰此处的牧民,而且还三不五时越界掳掠,一路杀伤无数。   康熙在得知消息后,惊怒不已,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要亲征葛尔丹的话。   老爷子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亲征葛尔丹了,二十九年的时候,他就率军出征过,那会子主帅还是裕亲王福全呢,不过,那年老爷子虽然把葛尔丹打到退到科布多,可却没擒拿住葛尔丹,让他给跑了。   这一直以来都是老爷子心头的遗憾。   葛尔丹这人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一心想学成吉思汗统率蒙古,挥军北下,不除了他,老爷子就一日不放心。   “万岁爷,您乃千金之躯,岂可以身涉险?”   索额图出列,语词恳切地劝阻道。   “是啊,皇阿玛,此事太过危险,葛尔丹一向狡猾,焉知不是故意设局,引皇阿玛前去?”   大阿哥胤禔也很不赞同。   这索额图是太子一派的重臣,胤禔又是大阿哥,两人一开口,朝廷上□□和大阿哥党便纷纷出来劝阻。   这些人一个个嘴上说得好听是替万岁爷的安全着想,但却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大阿哥这边就不必说了,康熙亲征葛尔丹,务必得留下太子监国,前线刀剑不长眼,倘若老爷子一个闪失,留在朝廷的太子便可直接登基,故而大阿哥不愿;而索额图不答应,却是另外一个想法,索额图知道老爷子去讨伐葛尔丹,就算死多少人,也绝不会有人敢让老爷子掉一根头发,他图谋的是这讨伐葛尔丹的功劳,想让□□这边的人得到这个功劳,好壮大他们的势力。   这几年来,□□和大阿哥党两派是越发针尖对麦苗,眼瞅着大阿哥党派的势力日渐强大,索额图和太子都坐不住了。   “够了,朕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退朝。”   康熙不耐烦地说道,拂袖离开。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知道老爷子发火了,可他们还不想改变自己的主意。   胤禛从早朝回来,就直接回了乌林珠院子。   他换了一身家常衣服,而后对乌林珠说起这事。   “今儿个早朝为了这事真是吵得不可开交,我听着都觉得头疼。如今大哥和太子的拥趸不少,上早朝,比上菜市场还热闹呢。”   胤禛这语气是半带调侃半带忌惮。   以往□□和大阿哥党还不成气候的时候,他们这些阿哥在朝廷上还可以畅所欲言,现在却是不能了,随便说句什么话都可能被人归为□□或者大阿哥党。   今儿个早朝,胤祺等人都不开口是为什么,不就是不想轻易被人以为是□□或者大阿哥党的吗?不过,他们也不想得罪太子或者大阿哥,因此,只能一动不如一静,奉行沉默是金。   乌林珠拿起茶壶,给胤禛倒了一杯茶,她掀起眼皮,脸上带着笑容,“那爷的意思呢,您是赞同皇阿玛去亲征还是不赞同?”   “我自然是不赞同的。”胤禛喝了口茶后,说道,“大哥的话算是话糙理不糙,葛尔丹这家伙沉寂了几年,突然间冒头,没有依仗,那是不可能的。”   蒙古那边局势复杂,俄国还三不五时插上一脚,这件事里头就透露着古怪。   “爷,我想,您和大阿哥都能想到这一茬,难道皇阿玛那么英明的人能想不通吗?”   乌林珠微笑着反问道。   胤禛怔愣了下,他手上拿着茶盏的动作顿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皇阿玛是想杀鸡儆猴?!”   “爷说对了。”乌林珠点了点头,“咱们国家如今还是内忧外患,葛尔丹的布局,皇阿玛岂能看不清楚,他要亲征,就是想借葛尔丹这只鸡来震下那些蒙古贵族还有俄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皇阿玛的胆量实非常人能有。”   胤禛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茬?”   “爷您是局中人,我是局外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要顾虑得太多,一时想不到也不稀奇。”   乌林珠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再者,在我看来,皇阿玛这回要敲打的可不只是外人。”   乌林珠这番话是意有所指。   胤禛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连他们这些阿哥都因为□□和大阿哥党日渐势大而忌惮不已,皇阿玛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爷,要妾身说,如今所有人都不赞同皇阿玛去亲征,这看似是关心皇阿玛,但其实却是不孝顺,孝顺,孝顺,要孝,首先就得顺,连顺着皇阿玛的心意做都做不到,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是孝顺人。”   乌林珠语气里带着深意地说道。   “就说我阿玛吧,他这人好酒,但太医说了,他若是再多喝酒,对身体不好,可我阿玛喝酒喝了这么多年,你要让他戒酒,那还不如指望华佗在世来得快一些。我便给我哥哥出了个主意,让他们陪着我阿玛划拳喝酒,这样一来,我阿玛既能喝到酒,我哥哥们也能把控他喝酒的量,既顺了他的意,又不伤他的身。这才是真正的孝顺。”   胤禛听着这番话,眼睛渐渐地亮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福晋真提醒我了,我这就去。”   “爷,您别自己去,您的弟弟们也都到了能上场打战的岁数,何不带他们也一起去呢?”乌林珠起身,说道。   胤禛点了点头,眼神带着赞赏地看了乌林珠一眼,掀开帘子,大阔步朝外走去。   胤禛先去找了胤祺,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随后又找了胤祐等人也一同去。   他找的都是今天在早朝上没有表态的。   找到胤禩的时候,胤禩一听到他的来意,却是摇头拒绝了。   他歉意地笑着说道:“四哥,我不大赞同你和五哥的主意。”   “没事,君子和而不同。”胤禛微笑着说道。   他对胤禩的拒绝并不意外,老八一向谨慎胆小,怎么可能敢和大阿哥和太子对着干呢。   从八阿哥院子里出来,胤禛就和胤祺、胤祐三人去了养心殿求见康熙。   他们没找胤禟和胤誐,毕竟这两个人岁数还小,又有太多鬼主意,在皇宫里倒也罢了,上了前线,不太让人放心。   “他们怎么来了?”康熙微微皱着眉头,面上带着疑惑地拿起一本奏折,“让他们进来吧。”   梁九功去领了胤禛等人进养心殿。   进养心殿后,胤禛三人屈膝跪下,“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吧,你们来是有什么事?莫不是也是来劝朕不要亲征葛尔丹的?”   康熙不冷不热地说道。   也?胤禛愣了下,看来刚才早朝散了后,太子或者大阿哥来过了,从老爷子这语气来看,这来的主儿怕是碰了钉子。   “皇阿玛,您这回却是猜错了,儿臣和五弟、七弟是来毛遂自荐的。”   康熙愣了愣,他将手上的奏折合上,“你们毛遂自荐什么?”   “皇阿玛,您御驾亲征,那总得有人替您跑腿,干些粗杂活吧,儿臣三人愿为皇阿玛效犬马之劳。”   胤禛说道。   “儿臣虽不利于行,但是骑马还是没问题的,术算也还过得去,皇阿玛若是放心,儿臣愿为皇阿玛负责监管粮草。”胤祐积极地说道。   “儿臣其他本事不怎么行,可是蒙语却是精通,届时阵前叫阵,儿臣愿为皇阿玛痛斥葛尔丹那等小人。”胤祺说道。   三兄弟这番话,把康熙逗得哈哈大笑。   刚才早朝时的郁闷之气也顿时一扫而空,他在早朝上发怒,又何曾不是因为其他阿哥们的沉默而发怒,如今见到有儿子站在自己这边,康熙自然高兴。   他抚掌道:“好,朕有你们这几个孝顺儿子,便也欣慰了。你们要替朕效劳,朕记住了,回去好好练骑射,明年,朕带你们去斩杀了那个葛尔丹!”   “是!”   胤禛三人心中大喜。   胤祐更是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回听四哥的话,是压对宝了。   康熙大喜之下,不但勉励了几句,还让梁九功开了库房,取了他年少时练习骑射时的弓箭赏赐给了胤禛等人。   宫中诸人知道后,大阿哥和太子暗暗咬牙,这等主意,不是老四绝对想不出来,他倒是会讨好老爷子。胤禩得知之后,脸色却有些不虞。   他面上还对着胤禛等人道贺,背地里碰见胤禟和胤誐在抱怨胤禛不带上他们的时候,胤禩就凑了上去,有心挑拨下他们两人和胤禛的关系。 第59章 第三更   “四哥可真是过分, 有这等好事也不叫上我们。”   胤誐气呼呼地鼓着脸对胤禟说道。   胤禟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就是,咱们虽然岁数小, 可是也有志气, 他们不带上咱们, 分明是还把咱们当成小孩子看待。”   兄弟俩凑在上书房里头抱怨不已。   胤禩笑呵呵地走到他们旁边, “九弟,十弟, 你们也觉得四哥偏心?”   也?   胤誐和胤禟对视了一眼。   这八哥是话里有话啊。   胤禟不着痕迹地给胤誐使了个眼神,“八哥,你这话莫非是觉得四哥有些不公平?”   “不公平倒是称不上, 只是我刚到听见你们的话,有些替你们感到委屈。说起来, 你们的岁数和七哥也相差不到哪里去,七哥能去,为什么你们不能去?或许四哥是觉得你们太过好表现,所以不告诉你们吧。”   胤禩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九弟和十弟都擅长骑射,如果能去前线, 怎么着也能够立下些功劳,回头凭着这功劳也能够在皇阿玛跟前得些夸赞。”   胤誐和胤禟都不是傻子, 两人都听出了胤禩挑拨离间的意思了。   要说前几年, 胤誐、胤禟两人和胤禩感情的确不错, 至少还算是能说几句话,聊聊心事, 可去年温僖贵妃病逝, 却叫胤誐和胤禟看清了胤禩这人的嘴脸。   温僖贵妃还没走多久, 胤禩对着胤誐的态度就远不如前,对着胤禟却还是笑呵呵。   他以为胤禟能领他的情,殊不知兔死狐悲,胤禟只觉得他这个人太现实,反而暗暗和他疏远了。这皇宫里头的确人人都很现实,可是,他们毕竟是兄弟,如果连兄弟间都如此现实,那未免叫人齿冷。   “八哥您这番话说笑了,我们并不觉得四哥是因为忌惮我们的骑射才不告诉我们。”   胤禟扯了扯唇角,笑着说道。   “要论骑射,我们二人的骑射也算是四哥手把手教出来的,哪里有当师傅的忌惮徒弟的?”   “就是,我们虽然抱怨,但我们都知道四哥是觉得我们年纪太小,所以才不告诉我们,八哥您怕是想多了。”胤誐难得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   他们俩的话把胤禩说得面红耳赤。   胤禟和胤誐冲他拱了拱手,“八哥,我们先回去了。”   “嗯。”胤禩尴尬地点了下头。   等胤禟和胤誐走了之后,他咬牙回了他的院子。   要说胤禩今日也不是只为了离间胤禛和胤禟、胤誐他们的感情,他还想着借这个机会刺激胤禟和胤誐去皇阿玛跟前毛遂自荐,届时候他也可顺带提提自己的心思。   毕竟先前胤禛他们找他商量的时候,他可是一口回绝,但胤禩没觉得是自己太过谨慎,顾前顾尾,他只觉得是胤禛心眼太多,竟然只告诉他要去跟皇阿玛表态支持,却没告诉他他们打算毛遂自荐的这件事。   要是胤禛早告诉他真正的主意,胤禩肯定不会回绝。   抱着这样的念头,胤禩心里头就对胤禛有成见。   他本来大可直接了当去告诉康熙他也想出一份力,但他这人又好面子,怕被兄弟们说拾人牙慧。   “爷,今儿个天气冷了,膳房那边有了锅子,您晚膳想用些什么?”   太监顾登弓着腰,对胤禩问道。   胤禩听见这话,眼睛突然一亮,“先别让人传晚膳,今晚我去延禧宫陪良嫔娘娘用膳。”   “是。”顾登答应了一声。   翌日早上。   胤禛刚下了早朝,要去户部点卯的时候,就瞧见墙角旁边胤誐和胤禟两人冲他招了招手。   胤禛吩咐了苏培盛一句话,朝他们两个人走去,心里暗道这两个熊孩子总算是找上门来了。   “四哥。”胤禟冲着胤禛蚊子哼哼似的喊了一声。   “九弟这嗓子是怎么了?”胤禛打趣着问道。   “被人气得上火了。”胤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   “这是谁这么有本事,能把我们九阿哥气得上火?”胤禛明知故问地说道。   “还能谁,当然是你了。”胤禟不客气地说道。   “原来是我,我说谁这么有本事呢。”胤禛笑呵呵地说道。   胤禟脸色一黑,胤誐眼瞅着这两人就要怼起来了,连忙拉开胤禟,对胤禛说道:“四哥,你就别惹九哥了,我们这回还是来给您通风报信的呢。”   “哼,我可不是来帮他,是不爽八哥罢了。”胤禟抱着手,别着头,一副老子很高贵,你们都不配的表情。   “这和八弟又有什么关系?”胤禛问道。   “是这样的,昨天我们……”胤誐一五一十地把昨天在上书房发生的事给说了出来,他对胤禛说道:“四哥您放心,我们都知道您不是那意思。不过呢,昨儿个晚上,八哥却去了延禧宫和良嫔娘娘用晚膳,我看您得防着他。”   胤禩甚少去良嫔宫里,这事,不是什么秘密,昨天不年不节的,他却跑过去当孝顺儿子陪良嫔用膳,要说他不是冲着这事去了,谁也不相信。   胤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们来告诉我这事。”   “不过一件小事,还用得着谢。”   胤禟哼了一声,他眼睛咕噜噜地转悠了一圈,“不过,四哥你要是真想谢我们,回头您教教我怎么摇色子。”   胤禛听见这事就有些头疼。   他无奈地道了声好,胤禟和胤誐这才美滋滋地离开了。   胤禛瞧着他们俩的背影,夜里下了衙门回来时和乌林珠用完晚膳后,他就说起这事。   乌林珠用帕子捂着嘴,笑出声来,“爷您可得好好教教九弟,难得他这么惦记着这事,从去年一直说到今年。”   “那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胤禛说着这话,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去年你把九弟的压岁钱全都赢了个干净,人家能不记到现在?”   “那我不是已经把压岁钱又还给他了吗?”乌林珠忍俊不禁地说道,“我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别学了些手段就拿来玩下头的弟弟们,那些个银子对他不过是九牛一毛,宜妃娘娘疼他疼得紧,他是不缺钱花的主儿,可十二、十三阿哥他们可全指望着那些钱花销,他是一时技痒,赢了弟兄们的钱,并无恶意,可对其他阿哥来说,那些钱却要紧得很,为了这事恨上他,也不稀奇。”   常言说得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就算是阿哥们在宫里头没钱,日子也不好过。   虽然说每个阿哥每个月都有份例,可一年到头难道不需要打赏宫女太监,难道不需要置办酒席,还有兄弟们的生辰礼,皇太后的圣寿节,皇阿玛的万寿节,这一笔笔加起来,只靠着份例的钱哪里够花?   因此,有些外家不中用的阿哥就全靠这年初各个宫里赏的压岁钱来撑着。   “这我不管,九弟可说了,叫我教他怎么摇色子,你得负责起这件事来。”   胤禛噙着笑意对乌林珠说道。   乌林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我教不难,不过某个人可得用心学,还得给束脩。”   “夫子要多少束脩呢?”胤禛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束脩嘛,再多也不嫌多,夫子家中有金山银山,倒也不缺个把银子,只是缺个貌若潘安的相公。”   乌林珠憋着笑意,正色说道,“不知道这位学生可有推荐的对象?”   “原来夫子是要找相公,这倒是巧了,我这儿正好认识一个容貌不错的公子,家中也算是颇有家资。”胤禛道,“就是啊,这公子家中有个媳妇,颇为霸道,夫子可惜是来晚了,若是早个几年,我也好介绍给夫子。”   乌林珠眉头挑起,“那媳妇怎么霸道来着?再霸道我也不怕,今儿个我来一出强抢民男,保管那媳妇找不到人。”   “夫子这等霸道,我看倒是不适合那公子。”   胤禛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最不正经的话。   “倒是挺适合我。”   乌林珠终于绷不住笑意,笑着倒在胤禛怀里,“爷您这是毛遂自荐?”   “正是,不知夫子可愿不愿意?”胤禛含笑着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他这样温柔,乌林珠反倒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拿着帕子遮着脸,“愿意倒是愿意,就是不知道你的本事如何,若是不好,夫子可是不收的。”   “夫子今夜只管试试。”胤禛的手顺着乌林珠那纤细如柳般的腰身往上摸。   乌林珠脸上一红,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玛瑙等人识趣地退下。   等门关上后,屋子里就传来嘎吱的声响。   玛瑙等人听得满脸通红。   这新婚夫妻要是浓情蜜意那不稀奇,可都老夫老妻,感情还这样好,才叫人吃惊。   这几年,宫中没少人羡慕乌林珠的好福气,四阿哥原本就不怎么宠幸那些格格,自打出了宋氏的事后,更是连后宅都不去,只宠四福晋一人。   他甚至悄悄地寻了人给乌林珠备下没有副作用的避子药,就是想等她身子骨再大一些再让她怀孕,只因为他从梁太医口中得知女子怀孕最佳的时机是在二十多岁。 第60章 第一更   次日早上的时候, 胤禛就听说了良嫔和康熙说了八阿哥也有意效仿他们,到前线去征讨葛尔丹之事。   得知这事后,胤禛丝毫不意外, 他早知道胤禩这人好大喜功, 有这等机会, 胤禩怎么可能错过。   他这边一点儿都不恼怒,胤誐和胤禟却是气狠了。   在御花园碰见胤禩的时候,胤禟却忍不住开嘲讽了。   “这是谁啊?不是咱们想精忠报国的八哥吗?八哥这会子是去良嫔娘娘那里吗?”   胤禩脸上掠过难堪的神色,他勉强笑着说道:“九弟的语气怎么像是含酸带刺的,有什么话, 咱们不如摊开来说,我可不记得我得罪过你。”   “你是没得罪过我们。”胤禟冷笑一声,“八哥您是个聪明人, 怎么会得罪人呢?不过这聪明总被聪明误,八哥您自诩聪明的时候, 可别把人当傻子。”   说完这话, 胤禟转身带着胤誐就离开, 留下胤禩一人脸色阴晴不定地在御花园里。   这兄弟几个人的龃龉在如今的皇宫不过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罢了,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自打阿哥们成家立业后, 皇宫里头的交锋可比这些争吵厉害多了。   三十四年剩下这小一个多月, 朝廷上上下下都忙得团团转, 万岁爷要亲征葛尔丹, 下头各部都得把这行军所需的各种东西都准备好, 粮草, 军队, 兵器, 哪样是容易办好的。   在这种情形下,今年的新年也仿佛过得匆匆忙忙,等乌林珠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一月底了。   这日早朝上却是出了件大事。   蒙古那边传来消息,沙俄似乎有意支持葛尔丹。   虽然说朝廷众臣对这事早有预料,但消息得到确实后,众人的心头却还是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大阿哥胤禔旧事重提,一听到这事,就出来劝说道:“皇阿玛,沙俄狼子野心,儿臣恳请皇阿玛收回成命,皇阿玛乃天子,万万不能以身涉险,儿臣愿为皇阿玛前往蒙古,讨伐葛尔丹。”   大学士伊桑阿也跟着附和道:“大阿哥所言极是,沙俄素来对我们虎视眈眈,手上又有□□,不得不防,陛下请三思啊。”   康熙听着这些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朝费扬古看去,“费扬古,你怎么看?”   费扬古是康熙亲点了负责这回征讨葛尔丹的大将,他是个孤臣,一门心思效忠康熙,此时察言观色,费扬古正色道:“奴才看来,沙俄就算真支持了葛尔丹,我等也无需畏惧,陛下乃是人中豪杰,此番亲征,无论那葛尔丹请来什么势力支援,我大清也一定会大获全胜。”   费扬古这番话把康熙说得心里头舒服多了。   康熙点了下头,道:“朕乃天子,君无戏言,既早已说出亲征,就绝不会反悔。再说,如今朕若是反悔,岂不是要叫那葛尔丹得意,以为朕怕了他们!朕意已决,下个月二十九,便率军出征!”   胤禔心中无奈,老爷子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他再多说,便要惹恼老爷子了。   康熙的旨意一下,朝廷上就更加忙碌了起来。   就连胤禛也都是忙得脚不沾地。   离着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日乌林珠正和他塔喇氏说话,胤禛就回来了。   他塔喇氏和乌林珠相处了几年,情分早就如同亲姐妹似的,见到胤禛归来,她促狭地冲着乌林珠挤了挤眼睛,“四嫂,既然四哥回来了,那我就走了。”   “怎么他来你就走?”乌林珠疑惑地问道。   他塔喇氏打趣着说道:“四哥这些日子忙,四嫂才有时间陪我,如今四哥回来,我再不走,难道在这里煞风景吗?”   说罢这话,她站起身来,冲着乌林珠眨了眨眼睛,朝外走去。   “咳咳。”乌林珠红着脸,抵着嘴唇咳嗽一声,尴尬地说道:“这五弟妹真是越来越皮了,这性子都不知道是学了谁。爷,您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回来?”   “适才皇阿玛召见了我们,这回出征皇阿玛让我负责统领正红旗大营。”   胤禛高兴地握着乌林珠的手,说道。   “真的?”乌林珠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统领正红旗大营这权利不少,怪不得胤禛满脸喜色呢。   “千真万确,皇阿玛还让大哥负责了正黄旗,让八弟负责了正蓝旗,另外,”胤禛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他这回没让索额图当监军,反而让索额图留在京城辅佐太子。”   乌林珠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二十九年那会儿万岁爷可是让索相当了监军。”   胤禛点了点头,二十九年那年,康熙率领大军征伐葛尔丹,那时候可是让索额图当了监军,虽说最后没把葛尔丹抓住,可索额图也是靠着这场战役里的功劳彻底在朝廷上站稳脚跟。   这回这么好的机会,康熙却不让索额图去,反而让他呆在京城,看来康熙对索额图不是很满意。   康熙不满意的又何止是索额图一人,他对胤禔也不满意,而这事,胤禔也心知肚明,在养心殿的时候,他还能挤出个笑容,叩谢皇恩,出了养心殿,到了延禧宫,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一瞧见惠妃,就忍不住抱怨道:“额娘,皇阿玛怎么就给我派个统领正蓝旗的差事!”   “禁言!”惠妃瞪了他一眼,眼神在那些宫女太监们身上转了一圈,等他们退下后,惠妃才对胤禔说道,“本宫看,你是真胆肥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皇阿玛无论怎么安排,那都没有你质疑的份儿。”   胤禔脸色越发难看,“之前我可是副将,如今不过是统领正蓝旗,您说让儿臣怎么能不抱怨?”   越是享受过权利滋味的人,就越发无法舍弃权利。   不同于胤禛的知足,胤禔的野心早就无法满足于统领正蓝旗这份差事,他本来还想就算费扬古当主将也罢,他当个副将也可,没想到,康熙却连个副将也不给他。   惠妃看着胤禔,嘴唇动了动,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提醒胤禔,但她知道,胤禔现在听不下去。   这几年,胤禔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她是亲娘,说什么话,他都不会听的。   想了想,惠妃劝道:“就算是统领正蓝旗,只要你立下功劳,你皇阿玛一样会看在眼里的。”   胤禔勉强点了下头。   这回的差事一出来,真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胤禔对这差事不满意,但胤禛却是知足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老爷子能够安排个统领,已经算是很看得起他了。毕竟他可是没有实战经验的,虽说精通骑射,可是行军打战却不是会骑射就够了。   为了这差事,胤禛好几天忙里忙外,甚至还请乌林珠的哥哥富昌介绍了个幕僚戴绎,戴绎这人很有本事,也很聪明。   他有才华,但却多年科举都名落孙山,在京城呆了好些年,眼瞅着穷得都要沦落街头了,毕竟京城居大不易,柴米油盐酱醋茶,每样都要钱。这人转念一想,考不上科举,那就去当个幕僚,要是能找到个有本事的主子,借着主子,他日科举说不定也能够畅通些。   不过,找哪个主子也是个关键,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找主子就跟投胎似的,找对了主子,胜得过打拼大半辈子。   戴绎拍着脑门想,这皇城脚下,最有前途的主子莫过于皇帝了,但是皇帝,他是别指望了,全天下想给万岁爷当奴才的能从午门排到塞外去,那皇帝不行,就阿哥吧,干得好,将来就是从龙之功,干不好,那至少也能捞个一官半职。   可是,阿哥们又都在南三所住着,平日里要见到他们,那难度不亚于见到皇帝。   戴绎琢磨来琢磨去,就琢磨到乌喇那拉府上。   还真别说,这家伙真有点儿本事,竟然还知道找乌喇那拉府上最靠谱的富昌。   富昌看得出他的来意,拿了几件事练了练他,发现这穷秀才还真有才华,便索性养着他,直到这回胤禛要人用的,富昌就把戴绎给送了上去。   胤禛和戴绎是一拍即合,两人一人缺人,一人缺才华发挥的机会,正好合拍了。   二月底出征,胤禛就把戴绎给带上了。   乌林珠临行前特地给胤禛带上一块平安符,“这是妾身从郊外皇恩寺求来的平安符,爷可要随身带着,有这符在,定能保佑爷平平安安归来。”   “我晓得了,你在宫里也要保重。”胤禛握着乌林珠的手,说道。   乌林珠笑了笑,道:“爷可不必担心妾身,宫里头什么都有,倒是在外头,风吹雨淋的,听说蒙古这会儿还下雪,妾身让人带了几身棉袍和被子,爷得记得用。”   胤禛点了点头。   分别时总是有千言万语要讲,乌林珠思来想去还是只嘱咐了这几句就让胤禛离开了。   大军出征时,喊声从宣武门传来。   即便是在南三所也可听得一清二楚。   他塔喇氏是个贴心的,像是怕乌林珠伤心,还特地来陪她。   这回胤祺并没有被安排去前线的差事,康熙反而让他留在京城中辅佐太子,这对胤祺来说也是个重任。 第61章 第二更   “都说在家千般好, 出门万事难,这离开京城,才晓得皇宫的日子好。”   胤祐啃着馒头, 对着胤禛说道。   胤祐虽没有被指派负责哪个旗, 但是, 他身上的担子也不轻,也要帮忙参赞军务,因此,好不容易得个空,胤祐便跑来找胤禛一起用午膳。   说是午膳, 但这时间点已经是未时三刻了。   行兵打仗可不是吃喝玩乐,胤禛等人刚开始还觉得有些苦,到后来就已经习惯了, 有时候为了赶路,一天就吃一个馒头都是常有的事。   这些个阿哥原本在宫里头锦衣玉食, 如今能适应现在行军的日子, 也叫不少大臣心里头暗暗佩服。   “七弟是想家了?”   胤禛笑着打趣道。   胤祐脸色一红, 他含糊地说道:“我有些想额娘,不过, 我想如果我立下功劳, 才有颜面回去见额娘。”   胤禛点了点头, 他咬了口馒头, 道:“是啊。”   他抬头朝外看去, 只见漫天黄沙, 这塞外实在寒凉得很, 如今都三月初了, 昨日还下雪, 也不知道这天气到什么时候才能暖和。   胤禛是希望这天气早些变暖,他们军中不少士兵都是从南方而来,受不了寒,若是感染风寒,这一传十,十传百,可就麻烦了。   好在胤禛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随着一路的日夜兼程,沿途的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暖和。   四月中旬,军队到了蒙古,康熙命军队驻扎在扎索岳尔济山。   趁着扎营这段时间,胤禛等人总算是能够休息半日。   此时此刻。   在京城之中,乌林珠歪在榻上,她低垂着眉眼,梁太医把完脉后,弓着腰抱拳对乌林珠说道:“恭喜四福晋,贺喜四福晋,您有喜了。”   “真的?”   乌林珠喜出望外地说道,她的葵水已经一个月多没来,以往都不曾有过这种情况,乌林珠心里虽早有揣测自己怕是怀上了,但是现在从梁太医口中得知,还是格外高兴。   “千真万确,您有了一个月多的身子,脉象很稳,无需抓药安胎。”   梁太医恭贺着说道。   乌林珠脸上更满是喜色,她从去年年底开始就断了避子药,有心想要个孩子,前几个月时她还暗暗着急,没想到这孩子不声不响就来了。   “多谢梁太医。”   乌林珠冲玛瑙使了个眼神。   玛瑙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塞到了梁太医手中。   梁太医瞧了那银票一眼,瞧见上头三千两三个字时,怔了怔,错愕地看向乌林珠,“四福晋,奴才不过是替您把脉,您这赏赐有些太过厚重了。”   “梁太医,你别怕,我是想拜托你一件事。”乌林珠笑着搭着翡翠的手坐起身来,“我有喜这件事,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无论是德妃娘娘也好,其他娘娘也罢,我想等过几个月再说。”   原来是这事。   梁太医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这宫中**手段不少,四阿哥和万岁爷如今又不在,四福晋是该小心一些。   “您放心,奴才晓得。”   梁太医这才放心地收下银票,“那奴才给您开个安神的方子如何?”   乌林珠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那就再好不过。”乌林珠说道,她朝翡翠瞧去,“翡翠,你陪梁太医去开个方子,回头让小荣子去抓药来。”   “是。”翡翠答应一声,陪着梁太医去了。   玛瑙在旁高兴地对乌林珠说道:“福晋,您这下可如愿以偿了,要是爷知道这事,肯定也高兴。”   乌林珠抚摸着肚子,微微笑了笑,也忍不住幻想起倘若胤禛知道这事会是什么表情,他一向喜欢孩子,对着下头几个弟弟都很好。   夜里,乌林珠用完晚膳,翠芝把煮好的药端了来。   乌林珠随手将那碗药倒在窗户外,她转过身,对着翡翠等人说道:“从今儿个起,咱们院子要外松内紧,宋格格那事你们也都还记得吧?”   “记得!”   小荣子等人连忙点头说道。   “宋格格那事的罪魁祸首到现在都还没查出来,那人也不知什么用意,但必定是心狠手辣之人,倘若他们得知我怀了身子……”乌林珠的话语说到这里,脸上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玛瑙急忙说道:“奴婢必定会保护好福晋。”   “我等也是。”小荣子等人也跟着表忠心。   乌林珠笑了笑,她把药碗放在一旁,坐在榻上,“我自然知道你们是忠心的,不过是先嘱咐你们几句,如今爷在外头,咱们在宫里头,真要出什么事,爷也是鞭长莫及,故而咱们内外一心,怎么着也得护住这个孩子。日后我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是,福晋。”   小荣子等人激动地说道。   乌林珠甚少说这样直白的话,但是像她这样的人偶尔说一次直白的话,才更加叫人觉得被信任了。   小荣子和小夏子现在就恨不得出去巡逻,把这个小院子看得严严实实,不让一只蚊子飞了进来。   乌林珠瞧着他们激动的满脸通红的模样,笑着摆了摆手,“行了,也不必这么激动,你们伺候我这么多年,我对你们是信得过的,先前各自负责什么,往后还是如此,只是大家伙平日里都机灵点儿,留意着些动静,要是有什么异常,就直接来和我禀报。”   “喳。”众人答应一声。   乌林珠摆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这孩子来的时机不对,但她依然对它的到来充满欣喜。   那幕后黑手就算有泼天大的本事,她也绝不会让人对这孩子下手。   今儿个请平安脉的事,永和宫那边定然知晓,明儿个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次日早上的时候。   乌林珠懒懒地起身,梳妆更衣,换了身寻常衣裳去给德妃请安。   皇太后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不喜吵闹,所以早就免了她们的请安,不过,德妃那边还是得日日去请。   乌林珠也不知道德妃有什么趣味。   其他娘娘也没有天天让媳妇去请安,偏偏她一日不落,就好像乌林珠不去给她请安,她心里头就不安乐一样。   “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乌林珠屈膝行了礼。   德妃接过旁边的茶盏啜了一口,眼神在乌林珠身上上下打量,最后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她将茶盏搁下,微笑着说道:“起来吧。”   “谢额娘。”乌林珠站起身来,在宫女端来的绣凳上坐下。   德妃微笑着说道:“听说你昨日请了梁太医去把脉,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回额娘的话,爷离京已经有一个多月,儿媳担心惦记着,所以就有些茶不思饭不想,这原本没什么,只是奴才们紧张,巴巴地非得要请太医来,梁太医已经给儿媳开了安神汤,没想到还惊动了额娘,真是叫儿媳过意不去。”   乌林珠低垂着头,一副羞涩的模样。   德妃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原来是如此,本宫还以为你是有喜了呢。”   “要真是如此,那儿媳就高兴了。”乌林珠一副无奈的模样说道。   德妃瞧着她的模样,心里头冷笑一声,这老四媳妇一向心眼多,她就不信乌林珠真没有怀孕,不过是心神不宁,她才不信。   她冲着旁边的柳嬷嬷使了个眼神,和乌林珠说了几句话,就说自己有些疲乏了。   乌林珠识趣地告退。   她搭着翡翠的手朝外走去。   突然间,旁边传来一声猫叫声,一只通体纯黑的猫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竟一下子扑在了乌林珠的脚上。   “福晋!!”   翡翠等人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而此时此刻,“乌林珠”却格外冷静,他皱了皱眉,对着匆忙跑出来抱起那只黑猫的柳嬷嬷说道:“嬷嬷怎么不看好这猫?今日是扑到了我,没什么,若是不小心扑到其他娘娘,嬷嬷担得起这责任吗?”   德妃在屋里听得动静不似她所预料的一般,忙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她就看见“乌林珠”对身旁的小荣子说道:“小荣子,这宫中惊吓了贵人该怎么罚?”   “放肆!”德妃不禁柳眉倒竖,满脸怒色地看着“乌林珠”。   “此处乃是本宫的永和宫,本宫的人轮得到你来罚?”   胤禛朝德妃瞧去,他脸色如常,“额娘说的是,我既没有资格,那我这就去回禀了佟妃娘娘,如今是佟妃娘娘管着后宫,这事也的确该由她来顶多。”   胤禛虽然是刚才交换过身体来,可他不傻,这猫突然冲出来趴在他脚下,他胆子大,所以没什么,可要是胆子小的,还不得被吓死。   此仇不报,他哪里有颜面见乌林珠。   “你!”德妃额头上青筋凸起。   交给佟妃来定夺,那柳嬷嬷还不得去了层皮,佟妃一向和她处不来,不趁着这机会报复,那才奇怪。   她攥紧了手,沉着脸看向柳嬷嬷,“柳嬷嬷,本宫让你看着这畜生,这事你都办不好,本宫罚你三十板,你服不服?”   “奴婢认罚。”   柳嬷嬷苍白着脸,回答道。   胤禛转过头,眼神看向小荣子,“小荣子,你素来莽撞,留在这里看柳嬷嬷行刑完,再回去。”   “是,福晋。”小荣子答应一声。   柳嬷嬷脸色越发难看,这要是没人看着,打多少,怎么打,那还不是永和宫的人说了算,而永和宫中,她柳嬷嬷乃是德妃的心腹,那些个小太监哪里敢真的下重手?   可要有人盯着,那可就不同了。 第62章 第三更   胤禛处理完这事, 二话不说就直接带着翡翠等人离开。   他们刚回到院子里,玛瑙就长舒出一口气,脸上满是担忧地看着胤禛, “福晋, 德妃娘娘往常都不见养猫,如今突然养了这么只猫,肯定是故意来试探咱们的。她肯定是怀疑您有喜了。”   乌林珠有喜了?刚还在疑惑德妃今日这事是为什么的胤禛被这个好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他下意识地朝自己的肚子瞧去。   “福晋,您喝杯定惊茶吧,适才奴婢都吓坏了,得亏您稳重,这才没叫德妃娘娘看出破绽来。”   翡翠端了一碗茶上来,柔声说道。   胤禛嗯了一声, 心里头对德妃更加不满。   他摸着肚子, 眼神中掠过一丝怒气,今日之事, 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采莲, 将笔墨纸砚安排好,我想练练字定定神。”   胤禛说道。   另一边, 永和宫中,柳嬷嬷结结实实地挨了三十板子, 小荣子才走人, 他一走, 两个宫女就赶紧上去,把柳嬷嬷扶下来。   三十个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顿打下来, 柳嬷嬷屁股上都皮开肉绽。   宫女们搀扶着进了永和宫里, 对着德妃磕了个头, “多谢娘娘赏。”   德妃瞧见她这模样,心里头也恼怒,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老四媳妇硬是逼着她把柳嬷嬷打了一顿,德妃脸上能好看?   她皱了皱眉,摆摆手道:“你下去休息吧,等休养好了,再上来伺候。”   “是,多谢娘娘。”柳嬷嬷说道。   等柳嬷嬷退下去后,德妃蹙着眉头想着刚才乌林珠神色,心里头暗暗揣摩着这老四媳妇到底是有孕还是没孕,若真是有孕,刚才不可能那么冷静。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德妃想到这里,心里头的石头才算是放了下来,只要这老四媳妇不怀孕,那一切就好说。   这嫡子有多重要,后宫里头谁不清楚,万岁爷对子孙后代看重得很,倘若哪个阿哥能有嫡子,也能得几分青眼。   此时的塞外。   乌林珠推辞说身子不适,躲在营帐中。   不同于先前在京城,乌林珠对塞外行军打战的事一无所知,为了避免给她们爷惹麻烦,乌林珠还是独自呆着,比较合适。   她自己磨墨,提起笔将京城胤禛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都写了出来。   这是他们夫妻事先说好的默契,为了防止彼此交换身体时,露出马脚,他们都会拿纸条写下一些对方该知道的事情。   乌林珠在纸条上写的话不多,没了万岁爷在,后宫安静不少。   她只是写了太后身子不舒服和自己有孕的事,旁的事一概不提。   写完纸条后,乌林珠在营帐里巡视了一圈,将掉了扣子的衣裳给补好,一群男人就是有这种麻烦,就算衣裳扣子掉了,也只能将就着穿。   等把营帐各处都弄好后,乌林珠这才感觉到了困意,靠在床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   胤祐就来看望胤禛了。   昨日他听闻四哥身体不爽,就想来探望,只是来的时候太晚,乌林珠已经睡下,他也不好打扰,直到今天才来。   “四哥,您今儿个觉得身体怎么样?”胤祐对胤禛关心地问道。   胤禛已经知晓乌林珠的事,他也惊诧于这回竟然这么快就把身体交换回来,可见老天爷也是疼他的。胤禛笑了笑,道:“好多了,昨日估计是有些头疼,睡了一觉后起来便舒服了。”   “四哥您也是该好好休息,这些日子您是起早贪黑,做弟弟的瞧着都替您担心。”   胤祐说道。   胤禛这个人性子就认真,无论什么事,他都要干得明明白白,这样的性格好是好,但就是太累。不过,就是因为他这样的脾气,康熙这些日子才没少夸他。   就连胤禔对他也挑不出刺来,毕竟胤禛可是能把整个正红旗旗下所有人都记住的人,他和正红旗的人同吃同住,不到半个月,就把正红旗的人收服得服服帖帖。   “我已经休息够了,倒是你,也别太累。”   胤禛对胤祐说道。   他们兄弟正说话,外头苏培盛就来传康熙让他们过去。   胤禛和胤祐二人可不敢耽误,连忙起身,连吃早饭都顾不上,就直接去了。   到了营帐后,胤禛一眼就瞧见了费扬古。   康熙脸上满是喜色,瞧见他们来,高兴地冲他们招了招手,“老四,老七,你们来的正好,今日早上有个好消息,咱们派出去的探子在特勒尔济口那里发现了葛尔丹他们的踪迹,这老狐狸这些日子跟老鼠似的到处跑,如今可算是被咱们发现他在哪里了。”   清军对上葛尔丹的军队那胜算是非常大。   原本这场战几年前就该结束,只可惜裕亲王福全在最后一刻没拦住葛尔丹那家伙,让他给跑了。当然,这其中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就不好说了,反正裕亲王福全那是出了名的冷静周到,他这种官场里历练打滚出来的老油条怎么可能干出没拦住葛尔丹这种事来。   胤禛等阿哥们私底下都偷偷揣测,葛尔丹之所以跑了,完全是关键时候大阿哥胤禔和索额图两人起了矛盾,争执了起来,拿不定主意,那裕亲王福全虽然有本事,可是也怕得罪人,何况他不过是康熙的哥哥,这胤禔是康熙的长子,索额图是康熙的老丈人,论关系,这两位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故而,等福全拿定主意,让人出兵时,葛尔丹已经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葛尔丹是只剩下残兵败将,可这蒙古是他的地盘,他要反击难,要躲起来那可就容易了。   蒙古草原那么大,藏个人还不容易?   “那可真是一件喜事,皇阿玛真不愧是天子,您这到来,连老天爷都站在咱们这边帮咱们。”   胤祐高兴地说道。   胤禛笑了笑,道:“皇阿玛,那咱们可得抓紧时间,别让那葛尔丹跑了。”   “你说得对。”康熙点头道,他站在沙盘旁边,道:“朕今日找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费扬古,你对这地方熟悉,你觉得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这回没了索额图,费扬古说起话来都自信多了。   “回万岁爷,依奴才看,这葛尔丹既然在特勒尔济口,那么咱们就得把他们引出来,咱们可以兵分三路,一路在前头作为诱饵,痛击葛尔丹,另外一路则顺着这地方过去,绕到昭莫多这里,此处乃是一个盘地,周围有高山,届时一些军队在山上,一些军队在平原,上下夹攻,咱们把这葛尔丹打个措手不及!”   费扬古不愧是老将,一出手便叫人赞叹不绝。   就连胤禔有心想表露下本事,也愣是找不到可以补充的地方。   “好,就按费将军的安排来。”康熙抚掌赞叹着说道。   胤禔见老爷子采纳了费扬古的主意,连忙说道:“皇阿玛,儿臣愿意在昭莫多那里迎击葛尔丹。”   “儿臣也是。”胤禩急忙跟着说道。   这两人都不傻,都想抢擒拿葛尔丹的功劳,另外,在昭莫多迎击葛尔丹可比在前头攻打葛尔丹容易得多,想也知道,那葛尔丹被前头痛击,定然是耗费了不少精力,而且一路狂奔,又惊慌失措,此时的葛尔丹就如同瓮中之鳖,那是手到擒来。   胤祐见两个兄弟都抢走了好活,脸上就有些许不高兴。   胤禛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儿臣便在前头作为诱饵。”   “儿臣也愿意随四哥一同在前头征战。”胤祐说道。   康熙点了点头,他对费扬古说道:“既然如此,那昭莫多这里,就交给费将军和胤禔、胤禩,你们三人这回可要用心,倘若谁擒拿住了葛尔丹,朕一定重重有赏。”   “谢陛下/皇阿玛。”费扬古三人激动地说道。   “至于前面就交给老四和老七,你们也得用心,办好了差事,朕也一样有赏赐。”   康熙满意地拍了拍胤禛和胤祐两人的肩膀。   胤禛两人齐声道了是。   等众人商讨完毕后,康熙就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背着手看着沙盘,突然吐出一句愚钝,不知是在说那葛尔丹,还是在说刚才急于抢功的胤禔和胤禩。   想立功劳,康熙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事事抢在前头,只想有功,不想吃苦,这就让人有些不满了。   老爷子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相比起老大来,老四更有当兄长的风范,能静得下心,肯吃苦干实事。   回了自己的营帐后,胤禛就让苏培盛把戴绎请来。   他把这结果告诉戴绎后,戴绎虽然有些可惜这擒拿葛尔丹的功劳无法落到四爷手上,但还是道:“这也好,四阿哥您和七阿哥负责前面,万事都能由您二位来拿主意,可比昭莫多那里强得多了。”   胤禛微微点了下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去了昭莫多那里,别的不说,有费将军在,谁也不好出头。”   他们这些阿哥就算天赋英姿,哪里比得过费扬古南征北伐经验丰富。   与其在后头当个透明阿哥,他宁可在前头吃苦受累。   再说了,谁说在前面就不能擒拿住葛尔丹了。 第63章 第一更   五月十三, 这日天阴风起,黎明时分,清军这边便静悄悄地准备打葛尔丹了。   胤禛和胤祐等人昨夜通宵商量作战事务, 兄弟俩压根都没合过眼, 不过,两人此时兴奋难耐,就算不睡也是精神抖擞。   不远处的准葛尔部,葛尔丹还在睡梦中,他正在睡梦中幻想着自己挥军南下的场面,身旁却传来一把惊慌失措的声音。   “大汗,不好了!”   葛尔丹的亲兵掀开营帐的帘子,盔甲下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湿透。   葛尔丹怔了怔后,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坐起身来,瞧见是心腹的时候, 皱了皱眉, “大清早的,你吵什么。”   “大汗, 清军打过来了!”   亲兵慌忙说道。   “什么!”葛尔丹的睡意一下灰飞烟灭,他急忙拿起旁边的佩刀, 站起身来, 朝营帐外走去, 刚走出营帐,迎面就是一只破空而来的箭。   葛尔丹慌忙后退,那支箭擦着他的脸颊洞穿了营帐。   他吓得头皮发麻, 瞳孔收缩。   “大汗!”   妻女们都纷纷跑出来, 脸上满是惶恐地看着他。   葛尔丹这人骄奢淫逸, 即便是行军也会把妻妾们都带上。   但此时,他瞧见这些娇滴滴的女人,却只觉得烦恼,他猛地抽出佩刀,直接一刀将面前的箭砍断,对亲兵说道:“传令下去,立即整军迎击清军!”   “是!”亲兵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胤禛慢条斯理地收回弓。   旁边的胤祐不由得夸赞道:“四哥的骑射可真厉害,这要是那葛尔丹躲得不及时,咱们就能拿下射杀他的功劳了。”   胤禛笑了笑,没有真把胤祐的话当真。   他刚才那箭射得远,可相应的力道就不如,要想弄死葛尔丹那还差得远呢。   “传令下去,整军前进!”   胤禛发令道。   旁边的士兵应了一声,数千将士齐齐朝着葛尔丹他们的营帐出发。   昭莫多山地处。   费扬古正在率领胤禔、胤禩等人绕到此处,他们一到达此处,胤禔环视了一圈,瞧见身后的高山,眼睛便顿时一亮,“费将军,此处山高,正是个布局的好地方,倘若让弓箭手到山上去,届时从山上射箭下来,定然能够让葛尔丹方寸大乱。”   费扬古闻弦知雅意,他点头道,“大阿哥所言极是,不过,这要让弓箭手上去射箭,可得把握好时机,不然的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可不划算。”   “费将军这话有道理。”胤禩点点头,他勒紧了缰绳,“似这样的重任,我和大哥都担当不起,唯有嘱托给费将军您,我们两个才能放心。”   费扬古听见这话,心里头不禁苦笑。   这果然还是来了,他就说这两位阿哥怎么一路上那么安静,任凭差遣,果然是等到这时候才发威。   “八阿哥,本将并非不愿,但本将若是上了山,则不好发号施令,故而……”   费扬古想劝说一番,让这两位迫不及待想要抢功劳阿哥收回主意。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胤禔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费将军此言差矣,如今这布局早已商讨过,那葛尔丹几乎是我们的瓮中之鳖,何需费将军发号施令,再说,倘若出了什么变局,有我和八弟在,也能够顾全。”   “正是,费将军大可放心。”胤禩积极地说道。   他们俩这次出来吃了那么多的苦,不就是为了立功劳,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功劳让给费扬古。   “那好吧,大阿哥和八阿哥既然都这么说,那本将领命。”   费扬古想了想,无奈地点头答应下来。   他领着弓箭手上了山,心里头暗道,只盼这回真能够顺顺利利地抓到葛尔丹,他虽然也想要功劳,但是比起功劳,他更想要这条小命,万岁爷这次还为了葛尔丹亲自出征,要是把葛尔丹给放跑了,那他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胤禔和胤禩两人对视一眼,兄弟俩相视一笑。   他们立即让士兵们散开,等着那葛尔丹来自投罗网。   前面,胤禛和胤祐两人率领着数千精兵,一路厮杀。   葛尔丹就算着急忙慌地让人整军,可胤禛等人赶到的时候,他们还尚未整理好军队,甚至还有不少士兵连武器都没拿上呢。   在这种情况下,对上早有准备的清军,准噶尔军是被打得连连后退,措手不及。   葛尔丹的妻子阿奴瞧见情形不对,连忙骑着马到葛尔丹的身旁。   蒙古女子都善骑射,阿奴更是不例外,她还有一身的好武艺,葛尔丹因此对她格外敬重。   “可汗,再这样打下去是不行的,清军此次出征人数倍于我们,如今不过才数千精兵,倘若再有后援赶来,那我等就将被包围起来,届时候更加无反击之力。”   葛尔丹听着阿奴的话,咬着后槽牙,“那依你的意思,是要逃?”   “可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我等只是暂时撤离,等沙俄的援军赶到,我等届时再报仇也不迟。”   阿奴语辞恳切地说道。   葛尔丹想了想,咬牙道:“好,就听你的话。”   胤禛一刀砍下迎面射来的弓箭,他眯了眯眼睛,朝着不远处的葛尔丹的营帐瞧去,见到他们的动静时,胤禛唇角勾起,露出一丝笑意。   这葛尔丹果然中计,打算从后头逃窜。   “别让葛尔丹逃了!谁杀了葛尔丹,本阿哥赏金万两!”   胤禛高喊了一声。   这声声音顺着风传到了葛尔丹等人耳朵里,葛尔丹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黄金万两,绝对能够刺激这些士兵。   这满人就是毒辣!   “可汗,您先行数步,妾身替您在后头挡着。”   阿奴对着葛尔丹说道。   葛尔丹这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骑着马带着数百精兵从后头逃窜而出。   胤禛和胤祐等人见目的达成,也丝毫不敢松懈。   两人率领士兵边打边追,那阿奴也算是有本事,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号施令,把撤退安排得井井有条。   “来了!”   胤禔侧着耳朵听着动静,在听见前面传来的马蹄声和喊杀声时,他的眼睛顿时一亮。   葛尔丹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在逃窜,他在心里暗暗把胤禛两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等到快逃到昭莫多的时候,他脸上露出笑容,这昭莫多地势平坦,又四通八达,只要逃到这里,他便可让亲兵兵分几路,让那清军无法追到他了。   葛尔丹刚露出笑意,就瞧见不远处一只高高的清军的军旗。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如潮水般褪去。   “杀啊!!!”   胤禔抽出了腰上的佩刀,高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高山上的弓箭也都拉满了弓弦,费扬古面无表情,他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无数弓箭从山上四面八方朝下头葛尔丹的军队射了下来。   后头的声响传来时,胤祐放慢脚步,对着胤禛说道:“四哥,你听刚才这声音是谁的?”   “大哥的。”胤禛说道,他边吩咐着士兵将那些落下的士兵都斩杀了,边纵马朝前头赶去。   “您就不好奇怎么没听见费将军的声音吗?”胤祐意有所指地说道。   胤禛瞧了他一眼,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有大哥和八弟在,怎么轮得到费将军来发号施令?”   胤祐笑着点了点头。   他对胤禛说道:“这回大哥和八弟把费扬古驾了起来,可得抓到葛尔丹才好,要是又让他跑了,费扬古的命可就保不住。”   胤禛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了皱。   胤祐心里一跳,正要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胤禛却突然说道:“七弟,你算是提醒我了,咱们得留着一手,追上去不能在这里停留,要是真的不巧,大哥和八弟都没逮住那葛尔丹,那老家伙一定会杀咱们个措手不及,反跑回来,此处地势空旷,真要让他跑回来,还真说不定抓不到了。”   胤祐一听这话,连忙点头。   两人带着近千精兵追了上去。   此时,在昭莫多处,葛尔丹被打得无法反击,他左右的亲兵一个接一个的被射杀,胤禔眯着眼睛,将箭头对准了他,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将箭射出。   那箭来势汹汹,势如破局,眼瞅着就要射中葛尔丹的后背时,阿奴从身后窜了出来,箭头洞穿了她的身体,她喷出了一口鲜血。   “阿奴!”葛尔丹连忙抱住阿奴。   阿奴握着他的手,将一把弯刀塞到他手上,“可汗,后头追兵较弱,您快从后头离开。”   她说完这话,拿起腰上的鞭子,对着葛尔丹的马狠狠地抽了一鞭,而后转身纵马朝着胤禔等人迎击去。   “该死!不能让葛尔丹给跑了!”   胤禔目眦尽裂,他狠狠地抽了下鞭子,想追赶上去。   但是阿奴和亲兵却拦住他们的去路,阿奴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眼神,“想杀了我们可汗,想踏过我的尸体!杀!!!”   胤禔和胤禩二人心急如焚,可奈何阿奴和亲兵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将他们拖延住。   等他们逃出来时,葛尔丹已经不知去向。   费扬古骑着马从山上下来,走到他们俩人身旁,他的脸色苍白,对着胤禔和胤禩带着怒气地说道:“二位阿哥,今日放走了葛尔丹,此等罪行,乃是滔天大罪,二位阿哥还是先想好该怎么和万岁爷交代吧。”   胤禔和胤禩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两人却都无法反驳。   费扬古嘱咐了士兵捉拿住还活着的准噶尔军,他此时心乱如麻,今日这局势多好,若是能抓住葛尔丹,那便是名扬青史的功绩,以费扬古纵横沙场多年的经验,要抓住葛尔丹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   可偏偏被胤禔、胤禩这两个好大喜功的阿哥搅局,他们两人要不是阿哥,费扬古这会就把他们两个的脑袋给砍了。   就在费扬古心灰意冷的时候,前头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   还有人高呼四阿哥万岁。   费扬古怔了怔,想起刚才葛尔丹逃离的方向,他连忙纵马朝着前面赶去。   胤禔二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追赶上。 第64章 第二更   等到了前头, 费扬古就瞧见胤禛正命人将葛尔丹的尸体抓起来。   “四阿哥!”费扬古大喜过望,从大悲到大喜,今儿个费扬古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 他现在瞧着胤禛的眼神,就跟瞧着救世主似的。   “费将军。”胤禛冲着费扬古点了点头。   他瞧见费扬古身后的胤禔、胤禩二人时,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而胤禔和胤禩两人却面如土色, 连笑都笑不出来。   如果说他们刚才是惋惜, 现在就是愤怒。   他们费劲千辛万苦做了个局,结果竟然便宜了老四。   “你们三个给我跪下!”   营帐内, 康熙对着费扬古、胤禔和胤禩喝道。   三人面无血色地屈膝跪下。   旁边的岳升龙、长泰等人一言不发。   “今儿个要是没有老四和老七及时地追赶上, 正好对上葛尔丹, 朕这回布置的局就全白费了!”康熙气得一拍桌子,那巴掌像是拍在众人心上的, 把所有人震得都心头一颤,不敢作声。   所有人都知道万岁爷此时正在气头上, 就算是有心想替大阿哥他们说话的, 此时也不敢触霉头。   “费扬古, 朕命你当这个主帅,你就是这么当的?”   康熙看向费扬古, 质问道。   费扬古不敢反驳, “万岁爷,奴才有负皇恩,恳请万岁爷责罚。”   “你也知道你有负皇恩, 朕让你当主帅, 便是全权将这事交予你, 你倒好, 自作主张!”   康熙的这番话不但让费扬古白了脸色, 胤禔和胤禩也都跟着脸色发青,康熙这话骂的又何止是费扬古,分明是把他们也连带骂上了。   “若非这次胤禛射杀了葛尔丹,朕定要重重地治你的罪。”康熙逡巡了一遍众人的脸色,说道,“此次你功过相抵,回头朕再罚你三年的俸禄,你可服不服?”   “奴才叩谢皇恩。”费扬古回答道,他心中苦涩极了,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要是没有大阿哥和八阿哥搅局,这回他怎么也能够封侯拜相。   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落得一个被罚的下场。   “胤禔,胤禩,”康熙看向他们两人。   胤禔和胤禩连忙回答:“儿臣在。”   “这次你们两个擅作主张,险些酿成大错,朕罚你们从今日起闭门思过,好好想想你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康熙冷漠地说道。   胤禔和胤禩两人脸色发白,却不敢拒绝,磕头道:“儿臣领罚。”   “老四和老七,你们俩这回干得不错,朕回头再对你们进行赏赐。”   发落了该发落的,就轮到奖赏了,康熙出了口闷气,对着胤禛和胤祐,脸色则和缓了不少。   “是,皇阿玛。”胤禛和胤祐回答道。   等康熙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完,众人出了营帐。   胤禛和胤禩对视上一眼。   胤禩勉强笑着对胤禛拱了拱手,“恭喜四哥立下功劳。”   “八弟客气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胤禛平静地对胤禩说道。   胤禩点了下头,目送着他离开,眼神渐渐地暗了下来,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暗暗握紧,他这头一回领差事本想立个功劳也好在兄弟们之中立足,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能立下功劳,反而受了责罚。   反倒是他嗤之以鼻,暗暗较劲的胤禛拿下了这个功劳,就连他瞧不起的七哥胤祐也跟着沾光,得了赏赐。   葛尔丹一死,剩下那些残兵败将就不足一提。   费扬古为了弥补失误,派兵四处追杀那些残兵败将,沙俄那边听说葛尔丹死了,连出个兵都不肯,还派了使臣前来表示他们并没有援助葛尔丹的意思,那些不过都是误会。   这回使臣还带了不少礼物来。   康熙心里头大为快慰,这沙俄一向狗眼看人低,如今难得势弱一回,他心里头自然受用。   因着这事,他对胤禛也更加重视,经常带着胤禛处理事务。   一来二去,就连梁九功对着胤禛的态度也是恭敬有加。   六月九日。   班师回朝,太子胤礽率领文武百官到城门外迎接,两旁百姓夹道欢迎,锣鼓喧天。   胤礽一见康熙,便忙屈膝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大臣也跟着跪下,三呼万岁。   康熙爷听着这震天响的万岁声,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他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到前面,扶起胤礽来,“太子身体消瘦,这阵子监国辛苦你了。”   “皇阿玛,儿臣不辛苦,辛苦的是皇阿玛和随同皇阿玛出征的兄弟,大臣们,这回能擒杀葛尔丹,定然是老天爷看到皇阿玛的辛苦才出手相助。”   胤礽笑了笑,说道。   胤禔在旁边听着话,心里暗道,太子可真是会说话,这拍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怪不得老爷子最疼他了。   康熙果然笑意更深了,皇帝们都自称天子,为取信黎民百姓,更是有不少皇帝声称自己诞生时,有种种异象。康熙虽不搞这些,但也想要拉拢民意,让民心归向。清朝入土中原还不到百年,白莲教还时不时兴风作浪,这回他亲征,斩杀了葛尔丹,定能够让百姓心生归属。   “好,说得好。”康熙拍了拍胤礽的肩膀,他朝胤禛点了下头,胤禛翻身下马,走了过来,康熙对胤礽笑着说道:“这回能斩杀葛尔丹,也少不了你四弟的功劳。”   胤礽眼中掠过一丝惊诧的神色,他早已收到消息,但没想到皇阿玛竟然对老四这么器重,当着百姓和文武百官的人这么说,这不是在抬举老四吗?   他心里头的不满一瞬而逝,面上满是笑容,“四弟,你真是好样的。”   说罢这话,他又转过头对康熙说道:“皇阿玛,儿臣已经让人备下宴席庆贺,皇阿玛你们一路风雨兼程,想必应该累了,不如咱们移步到皇宫里再说话吧。”   “好。”康熙点了点头。   众人翻身上马,朝着皇宫而去。   说是风雨兼程,但其实康熙他们昨日便已经到了郊外,还稍作了休息,因此所有人都是精神抖擞。   准备好的宴席上各种美酒佳肴俱备,胤禔和胤禩两人却食不知味,连酒都没心思喝了。   这两人这回无功而返,还被责罚,哪里有心情喝酒吃肉。   胤禛和胤祐却是很自得其乐。   两人立下功劳的事都不是秘密,再加上刚才在城门外康熙的态度,不少大臣这时候都围了上来敬酒。   就连费扬古也跟他们敬了几杯酒。   胤禛和胤祐两人推拒不得,三两回下来,肚子里就灌了不少酒。   胤禩瞧在眼里,眼神中露出嫉妒的神色。   大阿哥胤禔看着他,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拿起杯子来,对着胤禩说道:“八弟,咱们这儿是广寒宫,这回出征你我虽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但也算是一起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场,来,大哥我敬你一杯。”   “多谢大哥。”胤禩连忙捧起杯子,和胤禔一起喝了一杯酒。   前朝热热闹闹,后宫里头也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塔喇氏知道今儿个胤禛他们回来,便特地跑来和乌林珠道喜。   “恭喜四嫂,贺喜四嫂。”   乌林珠脸上一红,对着她说道:“五弟妹,这回喜从何来?”   “这自然是从四哥而来,四哥这回一去就去了三个月多,如今回来,你们夫妻团聚,难道不是喜事?再说了,常言道,小别胜新婚,四嫂今晚可得好好打扮。”   他塔喇氏冲着乌林珠眨了眨眼睛,调侃道。   乌林珠脸上微红,伸手就要打她,玛瑙走了过来,“福晋,七福晋来了。”   “她来的正好,叫她也进来。”乌林珠面上先是怔了怔,而后露出笑容,对玛瑙说道。   “是。”玛瑙答应着去了,不一时,一个面容清秀,有些怯生生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正是七福晋納喇氏,她是年初才进的门,先前不知怎地瞧见乌林珠总像是害怕似的,这回她的到来,倒是着实让乌林珠和他塔喇氏有些惊讶。   “给四嫂、五嫂请安。”   納喇氏福了福身。   乌林珠笑着摆手道,“快起来,咱们妯娌几个不必这么多礼。”   “谢四嫂。”納喇氏说道。   她其实是不想来乌林珠这里的,但七阿哥的额娘成嫔戴佳氏差了人让她来走一趟,納喇氏才硬着头皮来了。   “七弟妹来的可正好,你五嫂正在打趣我说什么小别胜新婚呢,我正要打她,你替我压着她。”乌林珠手指着他塔喇氏说道。   納喇氏怔了怔,迟疑了片刻,眼神在乌林珠和他塔喇氏中间来回,似乎很是苦恼一样。   他塔喇氏本来对她有些意见,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七弟妹,四嫂不过是玩笑话,你别当真了。”   納喇氏脸上涨得通红,她的皮肤本来就极白,这一红起来就跟抹了胭脂似的。   “原是玩笑话,那我可就放心了。”   乌林珠都一脸的忍俊不禁,这納喇氏心里她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人,难道还真的会打人不成?   “七弟妹真是个实诚人。”他塔喇氏感叹着说道。   她原本还以为納喇氏是个心眼小,爱嫉妒的,不然怎么见到乌林珠和她,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搞得她们两个跟什么豺狼野兽似的,现在看来,倒不像是有这等心眼的。   “你还打趣人家。”乌林珠瞥了她一眼,“早几年你刚入宫那会儿,比七弟妹好不到哪里去。”   他塔喇氏顿时不依了,她搂着乌林珠的手,“四嫂,你不厚道,早些年的事,你怎么还拿出来说呢?这里有七弟妹在,你叫我以后在七弟妹跟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好,好,是我错,我这就给你斟茶道歉。”乌林珠拍了拍她的手,端了一杯茶给他塔喇氏。   妯娌两人有说有笑。   旁边的納喇氏瞧着,心里头既羡慕又悄悄松了口气。   本来她听大福晋说四福晋怎么难相处,连着三福晋都被她害得到如今还在卧床养病,納喇氏心里头就生出畏惧来,现在看到乌林珠和他塔喇氏相处的这样好,納喇氏就放心了。   妯娌三人说笑了一番,等到黄昏时分,才各自散去。   苏培盛没过多久就替胤禛带话来了。   “福晋,爷说今晚恐怕得晚些回来,让福晋先歇息,不必等了。”   “好,劳烦苏公公了。”   乌林珠说道。   她传了晚膳,自己先用了些清淡的小菜,拿了本书歪在榻上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不知什么时辰,院子里传来了动静。   乌林珠一下听出了胤禛的脚步声,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胤禛正好掀开帘子走进来,夫妻俩阔别三个月重见,脸上都先是怔了怔。   “爷。”乌林珠站起身来。   胤禛走上前去,扶着她坐下,“你坐着,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的事,我最近睡得太多,刚才外头是怎么了,怎么好似很热闹似的?”乌林珠问道。   胤禛笑着说道:“今儿个晚上皇阿玛大喜,封了我为贝勒。”   “真的?”乌林珠脸上露出喜色。   屋子里伺候的翡翠等人也都跟着高兴。   “千真万确,皇阿玛这回独独封了我一人,我看大哥他们的眼睛都快红了。”   胤禛打趣着说道。   他身为四阿哥,却在大阿哥和三阿哥跟前先被封了爵位,要说这两位主儿没意见,那是不可能的。那些弟弟们还能自我安慰是因为他们年纪小,胤禔和胤祉却是说不过去。   “由着他们红去,您这贝勒可是您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得来的,您受之无愧。”   乌林珠哼了一声,说道,她转过头,对翡翠等人说道,“今儿个爷大喜,院子里伺候的都发双份份例。”   “多谢福晋!”   众人高兴地屈膝道谢。   乌林珠转过头对胤禛说道:“爷,我看您今儿个一身酒气,想来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让人去备碗醒酒汤,再弄些吃的吧。”   “嗯。”胤禛点了下头。   乌林珠吩咐了翠芝带着几个宫女前去,她虽然没参加过爷们的宴席,但是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以前在乌喇那拉府上的时候,费扬古和富昌他们经常出去吃酒席,那些酒席都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东西也都一般,回来后都是一肚子的酒。如果不喝了醒酒汤再吃点儿东西,明儿个起来,能头疼一整天。   翠芝去膳房的时候,徐公公本来已经坐在旁边打算休息了。   瞧见她来,徐公公忙迎了上去,刚才前头那么热闹,他们这些人也都听说了万岁爷封了四阿哥当贝勒的事,“翠芝姑娘来了。”   “是啊,徐公公,我们福晋打发我来要一碗醒酒汤还要两碗面条,汤底要用老鸭汤吊出来的,还要些酸甜姜片,再卧两个荷包蛋。”   翠芝对着徐公公不疾不徐地说道。   徐公公点了点头,依次记下,又重复一遍,确认无误后,连忙让人赶紧烧水。   他心里暗暗庆幸,得亏他机灵,早料到四福晋可能会来要膳食,和了面预备着,现在这会子刚好能用上。   两碗面很快就准备好,徐公公还切了下酱鸭、卤肉、花生、榨菜等小料配上。   胤禛在外头三个月,那不夸张,真是吃不好睡不好,为了和那些士兵亲近,那些士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苏培盛劝了几回都不好使。   现在回到家里,瞧见热气腾腾的面条,不由得便胃口大开,他也是真饿了,吃了一碗面后,还觉得不够,又让膳房的人做了饼子,裹着那些酱鸭、卤肉吃。   等吃饱喝足,已经是三更时分。   刚吃饱是不能睡的,乌林珠便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夫妻俩这回分别的的确太久,不知觉间对着彼此都有太多的话娿说。   胤禛摸着乌林珠的肚子,道:“这孩子可乖不乖?”   “乖着呢,从不闹人,就连翡翠都说,从没见过怀相比我更好的。”乌林珠笑眯眯,眉眼柔和,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母性的光辉。   “不过,如今才三个月,也看不出什么,我嫂子他们怀孕那会儿,也是等四五个月才难受起来的。”   “如今我已经回来了,等明儿个就把你怀孕的事宣布出去吧。爷能护好你和孩子的。”   胤禛握着乌林珠的手,两人十指交握,他塔喇氏说小别胜新婚还真没说错。   这分别了几个月,胤禛看着乌林珠,心里头的滋味与之前更加不同。   黑暗中,乌林珠看着胤禛,她的唇角勾起,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在胤禛的侧脸上落下一个吻。   “我相信爷。”   寂静的夜里,温馨的气氛渐渐地蔓延开。   随着胤禛的归来,翡翠等人的心也安定了。   这阵子没有爷在,他们都是提着心办事,处处谨慎小心,但又不敢露出来,怕叫人看出破绽。   如今四阿哥回来,他们便可放心了。   她们福晋虽然有本事,有手段,但是对上德妃娘娘还是处于弱势。   别的不说,只一个孝字,就让足够德妃有各种手段对付乌林珠了。   但四阿哥回来了就不同了,至少他们福晋还能够有个人商量。   次日,寅时三刻。   乌林珠便去了德妃宫里头请安。   这几日皇太后身子好转了,德妃简单和乌林珠说了几句话,便带她一并去宁寿宫中。   宁寿宫今日可热闹了。   各宫娘娘和几位福晋都来了,不过,今日是有人欢喜有人悲。   昨日的宴席上,康熙的态度已经表露出几位阿哥在随同出征时候的功过,胤禔和胤禩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被过问一句,今日惠妃来了,面色便有些难看。   连带着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八福晋郭络罗氏脸色也不佳。   等听见宫人回报德妃和乌林珠来了,婆媳三人周围的气氛就更加凝滞。   宜妃瞧在眼里,却只当做没瞧见。   等乌林珠和德妃进来行礼起身后,她便笑着对皇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今儿个人这么齐,咱们不如玩些有趣的吧。”   “玩什么有趣的?”皇太后问道。   她病了这么些日,如今大病初愈,未免就想热闹热闹,宜妃这提议刚好合了她的心思。   “咱们就玩打马吊怎么样?前阵子妾身可输给您不少好东西,今儿个可得赢回来。”   宜妃满脸笑意。   皇太后呵呵一笑,她说道:“好,哀家还能怕你,不过,今儿个可不能让老五媳妇来,免得你们婆媳联手,她给你送牌。”   他塔喇氏脚上一顿,“太后娘娘您这话把孙媳妇当成什么人,孙媳妇顶多就是扣几张牌罢了,哪里敢给额娘送牌。”   “那就更加不行了。”皇太后说道,她眼神落在乌林珠身上,道:“就让老四媳妇来打,老四媳妇是个实诚人。”   乌林珠笑着道了声好。   皇太后又让郭络罗氏也来,这郭络罗氏和納喇氏是前后脚嫁过来的,皇太后也有心照拂一二。   郭络罗氏也是不客气,见皇太后喊了便答应下来。   她笑盈盈地说道:“我打马吊不怎么好,若是打得不好,太后娘娘、宜妃娘娘和嫂子们多担待。” 第65章 第一更   宫女们摆出了桌子出来。   打马吊这种事, 后宫娘娘们都不陌生,宫里头没什么好玩的,闲暇无事打马吊是最能消耗时间的。   皇太后眼神不好使, 萨仁嬷嬷便坐在后头帮忙瞧着。   宜妃和乌林珠都知道今日是要讨好皇太后,让她老人家高兴,因此打没几圈两人便让皇太后糊了好几回。   不过, 为了避免叫皇太后觉得她们在糊弄她, 乌林珠和宜妃也会赢几场。   可打着打着,乌林珠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郭络罗氏是她的下家, 每回她打完牌后, 郭络罗氏都会笑着打出同样的牌来。   这分明就是在和她对着干。   就连納喇氏也瞧出来了, 怯生生地说道:“八弟妹怎么每次打的牌都和四嫂的一模一样?”   郭络罗氏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她以帕子捂着嘴巴道:“不好意思, 我不太会打马吊,原来不可以这么打的吗?不过我现在手里也没什么牌了。”   乌林珠笑了笑, 道:“没关系, 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吧。”   郭络罗氏似乎很是抱歉地看了乌林珠一眼, “四嫂,要不这回您要是输了就算我的吧, 今儿个四嫂输了不少钱了。”   “不过几百两银子算得了什么。”乌林珠面色如常。   宜妃看了她一眼, 笑着打出一张红中,“老四媳妇,你可别光顾着说话, 轮到你摸牌了。”   乌林珠瞧了眼桌上的牌子, 目前就剩下最后两张牌了, 眼下台面上的牌已经打得七七八八了, 她如今正在单吊一颗八万, 如果没摸到,那很可能这局就是郭络罗氏赢了。   她不在乎输多少钱,更不在乎输给皇太后或者宜妃,可要让她输给郭络罗氏。   乌林珠可没有好脾气到让人接连打脸的程度。   “真希望四嫂这回能摸到好牌。”郭络罗氏笑眯眯地说道。   乌林珠笑了笑,摸到那牌,还没打开,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她冲着郭络罗氏说道:“多谢八弟妹,你瞧,这不就摸到好牌了。”   她笑着把牌都摆了出来。   郭络罗氏瞧见她跟前一对的八万时,脸上笑容僵住了。   还真叫乌喇那拉氏走了狗屎运!   “这局我可算是捞回老本了。”乌林珠笑盈盈地对皇太后和宜妃说道,“太后娘娘,宜妃娘娘,轮到你们来给钱了。”   宜妃嗔怪地从小银炉里摸出一锭金子递给了乌林珠,她冲着郭络罗氏说道:“老八媳妇,莫不是和老四媳妇联手了吧,怎么你刚说完,老四媳妇就自摸了?这回好了,咱们都得给钱。”   郭络罗氏勉强笑了笑,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邪!   众人有说有笑打了一会儿牌后,皇太后便让人端了奶茶和点心上来。   宁寿宫里有专门负责皇太后的小厨房,这里的点心和御膳房的滋味不同。   乌林珠瞧着那酸枣糕的点心不同,心里头微动,她不是正想找机会把自己怀孕的时间说出来,如今恰恰是最好的时候,刚好也能够让皇太后高兴高兴。   想到这里,乌林珠便拿起一块酸枣糕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皇太后关切地问道。   乌林珠将酸枣糕咽了下去,笑着说道:“这酸枣糕味道真好,萨仁嬷嬷真是好手艺。”   皇太后听见她这样夸赞,便喜笑颜开,“你喜欢就好,等回头让嬷嬷给你带两盒回去。”   “那孙媳妇就多谢太后娘娘了。说来最近也不知是夏天暑气来了,还是怎么回事,孙媳妇最近总想吃些酸的,如今有这酸枣糕可算是能解馋了。”   乌林珠轻笑着说道。   爱吃酸的,莫不是怀孕了?   皇太后心里刚这样想到,还没问出口来,郭络罗氏就抢先说道:“四嫂莫不是有了?要不传太医来瞧瞧吧。”   “这未必就是有了吧。”佟妃瞥了郭络罗氏一眼,笑眯眯地说道。   这老八媳妇看来今儿个是纯心来替老八报仇,冷不丁地说老四媳妇有喜了,给皇太后娘娘造成误解,等会儿要是太医一来,诊出来不是喜脉,那不是让皇太后娘娘空欢喜一场。   而且,乌林珠嫁过来好几年都一直没有动静,德妃为此没少说她,这回闹出个大乌龙,回去后还能不对乌林珠发火?   “本宫瞧着像是和本宫怀老四时候差不多,也是爱吃酸的。”   德妃微笑着,用充满关怀的眼神看着乌林珠,“老四媳妇嫁过来也好几年了,也是时候该有动静了。”   “那就请太医来吧。”   乌林珠大大方方地说道。   她悄悄地给佟妃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佟妃心中微动,眼神中掠过一丝了然,看来乌喇那拉氏另有打算。   “请太医来吧,要是真怀上了,哀家重重有赏。”   皇太后笑盈盈地对乌林珠说道。   萨仁嬷嬷忙去太医署将梁太医请来。   等梁太医到了之后,乌林珠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腕,由着玛瑙在上头覆盖上一张帕子。   郭络罗氏和德妃两人眼中都掠过一丝讥嘲的神色。   两人都默契地觉得乌林珠肯定没怀上,郭络罗氏是因为觉得乌林珠嫁过来这么几年都没动静,那就是一只下不了蛋的母鸡,怎么可能这时候怀上?而德妃则是因着先前那只猫的事,笃定了她没怀上。   这两人都想等着看乌林珠等会儿尴尬不知所措的笑话呢。   梁太医把着乌林珠的脉,突然间咦了一声。   “梁太医,怎么了?是不是没怀上?”   德妃状似紧张关心地问道。   惠妃和郭络罗氏、伊尔根觉罗氏都忍不住掠过一丝笑意。   惠妃心中暗道,虽然大福晋不中用,还没生下嫡子,但至少比四福晋一儿半女都没有的好。   “启禀太后娘娘,诸位娘娘,四福晋是喜脉。”   梁太医屈膝跪下说道。   他的话让宁寿宫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呼吸都不由得一停滞。   尤其是刚才笃定相信乌林珠没怀的郭络罗氏和德妃,两个人脸上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没把错,真是喜脉?”   德妃满脸急色地追问道。   “奴才不敢弄错这等大事,四福晋的确有喜,而且已经快三个月了,并且她怀的是双胎。”   梁太医的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在德妃脑海里炸开。   怀孕?三个月双胎?   这些都和上辈子截然不同!   德妃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甚至明显到连太后都瞧出来了。   “德妃,你怎么好似不高兴似的?这老四媳妇有喜,你不该高兴吗?”   皇太后皱着眉头问道。   德妃连忙说道:“回太后娘娘,妾身是高兴的,就是太过惊喜了,老四媳妇竟然都有了三个月的身子。”   “这也怪我自己马虎,”乌林珠微笑着对上德妃吃人似的眼神,“我素来葵水有些不太准,前几个月又吃不香睡不好,便没把葵水没来当回事,没想到却是有喜了。”   德妃明知她是在说谎,却还不得不笑着说道:“有喜是件好事。”   “可不是,老四媳妇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不声不响怀了个双胎,老四知道了得多高兴。”   佟妃笑着说道,她又对郭络罗氏说道:“老八媳妇,你也着紧点儿,趁着如今八阿哥没什么事,你快些怀个孩子,也好叫惠妃娘娘高兴高兴。”   郭络罗氏都快笑不出来了。   她勉强道了声是,手上的帕子揉的跟破布似的。   乌林珠笑着拍了拍郭络罗氏的手,一副亲热的模样,“八弟妹也莫要着急,这孩子该来的时候就来,不过今儿个我托八弟妹的福,既赢了牌局又诊出有喜,可见八弟妹是个有福气的,他日定能早日怀上。”   郭络罗氏气得牙痒痒,她本来回回都是要坑乌林珠,没想到却反都成全了她。   “好,老四媳妇说得好,你们都是有福气的,都要早日怀上孩子,开枝散叶。”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这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子孙多,热闹。   皇太后对萨仁嬷嬷说道:“前些日子万岁爷请了两尊观音菩萨过来,你去把那尊白玉的观音菩萨请来,让四福晋带走。”   “太后娘娘,这是万岁爷对您的孝心,孙媳怎么好意思收?”   乌林珠婉拒道。   “你拿着就是,万岁爷若是知道了,也肯定愿意。”皇太后说道,“那观音菩萨开过光,定能够保佑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是,多谢太后娘娘。”   见皇太后执意,乌林珠这才收下礼物。   皇太后开了口,其他娘娘和福晋也不好当做没听见,纷纷送给乌林珠礼物。   来的时候,翡翠等人是两手空空,等离开,玛瑙等人手上都是各种各样的礼物,什么官燕,高丽参、银耳,样样都是好东西。   德妃和惠妃等人虽不想送,可皇太后都送了,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们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送出些贺礼,还得祝福乌林珠平安生子。   回到南三所。   乌林珠刚让翡翠等人把礼物摆好造册,胤禛就来了。   他本来是在上书房那里,听见乌林珠怀了双身子的好消息,就连当哥哥的仪态都顾不得,直接奔了回来。 第66章 第二更   “给爷请安, 爷万福金安。”   翡翠等人见到胤禛进来,忙屈膝行礼。   胤禛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而后径直走到乌林珠身旁, 他额头上满是细汗, 眼睛里更满是激动的神色, “福晋, 你真怀了双胎了?”   “千真万确,梁太医诊断的还能有错。”   乌林珠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她也是刚刚才知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 福晋你别站着, 快快坐下。”胤禛着急忙慌地说道,他又伸手碰了碰乌林珠的茶盏, 转过头对苏培盛道:“苏培盛,去重新端杯热茶来给福晋。”   “是。”苏培盛干脆利落地答应着去了。   乌林珠哭笑不得, “爷, 妾身哪里就那么娇贵, 这杯茶还温着呢。”   “温着也不行。怀孕本就不易,你如今怀得是双胎, 样样都要注意才行。”胤禛语气认真地说道,他那语气仿佛乌林珠都要成了琉璃珠似的,连碰都碰不得。   乌林珠见说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   茶房里,苏培盛刚捧起耿氏煮好的茶,旁边的公公魏珠就笑盈盈地说道:“苏公公, 还是奴才来吧, 这等杂活怎么能叫您老人家来办呢?”   苏培盛也了他一眼, 脸上神色似笑非笑,“什么杂活?主子吩咐的活就是要紧的活,咱家自个儿来就成。”   说着这话,他亲自捧着茶盏进了屋里。   魏珠被抢白了一句,尴尬地留在外头。   旁边两个小太监都对他露出似嘲若讽的眼神。   该!这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也不瞧瞧如今的情形,四阿哥原就快把福晋宠上天,如今福晋怀了孕,要是生下个一儿半女,往后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苏培盛虽然是四阿哥身旁近前伺候的人,可也不会没数到以为自己伺候乌林珠委屈了。   “福晋,您的茶。”   苏培盛捧着茶,送到乌林珠跟前。   乌林珠接过手来,笑着点了点头。   她喝着茶,笑着瞧着胤禛让人将这屋里的摆设重新收拾一遍,之前乌林珠怀着身子没对屋子里重新布置,是怕被人瞧出马脚,如今怀孕的事阖宫皆知了,这屋子就得好好地收拾收拾。   别的不提,像花瓶这样又高有容易摔的东西就得收起来,屏风也换了,换成厚重的,墙上挂着的古董字画也都跟着收起,屋子里也不用花来摆设,怕招来蚊虫。   胤禛对小荣子说道:“你从今儿个起,让内务府的人送些水果来,这屋子里不用花来熏香,用些苹果梨来熏香也是好的。”   “是,爷。”小荣子难掩激动地答应一声。   众人听着他的吩咐,忙了整个下午才把乌林珠的屋子重新布置好。   等一切都安排好后,乌林珠顿觉得整个屋子都像是焕然一新似的,就连帷帐也都跟着换成了轻薄透气的。   “这屋子被爷这么一收拾,就跟新的一样。”乌林珠心里头触动,满眼温馨地看着胤禛。   胤禛握了握她的手,“这有什么,可惜的是如今我虽被皇阿玛封为贝勒,但却还未能出宫建府,不然的话,爷定然给你挑个大院子,将来孩子们生下来也能够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那才叫热闹。”   乌林珠心知胤禛一直向往那平常老百姓的温馨日子,她握紧了胤禛的手,“爷,不急,咱们该有的都会有的,就像这两个孩子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   翡翠等人听着两个主子浓情蜜意,她们心里头也跟吃了蜜似的一般甜。   永和宫中的气氛却不似四阿哥这边的和谐。   德妃从回来后就阴沉着脸,宫女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适才一个宫女不过放茶盏的声音大了些,德妃就让人把她拉出去掌嘴,有这例子在前,其他人哪里敢造次。   德妃此时心中是既惊又怒。   她惊得是,乌林珠本该是在三十六年四月生下弘晖,如今这月份却不对,而是还是双胎,她怕这事都能出变化,其他事说不定也会和上辈子不同。德妃重生回来,最大的依仗就是对上辈子那些事情的知晓,如果没了这个依仗,她还怎么弄死老四,让十四登基!她怒得则是乌林珠怀孕三个月,算算日子,上一回梁太医给她请平安脉的时候,她应该是在那回知晓的,可她竟然能装的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就连她让嬷嬷放猫去试探,她也没露出半点儿破绽。   如今已经三个月多,要想下手,可就更难了。   德妃是越想越气。   她坐起身来,对宝瓶说道:“去把柳嬷嬷请来。”   “是。”宝瓶答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柳嬷嬷很快来了,她对着德妃磕了个响头。   “奴婢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德妃冷漠地说道。   她冲着其他宫女太监摆了摆手,等她们都退下后,德妃对柳嬷嬷说道:“嬷嬷,前些日子本宫让你去采买的扬州瘦马可调/教好了?”   乌林珠虽然已经怀了孕,但德妃还是很有信心能够离间她和胤禛的感情。   先前乌林珠独霸着老四的宠爱,那会子她没怀孕,德妃自然拿她没办法,但现在不同,乌林珠有喜,可就没人伺候胤禛了,德妃送人过去理所当然。   她早就让柳嬷嬷去采买扬州瘦马,都是挑得上辈子胤禛喜欢的模样,弱柳扶风,善解人意,而且一个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就不信,李氏、耿氏,胤禛看不上,这些个如花美眷,胤禛还能不动心。   男人不偷腥,母猪能上树!   “回娘娘的话,已经都教好了,奴婢还让她们学习骑射,这样一来更合四阿哥的心意。”   柳嬷嬷殷勤地说道。   “嗯。”德妃瞥了她一眼,“下午让人把这几个宫女悄悄地安排进来。”   “是,娘娘。”   柳嬷嬷答应了下来。   这时候虽然不是挑选宫女的时候,但是以德妃的手段,安排几个宫女进宫还是不成问题的。   次日早上。   乌林珠才刚刚起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低头往下一瞧,一根杆子冲天起。   乌林珠懵了懵后,对着走进来的玛瑙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   玛瑙等人识趣地退下。   乌林珠伸出手推了推胤禛,“爷,爷。”   胤禛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他难得觉得疲乏得很,就像是睡不够似的。   等瞧见面前自己的脸时,胤禛的睡意瞬间灰飞烟灭。   他坐起身来,低头一瞧,便瞧见微微鼓起的小腹,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和乌林珠对视上眼神,“福晋,我和你又又又交换身体了。”   乌林珠憋着笑意,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她对胤禛说道:“爷,您别激动,您如今怀着双身子,情绪可不能太大。”   胤禛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如遭雷劈。   他能不激动吗?   虽然说之前他和乌林珠也在怀孕的时候交换过身体,但他没想到一个月和三个月多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而且,这回交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   “福晋,咱们这回交换不会到生了孩子才换回来吧。”   胤禛难得语气颤抖,他握着乌林珠的手,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要是真的,他一个大老爷们生孩子!   哦,对了,还是双胎!   “这个,说不定过几日就换回来了呢。”   乌林珠看得出胤禛的崩溃,放软了语气安慰道,“咱先别想那么多,先换了衣服去给娘娘请安吧。”   胤禛还在这打击之中没回过神来,他恍恍惚惚地道了声好,换了衣裳,吃了些点心才前往永和宫中。   临行之前,乌林珠看他这模样实在放心不下,便嘱咐了翡翠等人千万要看好胤禛。   翡翠等人连声答应,心里暗道他们爷真是把他们福晋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这样的好夫君,就算是寻常人家也难以寻到。   因为遭受这打击,胤禛到了永和宫时还是一副恍惚的模样。   好在乌林珠的身体早已形成习惯,如常一般行了礼。   德妃皮笑肉不笑地让人赐了座,对胤禛说道:“老四媳妇怎么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胤禛没搭理她,还沉浸在六个月后自己可能成为大清第一个生孩子的男人这个震惊当中。   德妃见他不回答,脸色就沉了下来,以为他仗着自己怀孕得意了起来。   她有心要罚,可现在胤禛怀着身子,她还真动不得,要是胤禛在她宫里出了什么差池,皇太后和万岁爷都饶不了她。   压着火气,德妃笑着说道:“老四媳妇,今儿个你来的正好,如今你大着肚子,没办法伺候老四了,本宫这里有几个规矩的宫女,你带了去,让她们负责伺候老四床上的事。”   为了怕步入上回耿氏和李氏被送去后,发落到茶房当宫女使唤的悲剧,德妃这回还豁出颜面说得格外清楚。   柳嬷嬷领着四个宫女走了过来。   那四个宫女样貌或娇柔或清丽,都是上辈子胤禛喜欢的模样。   德妃自信这四个宫女出手,定然能够拿下胤禛,老四媳妇怀孕还有七个月呢,这七个月的功夫,怎么着也能够让老四移情别恋。   “给福晋请安。”   抱琴等人对着胤禛福了福身。   胤禛闻着她们身上那混杂的脂粉香,肚子里一阵翻身倒海,直接当着德妃的面,吐了,吐了…… 第67章 第一更   “老四媳妇, 你这是在干什么?”   德妃的脸色黑得可怕,在她看来,胤禛这举止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她送四个如花美眷似的宫女,胤禛竟然吐了, 这不是纯心膈应, 又是在干什么?   胤禛拿帕子捂着嘴巴, “回额娘的话, 妾身闻着她们身上的香,肚子里不舒服。”   德妃眼皮扯了扯,心里头的怒气越发旺盛。   她压着火气, 道:“既然你不舒服, 那回去休息。”   “多谢额娘。”胤禛回答道,他站起身来, 大阔步地朝外头走去。   抱琴四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紧接着跟上。   德妃赏赐下四个宫女的事很快在宫里头传开。   他塔喇氏带着好些礼物到乌林珠院子里来, 一进屋子, 她瞧见胤禛苍白的脸色, 心里头就不禁心疼,“四嫂,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我说,您何必为德妃娘娘赏赐的那几个宫女不高兴,您现在的身体要紧。”   胤禛听着她这些劝说的话,不由得觉得好笑。   怪不得他塔喇氏一进来就一副担忧的表情,感情是以为他被德妃给气坏了。   胤禛摆了摆手,笑道:“你多虑了, 不过几个宫女我怎么会在乎, 只是适才闻到她们身上的脂粉香, 肚子有些不舒服而已。”   “原来如此。”他塔喇氏点了下头,但她明显不相信,只当胤禛是为了让她放心才说出来的谎话。   她对胤禛说道:“既然有些不舒服,那要不传太医来瞧瞧吧。”   “那倒不必了,如今我已经好多了,去传太医,倘若皇太后知道,肯定要多想。”   胤禛婉拒道。   “我刚让人去膳房里要些酸枣糕,吃了应该就舒服了。”   他塔喇氏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在乌林珠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压低了声音对胤禛说道:“四嫂,那四个宫女呢?”   “打发了在后头。”胤禛不疾不徐地说道。   “四嫂,有句话做弟妹的不知当不当说?”他塔喇氏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胤禛瞧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难得他塔喇氏竟然还有这样的时候,真是叫人稀奇。   “是这样的,您如今大着肚子,四哥那边怎么也得个人伺候,与其便宜了德妃娘娘赏赐下来的那几个妖精,倒不如您抬举翡翠她们,这样一来,至少她们就算得了宠也不敢越过您去。”   他塔喇氏压低声音说道。   胤禛听见这番话,心里头怔了怔。   他塔喇氏瞧见他不言语,以为他心里不高兴,心里头有些忐忑,便忙道:“四嫂,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您也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是好意。”胤禛说道,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想着倘若是乌林珠听见这番话会怎样,他先前从未想到过女子如此艰难,直到和乌林珠交换了身体才真切地意识到。   女子怀胎十月本就格外辛苦,做丈夫的什么都不用做,还要福晋安排人去伺候,甚至还得提心吊胆伺候的人抢了宠爱,这天下对女子何等不公。   他塔喇氏今日说出这话虽然刺耳,但却证明她是真正在为乌林珠着想。   这五弟妹的确是个可深交的人。   “你放心,你四哥不是那样的人。”   胤禛郑重地说道。   他塔喇氏本来也不过是壮起胆子才说出这话,现在见胤禛这样笃定,便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拉着他问现在吃些什么,用些什么。   主要还是他塔喇氏说得多,胤禛说的少。   两人都已习惯如此的相处方式,他塔喇氏正和胤禛说着她额娘怀孕时候的那些禁忌,什么不能拿剪子,不能弯腰,不能说掉了,没了这样的话。   外头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四嫂和五嫂在说着什么呢?”   郭络罗氏和納喇氏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納喇氏看见胤禛的时候,脸上露出个歉意的表情。   他塔喇氏知道郭络罗氏不喜乌林珠,因此瞧见她们进来,便挑起眉头,嗤笑着说道:“八弟妹怎么来了?”   “适才在长春宫外头碰见七嫂,知道她要来看看四嫂,便跟着一起来了,四嫂和五嫂别是不欢迎我来吧?”   郭络罗氏微笑着说道,似乎听不出他塔喇氏嫌弃的语气似的。   胤禛笑了笑,“怎会不欢迎,不过八弟妹事先也不说一声,贸贸然来,叫人没个准备罢了。”   他塔喇氏在旁边忍不住笑出一声。   这四嫂说话还是跟原来一样,不冷不热地就刺了人一刀,还叫人挑不出刺来。   他塔喇氏和納喇氏今日来看望胤禛是昨日就说好的,别看他塔喇氏和胤禛关系好,可该注重的礼节还是会注重。这拜访前先递了帖子或是打发人说一声都是最起码的礼貌,毕竟别人可不是一直得空,平时闲着也就罢了,似胤禛现在这样的情况,一天不知道睡几回,要是在他睡觉的时候来拜访,那是见还是不见?   郭络罗氏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她素来自恃自己是安郡王岳乐的外孙女,打小又都是众星捧月,心气自然不小。   再加上嫁过来后,胤禩看重安郡王一脉的势力,对她很是尊重,把郭络罗氏惯的越发心高气傲,就连胤禩身旁伺候的两个侍妾被她打了一顿跪了一宿,胤禩都是只字不敢提。   郭络罗氏眼睛一转,笑着说道:“我原也没想来四嫂您这儿,不过在路上听说德妃娘娘赏给四阿哥好几个闭月羞花的宫女,弟妹一时好奇,便过来想瞧瞧看那几个宫女长得如何,四嫂怎么不让她们出来让我们瞧瞧?”   “这宫女有什么好瞧的,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个嘴巴罢了。”   他塔喇氏说道。   按理来说,他塔喇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郭络罗氏该见好就收才是,偏偏她今儿个就是故意来给乌林珠难堪,不但不收敛,反而还得寸进尺地说道:“五嫂这话就说错了,这人和人都是不同的,德妃娘娘赏了这么几个宫女,肯定模样都不差,四嫂该不会是小气,不舍得叫我们瞧吧。”   胤禛听见这话,眉头动了动。   他看向郭络罗氏,“八弟妹既然要瞧,那我也不好让你白跑一趟,翠芝,把她们四个请过来。”   抱琴四人听说胤禛要见她们,连忙换了身衣裳到西厢房里来,等到了厢房里,瞧见四位福晋时,她们心里头便不禁一紧。   “给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八福晋请安。”抱琴等人柔声说道。   他塔喇氏和納喇氏都是才看见她们,瞧见她们的面容时,脸上都不禁闪过一丝恼怒的神色。   这四个宫女都打扮得娇娇柔柔,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这显然是特地为了伺候爷们挑选出来的。   郭络罗氏笑着放下茶盏,“都抬起头来。”   侍书等人微微把头抬起,杏眼桃腮,青丝如墨,当真都是美人儿。   虽比不上乌林珠的明艳大气,但却也算是小家碧玉。   郭络罗氏眼神闪了闪,这四个宫女这样妖妖娆娆,要是搁在她院子里,她肯定得把她们都发落了去干杂活,不过,这搁在四嫂院子里,郭络罗氏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深了,乌喇那拉氏怀孕了又如何,要是这怀孕期间,四哥宠上了这几位,那可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果然都是花朵似的美人。”   郭络罗氏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抱琴/侍书/观棋/云画。”抱琴等人回答道。   “抱琴、侍书?怎么起这样的名字?”郭络罗氏笑盈盈地问道,语气和蔼,倘若叫八阿哥院子里那些伺候的侍妾们瞧见,定然能惊得下巴都掉了。   “回八福晋的话,奴婢是因为擅长弹琴,才叫抱琴,其他姐妹名字也是因此而来。”抱琴福了福身,姿态飘飘,好似杨柳依依。   郭络罗氏顿时抚掌,“那可真是有趣,既然如此,四嫂,何不让她们都表现下自己的才艺?”   “四嫂如今怀着身子,这……”納喇氏犹豫着想替胤禛回绝了。   胤禛却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笑着道:“无妨,我也想看看她们的本事。”   “那咱们今儿个可有眼福了。”   郭络罗氏转过头对抱琴说道,“你适才说你擅长弹琴,那就由你先来吧。”   “是。”抱琴答应一声,命人去捧来一把古琴。   她纤纤素手搭在古琴上,眼眸微垂,当真是美得如画。   柳嬷嬷挑选出来这四个扬州瘦马都各有本事,无论哪一个的才艺都叫郭络罗氏等人大开眼界。   等四人轮番表演完后,郭络罗氏抚掌道:“好,有才有貌,四嫂,我可真羡慕德妃娘娘对您这么好,竟把她们这么四个如花似玉的宫女赏给了您。”   “八弟妹真羡慕?”胤禛挑了挑眉头,看向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想也不想,“那自然是羡慕的,这样的人物要上哪里才能寻得到,何况还是四个。往后四嫂可就不寂寞了。”   郭络罗氏为了报仇,句句话都在往胤禛心里捅。   胤禛唇角勾起,“既然如此,那做嫂子的就把这四位宫女送给你,往后八弟妹可就不必寂寞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郭络罗氏怔住了,她勉强笑了笑,“四嫂,您别开玩笑,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这是您的福气。”   “没关系,你我是妯娌,这福气给你和给我是没区别的。”胤禛转过头,对着呆住的抱琴等人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八福晋如今抬举你们,你们往后可要好好伺候八福晋和八阿哥。”   抱琴等人脸都白了,阖宫的人谁不知道八福晋善妒,八阿哥身旁伺候的老人都被折腾的半死,她们这几个新来的,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怎么?欢喜过头了?还不谢谢八福晋。”他塔喇氏在旁忍着笑说道。   抱琴等人硬着头皮行了礼,“多谢八福晋。”   郭络罗氏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她看向抱琴等人,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抱琴等人身体一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第68章 第二更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乌林珠今日特地早早回来, 就是怕胤禛身子不舒服,没想到今儿个人却这么齐全,竟然都在这里。   她一走进来, 翡翠等人就屈膝行礼, “给爷请安。”   乌林珠摆了摆手, 在胤禛身旁坐下。   抱琴四人都眼若秋水地朝她看了一眼,四福晋要把她们送给八阿哥, 如今能把她们留下来的只有四阿哥了。   乌林珠仿佛没瞧见似的,笑着对胤禛说道:“福晋可觉得身子怎么样?”   胤禛看了她一眼, 勉强点了下头,“还行, 爷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早上,不应该去户部衙门报道吗?   “户部没什么差事,我听闻你身子不舒服, 便先回来了。”乌林珠解释道, 今天她去户部也不过是先走个流程, 真正要上手办事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四哥来的正好,四嫂正要把德妃娘娘赏赐给您的宫女们送给我们呢。”   郭络罗氏接过话头, 抢先说道。   这四个贱人妖妖娆娆,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郭络罗氏怎么肯收下她们四个, 现在当然是趁着四哥回来, 赶紧把人送回去。   “是这样吗?”乌林珠脸上不但没有露出怒色,反而还露出笑意。   她体贴地握住胤禛的手,“福晋真是大方, 八弟妹你就安心收下, 我们这里不缺人伺候。”   ???   郭络罗氏懵了。   四阿哥这反应不对啊, 正常男人听见福晋把美娇娘转手送给别人,不该是恼怒吗?就算不济,也得发个脾气,怎么这四阿哥倒像是很高兴似的。   他塔喇氏见状,忍着笑说道:“是啊,八弟妹,你就别客气了,收下就是,我瞧着八弟屋子伺候的人也有些少,如今加上四个伺候的,就正正好。有她们在,也可替你分忧啊。”   郭络罗氏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   她勉强道了声是,略坐了片刻,见乌林珠对胤禛那般体贴关怀,实在坐不下去,寻了个借口便要走了。   胤禛也没把抱琴四人忘记,对抱琴四人说道:“八福晋既然要走,你们也该跟着去,回头我打发人把你们的包袱收拾了过去。”   “是,四福晋。”抱琴等人可怜兮兮地朝乌林珠瞧去,却见她正挑了一块酸枣糕给胤禛吃,连瞧都不曾瞧她们一眼。   这四人心中顿时备受打击。   柳嬷嬷挑选她们,那可是百里挑一,花费了很是一番心思才把她们四个挑选出来,又找了名家好好地调/教她们,就是知道四阿哥对四福晋一往情深,要想让四阿哥动心难,因而她们四人的一举一动都无不精心练习过,可,现在毫无用武之地了。   比抱琴四人更郁闷的郭络罗氏,她领着抱琴四人回去,刚一进屋,便瞧见榻上坐着的胤禩。   “爷!”郭络罗氏怔了怔,她没想到胤禩这会子在她屋里,一时间便有些慌乱。   “福晋,这是……”   胤禩的眼神在郭络罗氏身后抱琴四人身上扫过,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抱琴心中微动,她微微屈膝,低垂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奴婢抱琴给八爷请安。”   “抱琴?好……”   胤禩本想夸赞好名字,可瞧见郭络罗氏沉下来的脸色时,他顿时收住了话,对郭络罗氏说道:“这四个宫女哪里来的?你不是去四嫂那里吗?”   “别提了,这四个就是四嫂送的,分明德妃娘娘是把她们送去伺候四哥的,她倒是好,反手把她们送来给我,四哥也是,知道了也不生气。”   郭络罗氏又气又嫉妒地说道。   她嫉妒得眼眶都快红了,这乌喇那拉氏凭什么命那么好,什么好事都叫她给摊上了。   “这四嫂善妒,四哥纵容也不是头一回的事了。”   胤禩哼了一声说道,“要我说,四哥也太不像个男人了,竟然这么纵着四嫂,德妃娘娘既然赏赐下来,长者赐,不可辞,应该收用才是。”   “什么?收用?”郭络罗氏站起身来,凤眼瞪得铜铃似的,“爷您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想收用了这几个贱婢?”   抱琴等人慌忙跪下。   胤禩连忙解释道:“福晋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你没那个意思,那怎么说四哥该收用她们?”   郭络罗氏眼神似刀一般扫过抱琴等人。   抱琴等人抖得跟鹌鹑似的,她们知道郭络罗氏霸道善妒,可没想到她们才刚过来呢,郭络罗氏就对她们开刀了。   “我那不过是随口一说。”   胤禩焦头烂额地辩解,他的确是有收用这几个宫女的心思,可刚才那句话他完全是没那个意思,只是想讽刺胤禛罢了。   “爷既然是随口一说,那您说这几个宫女怎么办?”   郭络罗氏微瞪着眼睛,看着胤禩。   胤禩的眼神落在抱琴四人身上,要论样貌,这四人的样貌都是百里挑一,何况还是柳嬷嬷精心挑选,岂止符合上辈子胤禛的喜好,胤禩瞧着也有几分意动。   他的喉结动了动,勉强说道:“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那好,咱们这里不缺人手伺候,送去辛者库那里吧。”   郭络罗氏不客气地说道。   她坐了下来,袖子一摆。   抱琴等人脸色都白了,浑身更是发抖。   “八福晋,八阿哥,您就留我们在这里吧,我们干什么都行。”抱琴红着眼眶看着胤禩说道。   胤禩眼神中露出不忍的神色。   郭络罗氏瞧在眼里,越发容不下她们,“怎么?主子说话,你们还敢顶嘴?来人,拖出去掌嘴了再送到辛者库去。”   她的两个宫女立即带着小宫女上前,架着她们四个出去院子里。   不一时,院子里传来清脆的掌嘴声和抱琴等人呜咽的啜泣声。   胤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原本就算不怜惜她们,如今听着声音,心里头都不禁同情,皱着眉头,他看了郭络罗氏一眼,拂袖离开。   郭络罗氏的脸色越发阴沉。   她握紧了手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抱琴四人果然是贱人!乌喇那拉氏也是个贱人!   “送去辛者库了?”乌林珠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看向胤禛。   胤禛微微点了下头,他感叹道:“早听说老八媳妇手段狠,眼睛里容不得人,没想到那几个宫女在她们那里呆不到一天就被赶走,还被拉着在院子里掌嘴呢。”   乌林珠不由得摇头,她是不喜抱琴她们几个,可这事若是搁在她身上,她最多也就是把她们送到别的地方去,眼不见为净罢了,何必还掌嘴呢,估计是冲着毁她们的容貌去的。   宫里头的**手段多得很,别以为掌嘴就没什么,要把人嘴打歪,脸打肿,那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由着她闹腾去吧。”乌林珠对胤禛说道,“明日我要办宴席,兄弟们都说要来给我庆贺皇阿玛封我为多罗贝勒之事。届时候,我娘家也会进来,额娘和大嫂、二嫂都肯定会来,乌云珠据说也会来。”   乌云珠自打嫁入裕亲王府后,第二年就怀了孩子,接连两年都生了个儿子,在裕亲王府上很是得意。   以往逢年过节的时候碰见,乌云珠都会对着乌林珠好一番炫耀她的两个儿子,这回乌林珠怀孕,估计又要提这事了。   “她来就来。”胤禛淡淡地说道,“我看,她是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个字条,写上我生了两个儿子。”   “扑哧——”乌林珠捂着嘴,笑出声来,“爷您这话还真没说错,连五弟妹都烦了,说怎么每回见面都是说这种话,这天下间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会生孩子。再说了,我倒是觉得男孩、女孩都好。”   胤禛点了点头,他瞧着乌林珠,想着将来若是生下两个和乌林珠模样相似的小闺女,心里头便不禁一热。   次日早上。   乌云珠一早就到乌喇那拉府上去。   完颜氏和西佳氏都配齐了礼物,瞧见乌云珠空手而来的时候,妯娌俩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怪不得郭络罗氏昨日让人备了两份礼物呢,感情一份是替乌云珠准备的。   这也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可从没见过出嫁的闺女还得额娘帮着备礼的,又不是穷得出不起礼了,这乌云珠不是见天回家吹裕亲王府上多富裕,多权贵,怎地从不见往家里带东西,只有从娘家拿出东西的份儿。   “小姑奶奶,咱们这回进宫可是去替四福晋贺喜的,等到了宫里,可别一时心直口快,说错了话。”完颜氏笑眯眯地出声敲打乌云珠。   乌云珠对着她扯了扯唇角,“大嫂说这话做什么,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该说什么我心里有数。”   “好了,乌云珠,保泰可进宫去了?”郭络罗氏也不愿意听完颜氏数落乌云珠,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   “早进去了,原先他说要和我一同去,我说要和额娘一起进去,他才自己先走的。”乌林珠炫耀似的说道,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保泰多疼她似的。   “原是如此,我说怎么今日没瞧见他呢。”郭络罗氏也有心给女儿做脸,笑了笑说道:“那咱们就走吧,别去晚了,叫福晋怪罪。” 第69章 第一更   前头院子里摆下了酒席。   郭络罗氏等人由着宫女引着进了乌林珠的屋子里。   女眷们单独在后院开了几桌酒席, 郭络罗氏等人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大福晋等人都已经到了,各自见过礼后, 便都上桌。   今儿个前头请了戏班子, 后头安排了两个女说书。   众人有说有笑, 但也算是宾主尽欢。   乌云珠这回进宫来可没打什么好主意,她是有心想结交下皇子福晋们, 可她自从落座后,却没什么人搭理她, 这并不稀奇,这几个皇子福晋中大致可分为两派, 一派是郭络罗氏这些和乌林珠不对付的,另一派则是像他塔喇氏和乌林珠关系亲近的,前者不可能搭理乌云珠这个乌林珠的妹妹, 后者知道乌林珠和她关系不好, 自然不会给她面子。   因此, 一来二去,乌云珠就被冷落下来。   乌云珠瞧着乌林珠众星捧月的模样, 心里头的嫉妒如蔓草一般滋生了出来。   等片刻后,乌林珠让人送了一盘子水煮牛肉过来, 她心里头就更加不是滋味。   “这四哥对四嫂可真是周到, 在前头还惦记着。”他塔喇氏打趣着说道。   胤禛笑了笑, 没有多说什么。   郭络罗氏等人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了。   众人用了些宴席,片刻后,识趣地离开。乌云珠额娘郭络罗氏等人留了下来, 请到了西厢房里坐着说话。   完颜氏感叹着对胤禛说道:“知道四福晋有喜, 阿玛和你大哥他们都高兴得不得了, 这回还特地让我们送来了些人参燕窝,让您补补身子,如今您是双身子的人,可得多吃些。”   “多谢嫂子。”胤禛笑了下,道:“说起来阿尔哈图近来可怎么样了?”   “他是,还算是争气,先生说功课做的还行,这事还得多谢四阿哥帮忙介绍个那么好的先生呢。”完颜氏一提起这事,脸上就不由得露出欣慰和感激的神色。   胤禛笑道:“这也没什么。”   乌云珠在旁听着她们的话,眼神落在胤禛发髻上那些华贵的珠钗,又瞧见四周围那些名贵又低调的摆设,心里头的嫉妒终于憋不住了,她笑着说道:“原来阿尔哈图那个先生是四阿哥举荐的,那不知道将来我两个儿子要念书时,能不能拜托姐夫帮帮忙?”   “这种事也要看缘分。”胤禛语气淡淡地说道,“上回是凑巧有个人推荐了个先生给我,日后的事那都说不定。”   “这倒也是。”乌云珠说着,眼神落在胤禛的肚子上,“说起来,刚才用膳的时候,我瞧见姐姐总是吃辣,民间都说酸儿辣女,您这胎又是双胎,将来要是生下两朵小金花,那可就太好了。”   “世子福晋!”完颜氏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她就知道乌云珠要找事,“什么酸儿辣女,这都是民间的传闻,哪里可信。”   “那可不一定,”乌云珠就是纯心膈应人,她笑着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怀儿子的时候,天天都是吃酸的,连一点儿辣都不吃呢。我看这说法说不定真灵。”   翡翠等人在旁边听得眉头直皱。   这世子福晋是故意来恶心人的吧,句句话都在炫耀她生两个儿子,还说她们福晋肚子里是两个格格,就算真是两个格格,那也比她两个儿子金贵!   “妹妹现在莫非也怀了身子不成?”胤禛挑起眉头,冷冷地问道。   乌云珠笑了笑,“那怎么可能?”   “那怎么我听得你的话一股酸味呢?”胤禛似笑非笑地说道:“说起来,也难怪妹妹说话这么酸,保泰那人家里侍妾七八个,外头还养着三四个外室,妹妹羡慕我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肚子里的无论是格格还是阿哥,我们爷都喜欢,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乌云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紧握着手,忍不住就想和胤禛吵架。   完颜氏冷冷瞥了她一眼,“世子福晋还是留着些口德,对着四福晋这样不尊重,你就不怕回去你们爷怪罪!”   如今裕亲王一脉可没以前那样富贵,而四阿哥又隆恩神眷,保泰今儿个来不就是想和四阿哥打好关系,好寻摸个美差   一想到自家爷还得仰仗着乌林珠的丈夫,乌云珠顿时不敢作声,她勉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心里头又羞又怒。   等出了宫后,乌云珠让马车径直送她回裕亲王府,连在乌喇那拉府上略坐一下也不肯。   郭络罗氏见不得女儿受委屈,回去后就对完颜氏说道:“老大媳妇,你刚才对小姑奶奶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额娘,我要是不说这话,惹怒了大姑奶奶,这责任谁担当?”完颜氏现在可不怕郭络罗氏了,她不客气地说道:“您若是觉得儿媳妇说的话不中听,不如咱们等阿玛回来了,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阿玛,让阿玛来评评理,如何?”   “我看这主意好。”西佳氏在旁边点头赞同道。   郭络罗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胸膛直起伏,眼睛恶狠狠地等着完颜氏,“你们这是在威胁我?”   完颜氏眉头皱起,脸上露出嗤笑的神色,“额娘这话说得,怎么?把小姑奶奶说的话复述一遍就是威胁,那可见您也知道小姑奶奶说的话不中听。我劝你们一句话,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大姑奶奶未出嫁,你们母女想拿捏人家都尚且讨不到好,现在姑奶奶成了四福晋,还备受宠爱,你们就算不弥补一二,也别没事找事。姑奶奶真要想拿捏你们,那不比捏死一只蝼蚁简单。这话我已经说清楚了,您要是再固执己见,出什么事,后悔了可别哭。”   “你放肆!”郭络罗氏气得拍桌。   完颜氏懒得听她发脾气,行了礼,转身和西佳氏离开了。   这长者慈,晚辈才能孝。郭络罗氏从未对她们这些儿媳妇好过,她们又何必给她好脸色瞧。   后头女眷们散的早,可前头阿哥们还在吃喝着呢,今儿个连胤禔、胤礽都来了,兄弟们都想着借着今天把乌林珠灌醉,也算是报复了。   乌云珠刚投完壶,就瞧见翠芝在前头闪过。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拉过胤禟道:“九弟,你帮我投一回,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我出去一下。”   “好。”胤禟满口答应,撸起袖子,对着胤祉道:“三哥,你可快着些。”   乌林珠走到院子门口,对翠芝招了招手。   翠芝走上前来,“给爷请安。”   “起来吧,后头出什么事了?”乌林珠背着手,问道。   “回爷的话,刚才……”翠芝把乌云珠闹出的那一出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乌林珠顿时明白胤禛的意思了,保泰今儿个来还真和她说了这事,乌林珠没松口答应,但现在看来,这事可以不必成了。   她对翠芝点了下头,“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福晋,就说让他不必把世子福晋的话放在心上。”   “是。”翠芝答应一声。   乌林珠重新回到宴席上,胤禟正欢呼着拍手,保泰在旁边和胤禩说着话。   乌林珠冲保泰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保泰怔了怔,对胤禩说道:“八阿哥,我去解下手。”   胤禩点了下头,瞧着他跟着乌林珠离开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什么解手,不过是去讨好老四罢了,这保泰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   “保泰,刚才你说的那事,我恐怕没法子答应你。”乌林珠直接了当地说道:“这事我办不来。”   保泰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他道了声是,等乌林珠走后,脸就垮了下来。   回到府上后,对此事更是破口大骂,“有什么了不起的,托他帮忙找个差事,那是瞧得起他,他也敢推三阻四,爷不就是还没册封,等真册封了,还用得着讨好他!”   他这番话也就是敢在乌云珠院子里说,真要被他阿玛听见了,福全能把他腿给打断了。   “爷,您怎么喝成这样醉醺醺的?”乌云珠迎了上去,搀扶着他,她回来时候窝着一肚子的火,可半点儿不敢质问保泰。   “还不是那四阿哥!”保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托他帮我找个差事,他先前说考虑,回头就直接拒绝了,这分明是在耍我玩。”   乌云珠听见这话,脸色就变了,这该不会是因为她的那些话吧?   保泰虽然喝醉了,但眼睛还尖着,他瞧见乌云珠骤变的脸色,顿时便起了疑心,站起身来,打量着她,“福晋,你今儿个也进宫里头去了,这事该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知道您今儿个是去请四阿哥办事,能给您拖后腿吗?”乌云珠涨红了脸,辩驳道。   保泰冷冷地看着她,“你可别当爷是傻子,四阿哥前脚明明都有答应的意思,后头你们一走,他就拒绝了,你要说这事和你没关系,那好,回头我去问问,要是打听出来是你搅和的,我饶不了你!”   “爷!”乌云珠顿时急了,她红着眼眶,“我不过是随口说四福晋怀得像是女儿罢了,谁知道她就翻脸了。”   “啪!”保泰狠狠地扇了乌云珠一巴掌,直接把乌云珠打懵了。   “你打我?”乌云珠怔愣地捂着脸,看着保泰。   “我打你一巴掌还是轻的,你心里怎么想不要紧,你说出来做什么,我说这事怎么吹了,感情是你干出来的好事!”保泰恶狠狠地瞪了乌云珠一眼,拂袖离去。   乌云珠歪在榻上,捂着脸颊,眼神中满是愤恨。 第70章 第二更   四福晋喜好吃辣这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郭络罗氏得知这消息后, 冷笑了一声:“酸儿辣女,这胎恐怕是两个闺女,生两个赔钱货, 我看如今她被捧得越高, 将来摔下来的时候肯定越疼。”   “福晋说的是。”旁边的山丹捧上一杯茶,“要奴婢说,四福晋先前那么招摇,真要是生下两个格格, 那可有乐子瞧了。”   郭络罗氏接过茶盏,啜了一口,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这消息传的太快,连阿哥们都听说了。   乌林珠和胤禛这些日子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有些兄弟对胤禛单独被封为贝勒这件事很是看不过去,乌林珠刚从户部衙门出来, 正要往南三所走,半路上就碰见了三阿哥胤祉。   “四弟。”胤祉出声喊住了正要走进院子里的乌林珠。   乌林珠站住脚步, 回头瞧见是他时,脸上神色淡淡,“三哥。”   “四弟可真是个大忙人, 你这会子是刚从户部回来?”胤祉笑着问道,   三阿哥这不是没话找话吗?乌林珠心里暗道, 她笑了笑, “三哥说笑了, 我不过是瞎忙罢了。三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不过是想来恭喜你即将喜得千金罢了。”这老三也真是心眼小, 为了这事巴巴地跑来这里故意膈应乌林珠。   胤祉说完这话, 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乌林珠, 就纯心想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可乌林珠不但不恼怒,反而还笑着说道:“多谢三哥,三哥可别耍嘴皮子上功夫,回头我福晋生了孩子,您可得准备几份礼物,不然做弟弟的我可是不依。”   “那是,自然。”胤祉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他没想到乌林珠竟然真的不在乎生女儿,这事要是搁在他身上,他肯定能气死。   别人不说,就说大福晋,接连生下四朵金花,大阿哥听人家说起这事,那脸就黑得跟锅底似的,老四倒是真想得开,可别是做表面功夫给别人瞧吧。   是不是表面功夫,宫里头的人不清楚。   但南三所里住着的福晋侍妾们接下来的几个月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原本她们都以为四阿哥知道四福晋这胎可能是两个女儿后,应该会冷落四福晋才是,可没想到,四阿哥不但不冷落,反而还更加宠溺纵容四福晋。   就连他塔喇氏也忍不住私底下对银杏说道:“将来若是咱们爷对我有四哥对四嫂三分好,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银杏劝说道:“福晋,咱们爷也不错啊,至少一个月有十几天在您屋里歇着,您拿的主意他也从没说不过。”   他塔喇氏笑着点头道了是,心里头却更加不是滋味。   这人就怕对比,她们爷对她是很不错,就连她额娘、妹妹都说她好福气,可对比起四哥来,就差得远了。   好在他塔喇氏是个知足的,她心里头明白,像四哥这样的好男人百万里头也未必有一个,与其羡慕四嫂,倒不如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不过,他塔喇氏想得通透,郭络罗氏却想不透。   刚从延禧宫中出来,郭络罗氏和胤禩并肩走出,郭络罗氏面色阴沉,刚才在延禧宫里,惠妃句句话都是在敲打她,让她大度贤良淑德一些,还说什么张氏她们是伺候胤禩的老人,叫她多担待些,别动不动就责罚。   郭络罗氏忍不住顶了一句,还落了一顿骂,连胤禩都是帮着惠妃。   这叫郭络罗氏心里头怎么安乐?   还没走到院子,郭络罗氏大老远地就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如今入了秋,这落叶飘飘也别有一番滋味,你别老是在屋里头待着,多出来走动走动也好。”乌林珠搀扶着胤禛,嘴上念叨道。   胤禛不情愿地点了下头,他是真不愿意走动,如今六个月,肚子特别大,胤禛连睡觉都只能侧身睡,还拿垫子垫着,这出来走动一会儿是既热又累。   乌林珠也知道他难受,因此闲暇没事便亲自陪他出来走走,还跟梁太医学了不少按摩的手法每日替他按摩手脚。   “四哥,四嫂。”胤禩喊了一声,而后朝郭络罗氏看去。   郭络罗氏青着脸,不情不愿地喊道:“四哥,四嫂。”   “这么巧,你们也是来散步的?”乌林珠笑了笑,说道。   “不是,我们是刚从延禧宫里回来。”胤禩笑盈盈地解释道,“书房里还有些事,就不和四哥您多说,我们先走一步。”   “嗯。”乌林珠点了下头。   胤禩夫妻带着宫女太监和他们擦肩而过。   郭络罗氏看着被养得粉面桃腮的胤禛,眼神中掠过嫉妒的神色。   分明乌喇那拉氏已经犯了大忌,既独宠,又不贤惠,还说不定怀得是两个女儿,怎么四哥对她却是越来越好。   郭络罗氏看着他们夫妻恩爱的背影,眼神里跟淬了毒似的。   乌林珠毫无察觉郭络罗氏的恶意,她扶着胤禛,压低声音道:“这几天德妃娘娘说身体不适,让娘家侄女进宫来陪着说话,明儿个又让我们去请安,我看,明儿个不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胤禛的眉头紧皱,他现在对德妃是越来越不耐烦,也越发觉得德妃用心险恶。   倘若他没有和乌林珠有交换身体这等奇缘,德妃接二连三下手,又是送宫女,又是送扬州瘦马,说不定还真叫她成功地离间了他和福晋的感情。   “咱们就去瞧瞧,横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胤禛淡淡地说道。   他倒是要看看德妃又要搞出什么花招来。   永和宫中。   德妃正上下打量着乌雅秀娴,这乌雅秀娴是德妃的侄女,虽说不是亲的,但也是同族的,德妃对着她越打量就越满意。   “好孩子,这身碧绿莲叶纹的旗袍还是得你们这些年轻的穿,那才压得住。”德妃拍了拍乌雅秀娴的手,语气亲热地说道。   乌雅秀娴脸颊泛着红晕,她含羞带怯地说道:“娘娘过誉了,我这点儿蒲柳之姿在娘娘这国色天香跟前,压根就不值一提。”   德妃虽然知道她是在拍马屁,可听着这番话,心里头却也是很受用。   “你这孩子就是太谦虚了,不过,谦虚也好,总比某些人得意忘形的好。”   乌雅秀娴笑了笑,没有接这话,但她心知肚明德妃这番话说得是谁,如今这皇宫里谁不知道四阿哥快把四福晋宠上天了,德妃这番话显然是在说四福晋。   “孩子,你去休息吧,明儿个早上还得早起呢。”德妃温柔地说道。   “是,娘娘。”乌雅秀娴站起身,行了礼后,转身离开。   德妃慢慢地收回笑容,她看向旁边的柳嬷嬷,道:“明儿个早上,你过去替秀娴梳个漂亮的发髻,按着四福晋的往日的发髻打扮。”   “喳。”柳嬷嬷答应下来。   乌雅氏族中姑娘不少,但德妃之所以挑选中乌雅秀娴,就是因为她的容貌和乌林珠有七八分的相似。   德妃面色微沉,先前那四个宫女何等娇美,要是搁在上辈子,怎么也能够让老四宠幸一二,没想到这辈子老四却瞧都不曾瞧一眼。   既然那些扬州瘦马不合适,她就找和老四媳妇模样相似的。   男人没有不喜新厌旧的,她就不信老四真能够耐得住寂寞,如今乌喇那拉氏都怀胎六个月了,老四难不成变成了柳下惠,真能够能忍这么长时间不成?   乌雅秀娴回到次间,她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容貌,眼神中流露出几分野心来。   她这次进宫前,阿玛额娘都告诉她,让她把握好机会,她们家门第小,若是不是德妃娘娘抬举,怎么可能有机会抱上四阿哥这根金大腿?   乌雅秀娴自己也有这份野心,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貌美,因此格外得意,谁知道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说的却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家,她自认自己这般貌美,配什么员外郎的儿子屈才,唯有四阿哥这样的皇子龙孙才配得起她。   想到这里,乌雅秀娴就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现在外头吹得多厉害,说四阿哥对四福晋如珠似宝似的,可那是四阿哥没见到她,四福晋怀着身子,大着肚子的女人那能瞧吗?明儿个她定然能把四福晋给比下去。   乌雅秀娴有这份自信。   “姑娘,娘娘让奴婢给您送一盅燕窝来,说这燕窝养颜,让您喝了再休息。”宝瓶捧着一盅白瓷盅走到乌雅秀娴旁边。   乌雅秀娴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真是多谢娘娘惦记,宝瓶姐姐替我带句话,就说我很感激娘娘。”   “是,姑娘。”宝瓶将白瓷盅放在桌上。   乌雅秀娴走到桌子旁边,她瞧着宝瓶舀出一碗燕窝来,而后从容接过,拿勺子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道:“对了,宝瓶姐姐,你既是娘娘宫里头伺候的,想必一定瞧过四福晋了。”   “是的。”宝瓶点了点头。   乌雅秀娴似乎害羞一般问道:“我早听说过四福晋容貌闭月羞花,不知道宝瓶姐姐觉得如何?”   宝瓶心中暗暗对乌雅秀娴感到不屑,这都没过门呢,就打听起当家福晋的事来了,野心也真是不小,不过,这些话她可不会说出来,宝瓶微笑着说道:“四福晋的样貌自然是好,不过,姑娘的也不差。”   乌雅秀娴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她似羞涩般低下头去,“宝瓶姐姐就是爱打趣我,我哪里比得上四福晋。” 第71章 第一更   次日, 乌林珠陪着胤禛到永和宫来。   德妃问了胤禛的怀相,便自然而然地说道:“说起来这些日子也多亏你表妹来照顾,本宫的病才好得快些。她是个好孩子, 本宫让她来和你们见见吧。”   胤禛和乌林珠对视一眼, 夫妻默契地交换了个果然来了的眼神。   德妃看在眼里,眼眸底下掠过一抹暗色,她笑着对柳嬷嬷道:“去请秀娴姑娘过来。”   “是。”柳嬷嬷答应着去了。   乌雅秀娴早已装扮好了,她年岁轻, 皮肤白,一身碧绿莲纹旗袍,两把头上插着朵娇嫩的菊花,走进来,轻轻地屈膝,行礼:“民女见过德妃娘娘, 见过四阿哥、四福晋。”   她深知自己脖颈甚美,因此恰到好处地停在乌林珠跟前, 好让乌林珠瞧得清楚。   乌林珠本就是女人,哪里不晓得女人的这些心思。   她眼神上下打量了这乌雅秀娴一眼,瞧见她耳根泛红后, 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   “起来吧, 都是自家亲戚, 不必那么见外, 就叫表哥, 表嫂就是了。”德妃微笑着说道, “来人, 赐座。”   “是, 谢娘娘。”乌雅秀娴在宫女搬来的绣凳上虚虚坐了下来。   德妃面带笑容, 对乌林珠说道:“老四,你素来喜欢下棋,你表妹刚好也是个中好手,今儿个你们不切磋切磋?”   下棋?   乌林珠眼神闪了闪,她笑着看向乌雅秀娴,“没想到乌雅姑娘还有这等本事。”   乌雅秀娴早已被她的气度所吸引,此时见她夸赞,脸颊更是染上一抹红霞。   胤禛瞧了她一眼,瞧见她的面容时,眉头微微皱了皱。   旁人兴许还能认不出乌雅秀娴的模样和谁相似,可他和乌林珠朝夕相处,怎么可能认不出?胤禛心中头只感觉恶心,一股被人算计又小瞧的恶心感充斥在胸口。   在德妃眼里,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敬乌林珠,爱乌林珠,并非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她的为人,她的品德。   “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胤禛懒懒说道。   想和他福晋下棋,似这等人也配!   乌林珠脸上露出担忧看向胤禛,“身体不舒服?那要不先回去休息?”   “嗯。”胤禛微微点了下头,他微笑着看着身体僵住的乌雅秀娴说道:“若是能回去好好休息,想必就能好一点儿。”   “既然如此,那额娘,儿臣就先带着福晋告退了。”乌林珠站起身来,拱手说道。   胤禛起身,微微屈膝行了礼。   德妃能说什么,胤禛都说身体不舒服,她要是非把乌林珠留下,那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传出去还不得叫佟妃和宜妃笑死。   “那好,你们回去休息吧,秀娴,你扶你表嫂出去,送送他们。。”   乌雅秀娴站起身来,走到胤禛身旁,就要扶起他,胤禛却笑了笑,“乌雅姑娘不必客气,我有爷扶着。”说罢,他将手伸向乌林珠。   乌林珠忍着笑意搀扶住他,对乌雅秀娴看都不看一眼。   夫妻俩携手而去,徒留下永和宫的一地寂静。   乌雅秀娴又尴尬又恼怒,她本来还准备了今天和四阿哥下棋,好生表现自己一番,结果四福晋一开口,四阿哥就连看都不看她了。   这让一直很有信心的乌雅秀娴很是受挫。   德妃是什么人,哪里能看不出她的心思。   她掀开茶盅,拿眼角的余光瞥了乌雅秀娴,将她的失落尽收眼底。   “如今才刚刚开始,你该不会就这么失去信心了吧?”德妃语气格外地意味深长。   若是乌雅秀娴不得用,趁着大选还没开始,她再换个人也是,虽然说可惜没有再一个模样和乌喇那拉氏相似的,但也总比拖后腿的猪队友强得多。   “娘娘,民女并未失去信心。”乌雅秀娴连忙说道,她跪在地,“适才四福晋急急忙忙让四阿哥离开,虽说让民女无法和四阿哥相处,可却也证明四福晋觉得民女有威胁,所以才连片刻都不愿意在永和宫中留下。”   “你倒是聪明。”德妃微微点了下头,乌喇那拉氏要是没有什么反应,她才要担心,如今“乌喇那拉氏”急于表现她和老四的恩爱,就说明她心里头也慌。   “明儿个你就回去吧,好生准备大选,无论如何,本宫都会保你一个侧福晋的位置。”   听得这话,乌雅秀娴心中大喜,连忙磕头,“多谢德妃娘娘。”   有德妃这句话,她总算可以放心,至于以后的日子,四福晋就算怀孕又有恩宠又如何,她年纪轻,容貌美,又有德妃娘娘撑腰,怎么也不会输给四福晋。   倘若将来生下个儿子,那就更加不用畏惧四福晋。   嫡福晋和侧福晋的区别可没那么大,将来请立世子的说不定就是她儿子。   乌雅秀娴都想到以后成为四阿哥府上当家主母的日子了。   宝瓶领着她回去。   次日早上,德妃赏赐了好些料子和首饰让她带回去,乌雅秀娴的门第到底太薄,这回进宫的时候还是拿她额娘的头面将就着用,可宫里头都是势利眼,哪里瞧不出她的寒酸。   德妃这是纯心给她做面子。   乌林珠知道乌雅秀娴离开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她对胤禛说道:“下个月就是大选,看来这回德妃娘娘是铁了心要把人塞进来。”   “塞进来就塞进来。”胤禛冷漠地落下一子,“不过白养个人,我还养得起。”   乌林珠听见这话,忍不住就笑了。   她抬眼看向胤禛,“我都没恼呢,爷,您恼什么?”   胤禛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他抿着嘴唇,这几天他思来想去,总觉得替乌林珠委屈,倘若这会子他们没交换了身体,乌林珠大腹便便,面对着德妃赏赐下来的宫女和侄女,心里头会是什么感受。   他以往不是没瞧见过娘娘们的这些事,就说大福晋、太子妃、三福晋,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但是,这事放在乌林珠身上,他就无法接受。   “爷,我知道您的心意,无论娘娘做出什么事,我都不会怀疑你。”乌林珠握着胤禛的手,说道。   她以前从不敢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遇上了四爷,她才敢有这样的奢望。   “嗯。”胤禛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   他心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想办法对付德妃才是,至少让她再也无法伸手插足他们的事。   这事很难,但胤禛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到。   “说起来,钮钴禄氏近来也很老实。”乌林珠有意岔开话题,笑眯眯地说道,她对此倒是有些惋惜,当年她和四阿哥落水这件事,钮钴禄氏逃脱不了干系,偏偏这几年她像是学乖了,什么事都不敢闹,估计是被宋氏给吓坏了。   “迟早会露出马脚的。”胤禛说道。   当年钮钴禄氏不过是在储秀宫的一个秀女,怎么可能有本事买通太监对荷花池的栏杆动手脚,要么她是被人收服了,要么她是被人拿来当木仓使了。   不过,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钮钴禄氏迟早都会把该说的给吐出来。   “阿嚏!”钮钴禄氏打了个喷嚏。   婉月走到窗户旁边,把窗户给关上,“格格,要不奴婢去给您要碗热汤来吧,如今天气冷了,受了风寒不是闹着玩的。”   “嗯。”钮钴禄氏点头答应了一声。   等婉月走了之后,钮钴禄氏若无其事地走到梳妆台前,她伸出手打开妆奁,将妆奁打开后,取出里头一块帕子,这块帕子质地柔滑,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拿得到,钮钴禄氏不过是个格格,更加没机会拿到这等好东西。   想起当初,那个宫女和她说的那些话,钮钴禄氏心里头就不禁一抖。   胤禛和乌林珠都没猜错,钮钴禄氏的确是被人当木仓使了,当年她初入宫时,为了占据四福晋之位,便对乌林珠起了杀意,不过,钮钴禄氏心知肚明自己没有办法弄死乌林珠。   如果不是有个宫女自告奋勇提出帮忙,钮钴禄氏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到。   当年宫女走的时候,不慎掉下条帕子,钮钴禄氏瞧着那帕子好看,便留了下来,等过了几年后,她知道宫里头的份例规矩,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这条帕子是金字缎,嫔位以上才能得到。   当然,有些妃嫔也会把些边角料赏给宫女们做帕子使。   那宫女分明不是一般的宫女,背后显然是有主子在指使。   钮钴禄氏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她知道那人要想拿她的命那是易如反掌,所以,这些年她把这条帕子藏得死死的,不敢给别人瞧。   “格格,热汤来了。”婉月的声音在后头传来。   钮钴禄氏飞快地把帕子藏在袖子里,露出一个笑容。   九月,金秋。   大选正式开始,满蒙汉三旗的适龄女子都入宫选秀。   这回大选乃是为了替胤禟和胤誐两人选嫡福晋,当然,其他阿哥也免不了要选侧福晋和格格们,另外,还得替康熙挑选些年轻的女子。   皇宫为此再次热闹起来。 第72章 第二更   储秀宫又热闹了起来。   他塔喇氏闲暇无事便来找胤禛说话, 时不时就说起那些秀女来。   “今儿个荣妃娘娘又请秀女到她宫里头做客,我看估计又得多两个庶福晋了。”他塔喇氏感叹着说道。   胤禛看着书,听见这话, 斜眼看了她一眼,“你这几天怎么老是说那些秀女?”   他塔喇氏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四嫂是不是烦了?”   “倒不是烦, 只是这不像是你罢了。”胤禛说道, 他塔喇氏像是都很爽朗,这几天心情却这么低沉, 搁在以前,胤禛可能没发现, 不过,他最近不知怎地, 心思细腻了不少。   他塔喇氏挠了挠头, 她低下头,压低声音对胤禛说道:“四嫂,这事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胤禛点了下头,他已经隐约猜到他塔喇氏要说什么了。   “是这样的,昨儿个额娘找我了,说想给爷纳个侧福晋,也怪我不争气, 到现在都没给爷生个孩子。”他塔喇氏低着头, 语气有些伤感。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几个月前, 刘佳氏格格生了个儿子, 宜妃做主抬她为侧福晋, 他塔喇氏那会子心里头就有些不高兴, 如今再赏一个侧福晋过门,她心里头怎么可能好受。   胤禛也知道她的心事,他也只能劝道:“你也别想太多,这缘分天注定,说不定后脚你就和我一样怀了呢。”   他塔喇氏点头道:“希望如此吧,叫四嫂担心了。”   “福晋,五福晋,膳房的午膳已经备好了。”翡翠走过来,屈膝行了礼。   “来得正好,”他塔喇氏笑着岔开话题,“四嫂,近来膳房的徐公公学了道糖醋鱼,咱们中午可有口福了。”   胤禛笑着点了下头,他心里也无奈,宜妃能事先告知他塔喇氏已经很给他塔喇氏面子了,搁在其他娘娘那里,都是二话不说挑了直接塞过来。   “摆膳吧。”   “是。”翡翠答应一声,退了下去让人把膳食摆在小厅里。   徐公公这人是年纪越大,手艺越好,近来知道胤禛喜欢吃辣,还特地学了川菜,麻婆豆腐红汪汪,糖醋鱼酸甜可口,清蒸鱼鲜而不腥。   翡翠知道他塔喇氏爱吃鱼,因此特地把糖醋鱼和清蒸鱼都摆在了他塔喇氏跟前。   他塔喇氏笑道:“翡翠倒是体贴,知道我爱吃鱼。”   “你既然喜欢,就多用些。”胤禛说道。   翡翠夹了一筷子鱼肉到他塔喇氏碗里头,他塔喇氏正要吃,却感觉到一股腥味,她皱了皱鼻子,拿了个小碗将鱼肉吐了出来,眉头紧皱。   “这鱼味道不对,膳房的人怎么做事的?别是拿馊了的鱼给咱们吃吧。”   “不可能吧。”胤禛愣了下,他尝了一口鱼肉,鱼肉鲜甜可口,“这鱼还是原来的味道。”   “可我尝着怎么有些不对味。”他塔喇氏奇了,她又尝了一口还是感觉到一股土腥味,眉头皱了皱,还是吐了出来。   “叫徐公公来一趟吧。”胤禛转过头,对小荣子说道。   小荣子忙去喊了徐公公过来。   徐公公进来后,慌忙跪下,“奴才给四福晋、五福晋请安。”   “徐公公,今儿个这道菜可是你亲自做的?”他塔喇氏问道。   徐公公心头一跳,“回五福晋的话,正是奴才。”   “那你来尝尝看,这鱼是什么滋味。”他塔喇氏说道。   徐公公忙拿起一双银筷子,他夹了一筷子鱼肉,试吃了后拿帕子捂着嘴吐了,“五福晋,这鱼的味道没问题啊。”   “既然你吃着没问题,那我怎么吃着倒觉得有些腥臭味。”他塔喇氏皱眉说道。   徐公公愣了愣。   旁边的玛瑙突然说道:“五福晋,这会不会是您的问题?您会不会是生病了?”   他塔喇氏怔了怔,她笑了笑,“我身体好好的,能吃能喝还能睡,怎么可能是生病?”   “有没有可能是五福晋怀孕了?”采莲突然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采莲身上。   采莲怯生生地说道:“奴婢进宫前额娘有孩子就是闻不得鱼味,我们吃着都觉得好,她却觉得臭。”   “那说不定真是。”胤禛说道,“不如让太医来瞧瞧。”   他塔喇氏此时彻底呆住了,她怔怔地道了声好。   梁太医很快就来了,把过脉象后,梁太医就屈膝跪下,“恭喜五福晋,您的确是有喜了,虽然月份浅,但的确是喜脉。”   他塔喇氏彻底怔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梁太医,伸出手摸着肚皮,“我有喜了?”   她还不敢相信。   胤禛看她这副模样,帮她打赏了梁太医和徐公公,又让人赶紧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胤祺。   胤祺得知消息时,正好是和胤禛在一起,他如今也领了差事,在户部陪着乌林珠办差。   户部掌管全国财政,这里头的账可难理得很。   听见消息时,他砰地一声站起身来,“当真?”   “千真万确,是梁太医把的脉。”小夏子回答道。   “好,好!”胤祺高兴地不行,他下意识地看向乌林珠。   乌林珠摆了摆手,“你先回去,五弟妹这会子肯定需要你陪。”   “多谢四哥。”胤祺高兴地说了一声,匆匆忙忙朝宫里头赶去。   他到乌林珠院子里时,为了避讳,没进去,但小夏子却到里头去通报了。   “爷这会子还当差,赶回来做什么呢。”他塔喇氏明明心里高兴,却还是低声嗔了一句。   胤禛似笑非笑,“你啊,就是口是心非,该说的我也跟你说了,回去后你要不放心,让宜妃娘娘赏个嬷嬷来照顾你也是一样的。”   “知道了,多谢四嫂,那我去了。”他塔喇氏红着脸说道。   胤禛点了下头,他塔喇氏站起身,扶着银杏朝外头走去。   夫妻一见面,他塔喇氏眼眶便不禁一红。   “哭什么。”胤祺拉着她的手,“如今有喜是好事,快别哭了,别叫孩子笑话。”   “我那是高兴的。”他塔喇氏哼了一声,说道。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又想起一事,“对了,这事我还没告诉额娘呢。”   “咱们一起去吧。额娘这么些年一直念叨,如今真的有喜了,也该让额娘高兴高兴。”胤祺语气温柔地说道。   他塔喇氏点了点头,她跟着胤祺去了翊坤宫。   宜妃瞧见他们夫妻来了,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老五,今儿个你不是去户部当差,怎么突然回来了?”   “额娘,我们是来告诉你一件喜事的。”胤祺看了他塔喇氏,冲她使了个眼神。   他塔喇氏满脸娇羞,“额娘,我有喜了。”   “什么?”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宜妃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她猛地站起身来,走到他塔喇氏身旁,“这事是真的?”   “千真万确。”他塔喇氏红着脸,说道,“刚才梁太医都把过脉了。”   “好,好。”宜妃高兴地说道:“有喜就好,本宫可算替你们放心了。”   “额娘,这事还多亏了四嫂,全靠她给我带来的好福气。”他塔喇氏说道,她将在乌林珠院子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宜妃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老四媳妇倒真是个有福气的。回头额娘定然好好谢她。”   “额娘,那福晋怀了这事,是我和福晋这会子去宁寿宫告诉太后呢,还是等明儿个?”胤祺迟疑着说道,皇太后对他视若己出,对他塔喇氏一直没怀孕这事,老人家比谁都急,现在有了,怎么也得告诉她一声。   “本宫现在陪你们去告诉太后吧,也让她老人家先高兴高兴。”宜妃说道,她眼中闪过一丝冷色,荣妃那些人,三天两天说她儿媳妇生不了孩子,这回她就要打肿这些人的脸。   宜妃三人兴师动众地去了宁寿宫,没到半日,整个后宫都知道五福晋有喜这件事。   荣妃、德妃都暗暗惊奇,五福晋这只不下蛋的母鸡竟然也抱窝了。   次日,请安的时候。   宜妃就主动说起这事,她笑眯眯地对德妃说道:“德妃妹妹,这回我们老五媳妇有孕还得多谢你的媳妇呢。”   德妃怔了怔,嗤笑着说道:“这和老四媳妇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了,全靠她的福气带旺我儿媳妇也有喜,要说这老四媳妇那可真是个有福气又懂事的孩子,本宫可真是羡慕你。本宫要是有这种好儿媳妇,肯定当亲闺女一样对待。”   宜妃感叹着说道。   德妃脸色一黑,宜妃这话不就是在说她对乌喇那拉氏不好吗?   她这个当婆婆的还哪里做得不够好?   不过是安排几个人伺候老四罢了,到如今成了几个?   “老四媳妇真这么灵?”惠妃脸上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那可不,她前脚刚说我媳妇有可能有喜,后脚我媳妇就诊出喜脉,这都比求神拜佛来的灵了。”宜妃说道。   她这话不纯粹是给乌林珠做脸,也是真相信乌林珠有福气。   别人不说,整个大清像乌喇那拉氏这样好福气的女人能有多少,丈夫疼着,处处顺着,就算赏赐多少女人,那也是正眼都不带瞧,一怀就怀个双胎,即便将来是两个格格,那也无妨,毕竟人家四阿哥都说男孩女孩都喜欢了。 第73章 第一更   惠妃眼神闪了闪。   回去后, 她就去了大福晋院子里。   大福晋又怀了,这胎已经九个月多了,临产估计就是月底。   瞧见惠妃来, 伊尔根觉罗氏就要站起身来行礼,惠妃忙按住她,“你这么大的月份, 还拘什么礼, 快躺下吧。”   “多谢额娘。”伊尔根觉罗氏说道。   “老大媳妇,今儿个本宫来, 是想来告诉你一件喜事。”惠妃笑眯眯地说道:“老五媳妇有喜了。”   伊尔根觉罗氏怔了怔,她勉强笑道:“那真是得恭喜五弟妹了。”   “她这回的喜事是靠着老四媳妇带来的福气。”惠妃拍着伊尔根觉罗氏的手臂, 轻笑着说道:“本宫想着,你要不寻个空, 去找老四媳妇沾沾喜气也好。”   伊尔根觉罗氏立即明白了, 她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原本她还以为惠妃是想让她给大阿哥纳个侧福晋,没想到只是这事。   伊尔根觉罗氏虽然觉得有些开不了口,但还是点了下头。   次日下午,她便带着礼物去了乌林珠院子里。   “有日子没瞧见四弟妹,四弟妹这脸色可真好。”伊尔根觉罗氏啜了一口茶后,笑着说道。   胤禛笑着道:“大嫂的面色也不差。”   他心里头纳闷,大福晋自从怀孕后甚少见人, 更别说来见他, 今儿个怎么来了。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 就听见伊尔根觉罗氏难为情地说道:“是这样的, 四弟妹觉得我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胤禛怔了怔后, 明白了。   他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脸色, “大嫂,您该不会是听信了外头的传言,以为我的嘴灵吧?”   “四弟妹,话可不能这么说。”大福晋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嘴要是不灵,那怎么你一说,老五媳妇就怀上了呢。”   那纯粹就是个巧合!   胤禛心里嘟囔道,但他看着大福晋那期盼的神色,也知道说了没用,便敷衍地说道:“应该是男孩吧。”   “真的?!”   大福晋听见这句话,喜得眉开眼笑,她握住胤禛的手,“好四弟妹,他日要是真生下个男孩,你大哥和我都记住你的恩情。”   胤禛的唇角抽了抽,等大福晋走了后,他摇了摇头,这大福晋为了生个男孩子真的是疯魔了,什么事都肯干。   当天晚上,乌林珠回来后,得知今日下午的事,笑得歪倒在榻上。   “要是大嫂真的生了个男孩,那爷您不成送子观音,哦,不,应该是送子佛了?”   “胡说什么呢,哪里就那么巧了。”胤禛好气又好笑地拍了她一下。   “那可说不定。”乌林珠笑得脸都酸了,她揉了揉脸颊,“爷您要是再说准了,回头咱们屋子的门槛都得被人给踩没了。”   胤禛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   他心里暗道,这怎么可能。   可世间上的事情偏偏就是这么的巧合。   九月二十九,丑时时分,乌林珠和胤禛刚睡下,就听得外头吵吵闹闹的。   乌林珠觉浅,起身出去打发了苏培盛去外头瞧瞧是怎么回事。   苏培盛很快就回来报道:“回爷的话,大福晋发动了,生了个阿哥。”   “阿哥?!”刚刚睡醒的胤禛都打了个机灵,睡意顿时灰飞烟灭,他睁大眼睛看着苏培盛,“真的是个阿哥?”   “千真万确。”苏培盛回答道,“现在大阿哥正打赏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呢。”   胤禛和乌林珠对视一眼,两人都感到难以置信,大福晋接连生了四个格格,没想到这回竟然真的被胤禛说中,生下个阿哥来了。   “快,把孩子抱来让我瞧瞧。”伊尔根觉罗氏虚弱得浑身是汗,却还满脸急色地朝着嬷嬷伸出手去。   嬷嬷小心翼翼地把小阿哥放在她的怀里,伊尔根觉罗氏看着怀里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泪水就不禁流下。   “福晋,你刚生完孩子,可不能哭。”大阿哥拿手指擦拭去她的眼泪。   “爷,妾身总算是对您有个交代了。”大福晋对胤禔说道。这么些年,为了生个阿哥的事,康熙和惠妃没少给他们压力,大阿哥身上的担子也重。   “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胤禔拍了拍大福晋的肩膀,说道,“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爷,咱们这回还得多谢老四媳妇,要是没有她的福气,就没有这个孩子。”大福晋擦了擦眼泪,想起胤禛来。   胤禔点了下头,“你放心吧,先好好休息,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额娘,明儿个给老四媳妇送分厚礼过去。”   “嗯。”大福晋点了点头。   等大福晋睡下后,胤禔僵硬地把那小娃娃抱了起来,他看着怀里皱着眉头睡着的小阿哥,心里头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次日早上。   胤禛刚用完早膳,在屋子里坐着休息,就听得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不一时,小宫女进来传道大阿哥派人送礼物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胤禛说道。   陈公公领着宫女捧着礼物走进屋子里,他先打了个千,行了礼,而后才道:“四福晋,我们爷让奴才给您送礼来,多谢您前些日子的金口。”   胤禛眼皮跳了跳,心里头一阵无语,他点了下头,瞧了下那些礼物一眼,这回大阿哥是真舍得出钱,送的礼物都是价值千金的,有黄金如意,和田玉白菜,更有几本孤本棋谱,显然是打听过他的喜好。   “替我多谢大哥。”胤禛说道。   “喳。”陈公公答应一声,让人把礼物放下。   等他们走后,胤禛正要让翡翠把这些东西清点了造册收起来,太子妃、他塔喇氏、郭络罗氏和納喇氏都来了。   她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得知大福晋托了胤禛的福气,生了个阿哥,就想来沾沾福气。   就算不灵,那试试也无妨啊。   接连好几日,胤禛的院子里那叫一个宾客盈门。   就连胤禛和乌林珠出去散步,都能碰到有些侧福晋和格格来偶遇,名为偶遇,实则是什么原因,那大家心里头都心知肚明。   好在十月初,大选结果出来,把众人的心思都分散了。   胤禟和胤誐的福晋都定下来了,分别是董鄂氏和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这两人的婚期都定在了明年年底,不过,其他阿哥的侧福晋和格格们倒是不必挑选什么婚期。   乌雅秀娴坐着马车,回到乌雅府上。   她瞧见阿玛和额娘的时候,脸上就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乌雅氏的阿玛更是高兴地连忙让人放了鞭炮,不知道的还以为乌雅秀娴是当了嫡福晋呢。   “好闺女,你可替咱们府上争光。”乌雅氏的额娘握着她的手,满脸热切地说道。   乌雅秀娴红了脸,对她额娘说道:“额娘,咱们别在门口说这些事,进去里头再说吧。”   “好,好。”她额娘满口答应,一家子欢天喜地地进了府里去。   等到了大厅,乌雅秀娴坐下,她额娘就问起德妃怎么安排。   乌雅秀娴说道:“额娘,德妃娘娘说了,等我进宫后便会照拂我,还说已经在内务府安排了几个用得上的宫女,回头等我进宫就把那些宫女送到我那里伺候。”   “这便好了。”她额娘高兴地拍手说道,“等你进了宫,万事就不必愁了,听说四福晋这胎怀得还是两个格格,你要是争气点儿,怀个阿哥,肯定能把她给比下去。”   乌雅氏的弟弟说道:“我姐这么厉害,肯定能的。姐,到时候你让姐夫多照拂照拂我。”   乌雅秀娴被众人捧得心都飘起来,仿佛自己已经成了说一不二的嫡福晋。   数日后,一顶轿子抬着乌雅秀娴进了宫里,连带着她的嫁妆也都被送进宫中。   她的嫁妆不多,才六十抬,这还是德妃私底下帮忙才有的结果。   宫女太监们一瞧,心里头便不禁有些瞧不起了,当初四福晋进宫那可是整整一百二十抬嫁妆,这侧福晋也太寒酸了些。   乌雅氏这人机敏,瞧出了众人的轻视,她心里暗暗咬牙,得意个什么劲,将来她得宠,定要让四爷把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太监宫女都发落了。   “侧福晋,您先吃点儿糕点垫垫肚子吧,前头宴席怕是没那么早散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端了碟桂花糕到乌雅氏身旁,柔声说道。   “多谢。”乌雅氏拿起一块糕点,眼神打量了下那宫女,在瞧见那宫女发髻上的桃花时,眼神闪了闪,“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碧荷。”碧荷回答道。   “好名字。”乌雅氏赞叹道,她轻轻咬了一口糕点,将左右的宫女名字都问了个遍,心里头暗暗地把那几个发髻上有桃花的宫女记住,这头戴桃花正是德妃和她事先说好的暗号。   德妃对她是真大方,四个宫女里头就有三个是她安排的。   乌雅氏心里头越发安定,有德妃娘娘帮助,她怎么可能斗输给乌喇那拉氏。   抱着这个念头,乌雅氏用了几块糕点,她将盖头放下,静静听着前头的动静。   子时时分,宴席散了。   乌林珠朝后头走去,苏培盛瞧着她若无其事地走入胤禛的屋子里,眼睛里闪了闪。   旁边的太监担忧地瞧向他,“苏爷爷,今儿个是爷娶侧福晋的日子,这爷不去侧福晋的屋子里,这……”   “你操什么心。”苏培盛掀起眼皮瞧了太监一眼,道:“爷要去哪里,难道还得听谁指挥不成?你既然这么紧张,那你去走一趟,告诉侧福晋,就说爷已经睡下,让她早些休息。”   “是。”那太监苦着脸答应了下来。   这会子跑去告诉侧福晋这话,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哒哒哒-”   就在乌雅氏等得快睡着的时候,她听见了外头的脚步声,心里一喜,连忙正襟危坐。   碧荷心里头也松了口气,看来四阿哥对侧福晋还是有些意思。   她就说嘛,哪里有男人不偷腥。   可等众人瞧见走过来的人时,却是怔住了,怎么不是四阿哥,是个太监。   “侧福晋,奴才替苏公公来传话,四阿哥已经睡下,您早些就寝。”小太监说完这话,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乌雅氏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她只感到难堪和愤怒,忍不住站起身来,“今儿个是我和爷大婚之日,爷去了哪里?”   “这个……”太监心里暗暗叫苦,这侧福晋何必自讨没趣呢,问这个,最后没脸的不还是她自己。   “你若是不回答,就去外头给我跪着。”乌雅氏不客气地说道。   小太监心头一颤,连忙说道:“爷在福晋屋子里休息。”   乌雅氏如遭雷劈一般,身体一晃,软软地坐在榻上。   小太监忙逃也似的离开。   西厢房里,乌林珠听着后头的动静,不禁暗暗摇头,她早已告诉乌雅氏自己无意于她,本来想让她知难而退,而且她还告诉乌雅氏愿意为乌雅氏择一门好亲事,乌雅氏非不愿意,非要嫁过来。   乌林珠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   再说了,德妃不由分说地塞了个乌雅氏当侧福晋来离间她们夫妻的感情,乌林珠和胤禛又岂能够让她们如意?   乌雅氏德不配位,爬得越高,就只能摔得越惨。 第74章 第二更   听着屋里烛火燃烧的声音, 乌雅氏攥紧了手,紧咬着牙齿。   她刚才的喜悦此时已经一扫而空,新婚之夜,四爷却睡在福晋屋里, 她想都能想得到, 这事传出去, 别人会怎么笑话她!   天下间哪里有她这样不受宠的侧福晋!这都是乌喇那拉氏害得!   “侧福晋, 现在时辰不早了, 还是先歇息吧。”碧荷对乌雅氏说道,她压低声音对乌雅氏说道:“奴婢知道您委屈, 但是来日方长,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急于争这一时。”   乌雅氏微微点了下头, 就算乌喇那拉氏强横又如何,她还有德妃娘娘, 她是德妃娘娘的亲侄女, 怎么也不会输给她。   抱着这样的念头, 乌雅氏梳洗了后, 躺在床上,次日, 她静心装扮了一番, 特地去给乌喇那拉氏请安。   胤禛瞧见她, 淡淡地点了下头,喝过她敬的茶后,说道:“侧福晋, 爷今儿个很早就去户部了, 他那杯茶就免了。”   “是。”乌雅氏忍着委屈, 说道。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该去给娘娘请安。”胤禛把手搭在翡翠手上,朝外走去,乌雅氏规矩地跟在后头。   等到了永和宫中,德妃早已知晓昨夜乌林珠睡在胤禛屋子里的事,她眼神如刀锋一般扫过胤禛的面容,胤禛面色如常。   德妃拨了拨茶盏,道:“老四媳妇,你如今怀着孕,昨夜怎么让老四睡在你屋里?”   胤禛面不改色:“额娘,爷们的事,妾身哪里能做主。”   他一副坦荡荡的模样,把乌雅氏气得半死。   乌雅氏站在一旁,手中的帕子都快蹂烂了,这个贱人!   “你就算做不了主,也该好好劝劝才是,昨夜老四睡在你屋里,你让侧福晋的脸往哪里放?”德妃语气中带着呵斥,她砰地一声把茶盏搁在桌上。   整个永和宫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胤禛却抱着肚子,哎呀了一声。   旁边的翡翠立即会意,“福晋,您没事吧?”   胤禛捂着肚子,“我肚子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   德妃的满腹怒气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她恼怒也不是,关心也不是,气得脸都快绿了,只不过是放下个茶盏,哪里就那么娇贵?   可她心里头虽然这么想,却不敢赌,这要是老四媳妇真的在她宫里头出事,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老四媳妇这胎连皇太后都格外重视,若是出了个闪失,她怕是得被黜了份位。   “你若是身子不适,就回去休息。”德妃咬着后槽牙,忍着怒气说道。   “那我就先走了,今儿个本来还想陪额娘好好说说话的。”胤禛一脸惋惜,那模样瞧得德妃都想把手中的茶盏砸过去了。   “你走便是,侧福晋留下陪我说话也是一样的。”德妃勉强露出笑容来说道。   “那就劳烦侧福晋了。”胤禛对乌雅氏说道。   乌雅氏陪笑着点了下头,目送着胤禛带着宫女太监们离开,她心里头不禁暗暗打起鼓来,本来她还指望德妃娘娘好好发落乌喇那拉氏,来替她出气。   可德妃娘娘刚开口,就被他顶了回去,这样的情况下,德妃娘娘真能够帮助她争宠吗?   “侧福晋。”德妃唤了乌雅氏一声。   “妾身在。”乌雅氏忙答应道。   德妃面色阴沉,“你也瞧见乌喇那拉氏有多猖狂,倘若不把她的气焰压下去,往后你在老四院子里怕是要站不住脚了。”   “是,妾身也知道,只是妾身愚钝,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好。”乌雅氏面露委屈的神色说道,她刚嫁过来,连妯娌都没认清楚,大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哪里有办法对付已经嫁过来好几年的四福晋。   “你真是个蠢货。”德妃嗤笑着说道,“以你的相貌难道还没办法勾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吗?再者说了,你的模样和乌喇那拉氏那么相似,又比她年轻,老四就算一天能忍住,难道天天都能忍住吗?依本宫看,昨夜他不过是为了安抚乌喇那拉氏罢了,毕竟她肚子里怀着两个孩子。“   “娘娘说的极是。”乌雅氏被德妃这么一说,心里头又有信心了。   德妃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道:“老四每日戌时都会回宫,本宫先前赐给你的那条碧绿莲叶纹的旗袍可拿出来穿一穿。”   乌雅氏顿时明白了,她的模样和乌喇那拉氏有七八分相似,再换上四福晋经常穿的碧绿色旗袍,只看背影,绝对能够叫人辨认不出来。   “多谢娘娘提点。”乌雅氏激动地说道。   “行了,你回去吧。”德妃摆摆手,道:“不要让本宫失望。”   乌雅氏道了声是,带着碧荷等人回了南三所。   她先去见了胤禛,胤禛对着她点了下头,瞧见她那张和乌林珠相似的脸就不禁皱了皱眉,“我现在身子重,往后你不必请安,有什么事让人来告诉翡翠就是。”   “是。”乌雅氏心中冷笑一声,什么不必请安,就是不愿意让四阿哥瞧见她的模样罢了,只可惜,她已经有办法了。   乌雅氏退了下去,回到屋里,就让碧荷把德妃先前赏赐下来的碧绿莲花纹旗袍找了出来,指使开其他宫女,她将那旗袍换上身,背对着对碧荷问道:“碧荷,你瞧这背影是不是很像四福晋?”   碧荷微微点了下头,“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过侧福晋可比四福晋苗条多了。”   乌雅氏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她自然比四福晋苗条。   乌雅氏将旗袍换下,对碧荷说道:“你去把这旗服熨烫平整了,再熏些香。”   “是,侧福晋。“碧荷脆生答应下来。   乌雅氏坐在梳妆台前,她回想着乌林珠的容貌,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是背影相似还不够,四阿哥既然这么喜欢四福晋,那她索性就和四福晋像个十足十,乌雅氏想到这里,拿起桌上的铜黛,细细描眉。   戌时时分,乌林珠从户部离开,她刚走到南三所附近,就瞧见不远处一道熟悉又隐约又有些陌生的身影,那道身影立足在桂花树下,此时桂花树开得正灿烂,徐徐秋风吹过,花瓣掉落在那人的肩头上。   说不出的美好迤逦,让人一瞧便浮想联翩。   乌林珠越瞧却越发觉得古怪,她对苏培盛问道:“苏培盛,你瞧着前头那人是不是有些熟悉?”   “是有些熟悉。”苏培盛迟疑着点头说道,岂止熟悉,这分明就是四福晋的背影,可偏偏又比四福晋瘦了不少,这显然就是侧福晋啊!   苏培盛是想不到,侧福晋还能想出这等操作!   乌雅氏听见后头的脚步声,心里头越来越紧张,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等脚步声越来越近后,乌雅氏恰到好处地回过头去,她正要表现出惊喜和诧异的神色时,就瞧见乌林珠脸色大变,连连后退了一步,而后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是何方鬼怪!”   乌雅氏像是被人批头浇了一盆凉水似的,脸色煞白,“爷,妾身是侧福晋。”   “乌雅氏?”乌林珠满脸错愕地看着乌雅氏。   她朝苏培盛伸过手去,等接过宫灯,对着乌雅氏照了照,乌林珠才认出乌雅氏来。   她眼皮抽了抽,眼神从乌雅氏的脸一直打量到脚下,乌雅氏本就和她很是相似,现在穿着相似的旗服,又画着妆容,模样简直和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乌雅氏的用意是什么,任何人瞧见她的脸的时候,都会心中了然。   “爷。”乌雅氏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虽然刚才四阿哥的反应和她预料中的截然不同,但是至少现在四阿哥已经被她吸引住了。   “你这是什么打扮。”乌林珠沉下脸,“大半夜穿成这样站在树下,你是想吓死谁?”   乌雅氏面上笑容僵住,抬起头来,却瞧见乌林珠皱紧了的眉头和嫌弃的眼神,她心中委屈,辩解道:“妾身怎么会吓到人呢?”   “大晚上,树下,穿着绿色裙子,你觉得呢?”乌林珠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刚才乌雅氏转过头的时候,乌林珠险些都要吓昏过去了,瞧见和自己模样一模一样的却又格外陌生的人,那种感觉比见鬼还可怕。   左右的宫女太监忍住笑意。   乌雅氏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乌林珠沉下脸,拂了拂袖子,“往后再有这等事,你就呆在屋子好好地静静心。”   “是。”乌雅氏咬着下唇,憋屈地说道。   她本来有一堆讨好四阿哥的办法,谁知道四阿哥压根不给她发挥的机会。   乌林珠绕过乌雅氏,朝院子里走去,她一进院子,就瞧胤禛笑得躺在榻上,乌林珠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斥退了宫女太监,对着胤禛说道:“爷都听见了?”   “噗。”胤禛笑得脸都红了,“你是说你被吓到的那句话还是说乌雅氏吓到人的那句话。”   乌林珠一脸生无可恋,她刚才是真的险些被吓死,亏胤禛还笑得出来。   就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都要以为乌雅氏不是来勾引她,是来送她走的。 第75章   乌雅氏献媚不成, 反成了个笑话,回到屋子里,急火攻心,当天晚上就烧起来了。   “水, 水, 我要喝水。”乌雅氏在睡梦中嘟嘟囔囔地说道。   碧荷在小榻上睡着, 听见动静, 连忙端了一杯水过去, 她刚要扶起乌雅氏,碰触到乌雅氏的手, 就吓了一跳,“主子, 您怕是着了风寒, 发热了。”   乌雅氏听见这话,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主子, 奴婢去请太医来。”碧荷说道, 她放下水杯, 就想起身, 乌雅氏一个机灵,急忙拉住碧荷, 开玩笑, 她今儿个是因为站在风口才得了风寒发热, 要是请太医,那今晚黄昏时候发生的事情,不得传得整个皇宫都知道。   乌雅氏已经丢过一次脸了, 她可不想再丢一次脸。   “不许去。”乌雅氏咳嗽了一声说道, “你要是去请太医, 那我的脸往哪里搁?”   “可是主子,您身上实在烫得厉害。”碧荷担忧地看着乌雅氏说道。   乌雅氏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她不再发愁没办法能够对付乌喇那拉氏吗?眼下不就是现成的机会。   “明儿个是不是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乌雅氏拉着碧荷的手,问道。   碧荷点了点头。   乌雅氏的脸上掠过一丝狠意,她咬着后槽牙,对碧荷说道:“你悄悄地去拿杯水,再随便取些药丸给我吃,一切的事,我来主意。”   “喳。”碧荷似乎意识到乌雅氏想干什么,她去换了杯热水,取了些丸药,让乌雅氏服下。   次日早上,乌雅氏上了个妆容,前去前院,胤禛瞧见她来时,脸上神色淡淡,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她去永和宫。   宁寿宫今日难得热闹,各宫娘娘和福晋都在,只除了还在坐月子的大福晋。   德妃和胤禛、乌雅氏三人进入宁寿宫时,太后娘娘正拉着他塔喇氏说话,自打他塔喇氏怀上后,太后娘娘对他塔喇氏那简直快宠上天去了。   宜妃娇嗔着说道:“太后娘娘就是偏心,以前妾身怀孕也不见娘娘这样要紧过。”   “你还和儿媳妇醋上了。”佟妃捂着嘴,笑着说道:“妹妹都几岁了,老五媳妇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太后娘娘紧张些,那不是应该的吗?”   “正是这个道理。”太后笑眯眯地说道,“哀家都疼,不偏心。你瞧前几日,哀家不还让人给你送去桂花糕吗?那可是你爱吃的。”   宜妃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德妃等人进宫后,行了礼,太后停住话,对着她们点了下头,“起来吧,给德妃和老四媳妇赐座。”   “多谢太后娘娘。”德妃等人说道。   胤禛在搬来的绣凳上坐了下来,乌雅氏站在他身后,紧抿着嘴唇。   “老四媳妇,这阵子你觉得怎么样?”太后关心地对胤禛问道。   “孙媳一切都好。”胤禛道,“就是这两个孩子太调皮,天天在肚子里闹事。”   “调皮好,将来定然是两个像老四的阿哥。”太后高兴地说道。   她的眼神看向胤禛后面的乌雅氏,道:“对了,你旁边的是乌雅侧福晋吧?”   “正是妾身。”乌雅氏屈膝,行了行礼。   “果然是个好相貌的。”太后娘娘眼神在乌雅氏的脸上扫过,意有所指地说道,她只说了这句话,便让乌雅氏起身,转过头和胤禛等人说话。   乌雅氏被落在一旁,脸上掠过难堪和尴尬的神色。   她朝碧荷看了一眼,在碧荷微微点了头后,她的身体晃了晃,好似无法站立一般。   “侧福晋。”碧荷发出一声惊呼,打断了太后的话。   太后正要发怒,却瞧见乌雅氏身子如软面条般软倒在碧荷怀里,她双眼紧闭,仿佛昏过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吓了一跳,惊慌地说道。   德妃忙对柳嬷嬷说道:“嬷嬷,你去看看。”   柳嬷嬷走到乌雅氏身旁,伸出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额头,“回太后娘娘,德妃娘娘,侧福晋是发热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发热了?”佟妃看了德妃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德妃面色如常,对柳嬷嬷说道:“那还不去传太医来,这孩子身子骨弱,性子也倔,估计是为了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才瞒着的吧。”   宁寿宫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瞧好戏的神色。   侧福晋过门才多久,就发热晕倒,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传出去,别人不得说乌喇那拉氏严苛,肚量小,连个侧福晋都容不下。   何况侧福晋还是德妃的侄女,这显然是不给德妃面子。   太医署的老太医来把过脉后,对德妃说道:“娘娘,侧福晋是感染了风寒才发热,老臣替她开几贴药,喝下去便无妨了。”   假装昏迷的乌雅氏虚弱无力地睁开眼睛,她瞧见旁边的德妃时,慌忙就要坐起身来。   “孩子,你快躺下,你生的病就不要折腾了。”德妃语气里满是慈爱地说道,她又皱了皱眉,道:“你也是,既然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说一声,这身子不适,就该休息才是,仗着年纪轻强撑着,日后留下病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胤禛听着德妃这番关爱的话,唇角掠过一丝冷笑。   他塔喇氏给他递来一个关心和担忧的神色。   她们哪里看不出这乌雅氏分明是存心在宁寿宫晕倒的,不然怎么路上不晕,南三所不晕,偏偏在这里晕?!   胤禛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他可不怕乌雅氏这操作。   “娘娘,妾身也不知这病原来这么严重,倘若知道,妾身一定好好呆在屋里,也不至于今儿个让福晋没面子。”乌雅氏怯生生地看了胤禛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眼神,好像是被吓坏了一样。   别的不说,乌雅氏这模样真是够可怜的,要是胤禛不是当事人,说不定还以为乌雅氏真的受了百般揉搓呢。   “你这孩子,说这什么话,老四媳妇不是这样的人。”德妃看向胤禛,又叹了口气,她轻轻拍着乌雅氏的手,对胤禛说道:“老四媳妇,侧福晋如今这样,往后你对她也宽待些。”   胤禛顿时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前脚刚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后脚让他对乌雅氏宽待些,不就是想说他苛待乌雅氏吗?   胤禛脑海里突然想起乌林珠教导的那些宫斗宅斗技巧,先前他还觉得乌林珠多心,他压根没有用上的地方,现在看来,他福晋想的是真周到。   胤禛眼睛一转,他悄悄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背,疼得眼眶顿时就红了,他低垂下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额娘这话,莫非是觉得儿媳妇虐待侧福晋不成?自打侧福晋嫁过来,儿媳妇对她已经够宽厚,不但免去她的晨昏定省,还让她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都找我,难道这些都是虐待?”   德妃面上神色僵住,她瞥了胤禛一眼,“本宫也没说你苛待她,不过……”   胤禛二话不说打断了德妃的话,他抬起脸来,乌林珠那张脸当真是大杀器,往日端庄大方瞧不出什么,此时红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别说男人了,就是太后等人瞧了,也不禁心疼。   “就是,德妃,哀家瞧老四媳妇不是那样的人,她对人一向宽厚,你这么说,没得叫孩子伤心。”皇太后沉下脸来,呵斥道。   “可不是,老四媳妇贤惠,咱们阖宫都是知道的,以前她对宋氏都能百般照顾,如今侧福晋才刚嫁过来,她又怎么会对她不好,怕是你多心了吧。”佟妃似笑非笑地捧着茶盏说道。   郭络罗氏本来听乌雅氏告乌喇那拉氏的状,听得心里头很高兴,可等太后和佟妃替乌喇那拉氏说话后,她顿时就不乐意了。   郭络罗氏轻笑着说道:“话虽说如此,可是乌雅氏刚嫁过来就病了,也是叫人可怜。昨日早上我才和她见过面,今儿个就感染风寒,这……”   她朝着胤禛瞧去,意思格外明显,是想说胤禛害得乌雅氏发了烧。   胤禛心里一乐,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侧福晋感染风寒,这事说起来,我还真有些瓜葛。”   乌雅氏面色苍白地瞧向胤禛。   胤禛看着她,轻笑着说道:“昨夜黄昏,侧福晋不知怎地跑到桂树下去站着,还把我们爷给吓了一跳,那地方是风口,等闲谁去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   “扑哧——”他塔喇氏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她拿帕子捂着嘴,“姐姐自然是不知道了,风口风大,如今桂花开得正盛,风一吹,那花瓣就飘然落下,这落在侧福晋的头上,肩膀上,青丝随之飞舞,岂不是一副货真价实的美人图?”   众人都露出了然的笑容来。   “可不是嘛。”胤禛笑着说道,“妹妹真是傻,既然喜欢桂花,那也该多穿一件,就穿个旗服站着,能不着了风寒吗?”   他边说着边摇头惋惜,但句句话都像是一个接一个的巴掌重重地打在乌雅氏脸上。   太后和其他人顿时都明白了。   感情这是个想勾引爷们不成,反而得了病还想把责任栽赃在老四媳妇上的贱人。   “才刚入宫多久,就如此没规没矩,乌雅氏就是这么个家教的?”太后端起茶盏来,冷着脸,说道。   德妃脸上一青,这宁寿宫可不是侧福晋一个乌雅氏,还有一个她呢,太后这分明是把她也给骂上了。   “太后娘娘,这乌雅氏出身小门小户,不懂些规矩也是可以理解,只是内务府派出去的人不知道怎么教的,妾身瞧着,内务府这几年做事是越来越不上心了。”佟妃轻笑了一声,说道。   “可不是,前儿个送来的炭还冒烟呢,每年内务府花的银子不少,可这送进宫里头的东西是真不像话。”惠妃附和着说道。   “原来姐姐也碰上这起子事了,”宜妃故作惊诧地说道:“我还只当是我们宫中有这些情况,先前打发了人换了些好的,回来就提了两篓子,说是外头现在的东西贵,这些还是他们孝敬我的。我就纳闷了,咱们虽然处在深宫内苑,可又不是傻子,这银炭再贵能贵到哪里去,只怕是有人在里头中饱私囊吧。”   这几个娘娘难得这么齐心,有道是趁他病要他命,内务府的总管现在是德妃一脉的,几个娘娘早就看不过去,现在能够有机会把人拉下来,自然不会放过。   太后眉头紧皱,“竟有这样的事,佟妃你怎么不早说?”   佟妃起身,屈膝行了礼,“回太后娘娘,妾身也不知道实情,内务府的东西都是直接送到各宫的,妾身还以为只是本宫那里如此,没想到其他妹妹却都是此种情况。早知如此,妾身就该质问才是,没得叫姐妹们受这等委屈。”   “姐姐可真是善良大度,对了,德妃妹妹,不知道你那里有这种情况吗?”惠妃笑着看向德妃。   德妃面色的笑容僵住,心里暗骂了句贱人,她笑了笑,勉强说道:“本宫的永和宫也是如此。”   这么多娘娘都说被内务府苛扣了,她说没有,那岂不是显得她和内务府有勾连,虽然说大家都清楚内务府总管是她一派的,但是有些事情心里清楚,说出来却不好。   “既然如此,哀家今夜就奏明陛下,撤了那内务府总管的职。”太后冷笑着说道,“既然他说外头物价贵,就找个说不贵的顶替他便是。”   “太后娘娘圣明。”众人齐声说道。   佟妃等人心中暗笑,她们早就想把内务府总管给撤了,换上其他人,只不过先前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儿个乌雅氏自己送上门来,白白地给她们提供了个把柄,让她们借题发挥,将人给撸了。   “至于侧福晋,哀家看在你这回病了,不罚你,不过,佟妃,回头你可得挑个嬷嬷去好好教教她规矩,没得闹出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皇太后语气果断地说道。   “是。”佟妃微微点头,她朝着德妃看去,眼神清晰地瞧见德妃脸上阴沉的脸色。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可如何?乌雅氏。佟妃眼神带着讥嘲。   从宁寿宫出来,德妃沉着脸,瞧都没瞧乌雅氏一眼,仿佛刚才在宁寿宫中满腹担忧,忧心忡忡的那个人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乌雅氏又羞又怒,无力地由着碧荷等人扶回了院子里。   她今儿个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有抹黑到乌喇那拉氏的名声,还传出勾引爷们的名声,这种事虽然大家私底下都在做,可真做的像她这样明显,那还是叫人看不起的,何况她还没成功。   她想,不用半日,她勾引爷们不成反而把爷们吓到的事一定会传遍整个皇宫,她也即将彻底成为宫里头的笑柄。   乌雅氏满腹委屈和羞恼地跟着胤禛回到院子。   两人刚带着宫女太监回来,就在门口碰见乌林珠了。   瞧见乌林珠时,乌雅氏心里头微动,即便是在宁寿宫吃了亏,只要能让爷怜惜她,至少今儿个还算是扳回一局了。   想到这里,乌雅氏便狠心咬了下舌头,红着眼眶,含情脉脉地看向乌林珠,“妾身给爷请安。”   她那把娇滴滴、可怜兮兮的声音着实把乌林珠吓得够呛。   乌林珠疑惑地看向胤禛,又看向乌雅氏,“这是怎么了?”   “爷,妾身因为感染风寒,不慎在宁寿宫晕倒,让福晋不高兴了。”乌雅氏咬着下唇,眼眶里噙着泪水,像是胆战心惊一般看了胤禛一眼,对乌林珠说道。   乌林珠沉默片刻。   她额头上流下数条黑线,乌雅氏这是当着她的面,告她的状?   这乌雅氏怎么这么能耐?   胤禛沉默不语,他也被眼前这场景给弄得无言以对,就是不知道乌雅氏如果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四阿哥,会是什么表情。   “咳咳。”乌林珠抵着嘴唇咳嗽了一声,“既然福晋不高兴,那肯定是你做错了事。”   乌雅氏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乌林珠。   她素来惯用这种手段,每回和族里的姐妹们闹了矛盾,乌雅氏都是用这招,让阿玛和兄弟责怪姐妹们,她本以为这回怎么也能够让爷对福晋生出隔阂,没想到,爷竟然不由分说就站在福晋那边。   “爷?!”乌雅氏眨了眨眼睛,泪水滑落,似珍珠一般,“妾身做错了什么事?爷莫不是误会了妾身吧。。”   “误会那不至于。”乌林珠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你的确是做错了事,这头一件,你既然身体有恙,就该在屋子里好好休息,你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若是把病气过给太后或者其他娘娘,那可怎么办?这责任你担当得起吗?福晋不高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不想着反思,反而在我跟前告她的状,这是第二件错事。这第三件错事就是你不该东施效颦,有些事有些东西,福晋能做,能用,但你不能。”   当着满院子里的人,乌林珠这番话简直把乌雅氏的脸丢在地上踩。   乌雅氏身子晃了晃,这回她是真恨不得晕倒过去,也好当做没听见这些话。   被四阿哥这么说,她哪里还有颜面在这院子里的下人面前摆主子的派头。   乌林珠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冷冷地看向碧荷等人,碧荷等人心头一颤,就听得乌林珠说道:“主子身体有恙,你们也不请太医,也不照料好,像你们这样的,我们这里要不起,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答应一声,站出列来。   “把这些宫女送回到内务府去,另外挑些老实规矩的来。”乌林珠果断地说道。   乌雅氏眼睛一翻,两腿一软,这回是真的晕过去了。   “主子,主子……”碧荷等人连忙扶住她。   乌林珠面上神色冷漠,她本来还不愿意对乌雅氏下手,可乌雅氏一进门就使出各种花招,乌林珠怎么能容她,乌雅氏身旁的那些宫女,她更是容不下去。   才刚嫁过来的侧福晋,怎么可能知道爷们的行踪,没有把握又怎么可能做出在宁寿宫晕过去的事,别的不说,乌雅氏发烧,早起宫女们伺候的时候,早就该发现,却帮着乌雅氏隐瞒不说。这些宫女要是没个古怪,乌林珠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乌林珠搀扶着胤禛进了屋子,苏培盛看着这场闹剧,摇了摇头,他立即指使院子里两个干粗活的宫女把乌雅氏扶回屋子里去,而后对着碧荷等人说道:“刚才爷的话,诸位姑娘也听见了,你们快些去收拾东西,咱家送你们一程。”   碧荷等人脸色发白,送回到内务府去,她们的任务完不成不说,前程更是没了。   原本跟在乌雅氏身旁伺候,即便乌雅氏将来出息不大,那她们也是侧福晋身旁的一等宫女。   碧荷等人心中苦涩,但不敢闹事,识趣地收拾了东西,跟着苏培盛离开。   内务府总管见他把碧荷等人送来,心中还诧异,“苏公公这是?”   “这几个宫女伺候主子不尽心,四爷让咱家把她们送来,另外挑些好的去伺候侧福晋。”苏培盛笑着说道。   那总管瞧了碧荷等人一眼,心中不乐意,碧荷等人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既然如此,那本宫让人去找几个好的过来。”   “不必了。”苏培盛指着外头两个正在扫地的宫女,“咱家刚才进来时就瞧好了,她们两个就成。”   那两个宫女年纪这么大,还干着扫落叶的粗重活,要么是不聪明要么是得罪了人。   与其被安插不知道什么来历的,苏培盛宁可选这种人。   “啊,这,苏公公,您不再好好挑挑?”内务府总管笑道,“那两个不过是干杂活的,哪里能伺候侧福晋?您干这差事,回头德妃娘娘瞧见了,恐怕要怪您了。”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苏培盛心中冷笑一声,这内务府总管还敢威胁他,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呢。   他领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宫女回去,乌林珠瞧见了,点了下头,摆了摆手。   苏培盛便知道他猜对了主子的心思,带着两个宫女送到了乌雅氏屋子里。   “好生伺候侧福晋,回头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苏培盛说道。   那两个宫女喜不自胜地道了声是。   乌雅氏要是瞧见她们,定然能气得再晕过去。 第76章 第一更   乌雅氏醒来后, 瞧见那四个粗手粗脚的宫女,眼泪就往下流了。   那四个宫女见她哭得莫名其妙,其中一个宫女说道:“侧福晋, 您哭什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奴婢这就去给您煮药。”   那宫女说完这话, 转身就要走, 乌雅氏喊住她,“你回来。”   她眼神定定地看着那个宫女,握紧了手, “碧荷她们呢?”   碧荷那几个宫女可是她日后在这院子里站稳脚跟所需要的人,要是真的被送走, 她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尽管乌雅氏眼神中明显地流露出了期盼, 但那宫女却还是老实说道:“回福晋的话, 碧荷她们都已经被送回到内务府去了,往后是奴婢负责伺候侧福晋您。”   乌雅氏听到这话, 脑子里轰地一下, 她看着那几个满脸木讷、一脸呆样的宫女,悔得肠子都青了。   没了碧荷她们几个,乌雅氏想和德妃私下密谋都难。   她忍着委屈,在屋子里足足呆了半个月养好了身体,才去给胤禛请安。   半个月的时间,乌雅氏就跟脱去一层皮似的,瘦了不少。   胤禛瞧了她一眼,懒懒地说道:“这回便也罢了,往后再闹出这种事, 我可饶不了你。”   “是。”乌雅氏忍着委屈点了下头。   “我该说的也已经说了, 你既然病好了, 那就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吧。”胤禛说道,“顺便也让德妃娘娘放心,免得日日担心你受我欺负。”   他这句话,让乌雅氏的脸上更加发红。   乌雅氏感受着周遭那些宫女嘲笑的眼神,恨不得有道地缝能钻进去,她攥紧了帕子,指甲套深深地陷入掌心,白色的帕子上晕开几点红晕。   等到了永和宫时,乌雅氏就忍不住,含着眼泪对着德妃哭诉委屈:“姑姑,那四福晋也太过分了,如今我身旁无一个人能用,那些个宫女要么笨要么胆子小,我想让人来和姑姑说句话,都没人敢答应。”   “你也真是个蠢货!”德妃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她让乌雅氏进宫是为了离间胤禛和乌喇那拉氏的感情,谁知道这事不成便罢了,还让内务府总管的位置拱手让给他人了。现在负责内务府总管的是佟妃的人,她以后要想动手脚,可比以前难得多了。   德妃当初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收服了内务府总管,如今鸡飞蛋打,怎么能不恼怒?   乌雅氏被她这么一骂,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得低着头抹泪。   德妃越看她是越恼火,要是知道乌雅氏这么没用,她当初还不如挑个别的姑娘,之前德妃贪图她蠢笨有野心,模样又酷似乌喇那拉氏,现在才知道,这些都是不必要的。要是个聪敏的,当初在宁寿宫中说不定还能帮她几句。   可如今米已成炊,德妃就算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   “你且别哭了。”德妃沉着脸说道,“碧荷她们往后伺候不了你,也是她们没福气,现在乌喇那拉氏大着肚子,本宫先前免了她的请安,往后你就代替她来跟本宫请安。这些日子,你且老实些,等本宫以后想好了主意,再说。”   “是。”乌雅氏啜泣着点头答应。   德妃是越瞧她越碍眼,尤其是她脸上那张酷似乌林珠的脸,时刻提醒着她接连吃瘪的事情。   她摆摆手道:“你先回去。”   乌雅氏退了下来,出来后,她带着外头等候的宫女回南三所。   偏巧也是她不走运,半截道上就碰见了納喇贵人。   说来这納喇贵人和乌雅氏也算是有缘分,今年选秀大选她们是在同个屋子里,納喇贵人这人眼高手低,乌雅氏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两个秀女从入宫那天起就有口角。   谁知道等到了大选之日,乌雅氏被指给了四阿哥当侧福晋,这納喇氏却是成了万岁爷的贵人,因着容貌不错,性子又格外跳,万岁爷连着翻了她好几日的牌子,把她骄纵得越发自以为是。   她就住在永和宫的偏殿,可对着德妃和同一个宫里头的易贵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德妃倒是还好,她知晓这納喇贵人不过是得了万岁爷一阵子的宠爱,没什么出息,因此不大搭理她,反而把这納喇贵人纵的更加不知天高地厚。   “哟,这不是咱们的乌雅侧福晋吗?”納喇贵人坐在辇子上,眼睛滴溜溜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辇子下的乌雅氏,“乌雅侧福晋,怎么见到我,都不带行礼的?”   乌雅氏知道她这阵子受宠,心里头暗叫倒霉,压着怒气屈膝行了行礼,“给納喇贵人请安。”   她请完安后便想起身。   可納喇氏却不叫起,反而好似说闲话似的和旁边的宫女说道:“红烛,你这些日子可听没听见一件趣事?”   “主子,是什么趣事?”红烛明知故问地反问道。   “说是有个蠢货想勾引阿哥,巴巴地站在风口,结果阿哥没勾引成,反而自己着了风寒的那件事。”納喇氏捧着手中的小手炉,嗤笑着说道:“我要是她,那绝对没脸再见人,恨不得找口井跳下去好了,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乌雅氏又羞又怒。   她紧咬着下唇,把嘴唇都咬得出血了。   納喇氏这才装作好像刚发现她没起来似的,捂着嘴巴惊讶地说道:“侧福晋,快快起来吧,也难为你在这里听我们说闲话。红烛,咱们走吧。”   “是。”红烛答应一声,对着抬着辇子的小太监摆了摆手。   小太监们抬着她往永和宫而去。   乌雅氏站直了身,脸色难看得可怕。   回到南三所,她把德妃要她每日去请安的事说给了胤禛听。   胤禛眉梢一动,心里头若有所思,他点了下头,“娘娘既然要你去请安,也是全了你的孝心,这倒也不错。”   “妾身也是这么想的。”乌雅氏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   倘若不知道她先前那些手段,胤禛说不定还真会有几分以为这乌雅氏是个老实人,但现在,呵呵……   他现在瞧见其他兄弟们,那心里头的感觉都十分复杂。   这些个兄弟都自以为妻妾成群是件好事,殊不知福晋和格格们斗得多么你死我活,就说太子妃吧,那么多侧福晋先前生下来的孩子都立不住,当真是福气薄吗?   太子的侧福晋李佳氏接连生了个两个格格,连周岁都没活过去,就没了。如今只剩下个大儿子。   瞧着像是没什么,可仔细一打量,真真叫人心寒,一个阿哥都能立住,两个格格为什么立不住?不就是因为李佳氏只能保护好一个阿哥,因此狠心放弃了另外两个格格吗?   这里头越琢磨越叫人浑身发冷。   这看似妻妾和谐的美好场景下,可是无数孩子的鲜血。   胤禛想到这里就不禁摇头,别说阿哥们,就是他皇阿玛的后宫也是如此。   “福晋,让侧福晋天天去给德妃娘娘请安,怕不是让她们有机会串通?”翡翠端了杯热茶上来,压低声音小心地说道。   胤禛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我就是要让她们有机会串通。”   横竖德妃和乌雅氏都是要搞事的,何不如把她们的事摆在眼皮底下,这样至少他还能够摸寻到一些线索。   “福晋。”玛瑙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请柬。   她脸上满是笑容,对着胤禛说道:“大福晋派人送了请柬来,说是这个月底是她们大阿哥的满月礼,请您过去凑凑热闹。”   胤禛接过请柬,粗粗看了一眼,便放到一旁去。   伊尔根觉罗氏的大阿哥满月礼是宫里头的大事,他们夫妻结婚多年才得到这么个宝贝儿子,那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连奶嬷嬷,大阿哥都托了惠妃千挑万选了四个,连祖宗三代都查过,才敢让她们来给这小阿哥喂奶。   十月三十日这日,惠妃和各宫娘娘、福晋们都到大阿哥院子里来给小阿哥过满月礼。   胤禛才刚到,大福晋在里头听说他来了,亲自迎了出来。   “四弟妹可叫我好等,快进来。”大福晋热情地拉着他的手,往里头走。   胤禛对大福晋的热情已经见怪不怪了,自打大福晋认定她生下儿子和他有关后,瞧见他,大福晋那脸上的笑容灿烂的跟一朵花儿似的。   “原来是四嫂来了,我说谁来,能让大嫂出去迎呢?”郭络罗氏瞧见胤禛走进来,便语气很酸地说道。   胤禛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地收回眼神,自然而然地在他塔喇氏身旁坐下。   他不回应,反而把郭络罗氏气得更呛。   若非大福晋扫了她一眼,警告了她一下,她恐怕是要不依不饶地和胤禛斗嘴了。   他塔喇氏悄悄地拉了拉胤禛的袖子,低声道:“四嫂,你知道为什么八弟妹今天像是吃了爆竹似的?”   “为什么?”胤禛不解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八弟最近宠幸了一个格格,八弟妹心里头难受,瞧见你和四哥那样琴瑟和鸣,自然心里头不高兴,所以才刺了你一句。”他塔喇氏八卦地说道。 第77章 第二更   要说他塔喇氏怎么这么了解郭络罗氏的情况, 那还得说回南三所的布局。   五阿哥的院子和八阿哥的院子就隔着一堵墙,故而八阿哥那边有什么动静,都甭想瞒得过他塔喇氏。   昨夜八阿哥和郭络罗氏就为了那格格的事闹了起来, 郭络罗氏这人心眼是真不大, 胤禩宠幸了那格格一回, 她第二天就把那格格喊来, 叫那格格顶着装了水的盆子在走廊上跪着。   她是想杀鸡儆猴,敲打那些想勾引八阿哥,上位的格格和宫女们。   可是这回郭络罗氏却是吃了个闷亏。   她才刚刚让那个格格顶着水盆跪下没多久, 胤禩就来了,身旁还带着个宫女。   那格格瞧见胤禩回来, 眼睛里泪水就掉了下来, 虚弱地软倒在地上, 水盆砰地一声落在地上,那里头的水也流了一地。   胤禩当即就把那格格抱起, 他看了郭络罗氏一眼, 什么也没说,只让人去传太医来。   他要是说什么那还好,偏偏什么都不说,分明是认定郭络罗氏折磨人。郭络罗氏气得半死,当晚就和胤禩吵起来,言语之间还把胤禛和乌喇那拉氏扯了进来,说什么四阿哥就能处处护着四福晋,他胤禩怎么不行?   这下可把马蜂窝给捅了。   胤禩本来就和胤禛因着葛尔丹的事情不对付,他一直觉得胤禛心眼太多, 要是没有胤禛拦住葛尔丹, 那擒拿住葛尔丹的功劳该是他的才对。   听到八福晋夸赞胤禛, 他的脸色便黑得可怕,本来还想和郭络罗氏说几句好话,此时也歇了心思,转身去那格格屋里头。   当天晚上,他塔喇氏在屋子里就听见隔壁八阿哥的院子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胤祺熟练地给她塞了两个棉球,还调侃着说道:“这得亏是八弟妹嫁妆丰厚,不然也禁不起这么砸了。”   他塔喇氏把昨夜的事简单地和胤禛说了。   胤禛心里头一阵无语,这八弟和八弟妹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四弟妹,五弟妹,你们在说什么呢?”太子妃笑着打断他们的话,脸上带着笑容。   “说些怀胎的事情罢了。”胤禛自然而然地回答道,“五弟妹刚怀孕没多久,不少事情还不清楚。”   “那五弟妹问你可问对人了。”太子妃微笑着侧头看着胤禛,“四弟妹对这些很是了解,本宫瞧着她的怀相似乎也不错。”   “这倒是真是,我怀这胎的时候,三不五时就想吐,还吃不下,四弟妹瞧着倒是挺安稳的,看来这两个孩子是会疼人的。”大福晋笑眯眯地说道。   郭络罗氏在旁听着众人簇拥着胤禛说话,心里头就更加不舒服,她笑了笑,说道:“大嫂这胎怀得是男的,自然不同,四弟妹这胎怀得可是女的。”   她话音落地,屋子里便静了静。   大福晋脸上露出怒色,眼神冰冷地在郭络罗氏脸上扫过,而后对胤禛说道:“四弟妹,她是一时糊涂,你别和她计较。”   胤禛神色淡淡,“八弟妹素来如此,我又不是不知道。”   郭络罗氏脸上露出恼怒的神色,但碍于大福晋,却又不敢放肆。   众人识趣地岔开话题,没过多久,小阿哥就被奶嬷嬷抱出来了,他模样生得酷似大阿哥,也是浓眉大眼的,谁瞧见了都喜欢。   太子妃脸上就明显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她和大福晋算是同年嫁过来的,如今大福晋闺女,儿子都有了,她的肚子却还一直没动静,太子妃要说不急那是假的,可求神拜佛,什么都做过了,难道如今要求到四弟妹头上去?   那小阿哥似乎不怕人,被放在盆里还笑呵呵的。   众人纷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金镯子,印着吉祥如意的金银锭子、还有平安锁这些东西放进去。   胤禛准备的是一对金镯子,大小正是适合这小阿哥戴着的。   大福晋让人悄悄地把那对镯子记住,打算回头让小阿哥戴上去。   她这孩子得来不易,宫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存着心思要害这孩子,大福晋自然希望能够沾沾胤禛的福气,保佑这孩子健康长大。   众人添盆过后,各宫娘娘送的礼物也都到了。   同那些礼物到的,还有納喇贵人。   这位贵人最近可在皇宫里头风头不小,众人瞧见她来,都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都淡了。   “我是特地来给小阿哥添盆的,不请自来,不知道大福晋欢不欢迎?”納喇氏面带笑容地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福晋笑了笑,“自然是欢迎,贵人既然来了,何不坐下喝杯酒再走?”   “没事,我不急着走。”納喇氏贵人像是听不出大福晋婉拒的语气似的,她眼神落在胤禛身上,“我早就对四福晋心生向往,今日难得见到四福晋,想和她坐着说说话。”   说罢这话,納喇氏的眼神落在他塔喇氏身上,胤禛左边坐着的太子妃,納喇氏就算再怎么嚣张,也不敢让太子妃给她让位置,不过,五福晋就不同了。   胤禛面无表情。   又是一个以为他是送子观音的女人。   “那可不巧,今儿个我四嫂想和我坐,贵人要不坐在我八弟妹旁边也是一样的。”他塔喇氏轻笑着说道,要她让位置,这納喇氏贵人也配!   納喇氏面上的笑容凝滞住,她朝着大福晋瞧去。   大福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显然是不想为她得罪五福晋。   这事搁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如此,納喇氏贵人是得宠,可又如何,她们这些福晋哪个身份不如她,用得着捧着她吗?等她混到了一宫主位,再来叫人让坐还不迟。   眼瞅着众人都没搭理她,納喇氏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   她朝他塔喇氏扫去一眼,带着宫女走到郭络罗氏旁边坐下。   他塔喇氏心里暗自惊奇,都说这納喇氏不守规矩,没想到今儿个还真是开了眼界了,原本大福晋这里安排得好好的,娘娘们在一处,妯娌们在一处,这才不显得拘谨。納喇氏虽然是贵人,可挤到她们这边来,也实在是不合规矩。   这納喇氏恐怕是铁了心想来沾沾四嫂的福气。   “四福晋,您这胎几个月了?”果然,一落座,納喇贵人就直接越过郭络罗氏和納喇氏,对着胤禛问道。   “八个月左右。”胤禛懒懒说道。   “八个月,怪不得这肚子这么大呢。”納喇贵人啧啧称奇地说道,“四福晋初初怀孕的时候可有什么征兆?”   胤禛怎么知道这些,那会子怀孕的是乌林珠。   他本来就不太耐烦这些人老是把他当成送子观音,见納喇贵人问这么多,神色便有些懒淡,“不过是嗜睡罢了。”   “嗜睡?红烛,说起来这些日子我好像也是有些嗜睡。”納喇氏贵人看向红烛说道,他轻笑了一声,“该不会是有了吧。”   “哪里有这么准?四嫂的嘴又不是开了光,真要是说一个就准一个。”郭络罗氏顿了顿,冷笑一声,“那天下间妇女怀孕只管求四嫂就是了。”   胤禛虽不耐烦納喇贵人,可对郭络罗氏这番酸话更不耐烦。   他瞧了納喇贵人一眼,心里头灵光一闪,这納喇贵人该不会是早知道自己有了,瞅准机会在这时候想爆出来吧?   胤禛越琢磨納喇贵人的做法就越觉得像是如此,他心头一定,道:“那不如请太医来瞧瞧。”   “这样不太好吧,要是没有,岂不是闹出笑话?”郭络罗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納喇贵人却打断她的话,笑着说道:“无妨,有我心里高兴,没有,他日也有机会,就去请太医来吧。”   大福晋见她都这么说,自然不会拦着她,边打发去去请太医,边悄悄地让人把消息传给惠妃她们。   惠妃本来还在和人说着小阿哥的事,听说納喇贵人要传太医,她的眉头就皱了皱,这納喇贵人又闹什么。   “满打满算納喇贵人进宫才不到一个月吧。”宜妃轻笑着说道:“她月初才侍寝,要是真有了,万岁爷肯定高兴。”   那可不是嘛。众妃嫔心里头都暗想,本以为这納喇氏张牙舞爪,是个蠢货,没想到也是个有脑子的,知道在什么时候闹出来的好。   虽说前三个月最好是要保密安胎,可是納喇氏不过是个小贵人,葵水来去都得上报敬事房,她想瞒过去,那是痴心妄想。   与此费尽心思隐瞒,倒还真不如暴露出来的好,至少万岁爷说不定还会护着一二。   德妃却神色淡淡,“未必就有了。納喇氏说不定是闹出个笑话。”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言语了,心里头却暗自想到,这納喇贵人是德妃宫里头的,德妃自然不想看到她怀孕,只是没想到这回德妃会说得这么直接,倒是不符合她的性子。   她们哪里晓得,德妃是仗着上辈子的记忆才这么说。   她也希望納喇氏能如同上辈子一样没有怀孕,这样至少证明她的记忆还能排的上用场。   可没过多久,福晋们那边的消息传来了。   納喇氏的月份虽然浅,但千真万确是怀孕了!   德妃怔住了,同样怔住的还有所有的福晋和侧福晋,谁也没想到四福晋真的就是“送子观音。”   感受着那些灼热的视线,胤禛突然有些后悔了。   前阵子他们院子的门槛就险些被人踩没了,现在又闹出这么一出,他怕是不用清净了。 第78章   納喇氏贵人一副娇羞惊喜的模样, 她摸着肚子,对胤禛说道:“四福晋可真是灵,我都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   胤禛唇角抽了抽, 神色淡淡。   娘娘们那边, 佟妃笑着对惠妃说道:“納喇氏贵人还真是有福气,既然是在大福晋院子里诊出的,惠妃妹妹派人去告诉万岁爷一声吧, 也让万岁爷高兴高兴。”   惠妃点了下头,招来了人, 去把这事告诉康熙。   彼时,康熙正陪着皇太后用膳,母子听见这话, 俱都怔了怔。   皇太后高兴之余又不禁讶异,“怎地好端端地想起请太医?”   “回太后娘娘的话,这事还是因着四福晋而起的呢。”那宫女一五一十地把大福晋院子发生的事给说了出来。皇太后和康熙听了之后,怔愣之余,又不禁感到好笑。   “没想到老四媳妇竟然是这样有福气的。”康熙笑着说道, “她说納喇氏可能有, 就真的有了。这本事都快比梁太医强了。”   “那可不,就说老大媳妇、老五媳妇那也是沾了她的福气,哀家看这孩子看来是很旺咱们皇家子嗣啊。”皇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皇家子嗣素来艰难,胤禛接二连三给皇家当了“送子观音”,皇太后自然有心好好赏他,她也是特地在康熙面前问起这事, 好让康熙知道胤禛的功劳。   康熙闻弦知雅意, 转过头对梁九功说道:“梁九功, 你去开了库房, 取些燕窝人参给四福晋和納喇氏贵人送去,另外,朕库房里有一对玉如意,你拿个盒子装了,送去给四福晋,”   “万岁爷大方,哀家也不能小气。”皇太后满意地笑着说道,她转过头,也吩咐了萨仁嬷嬷开了库房取了两套头面,一套红宝石凤凰头面是给胤禛的,另外一套次些的珠翠头面则是赏赐给了納喇氏贵人。   他们二人的礼物送到大福晋院子里时,满屋子的人谁不羡慕胤禛和納喇贵人?   即便是太子妃也都眼神带着羡慕地看着胤禛,万岁爷甚少赏人,尤其是对她们这些儿媳妇,老四媳妇能得到万岁爷的赏,足可见万岁爷心中对这个儿媳妇有多满意。   夫妻本是一体,四福晋得了赏,四阿哥自然也光荣。   那納喇贵人得了赏,骄傲得下巴都快上天去了。   胤禛的神色却是如常,只让梁九功替他谢康熙和皇太后的赏赐。   他这姿态大大方方,和納喇贵人相比,真是立见高下。   郭络罗氏心里发酸,酸里酸气地说道:“还是四嫂运气好,不过白说一句,就得了皇阿玛和皇太后的赏赐。”   “八弟妹还真是说对了。我说的话恐怕还比不上八弟妹的八分之一多,八弟妹无赏我,我却有赏,可见不是说的越多就越有用。”胤禛不冷不热地回击了一句。   郭络罗氏气得脸都黑了,她再也坐不下去,对着大福晋推说身体不舒服,就拂袖离开。   大福晋也早就看她不耐烦了,见她要走,也不挽留,只说了一句好生休息,就让她离开。   没了郭络罗氏,納喇氏贵人没多久后也走了,众人便感觉舒服多了。   就连胤禛说的话也比刚才多了些,等满月礼散了后,众人各自回去,胤禛刚回到院子,就瞧见乌林珠正拿着那些人参燕窝翻看,她这人心细,顾虑多,因此,即便是康熙赏赐的燕窝人参,也绝不会轻易放心。   “爷回来了。”乌林珠瞧见胤禛,脸上就露出一个打趣的笑容,“您今儿个当送子观音当得如何?”   胤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一个男人当什么送子观音。”   “话可不是这么说,观音娘娘不就是男身女相吗?”乌林珠笑眯眯地说道:“适才我刚下衙门,还碰见咱们三嫂来说等咱们满月礼的时候,想进宫来看看你呢。”   胤禛一听便知道又是冲着他这开光嘴来的。   “进来瞧瞧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会子说不定咱们已经换回身体了。”胤禛说道。   “这倒无妨,多半不过是来求个心里稳妥罢了。”乌林珠说道,世人求神拜佛,难道真的是希望神佛能帮他们解决那些难题吗?不也是同样的想法。   “说起来,爷您一直不都是不喜欢这个名声,怎么今儿个主动说起这事?”乌林珠突然想到这事来。他们爷性子左得很,一直都不爱这个名声,刚才她回来时听见这事,还诧异了下。   “八弟妹存心找茬,恰巧我瞧出納喇贵人有孕,索性膈应下八弟妹罢了。”胤禛说道。   乌林珠顿时了然了。   夫妻俩正说着闲话时,永和宫中,德妃从回来后,眉头就紧皱。   先是他塔喇氏怀上了,再是納喇氏贵人有喜了,这一切的都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如今老四在户部当差,当得很受重用。   倘若老四媳妇这胎生下阿哥,借着嫡子,他就更能够让万岁爷重视。毕竟整个皇宫,谁不知道万岁爷最重视嫡子了,大阿哥和太子为什么那么着急要生下嫡子,就是因为在万岁爷眼中,庶子压根不算什么,连被他老人家记住的资格都没有。要想巩固地位,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要生嫡子,而且越多越好!   乌喇那拉氏要是真生下嫡子,那等十四长成,哪里还能动摇他四哥的地位?   德妃越想眉头皱得越深,她手中捏着一颗葡萄,因为忙于思虑此事,手中的葡萄不知几时已经被捏成稀烂,等她回过神,葡萄的汁水流了一手。   德妃拧着眉头,拿了帕子将手上的汁水擦去。   旁边的柳嬷嬷突然说道:“娘娘,易贵人来求见。”   “让她进来。”德妃语气懒懒地说道。   这易贵人是和納喇贵人同住在后面配殿,易贵人入宫多年,一直不得宠,此时一进永和宫,更是眼眶里含着泪,对着德妃跪下,“娘娘,妾身想请娘娘替妾身做主。”   “你快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德妃明知八成是納喇贵人惹恼了易贵人,却装作不知,笑着说道。   易贵人被宫女搀扶了起来,她拿帕子擦着眼泪,“娘娘,妾身在您这永和宫怕是要待不下去了,納喇贵人一回来就说她怀了身子,想换个更大的屋子住,让妾身让出房间来。”   这納喇贵人也是真能找事,别人怀孕恨不得谨小慎微,生怕别人对她下手。   她倒好,一查出有孕,一回来就不客气叫易贵人换屋子。   往日,她诸多折腾易贵人,易贵人都忍了,让了,可今天納喇贵人要她把屋子换出来,那分明和打她的脸没有区别,她要是真换了,以后怕是连宫女太监都瞧不起她了。   这做人,还不争馒头争口气呢。   德妃眉头紧皱,这納喇贵人还真是能给她找麻烦。   柳嬷嬷突然笑着说道:“娘娘,納喇贵人要想换屋子也好,易贵人最近养着猫,納喇贵人有孕,这要是二位贵人住在一块,难免怕出了什么闪失,倒不如让易贵人住到前头来,一来也好和娘娘亲近,二来也好让納喇贵人安心养胎。”   易贵人眼睛一亮,柳嬷嬷这主意不错,她固然是来找德妃评理,可她心里也明白,她一个不受宠又没怀孕的贵人,怎么比得上正如日中天的納喇贵人,这回来告状,不过是想德妃给她个台阶下,顺便让德妃赏赐她些东西,好弥补损失罢了。   前殿可比后殿好,要是能住在前殿,那她现在就能把屋子换给納喇贵人。   德妃瞥了柳嬷嬷一眼,瞧见柳嬷嬷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时,她才笑道:“这也好,往日本宫这边太冷清,你若是搬到前头来,咱们也好做个伴,你就搬到抱厦里头吧。”   “多谢娘娘。”易贵人喜不自胜地屈膝行了礼。   等她走了后,德妃才看向柳嬷嬷,“嬷嬷,你刚才怎么说让易贵人搬到前头来?”   “娘娘,您刚才不正为四福晋的事烦恼吗?”柳嬷嬷笑着说道。   德妃点了下头,她想对乌喇那拉氏下手,已经不是头一天了,可是乌喇那拉氏的院子里管的油泼不入,她就是想安插一个人进去里头动手脚,那都是痴心妄想。   她想让乌喇那拉氏一尸两命,可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这事从之前到现在,德妃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奴婢听说那猫狗的爪子和牙齿都是有毒的,易贵人若是搬到前面来,她养的那只猫,咱们就能找机会偷偷训练它去扑那些大肚子的人,只要训练个七八日,定然能够让那猫养成习惯。这样一来,咱们再寻机会,让易贵人的猫偷偷溜出去,撞见四福晋,到那时候……”   柳嬷嬷说道这里,便没有继续说了。   但她言语未尽之意,德妃怎么可能不清楚。   德妃脸上露出意动的神色,“你确定那猫狗爪子真的有毒?”   “千真万确。”柳嬷嬷回答道:“奴才小时候邻居就曾经被狗咬了,没几日就去了。那时候还请了大夫瞧,可是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   德妃的眼中掠过一道喜意。   那乌喇那拉氏胆子大,即便见了猫也可能不怕,但是若是被猫扑到,药石无医,岂不是正好合了她让乌喇那拉氏一尸两命的心思。   另外,那猫也是易贵人的,出了事也是易贵人的责任。易贵人一个小贵人,能为她付出一条性命,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德妃拿定主意好,便点了下头。   后头,易贵人还浑然不知她的命运已经被德妃安排妥当,她正趾高气扬地指使宫女太监收拾东西,怀里抱着一只通体纯白的猫。   “哟,易姐姐是想明白了,知道该把屋子让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出来了?”納喇氏贵人嗤笑着看着易贵人说道。   易贵人扫了她一眼,“哼,什么让出来,我不过是不愿意和你住,德妃娘娘说了,让我住到前面的抱厦去,那屋子冬暖夏凉,又宽敞,还能和德妃娘娘亲近,可比和某个蠢货住在一起的强。”   納喇氏毫不气恼,她连连道是,“易姐姐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只要您开心就好。说起来,易姐姐您养这猫做什么呢?这猫猫狗狗都是畜生,养了也是白养,妹妹劝您还是早点儿怀孕,生个一儿半女的,岂不比养只猫强?”   她施施然说完这话,把易贵人气得脸都青了,而后转身进了屋子,故意大声地对宫女们说道:“红烛,快把箱笼收拾好,等易贵人搬走,咱们就搬进去。”   易贵人气得脸都快黑了。   当天,两人搬了屋子,易贵人为了讨好德妃,还亲自送了她自己做的屏风过去。   “易贵人果真是好手艺。”德妃笑眯眯地对易贵人说道,眼神在她脚下躺着的白猫身上扫过。   数日后。   乌雅氏来给德妃请安时,德妃禀退了宫女,对乌雅氏说道:“这几日你且留神四福晋的行踪,若是知道她经常去的地方,就找个机会来见本宫。”   “娘娘这是?”乌雅氏心头一跳,眼神带着紧张地看向德妃。   德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今不对她下手,难道你要等她生下阿哥,在宫里头站稳脚跟,才下手吗?老四和老四媳妇都是聪明人,错过这次机会,可再也没有别的机会了。”   乌雅氏听出了德妃这番话里头的杀意,她手掌心里满是冷汗,连忙点头答应了声是。   即便她事先早已知道德妃迟早会对乌喇那拉氏下手,可也没想到德妃会这样狠辣,竟然打算要她们母子的性命。这可不同之前的小打小闹,之前那些事不过是膈应下乌喇那拉氏罢了,这回是真的要乌喇那拉氏的命!   乌雅氏回去后,心里头既紧张又兴奋。   四阿哥院子里人少,只有乌喇那拉氏,她,还有钮钴禄氏,钮钴禄氏跟个老鼠似的,以前明明还挺嚣张,如今见到生人,连屁都不敢放,根本不值一提。没了四福晋,四阿哥院子里还能谁能和她争宠?   四福晋母子丧命,四阿哥心里头定然悲痛,男人在悲痛之时是最为脆弱,届时候她便可以趁虚而入。   乌雅氏想到这里,突然间不紧张了,她对着镜子,梳着头发,她这样美好的容貌,怎么能在后院当中寂静无名?   乌喇那拉氏身为福晋,怀着孩子还霸占着阿哥,死了也是活该。   存着这样的心思,乌雅氏便活跃了起来,她的宫女都用不上,乌雅氏便想出另外一个法子,她隔三差五打发宫女去跟福晋要些银耳燕窝之类的东西,表面上做出一副仗着德妃故意挑衅的模样。   这些银耳燕窝都是在库房里,得经过胤禛点头,翡翠等人才可开库房取了东西给乌雅氏送去。   一来二去,还真是叫人她摸寻到了一条线索。   如今天气入冬,御花园里腊梅有些已经开了,胤禛每日都会挑个时候去御花园里赏花散步。   这是梁太医嘱咐的,说是胤禛现在双身子,将来生育恐怕会很艰难,因此还是多走走的好。   “姑姑,四福晋多半都在申时一刻去御花园,您要下手,便可安排在这个时间点。”乌雅氏殷勤地说道。   德妃瞥了她一眼,唇角翘起,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倒是聪明,知道用这法子。”   “妾身还不是从姑姑您这里学来的。”乌雅氏奉承道,“要是没有姑姑指点,妾身怎么可能想到这样的好办法?”   “柳嬷嬷你听听,这孩子嘴甜的,将来老四定然疼得如珠似宝。”德妃伸出手点了点乌雅氏,调侃着说道。   乌雅氏面上绯红,心里头却不禁期盼起将来的美好日子。   她心里头嫉恨乌喇那拉氏独得四阿哥宠爱,可真要轮到她自己,她也恨不得如此。   乌雅氏甚至都在心里头盘算起,日后她取代乌喇那拉氏后,该怎么料理钮钴禄氏了,钮钴禄氏这几年是没什么小动作,但是这人留着就是碍眼,寻个机会,让她病逝也就罢了。   “好孩子,这回你立了大功,你先回去,接下来的事,本宫会派人处理的。”德妃微笑着拍了拍乌雅氏的书,语气和蔼。   她瞧着乌雅氏羞涩的面容,眼中掠过一丝满意。   看来找乌雅氏这个蠢货还是有好处的,这个蠢货有野心,却没脑子,现在乌雅氏帮了她一把,回头这却能成为她掣肘要挟乌雅氏的把柄。   到时候乌雅氏真要得了宠,这老四的后宅就彻底落入她鼓掌之中。   她要老四死,老四就得死!   想到这里,德妃这阵子心头的郁闷之气总算是纾解了出来。   她的眉眼中笑意更加深了。   翌日,天难得晴朗,湛蓝的天空一碧千里。   胤禛扶着玛瑙的手走入御花园中,虽在冬日,这御花园也别有一番美景,昨日下了一天的雪,地上的雪早就被打扫干净,腊梅开得正好,一进御花园便闻到一阵阵的香味。   胤禛沿着梅林走了一段路,不远处一个洒扫宫女瞧见他们来,悄悄地拿着东西退下。   翡翠等人瞥见也是见怪不怪。   永和宫中,易贵人正陪着德妃聊天,丝毫没发现她的白猫已经被人带走,而她屋子里头伺候的人也只当那只猫被易贵人带走了。   宝瓶捧着个箱子,一路上目不斜视地沿着走廊走到御花园。   她远远地就瞥见胤禛的身影,悄悄走进,躲在假山后,将箱子打开,把里头的白猫抱了出来。   那白猫被抱出来的时候,还昏沉沉,显然被闷久了。   宝瓶早有准备,拿出荆芥,在那白猫的鼻子上扫过,那白猫闻到荆芥的味道,顿时便精神了。   此时,不远处的亭子里。   翡翠眼尖,瞧见納喇贵人朝这边走来,连忙对胤禛说道:“福晋,納喇贵人又来了。”   这納喇贵人是真脸皮厚,又得寸进尺,先前胤禛瞧出她有孕,帮了她一把,她不见好就收,也不多谢胤禛,反而三天两头来打扰胤禛,想让胤禛说她肚子里是个阿哥。   这事,胤禛能揽事上身吗?   真是个阿哥,納喇贵人未必会记得他的恩情,何况她也不配让胤禛施恩,要不是个阿哥,以納喇贵人的为人处世,那还不把锅扣在胤禛身上。   胤禛就是个傻子,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听见她又来了,胤禛眉头就皱了起来,站起身,“那咱们先回去,免得又被她缠上。”   “是。”玛瑙等人答应一声,连忙收拾手炉和垫子。   納喇贵人是瞧见了她们在这里才来,见她们要走,连忙就快走几步,跟了上来,嘴里还喊道:“四福晋留步。”   此时,草丛中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发出哗啦的声音。   納喇贵人此时只顾着追赶上胤禛,丝毫没留意旁边,反倒是假山后的宝瓶白了脸色,这納喇贵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哗啦啦——”白猫的身体在草丛里时隐时现。   宝瓶只希望这只猫能通点儿灵性,扑在四福晋身上。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納喇贵人的宫女红烛劝说道:“贵人,您如今怀着孩子,还是别追了。”   納喇贵人听见这话,才放慢脚步。   她一站稳,就感觉到旁边的草丛有什么东西的影子闪过,納喇贵人回头一瞧,就瞧见那只白猫朝着她扑了过来。   顿时就,納喇贵人瞳孔收缩,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那白猫正好落在她的肚子上,爪子撕拉着她的肚子。   “啊!!”一声惨叫声划破天空,打碎了御花园的寂静。   胤禛听见声音,回头瞧去,便瞧见納喇贵人那处一片惊慌,青石板地面上鲜血格外刺眼。   而此时,假山后却是有一道绯红的身影闪过。   “有人在假山后!”胤禛面色沉了下来,“小荣子,小夏子,你们追上去。翠芝,你去通知佟妃娘娘,采莲,你去请太医来。”   “是。”众人在慌乱之余,连忙答应下来。   宝瓶抱着箱子,惊慌地回到永和宫中。   德妃瞧见她的身影,不着痕迹地朝着柳嬷嬷看去一眼。   柳嬷嬷会意,寻了个借口退了下来,等瞧见宝瓶时,她便问道:“怎么样了?”   “嬷嬷,出、出事了。”宝瓶颤抖着嘴唇说道。 第79章   “怎么回事?你把事说清楚?”柳嬷嬷脸色骤变, 拉着宝瓶的手很是用力。   宝瓶此时心中慌乱,竟丝毫也不感觉到痛,她苍白着脸, 说道:“嬷嬷, 那猫,没碰到四福晋,碰上納喇贵人了。”   “什么?”柳嬷嬷眼中露出怒火,“让你做件小事都做不好, 納喇贵人怎么会在御花园?”   “这奴婢不清楚, 不过奴婢逃跑的时候,瞧见納喇贵人身下有血, 怕是,怕是流产了。”宝瓶害怕得手脚都在发抖。   柳嬷嬷一听这事, 眼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连忙端起茶盘,打算去把这件事告诉德妃娘娘, 事情变成这样,德妃必须得赶紧想办法应对。   她端着茶盏刚要进去, 就瞧见梁九功带着小太监来了。   柳嬷嬷忙让到一旁去。   德妃和易贵人瞧见梁九功都愣了愣, 易贵人还不知道事态,她笑着和梁九功套近乎道, “哟,今儿个是什么风,竟然把梁公公您吹来了。”   “德妃娘娘, 易贵人, 万岁爷有旨, 宣二位速去长春宫。”梁九功恭敬地说道。   长春宫乃是佟妃所住的宫殿, 德妃心头一紧,她瞧见柳嬷嬷,见到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后,心如沉底的石头往下沉,她打探道:“梁公公,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着急?”   “娘娘莫问,您到了就知道了。”梁九功回答道。   这做奴才的最忌讳的就是多嘴,梁九功这人能在康熙身旁干这么多年还没出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从不多说一句话,康熙让他传什么话就传什么话,就是多大的主子,也不能叫他多说一句。   德妃在心里暗骂了句狗奴才,她站起身,对着易贵人说道:“既然如此,那妹妹随本宫同去吧。”   长春宫离着永和宫并不远。   但德妃甚少过来长春宫,今日踏足长春宫,德妃心里头却是一紧。   刚一进去,迎面便是一个茶盏砸了过来。   那茶盏正好砸在易贵人脚下,茶叶渣子溅射了一地,易贵人吓得打了个哆嗦,慌忙跪下,“万岁爷。”   德妃绷着心,强作镇定地笑了笑,对坐在榻上满脸怒容的康熙说道:“万岁爷怎么这么恼怒?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德妃妹妹不知吗?”佟妃在旁冷笑一声,“适才易贵人的猫,在御花园里扑倒了納喇贵人,如今納喇贵人母子生死未卜,若是皇家子嗣或者納喇贵人出了事,易贵人怕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猫?云球怎么会在御花园?”易贵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惶恐地看向康熙,“万岁爷,妾身养猫,为了避开納喇贵人,还特地搬到前殿抱厦去住,怎么可能会害納喇妹妹?这其中定然是有人要害妾身!”   胤禛坐在圈椅上,眼神看着易贵人,又从易贵人身上扫到了旁边的德妃身上。   这易贵人倒是不笨,的确是有人要害她,害她的人还不是旁人,正是整个后宫里最心地善良、吃斋念佛的德妃娘娘。   “你说有人害你,那你说是谁害你?”康熙的脸色阴得仿佛笼罩上一层寒霜。   “这,妾身……”易贵人百口莫辩,心中又委屈又恐惧,她怎么知道是谁要害她,倘若她知道,早就将那个人供出来了。   “万岁爷!”梁太医和宋太医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屈膝跪下。   “梁太医,納喇贵人怎么样了?”康熙无暇去管易贵人,脸上满是紧张神色地看向梁太医。   梁太医低垂着头,手心里满是冷汗,“回陛下,奴才等人无能,納喇贵人小产,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保不住,納喇贵人幸亏及时送了过来,故而倒是无碍。”   “什么?!”康熙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   其他娘娘也都面露怒容,只是究竟是有几个是真正愤怒,有几个是在心里头偷笑,却是不得而知了。   易贵人眼神发直,两腿一软,直接软倒在地上。   偏殿里传来一声宫女的尖叫声:“納喇贵人,您别想不开……”   众人连忙站起身来,朝着偏殿赶过去,易贵人苍白着脸色,由着宫女搀扶着跟着过去。   偏殿之中,納喇贵人正眼含着泪水,一脸哀怨地推开红烛,“你走开,我连万岁爷的孩子都护不住,我别活了。让我死了算了!”   “納喇贵人。”康熙连忙按住她的手,“你在胡说什么,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   “是啊,納喇妹妹,你还年轻,万岁爷又正值壮年,以后有的是机会。”佟妃在旁劝说道。   納喇贵人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她悲切地看向康熙,“万岁爷,妾身真的还能有孩子?”   “真的,朕答应你。”康熙对她也是有几分怜爱,此时看到她这模样,语气都软了几分。   “可是,万岁爷,妾身想求您替妾身和妾身的孩子做主,孩子就这么没了,绝对不能这么善罢甘休。”納喇贵人的眼神如刀剑般射向了易贵人,“那只猫是易贵人的,定然是易贵人想害妾身的孩子。”   “納喇妹妹,我绝不可能做出那件事,我也不知道那只猫为什么跑到御花园里去,它性子一向软和,见了人都怕,这其中怕是有误会。”易贵人颤抖着声音,辩驳道。   “误会?!”納喇贵人冷笑了一声,她那娇柔的面容此时满是嫉恨和愤怒的神色,“你先前就和我有仇恨,你嫉恨我得宠,大可直接告诉我,为什么对我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正是!”德妃此时也跟着出声,她满脸怒容地看向易贵人,“易贵人,本宫要是知道你是这样歹毒的心肠,就绝不容你留在永和宫中。万岁爷,妾身求您责罚易贵人,以此警告后宫妃嫔,不可如此歹毒!”   “娘娘!”易贵人红着眼睛,瞪大了杏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德妃。   她不敢奢望这时候德妃会帮她,可她没想到德妃竟然会这么狠心,直接要万岁爷责罚她。   “做出这种事情,的确该罚。”康熙微沉着脸。   佟妃飞快地朝胤禛看去,胤禛对她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她皱着眉头,露出思量的神色,说道:“万岁爷,妾身虽也觉得此事该罚,但妾身觉得易贵人不像是这样的人。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些的好,不如问问四福晋,她那时候也在御花园里,说不定发现了什么呢。”   听见佟妃这话,德妃心头一跳,她飞快地朝着柳嬷嬷瞧去。   可柳嬷嬷此时对此事知晓得也不多,压根没办法提醒她。   德妃攥紧了手,面上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容,“佟妃姐姐这话说得,莫非是想替易贵人脱罪?扑倒納喇贵人的猫是易贵人的,不是她干的,还能够是谁。”   “娘娘这话却说错了。”胤禛突然说道,“若是易贵人真要害納喇贵人的孩子,她怎么会傻到用自己的猫呢?这不是明摆着要让皇阿玛责罚她?因此,肯定是有人利用了那只猫,想栽赃给易贵人。”   “对,四福晋说的极是。妾身是和納喇贵人不和,可从未有过害她的心思。”易贵人见到胤禛替她说话,便好像将要溺死的人抱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慌忙说道。   “可不是她,又是谁?!”納喇贵人满脸委屈地看着康熙,“万岁爷,难道妾身要吃这个哑巴亏,要让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吗?”   康熙皱了皱眉头,看着易贵人的眼神有些厌恶。   胤禛打断納喇贵人的话,“贵人,当时妾身和宫女在御花园中看到的除了你们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而且,您摔倒之时,那人行色匆匆地逃走,妾身想,或许那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又或者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派他来的。”   德妃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她攥紧了帕子。   納喇贵人愤怒地看着他,“是谁?”   “当时情况太乱,妾身一方面派人去追,一方面还要让人照顾納喇贵人,两个小太监回来说,没有追上那人,也没看清楚那人的容貌。”胤禛说到这里,顿了顿。   易贵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德妃心里头悄悄地松了口气,那该死的宝瓶,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得亏没被人瞧见面容,不然她岂不是也要被她连累的拖下水。   “既然没瞧见面容,那岂不是跟没有线索一样?”納喇贵人被气得脸都快青了。   胤禛摇头道,“納喇贵人说错了,虽然没见到面容,但是,”胤禛看向小荣子,对小荣子说道:“小荣子,你说你能认得那人的身形,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回福晋的话,奴才觉得那人的身形像极了永和宫中伺候德妃娘娘的宝瓶姐姐。”小荣子低头说道。   整个偏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到所有人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的清晰。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德妃身上。   德妃的脸上初时露出惊惧的神色,而后她慢慢地露出愤怒的表情,看着小荣子,”你在胡说什么,你这狗奴才,莫不是想说本宫指使宫女去祸害納喇贵人?本宫身为宫中主位,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与不是,把那个宫女传来,问问便知道了。”佟妃轻笑着说道。   “好,本宫这就让人去把她叫来。”德妃冷笑着看着佟妃,眼神瞥向小荣子,仿佛淬了毒,“倘若不是她,本宫要你这个狗奴才的命,顺便问问四福晋是怎么教的奴才,又或者说,四福晋对本宫心存不满?”   德妃这话听着都叫旁人胆战心惊。   什么心存不满,不就是想说四福晋对她不孝顺吗?   万岁爷这么一个忠孝之人,若是四福晋被扣上不孝的名头,定然会对四福晋大为失望,等这名声传出去,毁掉的岂止是四福晋一人,更是乌喇那拉氏。   这个年代,不孝二字一扣下来足以毁掉一个家族。   佟妃等人都不禁替胤禛捏了把冷汗。   康熙皱着眉头看着胤禛,“老四媳妇,你那奴才说的话当真可信?”   他是有意替胤禛转圜一二。   可胤禛这回手握证据,怎么可能放弃,德妃此人实在太过祸害,不让她栽一次狠的,以后等孩子生下来,那更是没完没了。   “回皇阿玛,儿媳妇相信小荣子的话。”胤禛一字字重重地说道。   “好。”康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梁九功说道:“你去把那个宫女传来。”   “是。”梁九功答应着去了。   德妃脸上神色平静,一副坦然自信的模样,惠妃、荣妃瞧着她这脸色,都有些摸不准她到底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了,要说德妃会干出借刀杀人,让納喇贵人小产的事,她们两个人都不意外。虽说德妃名号为德,可她们这些妃嫔哪里不晓得这宫里头最缺德的就是德妃了。   能从钮钴禄皇后身旁的一个宫女爬到现在一宫主位的位置,德妃手上可算是沾满了鲜血。   但是,德妃又没有必要对納喇贵人下手。   别的不说,就算納喇贵人生下阿哥,也丝毫不会动摇德妃的地位,她膝下两子一女,四阿哥已经长成,十四阿哥和五格格都受万岁爷疼爱,她没必要也没理由这么做。   惠妃和荣妃对视一眼,都觉察出这件事里头的稀罕来。   当时,在御花园的可不只是納喇贵人,还有四福晋,如果那只猫扑的不是納喇贵人,而是四福晋,以四福晋如今这么大的月份,那怕是得一尸三命了吧。   想到这里,惠荣两人心头一跳,都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就在众人各自想着各自事情的时候,梁九功带着宝瓶来了。   一进来,宝瓶就屈膝在众位主子跟前跪下,“奴婢给万岁爷请安,给佟妃娘娘、惠妃娘娘……”   等她行完了礼后,康熙沉着脸,对同样跪着的小荣子说道:“你瞧见的就是她?”   “是的,奴才和夏公公一起追了上去,虽然追丢了,可奴才敢保证就是她躲在假山后。”小荣子肯定地说道。   “你胡说?那时候奴婢正在给娘娘绣荷包,同宫的宫女都可以给奴婢作证,奴婢还把那荷包给带来了。”宝瓶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她仿佛气狠了,浑身都在发抖,红着眼睛看着小荣子,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   众人一瞧她的神态,再瞧那荷包,都不禁信了三分。   看向胤禛的眼神就有些古怪了。   “老四媳妇,本宫这宫女有人证物证,你那奴才该不会是想仅仅靠着自己,就诬蔑宝瓶是害納喇贵人的人吧?”德妃语气里仿佛淬了寒气,听得人浑身发冷。   胤禛唇角勾起,“那当然不止如此,小荣子,把那衣角取出来。”   “是。”小荣子压抑着激动,从袖中取出一块淡青色的衣角,“奴才在那假山后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宝瓶姑娘不小心在假山留下来的。”   宝瓶正好穿着的就是刚才那身衣裳,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么紧急,她压根没时间去换衣裳。   康熙脸色沉了下来,他对着梁九功说道:“拿过去对比下。”   梁九功喳了一声,拿着衣角,走到宝瓶身旁。   宝瓶脸色已经毫无血色,她瞳孔收缩,任谁都瞧得出她的身体在颤抖。   梁九功眼尖地瞧见宝瓶裙角缺了一块,他把那衣角放在那处,果真是正好吻合。   “原来是你害的我没了孩子!”納喇贵人咬着下唇,她抄起身旁的药碗朝着宝瓶脸上砸去。   宝瓶不敢闪躲,硬生生地被砸得头破血流。   又或者是,她已经被吓傻了。   她哪里想得到,胤禛竟然手上有证据,而且还一直没表露出来,直到她出现,才拿这证据来打脸德妃。   “德妃娘娘,原来,原来是您指使宫女害納喇贵人,您为什么要害納喇贵人,为什么要栽赃我?”易贵人这时候缓过神来,宫里头的女人都不是吃素的,易贵人现在心里头很清楚,如果不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德妃身上,她也逃不了一难。   “你胡说什么。本宫对此事也毫不知情!”德妃呵斥道。   她心里头恨毒了乌喇那拉氏,这四福晋果然是克她的,从乌喇那拉氏嫁过来到现在,她就没有好运过。   德妃看向宝瓶,义正言辞地呵斥道:”你个奴婢,竟然敢害贵人,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本宫对你一向不薄,你为什么要背着本宫干出这样的事情?”   宝瓶错愕地看向德妃,却瞧见德妃眼中恶毒的神色。   她心中一跳,当初那太医家人的下场,宝瓶还记忆犹新。她的妹妹也同样在德妃手中,若是供出德妃,妹妹则必死无疑。   “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与德妃娘娘毫不相干。”宝瓶咬着下唇,颤抖着声音说道,“万岁爷要怎么责罚奴婢,奴婢都认罚。”   “你一句和德妃娘娘无关,难道就和德妃娘娘真的没关系了?”佟妃笑了一声,“你一个奴婢,有资格说话吗?”   佟妃这话,可把德妃气得半死,搁在往日,德妃得好好地和佟妃辩驳一场,可是现在,她自己就有嫌疑,哪里有资格开口,更别说和佟妃辩驳了。   “万岁爷,妾身看,此时德妃妹妹是逃脱不了干系的。”佟妃看了德妃一眼,说道:“这个宫女是德妃妹妹身旁伺候的一等宫女,无论做什么事,出入都得禀报德妃妹妹才可,德妃妹妹与此事无关,可能吗?”   “佟妃姐姐……”德妃急切地想要替自己说话。   可惠妃却笑着看了她一眼,“德妃妹妹急什么,让佟妃说完话,再说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若是清白的,那无论别人说多少,都无碍吧。”   胤禛朝惠妃瞥去一眼,惠妃平日里素来甚少开口,这回竟然开口替他说话,真是稀奇。   惠妃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他的视线看来,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胤禛到底是德妃的儿媳妇,这儿媳妇检举婆婆,即便是大义灭亲,那对他的名声还是会有伤害。为了德妃这种人,落下一个不孝顺的名声,那是真不值。   如今证据确凿,倒不如让惠妃和佟妃她们来干这件事。   胤禛眼神中掠过一丝感谢的神色。   德妃气得不轻,却咬着牙笑着对佟妃说道:“姐姐继续说吧。”   佟妃不疾不徐地接着说道:“另外,宝瓶一个宫女,能和納喇贵人有什么仇恨?”   “奴婢,奴婢……”宝瓶握着拳头,涨红了脸,“奴婢曾经被納喇贵人责骂过,故而怀恨在心。”   “好,你说你怀恨在心,那你说当时納喇贵人骂你什么?”佟妃冷静地反问道,“那句话能让你记恨到不惜冒着抄家灭祖的危险,也要害納喇贵人,想必你一定记得很清楚吧,说出来听听。”   “她、她骂奴婢是贱人。”宝瓶结结巴巴地说道。   “骂你是贱人?”惠妃眉头挑起,“那她为什么骂你是贱人?”   “奴婢挡住了她的路。”宝瓶紧张地脸都白了。   “哦?这么说,应该是在永和宫中发生的事情了?”佟妃若有所思,“那当时,周围有什么人?又是哪一日?你一一说来,本宫问问其他人?可别说周围没人,納喇贵人行事我们都知道,向来都会带着宫女太监。”   “对,你倒是说说到底是哪日。我倒不知,我还骂过你这个宫女!”納喇贵人也是气狠了,竟然也没听出佟妃话语里讥嘲她的意思。   宝瓶被接连质问,已经慌得说不出话来。   康熙终于忍不住了,他喝道:“够了!”   屋子里众人俱都吓了一跳。   康熙沉着脸看着宝瓶,“你个奴婢要想害人,谈何容易,别的不说,納喇贵人的行踪你怎么可能知晓?你想忠心护主,朕成全你,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答应一声。   “把这个宫女拖去慎刑司!”康熙脸色阴沉如水,“好好用刑,把所有的话都给问出来。”   “喳。”李德全打了个千,朝着左右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神,上前卸了宝瓶的下巴,把她的嘴巴堵住,拖了下去。   德妃脸色发白,喉咙发紧。   康熙此时冷冷地看向她,“德妃,这事你自己说,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陛下,妾身真是无辜的。”德妃屈膝跪下,啜泣着说道。   “好,你既然坚定你是无辜的,朕就让你在永和宫里好好反省,等他日那个宫女招供出真相时,你最好真的是无辜的。”康熙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当康熙从德妃身旁走过时,那冰冷的眼神和寒意让德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的眼神发直,朝胤禛看去。   胤禛唇角掠过一丝冷笑,眼神中带着轻蔑和冰冷。   “老四媳妇,你这样对我,就不怕四阿哥怪罪你!”德妃咬牙切齿地说道。   胤禛勾唇笑了笑,他眯了眯眼睛,摸着肚子,“娘娘放心,四阿哥绝不会怪罪我的。” 第80章   “德妃妹妹, 万岁爷让你回永和宫反省,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本宫让人送你回去。”佟妃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但说出来的话却足以把德妃气死。   德妃咬着牙,看着她,她站起身来,眼神冰冷地看了佟妃一眼, “本宫自己走。佟妃你也不必太得意,此事与本宫无关, 陛下会还本宫一个清白的。”   佟妃笑了笑,眉头挑起, “那就祝福德妃妹妹好运了。”   等德妃离开后, 佟妃看向納喇氏,对着红烛等人说道:“你们好生照顾納喇贵人,有什么想要的, 打发人来说一声。納喇贵人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现在回永和宫去, 那不定会出什么事。”   納喇贵人听见这话, 身体打了个哆嗦。   她这时候才想到德妃乃是一宫主位, 如果这回不把德妃彻底拉下马,往后她住在德妃眼皮底下, 那还不是任由德妃搓揉,德妃这回不死,肯定会报复她。   “娘娘,妾身想请娘娘帮个忙, 妾身不愿住在永和宫, 想到娘娘您这里住, 不知道娘娘您愿不愿意?”納喇贵人眼神带着乞求地看着佟妃。   佟妃心头一动, 这要之前,佟妃肯定懒得插这一脚,可如今情况不同,納喇贵人因着德妃小产,万岁爷肯定对她会有所补偿,适才万岁爷也说了,会再给納喇贵人一个孩子。納喇贵人份位低,没资格养孩子,而佟妃却因为份位高,没资格生孩子。   这要是收留了納喇贵人,往后这长春宫多个孩子热闹,也不错。   想到这里,佟妃拿定了主意,她笑着伸出手拍了拍納喇贵人的手背,“好妹妹,你既然开口,本宫怎会拒绝?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本宫下午打发人去收拾那三间抱厦出来,至于永和宫的东西,你让宫女太监们去收拾过来,就是。本宫会把此事回禀陛下的。”   “多谢佟妃娘娘。”納喇贵人感激地说道。   等其他妃嫔走了之后,佟妃对着胤禛使了个眼神,独把他留下。   “老四媳妇,你老实和我说,今儿个那猫到底是怎么回事?”佟妃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德妃为什么要对納喇贵人下手。   胤禛捧着茶,啜了一口后,平静地说道:“我想,德妃娘娘要害的恐怕不是納喇贵人,而是我和我的孩子。”   “她竟这样大胆?!”佟妃瞳孔颤抖,手中的茶盏更是溅出水来。   “娘娘可还记得先前我和四阿哥一起落水的事?”胤禛对佟妃说道。   佟妃点了点头,那虽然是康熙三十年的事,可这事当时险些让四阿哥没命,佟妃怎么可能不记得,“记得。你说这话,莫非那事也是她做的?”   “我和爷私下商量,都觉得像是德妃娘娘所为。”胤禛说到这里,眼神暗了暗,“当时那荷花池桥梁坍塌,阖宫能办到此事的人不多,而能把手脚做的那样干净的,就更加少了。这般行事作风,都像极了德妃娘娘。”   佟妃心中一颤,她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这德妃要是想害死其他阿哥,佟妃心里头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可这要害死四阿哥,是为什么?!设身处地,倘若她是德妃,有四阿哥这么个出息的儿子,不看若珍宝,那也不至于狠心到要害死四阿哥啊。   这德妃,莫不是有病吧?   “佟妃娘娘,您也不敢相信,是吧?”胤禛苦笑一声,都说天下父母视子女为心头肉,偏偏他命不好,碰见德妃这等视亲儿子为仇人的。   “本宫是有些不信,但既然是你和四阿哥说的,本宫便信。”佟妃说道,“若是为了害你,本宫便能理解德妃为什么要让宝瓶去御花园放猫了,那猫扑在你身上,你这么大的月份,保不齐就是一尸三命,”   佟妃说到这里,心头一跳,这四阿哥和四福晋伉俪情深是阖宫皆知,四福晋出事,对四阿哥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届时,德妃想对四阿哥下手,那可就信手拈来了。   佟妃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德妃这回布局多么可怕。   如果没有納喇贵人为了生个阿哥,特地打听四福晋的行踪,还追到御花园里头去,德妃的布局说不定就得逞了,到那时候……   佟妃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对胤禛说道:“如今内务府总管是哈拉图,他是我们佟佳氏的人,本宫回头会让人去告诉他,务必要从那宝瓶口里拷问出话来。”   “娘娘。”胤禛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道,“您不妨提醒下哈拉图大人,那个宝瓶有个胞妹,名唤银瓶,她们姐妹情深,从银瓶下手,说不定能够撬开宝瓶的嘴。”   “好,本宫知道了。”佟妃点了下头。   胤禛略坐了坐,便起身回南三所。   乌林珠听到消息后就赶回来,此时见到他安然无恙地回来,心里头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胤禛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刚才在长春宫时心中的那些郁闷和苦痛,在看见乌林珠时,都一扫而空。   没有德妃,他一样也有家。   “额娘,额娘!”十四阿哥在上书房听说德妃出事,连在上课都顾不得,就直接跑回永和宫中。   永和宫门口把守着的侍卫拦着他。   “十四阿哥,陛下说了让德妃娘娘禁足,任何人不得探视。”侍卫长拦着胤祯,刚正不阿地说道。   “滚开,本阿哥要见我额娘,你们这些狗奴才竟然敢拦着我!”胤祯瞪眼看着他们,他突然抽出侍卫长的刀,挥动着刀:“都给我让开,不然这把刀砍到谁,本阿哥可不会负责。”   侍卫们吓得不敢再拦,连忙后退。   胤祯拿着刀,快步跑入永和宫中。   德妃此时正和柳嬷嬷问着话,听见他进来,忙住口,等瞧见胤祯手上拿着刀时,德妃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祯儿,你怎么来了?”   “额娘,我是来救你的,我知道你是被人陷害。”胤祯语气激动地说道。   “祯儿,这事你别牵扯进来,你皇阿玛知道了要恼怒的。”德妃变了脸色,对胤祯说道,她对胤禛是铁石心肠,对胤祯却是慈母柔情,甚至不愿意让胤祯因为她的事情而被康熙怪罪。   “额娘,我不怕,这事肯定是个误会,您绝对不是那种人,肯定是易贵人害您的。”胤祯咬着后槽牙,说道,“我要去找皇阿玛替您解释,您是一宫之主,怎么可以让那些侍卫守在外头?那样,您和阶下囚有什么分别?”   “祯儿,此事主谋是你的四嫂,你要是真为额娘好,你别去找你皇阿玛,好好读书,额娘便心满意足了。”德妃摸着胤祯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四嫂?怎么会是四嫂?”胤祯呆滞住了,虽然德妃一直都说胤禛和乌林珠的坏话,可是背地里胤祯和他们夫妻的关系却很不错,至少胤祯是真心实意把他们当成亲哥,亲嫂。   “怎么不是她?”德妃抹着眼泪,“她是个面甜心苦的,表面上装得多么贤良淑德,可心里头却一直暗暗地记恨本宫。这回本宫想,定然是她和易贵人联手,诬蔑本宫!”   胤祯怔住了。   “祯儿,你听额娘一句劝,你理她们远点儿,将来替额娘报仇。”德妃拉着胤祯的手,劝说道。   “当”的一声。   胤祯手里头的刀落在了地上,他神魂不守一般朝外走去。   “祯儿!”德妃想喊住胤祯,可胤祯却已经走出永和宫,他像是遭了雷劈一般,在听到德妃被禁足后,又听到是他亲嫂子害得他额娘,胤祯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打击。   旁边伺候的那些小太监瞧着他这模样,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干出什么傻事来,他们这些小太监那有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的。   “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啊?”小太监宋城小声地问道。   “我要去哪里?”胤祯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的眼睛突然窜起怒火,“我要去四哥院子里,我要好好问问四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祯这时候至少脑子还是清楚的,没打算直接对着胤禛发火。   他带着一群太监怒气冲冲地来到乌林珠院子。   小荣子和小夏子等人听见动静,连忙出来,瞧见胤祯来势汹汹,都吓了一跳。   “十四阿哥,您这是要干什么?”小荣子壮起胆子,对胤祯说道。   “我要见我四嫂,四哥。”胤祯瞪着眼睛看着小荣子,说道。   这气势可不像是来见哥嫂的,倒像是来寻仇的。小荣子心里嘀咕道。   “让他进来。”屋子里传来乌林珠的声音。   小荣子等人这才让出路来,让胤祯走了进去。   进到里头后,胤祯满腹怒气在瞧见面色如常的胤禛时,他怔了怔,而后脸上露出怒气,“四哥,你可知道额娘出事了?”   “额娘出事,我已经知道。不过,老十四,你这规矩是从哪里学的,来拜见哥嫂,不说让人通报一声,反而往里头闯,你这是哪里来的土匪脾气!” 乌林珠喝道。   她这一骂,顿时叫胤祯满腹的怒火瞬间被浇灭。   胤祯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四哥,你别管那么多,我今天来,是想来问四嫂一件事的。”   乌林珠朝玛瑙等人看去,玛瑙等人识趣地退下,将门带上,让这屋子里只留下胤禛夫妻还有胤祯。   “我早知道你会来,你想问什么,问吧。”乌林珠说道。   胤祯握着拳头,对着胤禛说道:“四嫂,额娘说今儿个这事是您和易贵人联手栽赃她的,这事,是不是真的?”   胤禛听见这话,顿了顿后,笑了,“你问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为什么会可笑?”胤祯错愕地问道。   “你来问我这话前,可知道为什么皇阿玛禁足额娘?”胤禛沉着脸,反问道。   胤祯怔了怔,他只是从八阿哥那里得知德妃被禁足,又听八阿哥口中知道易贵人和此事牵扯颇大,所以,便下意识地觉得定然是易贵人构陷德妃。   他对德妃实在太信任,以至于从没想过有可能德妃真的是罪魁祸首。   “德妃娘娘的宫女宝瓶是放猫扑納喇贵人的人,你说这事到底和德妃娘娘有没有关系?”胤禛面色冰冷地看着胤祯。   胤祯嘴巴张了张,他刚才心里头的怒火,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不解。   宝瓶是谁,胤祯是知道的。   她伺候了德妃多年,是德妃的心腹。   “你觉得我有本事把手伸到永和宫,买通宝瓶,去陷害德妃娘娘吗?”胤禛不疾不徐地说道。   他这句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胤祯眼神发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胤祯今年也才八岁,虽然说皇家的孩子成熟得早,可是今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实在还是让他一时无法缓冲过来,更无法明白。   “宋城,进来!”胤禛喊了一声。   外头候着的宋城连忙推开门,跑了进来,“给四阿哥、四福晋请安。”   “把你们爷带回去,让他好生抄一遍《论语》,冷静冷静,今儿个是闯我的院子,明儿个要是闯别人的院子,别人能饶得了他?都八岁大了,就别把自己当孩子了。”胤禛语气格外不客气地说道。   胤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转身离开。   另外一边,慎刑司中,宝瓶一被送到慎刑司,慎刑司的衙役就对她上了刑。   可宝瓶的嘴却严实得很,无论怎样都绝口不说。   “大人。”几个衙役对着哈拉图抱拳行了礼。   “怎么样?她可有招供出什么来?”哈拉图豹眼狮鼻,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若非他姓佟佳氏,这内务府总管的美差估计也落不到他头上。   哈拉图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他能当上内务府总管,全靠佟妃娘娘帮扶。   这回佟妃用得上他,他自然使出浑身力气想把这件事给办好了。   “回大人,那奴婢嘴巴比石头还硬。”几个衙役额头上流下冷汗。   哈拉图脸色沉了下来,他正要呵斥这些衙役时,刘德洋走了过来,哈拉图认得他,脸上露出笑容,“刘公公怎么来了?”   “哈拉图大人,奴才是奉佟妃娘娘的命,来告诉大人一件事的。”刘德洋走到哈拉图身旁,附在哈拉图耳朵旁,把佟妃嘱咐的话都说了出来。   哈拉图眼睛一亮,连忙命人去查宝瓶家在何处,这宝瓶正是京城人,哈拉图查到她家地址后,二话不说带着刘德洋去她家找人。   他摩拳擦掌,以为今日这事就此了结了。   可谁知道,等到了小葫芦胡同时,那小院子却是人去楼空。   “大人,这屋子里的被褥都长蛛丝了,少说得有一两个月没住人了。”衙役抹了把床褥上的灰尘,说道。   “都这么久了?”哈拉图怔住了。他看向刘德洋,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断了。   “问问周围的人家,看看知不知道那姑娘去哪里了?”刘德洋皱着眉头,他眼神瞧见床褥旁边掉下的一根铜簪子,随手拿起那根铜簪子,打量了一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道。   “是。”衙役答应一声,跑去敲了隔壁家的门。   隔壁家早已听见外头动静,京城南边是贫贱之人所居住的地方,这地方甚少会有达官贵人到来,故而哈拉图这些人刚来,左邻右舍就都吓得躲起来了。   衙役拍了一阵门后,屋子里头才跑出一个浑身哆嗦的老头子。   老头子哆哆嗦嗦地开了门,对着众人鞠躬:“诸位官爷,您几位是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咱家问你,隔壁这屋是不是住了一个姑娘?”刘德洋笑眯眯地对老头子问道。   老爷子点头:“是住了个姑娘,不过早几个月那姑娘的亲人把她接走了,说是带她回乡下结婚。”   “接走?”刘德洋怔住了,“您可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亲戚里头有个口音倒是和您很是相似。”老爷子挠了挠头,说道。   刘德洋眼睛闪了闪,对着哈拉图说道:“大人,看来接走的不是亲戚,怕是旁的人。”   能和他口音相似的,多半是太监。   太监从小去势,嗓子都尖细。这种口音,一般人不会有。   哈拉图点了下头,他面露为难神色,把刘德洋拉到一旁去,“刘公公,这关键的人没了,那宝瓶又是个宁死不屈的,本宫问不出话,你是个聪明人,替本官想个主意,回头本官一定谢您。”   “谢倒是用不着。”刘德洋笑着摆了摆手。   他眼神闪了闪,想到先前徐太医的那件事,徐太医的家人不也是同样无声无息地不见了,这两起事会不会有关联?”   刘德洋附在哈拉图耳旁,悄悄地把主意一说。   哈拉图眼睛一亮,“公公这主意好啊。”   他立即拍手,立即叫人赶紧驾马车回去。   等回到慎刑司,哈拉图和刘德洋一起进到牢房里。   宝瓶此时已经去了半条命,有气无力地被吊在半空之中。   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睛,等瞧见刘德洋时,她嗤笑了一声,“怎么?刘公公,你也被抓进来了。”   “放肆!”哈拉图抬手,就想给宝瓶一鞭子。   刘德洋连忙拦住他,笑着说道:“哈拉图大人,不必打她。”   他说完这话,转过头对宝瓶说道:“宝瓶,你不必激怒咱家,咱家知道你现在只求一死,是不是?”   宝瓶没有说话,她闭上眼睛,似乎懒得搭理他们。   刘德洋却从袖子里取出那根铜簪子来,“你懒得理会我们,那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铜簪子,上头还有两个字,银瓶,真是好簪子,好名字。”   银瓶?!   宝瓶猛地睁开眼睛,她瞪大眼睛看着刘德洋手中的簪子,“那根簪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问这根簪子,那自然是从你们家里拿来的。”刘德洋叹了口气,“那姑娘死得是真惨啊,舌头眼睛都被挖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落得此等下场。只可惜咱家和哈拉图大人去晚了一步,不然怎么也能抓到那杀人凶手!”   “就是,本官瞧着都不忍心。”哈拉图配合地露出同情的表情来。   宝瓶整个人怔住了,她像是被人收走了魂魄一般,双眼无神,她做了这么多事,忍受了这么多折磨,不就是为了保住她妹妹,可现在,她的妹妹却没了。   “咱家从她的尸身上拿出这根簪子,也算是给你一个留念。你既然不肯说,那你们姐妹就在黄泉路上陪着走吧。”刘德洋惋惜地说道。   他说完这话,对哈拉图说道:“大人,咱家走了,您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是。”哈拉图说道。   他转过头对旁边的衙役说道,“看在这姑娘骨头硬的份上,你去给她个了断,免得她再受苦。”   “是。”衙役答应一声,抽出刀子,就走上期去。   瞧着那明晃晃的白刃,和转身离开的刘德洋,宝瓶慌了。   她怎么愿意看见德妃害死了她妹妹,却还活得好好的。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宝瓶终于忍不住,喊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刘德洋站住了脚步,他的唇角勾起,天下哪里有什么忠心耿耿的奴才,不就是因为亲人性命都捏在主子手上吗?   这亲人没了,还忠什么心。   半个时辰后。   哈拉图和刘德洋都听呆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   哈拉图更是咋舌地说道:“这是什么毒妇,竟然连儿媳妇、还有未来的孙子孙女都要谋害,德妃娘娘的心怕不是拿□□做的吧。”   “这大人就不知道了吧。”宝瓶冷笑一声,她现在对德妃充满了仇恨,“德妃娘娘连四阿哥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四福晋呢。”   哈拉图越听越胆寒。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大人,看来这回咱们得一起去面圣了。”刘德洋意味深长地看了哈拉图一眼。   哈拉图顿时反应了过来,忙命人给宝瓶上药,而后一边让人把刚才她的口供写出来,签字画押后,带着口供,和刘德洋一起进宫了。 第81章   “万岁爷, 哈拉图大人前来求见。”   养心殿中,康熙正坐在榻上, 批阅着奏折,听见梁九功这话,抬起头来,“让他进来吧。”   “喳。”梁九功答应一声,出去领了哈拉图进来。   哈拉图一进养心殿就屈膝跪下,“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起来吧,哈拉图, 审问那奴婢的事, 你干的怎么样了?”康熙合起手中的奏折, 看着哈拉图问道。   “回陛下的话, 奴才幸不辱命,总算是从那奴婢口中问出真相来了。”哈拉图说道:“那奴婢招供了,的确是德妃娘娘指使她去御花园放的猫, 不过,德妃娘娘要害的人不是納喇贵人, 而是四福晋。”   “啪”的一声。   康熙手中的奏折落在地上, 他脸上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呼吸急促,“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回陛下,那奴婢招供了,德妃娘娘原来是想害四福晋。”哈拉图一点儿也不惊讶康熙会如此震惊, 别说康熙, 就是他们刚才得知后, 那险些都惊掉了下巴。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康熙眼神定定, “口供呢?”   “在这里。”哈拉图从袖中取出口供,梁九功拿盘子装了,呈现到了康熙跟前。   康熙看完口供,眼睛闭了闭,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自己的情绪。   片刻过后,康熙睁开眼睛,对哈拉图说道:“你办得不错,先下去,那奴婢看在她诚实的份上,留她个全尸吧。”   “是,陛下。”哈拉图压抑着激动,回答道。   这会子万岁爷正在心烦着呢,他要是表现得得意忘形,那说不定就乐极生悲了。   哈拉图识趣地退下。   等他走了后,康熙看着那份口供,眼神恍惚不已。   他自认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今儿个德妃这事着实让康熙又怒又惊。   皇家子嗣艰难,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妃嫔们对其他阿哥下的毒手,康熙不是不知,这原因尚且还可以理解,毕竟妃嫔们都怕其他阿哥争走了他的宠爱,可亲额娘对自己儿子的福晋下手,这事,康熙就无法理解了。   他的脸色阴沉如水。   养心殿内的气氛紧绷得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弦,梁九功等人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片刻后,康熙站了起来,他沉着脸朝外走去。   他倒是要问问德妃为什么这么做!   “十四阿哥,您这样做,要是被人发现了,告到万岁爷跟前,您肯定要吃挂落的。”宋城苦恼地压低声音对胤祯劝道。   他对他们爷真的是无奈了,分明刚才都已经回院子里去抄书了,可抄没几个字就说什么他就算死也要把这个事情弄清楚,巴巴地跑到永和宫这边来,还特地绕到后面,抄了小道进来的。   “你闭嘴。”胤祯瞪了宋城一眼,侧耳趴在窗户上,听得附近没什么声响后,轻轻推开窗户,蹑手蹑脚地翻到屋子里。   “在外头把风,要是有人来,就学乌鸦叫。”胤祯对宋城嘱咐道,说完这句话,他就将窗户虚虚地掩盖上。   这窗户旁边是恭桶,用一道屏风和其他地方隔开。   胤祯捂着鼻子,正要走出屏风去找德妃询问情况的时候,就听得前头传来一声:“妾身给万岁爷请安。”   皇阿玛?胤祯眼中露出慌乱的神色,他连忙站住脚步,躲在屏风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前面,康熙眼神定定地看着屈膝行礼的德妃,他的眼神格外复杂,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心灰意冷,同德妃这么多年,要说康熙对她没有情分那是假的,倘若没有情分,怎会把德妃的份位一抬再抬,又怎会让她接二连三地生下那么多孩子,就连五格格和胤祯,康熙都破例让她养在膝下。   可是,现在,他看着德妃,却觉得格外陌生。   感觉自己看见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陛下。”德妃被康熙的眼神看得心头发颤,小声地唤了一声。   “起来吧。”康熙说道。   “多谢陛下。”德妃站起身来。   康熙坐在圈椅上,眼神冷漠地看着她,“德妃,适才哈拉图已经来见过朕,你那宫女宝瓶已经招供了。 ”   招供了?德妃心头一紧,那个狗奴才不会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吧。   宝瓶一向胆子小,应该不敢才是,何况她妹妹还在她手上呢,宝瓶和她妹妹感情甚笃,给她十个胆子,也不该说出不该说的。   “万岁爷,那可真是太好了,那奴婢总算是还妾身一个清白了。”德妃露出一个喜极而泣的表情,她拿着帕子擦拭着眼泪,“妾身对宝瓶那个奴婢一向都很信任,没想到她这回竟然背着妾身,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万岁爷,究竟是什么人指使宝瓶干出这样的事?”   都到这个时候了,德妃还在做戏!   康熙的眼睛眯了眯,“宝瓶说了,就是德妃你指使她干的。”   “什么?”德妃眼神中露出慌乱和错愕的神色,她勉强笑道:“万岁爷,您不是在说笑吧?”   屏风后,胤祯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几乎是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能不发出声音来。   宝瓶指认他额娘,这事难道真的是他额娘指使宝瓶干的?   不,这绝对不可能。他额娘不是那样的人。胤祯在心里反复想着这句话,试图让自己相信德妃是清白的,可他越是这样,就越加忍不住想起胤禛所说的那些话。   他的心仿佛一寸寸地往下沉。   “朕会拿这种事说笑吗?”康熙冷漠地看着德妃,“宝瓶还说了,那只猫是你们特地调/教的,专门扑孕妇。德妃,你也算是狗狠毒了,训练了这只猫,就为了害死你的儿媳妇!”   他说到末尾,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屋子里回响着他的声音。   外头守着的侍卫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德妃,朕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康熙看着面色苍白的德妃,“乌喇那拉氏嫁过来这么几年,对你一向不薄,你为什么要害她?!”   德妃此时却突然笑了,“万岁爷是认定就是妾身指使宝瓶加害乌喇那拉氏?”   “对。”康熙说道,“你莫不是要告诉朕,不是你所为吧。”   德妃攥紧了手指,如果有一丝替自己洗白的机会,德妃肯定不会放过,可这回宝瓶把她害惨了,她现在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德妃深吸了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点头道:“没错,的确是妾身所为。”   屏风后,胤祯的身体晃了晃,他脸上满是错愕和痛苦的神色。   原来他额娘竟然真的是主使这件事的人,而且她还想害四嫂。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康熙也同样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为什么?”德妃挑起眉头笑了,她冷笑着说道:“万岁爷您不是女人,您不明白,那乌喇那拉氏就从未尊重过妾身,这么几年来,妾身送去多少女人伺候胤禛,她却都把她们当做下人,要不就是转手送给别人。妾身心中早已对她有不满,这回妾身的侄女嫁给老四,她既怀着孕,就该让妾身的侄女伺候,可她却几次三番让妾身的侄女没脸,妾身自然容不下她。”   “就为这些?”康熙难以置信地看着德妃,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没错,就是因为这些。”德妃冷漠地说道:“万岁爷觉得妾身小肚鸡肠也好,无理取闹也罢,万岁爷想怎么处置妾身,都由着您。”   康熙定定地看着德妃。   他适才的愤怒已经被厌恶所占据,德妃这是把他当傻子来忽悠了,德妃这个人,怎么可能为了这样的事下手害死儿媳妇。   “好,你不说实话,朕就等你有一天愿意说实话。”康熙冷笑了一声,说道。   他站起身来,对德妃说道:“你别以为朕会随意相信你的话,你说出这番话,不就是笃定了朕看在老四和老十四的份上,不敢罚你吗?”   “万岁爷是看在老十四的份上吗?”德妃突然笑了一声,“万岁爷怕是全都是为了老四吧?”   “你在胡说什么?”康熙眉头皱起,眼神中掠过一丝冷意。   德妃仰起头来,“万岁爷对太子不满之心已久,您不是瞧中了老四,打算培养他,将来倘若太子不争气,便由老四来继承皇位吗?”   “放肆!”康熙扬手,甩了德妃一巴掌,他是又惊又怒,这心思他一直都放在心里,从未显露出来,就连梁九功和李德全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不知,德妃又是怎么知道的。   满宫殿的宫女太监都扑通跪了下来。   梁九功和李德全等人更是恨不得刚才自己不在,这等大事,但凡听入耳朵的人,都难逃一死,他们伺候陛下多年,谨小慎微,就连睡觉都不敢放开睡。   谁想到,今日会栽在德妃手上。   屏风背后,胤祯脸上满是惊慌的神色,他捂着嘴巴,虚弱无力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德妃被打得倒在地上,她感觉到了口腔里铁锈般的血腥味。   眼神却露出一丝笑意。   事到如今,她既然已经败露,那她也绝不会让老四如上辈子一般登上皇位,她要毁掉老四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   母子一体,她受康熙厌恶,日后康熙看见胤禛的时候,定然也会厌恶他。   一个不受宠的阿哥,怎么当皇帝?   想到这里,德妃眼神的笑意就更加深了。   “梁九功。”康熙看着德妃,愤怒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   “奴才在。”梁九功连忙答应一声。   “永和宫宫女太监伺候不力,都拖下去打死送走,再换一批好的来。”康熙一句话就定了所有人的生死,柳嬷嬷等人脸色发白,连连磕头道:“万岁爷开恩,求万岁爷开恩,奴婢等人绝不会把今日所听的话说出去。”   康熙眉头皱了下,梁九功连忙走出外头,命侍卫们进来,将所有的宫女太监堵住嘴巴拖了出去。   至于德妃,康熙脸上冷笑了一声,俯视着德妃,“德妃,你不就是想朕责罚你吗?李德全,拿药伺候德妃娘娘服下。”   “喳。”李德全答应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瓶“红颜薄”来。   德妃在瞧见那瓶“红颜薄”的时候,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   李德全可却不客气,直接上手掐着她的下颌,将药喂了进去。   “德妃病重,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进永和宫探视。”康熙冷漠地说出对德妃的“责罚。”   德妃不就是想让他降了她的份位,进而让老四难堪吗?   他就偏不。   宫里头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用这“红颜薄”可让德妃从此以后身体虚弱无力,无法下床,可却能吊着命。   “万岁爷,您不能这么对我。”德妃这回真的急了,她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她费劲千辛万苦,可不就是为了让康熙厌恶胤禛。   如今这种情况,康熙分明是要保胤禛。   “德妃,你好生休息吧。”康熙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德妃站起身,想追上康熙,李德全却面带笑容地拦住她,他客气却又不容分说地说道:“德妃娘娘,您好好休息吧。”   说完这话,李德全朝外退了出去,将那两扇朱门关上。   嘎吱一声沉重的响声,大门合上,也仿佛合上了德妃的好日子。   胤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回到南三所。   他手心里满是冷汗。   “爷,您喝杯茶定定惊吧。”宋城端了杯热茶过来。   胤祯掀开茶盏,神魂不思地喝了一口茶,今儿个接二连三听到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胤祯此时心乱如麻,他满脑子一会子是德妃承认谋害四嫂的话,一会子是德妃说皇阿玛属意四哥继承皇位的话。   这些话,无论哪一句,都足以让胤祯崩溃。   胤祯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   与此同时,永和宫的事传遍了整个后宫。   毕竟永和宫这么大的阵仗,怎么也不可能瞒过所有的人,所有宫女太监都被处以极刑,这等事,后宫里可谓是闻所未闻。   有不少人就在悄悄打听,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荣妃就笑着去了佟妃宫中,她瞧见惠妃时,怔了怔,而后露出了然的神色。   “没想到惠妃姐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竟也来陪佟妃姐姐喝茶。”荣妃言笑晏晏,惠妃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了下头。   佟妃心知她们来意,只做不晓得,“看来今儿个你们是早收到风,知道本宫这里新来了一批好茶,罢了,罢了,本宫今儿个就把这茶拿来招待妹妹们。这茶能入得妹妹们的口,也算是物有所值了。绿梅,快去端茶来。”   她话音刚落地,外头就传道:“宜妃娘娘求见。”   佟妃怔了怔后,顿时笑了。   “快请她进来吧。”佟妃笑着说道。   宜妃一进内,就大大方方地说道:“适才在外头听得姐姐说有好茶,可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一份?”   “早就备下了。”佟妃笑盈盈地说道,“你倒是个耳朵尖的,好在刚才我们没说你坏话,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见你了。”   “佟妃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宜妃以帕子掩着嘴唇,笑着说道,她眼睛一转,大大方方地切入正题,“今儿个妹妹来,倒也不是全为了茶来,昨日永和宫那动静,妾身看着有些心慌,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情况?佟妃姐姐掌管后宫,应该知道些内情吧。”   惠妃和荣妃两人都竖起耳朵来。   佟妃知道她们今日是为这事来,故而也索性直接回答了:“德妃妹妹做了些错事,万岁爷已经责罚了她,这德妃妹妹也是气性大,竟一时气急攻心,吐出血来,太医说往后怕是只能安生养着,本宫也知道这些,至于旁的,怕是只有万岁爷和德妃妹妹知道了。”   众人的眼神闪了闪。   气急攻心?怕是被赐了药吧。   众人心领神会,笑着岔开话题。   而在此时,乌林珠的院子里却是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胤禛看着被请进来的胤祯,眉头微皱,“这时间,你不去上书房,来这里做什么?”   “四嫂,我来和您和四哥说一声对不起。”胤祯抿着嘴唇,他昨晚一夜都没合眼,脑海里一直想着白日里听见的那些话,不过短短一夜的功夫,胤祯却仿佛长大了不少。   胤禛怔愣地看着胤祯,他抿了抿嘴唇,“这些事都与你无关,无论是我还是你四哥,都不会怪罪你。”   “我知道,但我想倘若我早先发现额娘不妥,也不至于会弄成现在这样。”胤祯说完这番话,眼泪就滴了下来,在青石板上晕染开,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虽亲眼目睹康熙让人赐药给德妃,但却不怨恨康熙。此事若非德妃心生歹意在前,怎么会有她自食恶果在后。   如今康熙还能留她一条命,已经算是仁慈了。   胤禛看着这个弟弟,心里头百感交集,他抿了抿嘴唇,手指抽动了下,“别多想,这些事不是你该想的事。你也劝不动她,这个时辰不早,你先回上书房,今时不同往日,先生未必会睁只眼闭只眼了。”   “是,四嫂。”胤祯点了头。   他吸了吸鼻子,忍着酸涩的心情,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翡翠走上前来,替他捏了捏肩膀,“现在十四阿哥瞧着像是长大了。”   人总是在经历了事情后才能成长的。胤禛撑着下颌,微垂着眼睛,老十四看来知道不少东西,这对他来说是福也是祸,全看他日后自己怎么想了。   胤禛对他是有几分兄弟情,但那几分兄弟情抵不过他对德妃的恨。   他就算不明白德妃为什么要害死他,却很清楚德妃一言一行都是为了十四。   在这种情况下,要胤禛对胤祯心里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他能做得,无非就是让人帮忙照拂一二,而后不过问罢了。   永和宫自此之后就沉寂下来,仿佛一个冷宫一般,就连宫女太监们走到永和宫旁,都是绕着走,生怕沾染晦气。   明面上说是德妃病重,但宫里头谁不知道德妃是犯了错,被禁足在永和宫中。   乌雅氏身为德妃的侄女,也受了牵连,宝瓶连她也一起供了出来,为了皇家颜面,也是称病养了起来。   至于胤禛和乌林珠,所有人都以为康熙会恨屋及乌,因着德妃的缘故不喜他们,可康熙却非但没有,反而还三不五时经常赏赐东西给胤禛和乌林珠,叫人看得是既羡慕又嫉妒。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腊月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把乌雅氏和德妃这些人抛到了脑后。   “算算日子,这个月四嫂就要生了。”他塔喇氏眼睛瞧着胤禛的肚皮,羡慕不已地说道,“四嫂这胎生得月份好,这冬天生,坐月子就不必像夏天那样辛苦。”   坐月子时候见不得风,又洗不得澡,若是在夏天,那真是难捱,冬日反而好一些,至少身上不出汗,便没那么难受。   胤禛听见这话,脸上却没有喜色,随着临盆的日子一日日接近,他心里头便免不了紧张起来。   听见还要坐月子,那更加头疼不已。   以往他怎么会觉得怀孕的女人享福,什么都不用做呢,这分明是受苦受难来了,不但十一个月要小心吃喝,连走动都得多加注意,睡觉还得小心肚子。   听翡翠说,他的怀相还是极好的,有些孕妇怀孕那是吃不下,睡不着,还脚抽筋,那简直比受酷刑还惨。   “五弟妹,你说这生孩子到底痛不痛?”胤禛忍不住对他塔喇氏问道。   他塔喇氏怔了怔,她结婚前,是以为不痛的,可几个月前她亲耳听见侧福晋屋子里传来的惨叫声和痛呼声,显然不痛是假的,很痛才是真的。   但是,这些话,他塔喇氏怎好告诉胤禛,毕竟他都要生了,若是说这些话,吓到他,那她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当然不痛了,我额娘说生我的时候就是打个喷嚏就生出来了。”他塔喇氏笑眯眯地说道。   胤禛将信将疑地点了下头,他伸出手摸了摸肚子,要是真是如此,那他就放心了,毕竟他这回还要生两个呢。胤禛先前知道是双胎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忐忑。   这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痛,男人不自己生孩子就不知道生孩子多痛苦,何况还是双胎。 第82章   得了他塔喇氏的安慰, 胤禛心里头便好受多了。   随着临产的日子越来越接近,皇太后等人对他的关心也比往日更加多了。   皇太后还让他不必去请安,只在屋子里好好歇着便是, 隔三差五便派人送些吃食来, 这样的关怀, 落在其他妯娌眼里,未免就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郭络罗氏,她先前想着出了德妃的事,太后娘娘怎么也该对乌喇那拉氏冷落几分, 没想到不但没有冷落, 反而比以前更加热络。   这真是叫人又嫉妒又恼怒。   先前, 她还能用乌喇那拉氏头上还有德妃这么个刻薄婆婆来安慰自己, 至少在这一点儿上, 她比乌喇那拉氏幸福多了, 但是现在,德妃被禁足,乌林珠头上再也没有一个压着她的婆婆,侧福晋乌雅氏又“病了”,当真是事事顺心如意,就连佟妃也都羡慕她的好福气。   郭络罗氏的贴身宫女芍药瞧出她的不悦,笑着拿起一支凤衔珠步摇在郭络罗氏发髻上斜着插上,她笑着说道:“福晋, 您何必为四福晋的事不高兴呢?要奴婢说,太后娘娘这么看重四福晋,不就是觉得四福晋能生下阿哥吗?可现在宫中的人都说, 四福晋这胎是两个格格, 回头孩子生下来, 太后娘娘现在有多期待,回头就有多失望了。”   郭络罗氏听得这番话,眼睛顿时亮了。   她满意地看了芍药一眼,“你倒是聪明。”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格外满意今日的妆扮,郭络罗氏正要起身,去延禧宫给惠妃请安,外头就跑进来一个满脸急色的小太监白夏意。   “跑什么,出什么事了?”郭络罗氏站住脚步,对着白夏意问道。   “回福晋的话,四福晋那里发动了。”白夏意说道。   郭络罗氏怔了怔。   此时,乌林珠院子里。   胤禛疼得脑门满是冷汗,早起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隐隐觉得肚子里两个小皮孩在踢他,胤禛那会子还当是和往日一般的阵痛,还是乌林珠瞧见他的脸色不对,问了之后,胤禛才意识到这回是真的要生了。   “好痛!”胤禛咬着牙齿,脸上肌肉绷紧,他塔喇氏这个大骗子,这都没生,他就疼得快死了,真要生了,那还不得活活痛得撅了过去。   “福晋,福晋……”乌林珠握着胤禛的手,这会子有旁人在,乌林珠只好叫胤禛为福晋,她握紧了胤禛的手,“你再忍忍,接生嬷嬷就来了。”   “爷,您先出去吧。”旁边的翡翠、玛瑙等人劝说道。   这生孩子的时候,男人是见不得的,怕晦气。   故而她们虽然也想让爷留下来陪伴福晋,可也还是得把乌林珠劝出去。   乌林珠只当没听见,这他们爷在屋子里生孩子,她就算出去了,那也放心不下。   翡翠玛瑙等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就在众人为难之时,佟妃带着接生嬷嬷和太医们来了,一进来,佟妃就不由分说地对乌林珠说道:“四阿哥,四福晋现在要生了,你出去吧,免得让嬷嬷和太医们难做。”   “不……”乌林珠的话还没说完,胤禛就握了握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他定定地看着乌林珠,“您还是出去吧,这里头有佟妃娘娘,有接生嬷嬷,您不必担心。”   说完这话,他朝着苏培盛使了个眼神。   苏培盛赶紧上前来,把乌林珠半拉半劝地带了出去。   可乌林珠心里头也放心不下,她连书房也不回,顶着大雪站在走廊下,等着。   宁寿宫中。   皇太后心神不宁地看着外头,她焦虑地说道:“也不知道老四媳妇生得怎么样了?”   这女人生育那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先前甭管表现如何,等到了生孩子那一刹,会发生什么意外,都难说,母子俱亡,不是稀罕事。   “太后娘娘,您就放宽心吧,四福晋福气大,定然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宜妃宽慰道。   皇太后听着宜妃宽慰的话,这才点了点头。   他塔喇氏手里捧着茶,却没什么心思喝,她和乌林珠相识多年,两人的感情已经不只是妯娌,更像是亲姐妹,若不是宜妃拘着,再加上孕妇不能去产房,她都想跑去产房外候着,也好过在这里焦急地等待。   郭络罗氏心情却是格外愉悦,四嫂的好日子可算是到头了,等会儿要是生下两个格格,那可当真是乐子大了。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就忍不住翘起,眼里的笑意也更加深了。   宁寿宫的所有人都度过了漫长的一个多时辰,而这一个多时辰也是胤禛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段时间,他在这一个多时辰里,脑海里的念头从什么时候生,到老子不想生了,再到爱咋地咋地,老子累了,等两声哭喊声在屋子里响起的时候,胤禛已经没力气了。   以后谁在说生孩子不过是打个喷嚏,一点儿都不痛这样的屁话,他就让他去好好体验体验这番痛苦。   他以前学习骑射的时候受过不少伤,可就算那些伤叠加起来,也绝没有今日生孩子这样的痛,要把两个几斤重的孩子从身体里生出来,那无异于拿一把刀切开自己的身体。   “福晋,福晋,是对龙凤胎,阿哥先生出来,再是小格格。”接生嬷嬷欣喜地说道。   胤禛转过头看向那两个孩子,那两孩子都皱巴巴的,像两只小猴子,浑身红通通,可当胤禛看见他们的时候,心里头却不禁柔软了下来。   但是,如果再要他生一回,他是不干了。   “抱出去让四阿哥瞧瞧。”佟妃笑着说道,她脸上满是笑容,这生龙凤胎好啊,一男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而且还生在这新年的前一天,这两个孩子当真是来得及时。   乌林珠早已在外头等不住了,如果不是苏培盛等人拦着,她都想冲进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嘎吱”一声门开的声音。   乌林珠立即跑了上去,瞧见那嬷嬷手中抱着的两个孩子时,她愣住了。   “恭喜四阿哥,贺喜四阿哥,福晋生下小阿哥和小格格。”接生嬷嬷笑着说道。   乌林珠僵硬地伸出手抱住那两个孩子,她对接生嬷嬷问道:“福晋怎么样了?”   “福晋无碍,母子平安,四阿哥暂时还不能入内。”接生嬷嬷说道。   乌林珠点了点头,她心里头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屋子里,佟妃走了出来,对乌林珠说道:“四阿哥别光顾着自己高兴,赶紧派人把这好消息告诉万岁爷和太后娘娘去,太后娘娘可是从刚才就念叨着这事呢。”   “对,对。”乌林珠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过头吩咐苏培盛和小荣子两个人去告诉康熙和皇太后,又对小夏子说道:“你们主子刚生产完,一早上都没吃一口饭呢,你赶紧去膳房,让徐公公炖一盅小米粥和鲫鱼汤送过来。”   “喳。”三人俱都答应一声,忙各自去了。   佟妃看着乌林珠,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神色。   早知道四阿哥疼四福晋,没想到竟连这些小事也都记得,孕妇刚刚生产完,恶露未去,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小米粥和鲫鱼汤恰恰是为数不多能吃的东西。   连她这个女人,也是刚才被嬷嬷提醒了,才知道,四阿哥自个儿就能想着这么周全,可见是真把四福晋放在心尖上了。   怪不得现在京城人都说嫁人当嫁四阿哥。   苏培盛先去了养心殿里,梁九功一见到他,便知道他的来意,忙让他进去。   康熙正批改奏折,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苏培盛?你们福晋生下孩子了?”   “回万岁爷的话,四福晋生下龙凤胎,母子平安。”苏培盛恭敬地回答道。   康熙脸上露出喜色,“龙凤胎,去给太后报喜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想必已经到了宁寿宫中。”苏培盛回答道。   这龙凤胎在皇家当中还是头一回,别说康熙高兴了,就连太后得知后,都高兴地拍手,“好,还是老四媳妇争气,这回一下就儿女双全了。老四媳妇怎么样了?”   “回太后娘娘,我们福晋无碍。”小荣子回答道。   “这孩子刚刚生完孩子,正是要进补的时候,哀家这里有些上好的官燕,你带回去,让她好好补补身体。”太后高兴不已地说道。   其他娘娘也纷纷跟着凑去,送了不少好东西。   他塔喇氏红着眼眶,高兴地说道:“我那里也配下了一对金镯子,银杏,你去取了给四福晋送去。”   她是真为乌林珠高兴,虽然说生下两个格格,四阿哥也一样会疼四福晋,可外头还是会有不少攻讦,现在生下龙凤胎,可算是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从此以后,也再也没人能指责四嫂不贤惠,毕竟儿女都生了,还有什么不贤惠的。   郭络罗氏在旁陪着笑容,掌心里早已被指甲套印出几个痕迹。   这天下间怎么所有好事都叫乌喇那拉氏碰上了!   先前到底是谁说乌喇那拉氏这胎定是两个格格的!   康熙和太后,诸位娘娘送的礼物送到时,胤禛刚由着乌林珠喂了一碗鲫鱼汤,小阿哥和小格格已经被人抱着下去喂奶了,乌林珠让翡翠等人都下去。   “今儿个可真是辛苦爷了。”乌林珠对胤禛说道。   “辛苦什么。”胤禛咳了一声,虽然刚才他痛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可对着媳妇,胤禛怎么也快不肯露出自己虚弱的一面。   乌林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会子还逞强呢,刚才她在外头,可是听见屋子里那惨叫声了。   “爷经了这回之后,还想不想再生个十个八个孩子了?”乌林珠打趣着问道。   之前他们大婚之日,胤禛就对乌林珠说,想生个十个八个孩子,险些没把乌林珠吓死。   胤禛抵着嘴唇咳嗽一声,“不生了,不生了,两个孩子就够了,再多下去,我怕这院子太吵。”   到底是因为怕吵,还是怕疼,恐怕就只有胤禛知晓了。   因着胤禛平安诞下龙凤胎这事,当天康熙和皇太后都高兴地把阖宫的宫人都赏了双倍月俸,乌林珠院子里伺候的除了得到这两位主子的,还得了乌林珠的赏,高兴得这些宫女太监整天都是脸上带笑,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等过了几天后,他塔喇氏和納喇氏就来瞧胤禛了。   说起来,这还有件趣事,胤禛本以为生完孩子就能把身体换回来,谁知道这几日一直没有交换的迹象。足足素了七八个月的胤禛一脸生无可恋。   “四嫂怎么还愁眉苦脸?要我是您,瞧着小阿哥和小格格这模样,就算有天大的事,我都能笑出声来。”他塔喇氏怀着身子,不能抱孩子,因此只能看着抱着小阿哥的納喇氏,羡慕不已。   “就是啊,四嫂,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要是有,您不妨告诉四哥,四哥肯定能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納喇氏和乌林珠、他塔喇氏这阵子算是走近了不少,也敢打趣了。   胤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这件事,怎好告诉别人呢。   “好了,四嫂,您就别愁眉苦脸了,您这模样,要是叫八弟妹瞧见了,八成心里头又要不舒服了。”他塔喇氏有意逗胤禛笑,这女人生孩子前忌讳多,生孩子后忌讳也多,这坐月子最容易落下病根,尤其是心情不佳,那郁结在心,可不是好玩的。   “八弟妹又怎么了 ?”胤禛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八卦地问道。   他以前总觉得那些女子太过八卦,现在才知道这后宅生活枯燥,若是不八卦,实在太无趣了。   “昨儿个她在她院子里命人掌她带进来那宫女芍药的嘴,据说是因为早上起来,八弟夸了那芍药嘴巧,等八弟一走,八弟妹就发作了。”他塔喇氏边说着边摇头道。   这嘴巧也不是,嘴笨也不是,在这八弟妹身旁当差,那可真是太难了。   他塔喇氏都不禁同情起那些宫女来了。   虽然说同是福晋,本该站在同一立场才是,可郭络罗氏的做法实在是叫人同情不起来,爷们夸句嘴巧,就要掌嘴,那要是夸手好看,岂不是要把手给剁了。   就算再霸道,也不至于如此,那些宫女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她这样做,八弟也不拦着?”納喇氏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赞同。   “拦着?咱们八弟要是敢拦着,如今八弟妹也不至于如此嚣张放肆,听说前几天惠妃娘娘隐约提了句给八弟纳侧福晋的事,八弟妹脸直接拉了下来,转身走人,把惠妃娘娘气得胸口都疼了。”   他塔喇氏压低声音道。   这事还是宜妃告诉她的,若非如此,他塔喇氏怎么知道。   納喇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八弟妹当真如此嚣张?”   那怎么说也是八阿哥的养母,而且惠妃娘娘的性子,想来也是为了八弟妹好才提的,不然一个养子的福晋,她何必这么多嘴多舌,横竖就算多年无所出,康熙怪罪的也绝不会是惠妃,而是八福晋。   最近宫里头本就都在传八福晋霸道善妒不贤惠,她又闹出这些事来,岂不是火上浇油,白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还能有假,前几天咱们去请安的时候,你没听见太后娘娘问惠妃的脸色怎么差吗?就是在敲打八福晋。”他塔喇氏摇头说道。   納喇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她素来话少,再加上七阿哥的生母戴佳氏谨小慎微,和七阿哥来往的少,连带着和她这个媳妇也很少说话,故而納喇氏进宫后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不像其他福晋,好歹还有个额娘带着,了解宫里头各宫的情况。   她惊诧地说道:“那八弟妹还这样?”   他塔喇氏冷笑一声,“还不是八弟惯着的。”   胤禛听着这番话,心里头若有所思,看来八弟为了安郡王岳乐那派的支持,是真豁出去了。   八弟这人野心不小啊。   “娘娘喝药。”永和宫中,一个身材壮实的老宫女捧着一个药碗到德妃面前。   德妃坐起身来,闷不做声地拿过药碗,将那苦涩得如同黄连一般的药喝入口中,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她就仿佛老了十来岁一样,哪里还有以前端庄美丽的模样。   德妃听着外头传来的嬉笑声,她怔了怔,对旁边的宫女问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   “已经是正月初五了。”老宫女回答道。   “正月初五”德妃怔了怔,她病得昏昏沉沉,竟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德妃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抓住宫女的手,“四福晋可生了?”   “早就生了。”老宫女吃痛地甩开德妃的手。   搁在先前,德妃定然让人把这大逆不道的宫女拖下去杖刑,可现在她却顾不得发脾气,追着问道:“是不是两个格格?”   “两个格格?”宫女怔愣了下,看着德妃,脸色古怪地说道:“不,是一个阿哥,一个格格,龙凤胎,万岁爷和太后都喜欢得不得了,赏赐了四福晋好些东西呢,还夸四福晋贤良淑德。”   “贤良淑德,她也配!!”德妃听得这话,险些气得吐血。   那个女人这辈子独霸着老四,凭什么被万岁爷夸赞贤良淑德,老天爷真是不长眼,非但不叫她一尸两命,还让她儿女双全。   老宫女稀奇地看了德妃娘娘一眼,这德妃娘娘说话怎么这样含酸带刺,四福晋不是她儿媳妇吗?儿媳妇被夸赞,当婆婆的怎么不高兴,反而还恼怒上了?   揣着疑惑,老宫女带着药碗回到了茶房里。   因着永和宫冷清,大小主子们都不来,故而这些宫女除了给德妃送药和送膳食,其他时间都窝在茶房里,今年冬天实在太冷了,永和宫又没有多少炭火,全都紧着德妃用,她们宫女只能够是借着茶房里的火炉取取暖。   “秀容来得正好,我们刚烤了些栗子呢,您快来尝尝。”一个年级稍长的宫女冲着老宫女招了招手,说道。   老宫女连忙走了过去,挑了一颗烤栗子,烫得龇牙咧嘴,最后还是拿帕子包了,才把栗子给拨开,吃了一口栗子肉后,老宫女长舒出一口气,“可算是活过来了。”   “正殿不有炭火吗?你怎么好似刚刚去雪里打滚出来似的?”那宫女打趣着说道。   “你懂什么啊,每回我去正殿,就感觉里头阴森森的,烧多少炭都没用。”秀容摇头说道,她先前是在浣衣室当差,本以为浣衣室日子就够苦了,没想到这永和宫的日子更苦。   “原来秀容姐姐也是这么觉得,我也是这么觉得。而且,每晚我睡觉的时候总感觉外头像是有人在哭,怪可怕的。”一个小宫女抱着身体,瑟瑟发抖地说道。   众人顿时脸色都有些发白,她们过来之前不是不知道这永和宫的宫女太监都被发落了,现在一听见这话,不免就想起宫里头那些鬼魂的传言。   “快别胡说八道了,那是风声。”刚才那宫女厉声喝道,“这些事也是能随便说的,要是传出去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眼下在永和宫伺候,虽然是辛苦,可好歹还有命,你们要是胡说八道,回头命丢了,看你们怎么办。”   那宫女一说,众人顿时不敢再胡说下去。   秀容也把刚才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她本来还想说德妃那奇怪的态度的,现在看来,还是不提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永和宫正殿之中,德妃躺在床上,她心里头的愤怒和嫉妒如毒蛇一般滋生出来。   她重生一世,难道是要看老四和老四福晋的日子比起之前越过越好的吗?   她不甘心!   “咳咳咳。”德妃拿帕子捂着嘴唇,咳嗽了数声,几乎咳得撕心裂肺。   浅白的帕子也渐渐被鲜血染红。   “德妃娘娘又咳嗽了,谁去给她端杯茶?”茶房里,秀容环视众人问道。   众人都缩起脖子,她们还想着刚才那些话呢,自然不愿意去。   那大宫女看了众人一眼,嫌弃地说道:“行了,我去便是,你们这些懒虫,要是搁在其他宫里,保准吃挂落。”   “还是海棠姐姐好。”秀容讨好地说道。   海棠捧起一盏茶,往正殿内走去。   她走到里头,先把茶盏放下,再扶起在床上咳嗽不已的德妃,“娘娘,您喝杯茶吧。”   德妃看了她一眼,将帕子放下,正当海棠要捧起茶盏,送到她唇边的时候,德妃突然说道:“海棠,你是八阿哥的人吧。” 第83章   海棠的手抖了抖, 手中的茶盏溅落几滴茶水,   她勉强笑了笑,道:“德妃娘娘, 您怕是病糊涂了, 奴婢怎么会是八阿哥的人呢?”   德妃脸上掠过一抹冷笑,上辈子她当太后的时候,整顿宫闱,这海棠就是她查出来的八阿哥埋下的一根钉子,本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用上她这种小人物,不曾想,阴差阳错, 海棠却来到永和宫伺候。   “你不必紧张,本宫现在这样, 能害得了你吗?”德妃轻笑一声, 反问道,她握着海棠的手, 那双瘦削得仿佛皮包骨似的手看得叫人触目惊心,“本宫是给你功劳,卫氏培养你出来不容易, 你要是不给八阿哥立下功劳, 怎么对得起她?”   海棠脸色变了变, 她越发觉得德妃可怕,她是八阿哥生母培养出来的这件事, 阖宫没有人知道, 德妃是怎么打听来的?   瞧着海棠骤变的脸色, 德妃笑了, “去吧, 你去寻个机会告诉八阿哥,就说本宫有让八阿哥梦想成真的好办法,他不是想坐上那把龙椅吗?本宫愿意帮他!”   海棠惶恐地看向德妃,半晌后,她深吸了口气,道了声是,将茶盏放下后,转身离开正殿,回了茶房。   “海棠姐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给你留了几颗烤栗子。”一个小宫女殷勤地奉上用帕子包着的烤栗子,她们这些宫女就属海棠岁数最大,也是由海棠管着她们,故而她们的衣食住行可谓全都捏在海棠一人手上。她们其实比起畏惧德妃,更加畏惧海棠。   “多谢。”海棠接过手来,有些魂不守舍地剥起栗子。   次日晌午,宫女们都在屋里歇午晌,海棠对秀容说道:“德妃娘娘的药没了,我去太医署走一遭,你好生守着。”   “是,姐姐去吧。”秀容乐得不用出门,早起下了一场大雪,永和宫周围的路都积满了雪,那些太监嫌弃她们这地方晦气,从不肯过来打扫,故而出一次门就得弄脏一双鞋子和一条裙子。秀容可不乐意为了德妃牺牲这么大。   海棠悄悄地去了,离开了永和宫的方向,她先去了太医署,交代了太医后,却转身离开,朝着八阿哥院子里去。   也是凑巧,八阿哥正带着太监魏忠良回来换衣裳,瞧见她的身影,魏忠良眼神闪了下,快步上前,低声对八阿哥说道:“爷,海棠姑娘来了。”   八阿哥站住脚步,他眼神状似随意一般朝着四周扫去,瞥见四处无人后,对她招了招手,领着她进了前院的书房。   “奴婢给爷请安。”海棠福了福身。   “免礼,海棠,这个时间你不在永和宫,跑过来,莫不是有什么事?”胤禩皱着眉头,脸色严肃地看着海棠。   为了掩人耳目,胤禩和海棠两人算算日子,也有两年多没见面,之前海棠被送到永和宫伺候时,胤禩心里还暗道可惜。   “爷,德妃娘娘想见您。”海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胤禩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各个宫里都热闹不已,各种精美的花灯悬挂在宫道各处,就连太监宫女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直到子时时分,才渐渐安静下来。   永和宫负责看守的侍卫都聚在一处,喝酒取乐。   适才海棠让人给他们送来了些好酒和好菜,他们嘴上说着客气话,等宫女一走,却都是饥不择食地争抢了起来。   这大冬日巡夜是最熬人的,能有热酒热菜暖暖肚子,谁不乐意呢。   “哒哒哒。”德妃靠在窗户旁,听见脚步声时,她回头瞧去,等看见胤禩的面容时,她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八阿哥果然来了。”   “德妃娘娘费尽心思让海棠通知我,不就是想我来见你吗?”胤禩不客气地说道。   他此时的脸上毫无谦卑的神色,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定然吃惊不已。   德妃却不以为怪,八阿哥本来就是这等人,捧高踩低,对着大阿哥和太子,谦逊不已,对着其他人,那神色却是不同。   “八阿哥,你不必用这种语气对本宫,你既然来,想来也是想求本宫帮你的,是不是?”德妃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她以前就没把老八放眼里,现在就算落到这种地步,也不会对老八高看一眼。   胤禩脸色沉了下来,他心中大怒,为德妃这等看不起他的语气,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不定还真得仰仗德妃,故而脸色一转,转怒为笑,“德妃娘娘真不愧是德妃娘娘,海棠是我亲信这事,连我福晋都不知,娘娘竟然能知,着实厉害。”   “这算什么。”德妃拢了拢鬓发,轻笑道:“咱们也不必多说废话,你有意谋夺皇位,本宫懒得理你,不过,本宫要你对付你四哥。作为报答,本宫可以给你一些预知。”   “预知?”胤禩愣了愣,他心里头念头百转千回,这德妃莫不是疯了,面上却微笑着说道:“洗耳恭听。”   冰凉的雪花从夜幕飘落,风一吹,那雪花就飘到了众人的头上,脖子上,冻得人一激灵。   游廊下,海棠孤身一人站着,她肩膀上和发髻上已经积了一层的雪,听着不远处那些侍卫传来的划拳声,海棠眼中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   “吱哑——”朱门被打开,胤禩走了出来。   “爷。”海棠转过身,刚要行礼,却被胤禩扶了起来。   胤禩伸出手,掸去她肩膀上的雪,道:“夜深了,快去休息吧。我自己走就行。”   海棠感动得红了眼眶,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正殿内,德妃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她抱着一个掐丝珐琅小手炉,她得不到的东西,老四也别想得到。   正月三十,乌林珠两个孩子的满月礼总算是到了。   这日早上刚起来,胤禛正要如往常一般翻过身去睡觉的时候,却感觉有人推了推他,他反手握住那人的手,正要嘟囔道,福晋别闹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手感不太对劲,往日他握住的那只手纤细瘦削,今儿个这手掌却又嫩又滑。   胤禛睁开眼睛,回转过身,就瞧见了乌林珠忍俊不禁的神色。   “换回来了?!”怔愣了片刻后,胤禛猛地坐起身来。   乌林珠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地点了下来,“刚才就换回来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胤禛去年一年过得那叫度日如年啊,现在这会子,他高兴得恨不得让人出去放几串鞭炮,他握着乌林珠的手,搂着她的腰,道:“福晋,这老天爷怕真是你亲阿玛,这月子刚坐完,就让咱们把身体给换回来。”   “爷胡说什么呢。”乌林珠推了推他的肩膀。   她刚推了下胤禛,就感觉身下的感觉不太对劲,像是有什么顶着似的。   乌林珠难以置信地看向胤禛,“不是吧?”   胤禛摸了摸鼻子,神色中带着些尴尬,他抵着嘴唇咳嗽了一声,“爷都素了快一年了,能不激动吗?”   乌林珠哭笑不得,“那可怎么办?等会儿嫂子和弟妹,还有我娘家人就要来了。”   胤禛凑到乌林珠身旁,不知道说了什么,乌林珠满脸通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是点了下头,看在他生孩子和坐月子这么辛苦的份上,也是该奖励他一下。   胤禛刚要露出笑意,隔壁屋子里就传来两声哭声。   “馄饨和饺子哭了。”乌林珠一听哭声就忙把胤禛推开,“爷,您先自己解决吧,等晚上再说。”   胤禛看着毫不留情离开的乌林珠,低头看了眼高高竖起的小兄弟,心里头一阵无奈。   等他处理完,命人传早膳时,乌林珠手里环抱着馄饨和饺子两个孩子进来了,这馄饨和饺子是两孩子的小命,现在康熙还没给小阿哥们取名,故而他们就暂时用小名喊着。   馄饨是哥哥,饺子是妹妹,皇太后先前知道他们的小名时,险些笑抽了过去。   这两小名实在太促狭了,不过也格外形象,这小馄饨虽然出生早,可是个头小,反倒是妹妹壮实,脸蛋也是胖乎乎的,侧脸就像是个皮薄馅大的饺子。   乌林珠把两孩子放到床上,让奶嬷嬷们照看着他们,才走过去和胤禛一起用膳。   胤禛一眼就发现她换了身衣裳,随口便问道:“怎么换衣裳了,你不是说今儿个要穿那身桃粉色旗袍吗?”   “别提了,你儿子干的好事,刚给他换尿布就尿了我一身。”乌林珠无奈地说道。   胤禛扑哧一声笑了,“这儿子孝顺啊,知道替阿玛报仇。”   这话显然是在打趣刚才乌林珠答应了却转身离开的事。   乌林珠眼神滴溜溜一转,坏心眼地悄悄脱去脚下的鞋,穿着袜子,若无其事地抬起脚在胤禛的脚上扫过。   胤禛脸上的笑容顿时就绷住,他漆黑的眸子里小火苗窜了起来,这素了一年多,又是正当壮年,胤禛身体里那火是一撩拨就腾地一下冒了起来,何况乌林珠还特地若有似无地照顾了下他的小兄弟。   瞧见胤禛紧绷着的神色时,乌林珠眼睛里忍不住露出笑意,她收起脚,若无其事地对旁边的采莲说道:“摆膳吧。”   这顿早膳,胤禛用得是格外艰难。   采莲还以为是饭菜不合四阿哥的口味,有些提心吊胆。   乌林珠在旁边却是险些笑出声来。   “爷,您要不先去梳洗下,换身衣裳,等会儿也好见客。”乌林珠体贴地说道。   胤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乌林珠让人去准备热水,另一方面,她带着饺子和馄饨去换衣服,今儿个是他们俩孩子的大日子,早先内务府就送来了几套衣裳,乌林珠特地让人挑了两套红色的,这两孩子模样都充分吸收了爹妈的优点,都是皮肤白,大眼睛,穿上红色的衣裳,那模样就跟画轴上的金童玉女似的,可爱的叫人心都要化了。   大福晋等人到来时,瞧见这两孩子,喜欢得都不得了。   太子妃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就是碍于她和乌林珠这几年的关系不大好,不好意思开口。   乌林珠素来会做人,笑着抱起馄饨,对太子妃说道:“太子妃娘娘要不也抱一抱吧?”   “可本宫没抱过孩子。”太子妃有些局促地说道。太子虽然有不少庶子庶女,但那些孩子,太子妃从未放在眼里过,更别说抱他们了。   “没关系的。”乌林珠摆摆手,道,“您先把指甲套取了,我来教您怎么抱。”   太子妃一听这话,忙把指甲套摘了,随手递给旁边的宫女,她小心翼翼地从乌林珠手里接过馄饨,一手抱着头,一手抱着脚。   馄饨这孩子不怕生,此时眨着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太子妃,他似乎对太子妃耳朵上的耳坠很是稀罕,看着那耳坠伊伊叫着伸出小爪子。   太子妃伸出手来摸他的脸时,小馄饨就拿小爪子抓住她的手指,“这孩子抓住我的手指了!”   太子妃高兴不已地说道。   乌林珠笑着说道:“那看来我们小馄饨和太子妃娘娘很有缘分。”   “伊伊。”小馄饨晃了晃太子妃的手,似乎是在抗议他额娘胡说八道,他分明是不喜欢别人摸他的脸。   “这孩子力气真大,叫声也不小,将来肯定有出息。”太子妃高兴地说道,她对馄饨越看是越喜欢,都不舍得把孩子放下来了。   最后还是她力气不足,才把小馄饨给了奶嬷嬷。   小馄饨虽然比较瘦,可也有七斤六两重。   但是小馄饨估计是瞧乌林珠抱着妹妹,心里吃醋,不肯给奶嬷嬷抱,一直往乌林珠瞧。   乌林珠瞧他那样固执,只好把饺子给奶嬷嬷,自己抱着他,果然一抱,他就安稳了,老老实实地窝在乌林珠怀里,眼睛滴溜溜转,不知道在瞧什么。   众人逗弄着这两孩子,也算是其乐融融,毕竟今儿个最大的搅屎棍八福晋声称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没来。至于是真的不适,还是假的不适,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等没过多久,乌林珠娘家人就来了,按理来说,这娘家人该早到,给乌林珠撑场面却是,今儿个却比妯娌们还晚来,着实不像话。   西佳氏和完颜氏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歉意。   乌林珠瞧见郭络罗氏身后的乌云珠,心里头便明白了,八成是为了不让乌云珠进宫来,两嫂子和她继母在家里争吵,才耽误了时间吧。   “本来该早些到的,因为些事耽误了时辰,还望福晋恕罪。”完颜氏不好意思地说道。   “嫂子这是什么话,一家人何必见外。”乌林珠笑着替她们解围,“再说,你们也没来迟,这添盆还没开始呢,饺子和馄饨都等着您几位的金镯子,金锭子呢。”   她这番打趣的话,让完颜氏和西佳氏心里好受了些。   乌云珠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今儿个若不是为了替裕泰求情,她都不愿意来。从两人结婚后,她们俩姐妹的命运就是天壤之别,乌林珠不但嫁给了四阿哥,还独得宠爱,如今没了恶婆婆,又儿女双全,京城哪个格格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命能和她一样好。   而乌云珠整日受裕泰冷落,即便生的两个儿子,也不得裕泰喜欢。   乌云珠看着乌林珠幸福满面的模样,心里头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一般。   见人到齐了,乌林珠就让人准备给两孩子添盆的事,添盆之前,要先给孩子剃胎毛,两孩子的头发都很浓密,乌林珠特地嘱咐了嬷嬷把馄饨的头发剃剩下后脑勺一根小尾巴,拿红绳绑了起来,别提多可爱,至于饺子,到底是姑娘家,不能全剃了,就做个模样,只剃了边边角角一些小胎发。   后头众人忙活,前头也是格外热闹。   胤禛这几年风头不小,本来这回乌林珠怀孕,几乎所有兄弟都以为定然是两个格格,谁知道竟然是对龙凤胎,还是在除夕前天生的,康熙和皇太后都觉得这两孩子有福气,连带着对胤禛也比先前重视。   这可把其他兄弟嫉妒死了。   今儿个满月礼,众兄弟自然饶不了他。   “四弟,来,本宫敬你一杯。”太子就不客气地提起酒壶,对胤禛说道。   胤禛推却不去,只得喝了。   要说太子嫉妒胤禛,那倒不是,他不过是心里头有些闷气罢了,他和太子妃结婚多年,可太子妃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别说嫡子了,嫡女也不见踪影。   不光太子着急,康熙也着急,乌林珠生下龙凤胎后,康熙就私底下找了太子,暗示他抓紧些,别老是和侧福晋和妾侍们生什么孩子,那都是庶子庶女,生多少个都不如一个嫡子有用。   太子听了这些话,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要是他没有努力,那被康熙这么说,他还能忍。但太子和太子妃真的很努力,这几年,太子一个月少说有一半日子睡在太子妃屋里,这要是其他人,早就三年抱俩了,偏偏太子妃的肚皮就是没消息。太子还想过会不会是太子妃不能生,可太医,大夫都请过,都没问题。   这弄来弄去,太子焦虑得都好几天睡不下了。   这儿孙都是缘,难道他就没有嫡子的缘分吗?   胤祉也凑了过来,他笑着对胤禛说道:“四弟,咱们就别用酒杯了,直接用碗吧,来,我先喝为敬。”   说完这话,他拿过两个圆口瓷碗,将两瓷碗倒满了酒,拿起一碗先喝了。   旁边的苏培盛瞧着这情形,脸上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这几位阿哥,分明是想把他们四爷灌醉,好让他们四爷出糗啊。   苏培盛眼睛一转,悄悄拿眼角的余光四处打量,想找个阿哥来救他们四爷,可九阿哥和十阿哥这会子正拉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斗酒,三人都没留意到这边。   至于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那就指望不上。这两个阿哥谨小慎微,哪里肯敢掺和进几个哥哥的事情里面。   正当苏培盛着急的时候,就瞧见小荣子朝这边跑了过来。   他心里一喜,忙高声对小荣子说道:“荣公公,你这是来干什么啊?”   “奴才是来报喜的。”小荣子满脸喜色地说道。   “报喜,报什么喜?”胤祉看向小荣子,放下酒碗,打趣着说道,“莫不是你们家福晋又有喜了吧?”   他转过头,对胤禛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可真得恭喜四弟了,这一碗酒就不够了,该喝一坛子酒庆祝才是。”   旁边的胤禩等人脸上露出看热闹的笑意。   “不是。”小荣子忙摇头道,“不是我们福建,是太子妃娘娘。”   “啪——”太子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在地上,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小荣子,“你说谁怀孕了?”   “太子妃娘娘。”小荣子忙说道。   “这,这是真的?”太子猛地站起身来,大阔步就要往里头走去,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进去看热闹,这太子妃嫁过来多年,一直没动静,这要是真有了,那可当真是大事!   “爷。”太子妃正擦着眼泪,瞧见太子等人进来,连忙起身。   其他妯娌也跟着站起来,满族不像是汉族那样避讳男女大防,故而众人并没有避让。   “本宫听那奴才说你有了,这是真的?”太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妃,这他想了多年的事,突然实现了,太子都不敢相信,生怕空欢喜一场。   “千真万确,适才妾身的嫂子给太子妃娘娘把过脉,太子您要是再不放心,等会儿太医来了,让他再把一次就是。”乌林珠说道,她早已让小夏子去请梁太医来。   这说曹操,曹操到,她话音刚落,小夏子就带着梁太医进来了。   “给……”梁太医正要屈膝行礼,太子就打断他的话,“别请安了,赶紧给太子妃把脉吧。”   “喳。”梁太医答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他把手指搭在太子妃的脉搏上,在众目睽睽下,他点了下头,“的确是喜脉,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娘娘。”   “好,好,……”太子高兴地连道了数声好,他对乌林珠说道:“四弟妹果真是个有福之人,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是啊,全靠四弟妹瞧出我的情况,不然本宫都没想到。”太子妃感激地看向乌林珠。   乌林珠笑了笑,“这都是太子和太子妃娘娘的福气,与妾身毫无关系。”   “哪里如此,适才本宫不是抱了小馄饨嘛,本宫看,肯定是小馄饨想要弟弟,给本宫带来个小阿哥。”太子妃喜极而泣地说道。   太子瞧着奶嬷嬷怀抱里睁着圆溜溜眼睛,似乎在好奇这是什么情况的小馄饨,“是该赏这小馄饨,还有小饺子。何柱儿,去开了本宫的库房,取些弓箭珠宝给这两个孩子,就当是本宫的谢礼。”   太子金口一开,小馄饨和小饺子两人顿时得了一大堆礼物。   太子那身家,那都快赶上老爷子的私库了,他额娘赫舍里氏的嫁妆全都留给他,再加上康熙、故去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各位娘娘,大臣们的礼,他的东西,那都是价值不菲,这回要送给两个孩子,那更是只挑贵的。   乌林珠见多识广,瞧见太子那边送来的礼物,都有些咋舌了。   这还没完呢,康熙和皇太后知道这事,喜出望外后,得知是小馄饨“干的好事”,两位大佬都让人送了好些礼物给他和小饺子。   流水般的礼物送入乌林珠的院子,妯娌们险些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第84章   福晋们都尚且如此, 郭络罗氏母子心里头只有更加嫉妒。   乌云珠手中的帕子早已□□得浑不像样,她心里头不禁幻想,倘若当初嫁给四阿哥的人是她, 如今享受这荣华富贵,和众人羡慕的, 是不是也是她。   她的命哪里比不过乌林珠,无论样貌还是手段,她都不输给乌林珠。   只可惜,当年偏偏被乌林珠用了手段, 抢先了一步和四阿哥有了肌肤之亲。   一步之差,便是一世之差,现如今, 她还得为了她们爷的差事来求四福晋。   众人羡慕之时, 都纷纷恭喜太子和太子妃,納喇氏更是眼睛忍不住朝小馄饨瞥去,她也想沾沾小馄饨的福气,怀上孩子。   “太子妃有孕在身, 受不得惊动,不如太子您先送太子妃娘娘回去吧。”乌林珠体贴地说道。   “是,是。”太子这时候喜得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放, 连连点头, 亲自扶着太子妃出去。   这两位主一走,其他阿哥和福晋也都识趣地告辞。   独独留下乌林珠娘家人。   乌林珠让人请她们移步到西厢房里去, 吩咐奶嬷嬷把那两个小孩子抱下去睡觉, 这两个孩子心是真大, 刚才闹哄哄的, 他们反而睡着了。   等到了西厢房后, 完颜氏就笑着说道:“先前我们还担心姑奶奶在宫里头日子过得不舒坦,今儿个看来是我等多虑了。”   可不是嘛,宫里头四座大山都站在乌林珠这边,别人要想挑她刺,找她麻烦,那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嫂子素来关心我,我在宫里头一切都好。”乌林珠轻笑一声说道。   “是啊,我就说姐姐何必咱们担心,有四阿哥护着,就算有事,那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乌云珠压着嫉妒,露出一个笑脸对乌林珠说道。   乌林珠眼神带着错愕地看了乌云珠一眼,像是在惊奇乌云珠什么时候竟然这么会说话了,先前每回见面说话都是含酸带刺,三番两次拿她那两个儿子来炫耀,难得今日能说一句人话。   “妹妹今日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乌林珠笑了笑,“莫不是进宫前吃了蜜不成?”   “姐姐就知道打趣我。”乌云珠攥紧了帕子,勉强笑着说道:“我先前说话直,这几年吃了教训,已经改了。”   “改了就好。”乌林珠也懒得揣测她到底是什么打算,“这说话做事和和气气的多好,绵里藏针,只能一时得意。”   乌云珠脸上涨得通红,郭络罗氏忙拉了拉她的袖子,提醒她保泰的事还得指望乌林珠跟四阿哥吹枕头风呢,要是这回又办砸了,乌云珠回去后估计都没地方站了。   虽然保泰是裕亲王的嫡子,可现在裕亲王缠绵病榻,又有意拘着他不让他去当差,其他阿哥知道情况,等闲都不愿意出手帮他,即便说一个差事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可谁敢担保裕亲王知道这事后不会恼怒,要是因此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老人家过去了,万岁爷和这位哥哥感情可不错,回头他们肯定得吃挂落。   为了保泰,干这件事不值当。   何况,他们也不是不清楚裕亲王的意思,是有心让保泰当个富贵闲人,裕亲王想得明白,皇家这潭水太浑了,他还活着也就罢了,如果他有朝一日走了,保泰继承了裕亲王府,以他的脑子,要是牵扯入阿哥们的斗争当中,那即便他也是皇亲贵胄,可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但是保泰却不是这么想,他野心大着,不愿意当这富贵闲人。   所以,求来求去,还是求回到了四阿哥头上。   “姐姐说的极是。”乌云珠憋屈得说道。   她捧起茶来,喝了口茶压下火气,而后才委婉地说起正事,“说起来,我听说姐夫现在在户部当差当得极好,连尚书大人也经常夸奖呢,我们爷经常在府上夸赞姐夫,说姐夫文武双全,又心细如麻,要是能跟在姐夫身旁,学得一二也是极好的。”   户部可是出了名的肥差,掌管天下之财,乌林珠眉头挑了挑,脸上露出兴味的神色,这保泰胃口倒是真不小,她神色淡淡地说道:“是吗?我倒是不知外头这些事。不过,能不能入户部当差,这都是皇阿玛的意思。妹夫既然有此意,何不向皇阿玛禀明?皇阿玛定然点头答应的。”   乌云珠脸上笑容僵住,这要是康熙能答应,她何必来求乌林珠。   乌林珠眼角的余光瞧见完颜氏微微点头的动作,她拿起茶盏来,做出疲惫的姿态。   完颜氏便忙说道:“说起来时候也不早,今儿个我们叨扰四福晋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是啊,今日多谢四福晋款待。”西佳氏配合着说道。   她们两人这么说,郭络罗氏和乌云珠也不好再死皮赖脸地坐着,站起身纷纷告辞。   乌林珠微笑着目送她们离开,等她们走了之后,玛瑙嘀咕道:“这小姑奶奶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这么大的事就想用几句好话让福晋您点头帮忙。”   “她一向都是这个脾气。”乌林珠不以为奇地说道,当初还没出阁的时候,乌云珠就是个自视甚高的脾气,以为自己很了不得,平日里把人各种得罪,回头说一两句话就以为能让人冰释前嫌。郭络罗氏当真是不会教女儿。   “不说她,刚才万岁爷和太后、太子妃各处送来的礼物都先登记造册了,至于添盆里头的那些金镯子什么的就都点了,分给八位奶嬷嬷吧。”   乌林珠没兴趣把时间浪费在乌云珠身上,她转过头,对翠芝等人吩咐道。   现在满月礼刚结束,她要忙的事情可不少。   “是,福晋。”翠芝等人回答道。   乌云珠涨红了脸出了乌林珠的院子,她们一行人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走到了八福晋院子处,拐角却是有个宫女不慎撞上了乌云珠。   那宫女手中捧着颜料,和乌云珠一碰撞,那些颜料就打翻在了乌云珠身上。   原本光鲜亮丽的衣裳瞬间就和开了颜料铺子似的。   “你是怎么做事的?”乌云珠本就心情不佳,碰上这事,更是气得身体发抖,扬手就想给那宫女一巴掌。   “小姑奶奶!”完颜氏慌忙喊住乌云珠,这可是在宫里,以为是在裕亲王府吗?即便是个下等宫女,那也不是她随意动手的人。   乌云珠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咬着下唇,忍着怒气收回手。   那宫女早已吓得哆嗦,连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是故意的……”   “青竹?”郭络罗氏这时候就带着宫女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完颜氏等人都认得她,连忙屈膝行礼,“给八福晋请安。”   “免礼?这不是裕亲王世子福晋吗?青竹,我说你怎么一去不回,原来是弄脏了世子福晋的衣裳,你这奴婢真是不会当差,冒犯了世子福晋还不赔礼道歉。”郭络罗氏脸色一沉,冲着青竹发怒道。   青竹连连磕头,“奴婢冒犯世子福晋,罪该万死。”   她肌肤白皙,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青紫了起来。   完颜氏等人瞧着心生不忍,乌云珠却觉得解气极了,她蹙着眉头看着身上这衣裳,这要是穿着这么身衣裳出去,她岂不是要丢死人了,这地方离乌林珠院子并不远,走回去让乌林珠取身衣裳让她换,并不成问题。   可是乌云珠刚刚被乌林珠驳了颜面,哪里肯再去求乌林珠帮忙。   八福晋像是瞧出乌云珠心思似的,她微笑着说道:“世子福晋若是不嫌弃麻烦的话,可以到我屋里换身衣裳再走。”   “那可怎么好?岂不是麻烦您?”乌云珠明明心动,却故意推拒道。   “麻烦什么,本来就是我的宫女的不是,再说我和令慈乃是同族,合该互帮互助才是。”八福晋客气地说道。   她说着这话,不着痕迹地给乌云珠使了个眼神。   乌云珠心中微动,这宫里头的宫女多半都□□的规矩极好,今儿个这小宫女却傻乎乎地不长眼睛撞上她,莫非是八福晋有意为之。   她想到这里,转过身对完颜氏和西佳氏说道:“二位嫂子先走吧,我和额娘去八福晋院子里,换了衣裳再走。”   “那倒也好。”完颜氏点了下头,对着八福晋行了礼后,才和西佳氏离开。   八福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领着完颜氏和郭络罗氏进了院子,让那小宫女起来,唤了人去寻了身干净的新衣裳给完颜氏换上。   完颜氏瞧见那身衣裳处处合身后,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揣测。   她出来后,在八福晋对面坐下,“八福晋今日特地设下此局,是有何意?”   “世子福晋果然聪明。”八福晋不惊讶乌云珠能猜测出来,这要是乌云珠蠢得都看不出这是个局,那她就要重新考虑要不要和保泰她们合作了。   八福晋轻声说道:“世子福晋今日去求四福晋,是不是又碰了个闭门羹?”   乌云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八福晋消息倒是灵通。”   “不是我消息灵通,是我知道我那四嫂的脾气。”八福晋摇头叹气道,“这阖宫之人都说我那四嫂是贤惠大方之人,在我看来,她却远不如你,她那般小肚鸡肠,怎么肯帮你的忙呢?”   八福晋这话,让乌云珠脸色好看许多。   乌云珠赞同地点头说道,“八福晋所言极是。不过,八福晋特地拦下我,莫非就是为了和我说这番话?”   “那倒不全是。”八福晋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说道:“世子福晋所托非人,回去后岂不是无法和世子交差?我这里有办法能够让世子如愿以偿。”   “哦?”乌云珠眉头挑起,“愿闻其详。”   “如今明珠大人官复原职,正得陛下信任,世子何不去求了他,届时一样能成。”八福晋意有所指地说道。   乌云珠心中微动,“明相的门槛高,岂是随意能登上的?”   “这点儿你便大可放心。”八福晋说道:“只要世子愿意去,此事必定能成。”   乌云珠脸上露出意动的神色。   她对着八福晋微微点了下头,半个月后,保泰果然谋了份宗人府的差事。   众阿哥都心里暗道稀奇,这保泰竟然走了明珠和大阿哥的道。   胤禛和乌林珠得知此事后,却一点儿也不惊讶。   只是胤禛有些疑惑,这大阿哥为什么帮保泰,现如今太子妃有孕,是儿是女尚未有分晓,可大阿哥一派却蠢蠢欲动,但也没必要饥不择食到连保泰也要拉到他们那边去。   保泰能当什么用?   胤禛不会以为胤禔是大发善心帮忙,皇家的人什么心都有,善心,不好意思,那种东西很稀缺。   这三十六年才刚过了两个半月,他就隐隐感到朝廷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伊伊——”小饺子冲着胤禛喊了几声。   胤禛回过神来,瞧见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心里头那些念头便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格格又在笑了。”旁边的宋嬷嬷微笑着说道,“像咱们小格格这么爱笑的姑娘,奴婢还是头一回见,果然是有福气的。”   胤禛虽知道这些不过是吉祥话,可心里头也受用,他抱起小饺子,在怀抱里拍了拍。   满人虽说抱孙不抱子,可在胤禛这里却没这个规矩,因着是他辛苦生下的孩子,胤禛对这两个孩子的疼爱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昨儿个小馄饨拉着他的纽扣不放,旁边的嬷嬷吓得半死,这位主儿却担心那纽扣的绳子会割伤小馄饨的手,直接让人拿了剪刀把那块布剪了下来。   这得亏是没外人瞧见,不然外头不知道又要有什么传言了。   嬷嬷们都从一开始的错愕到麻木,见怪不怪了。   康熙三十六年注定是多事之秋。   四月才到,京城里头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说大,那是因为牵扯进了明相,说小,那是因为这起因还真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明珠这人,年纪虽大,仍好色不已,三月份时,许是瞧见家生子中有一颜色不错的奴婢,随口夸了一句双眸清澈动人。她福晋赫舍里氏就不愿意了,她是个朝野出名的醋坛子,回头就让人把那奴婢的眼睛挖出来,送去给明珠了。   先不说明珠被吓得半死,那奴婢的命却是因此没了,她爹膝下就这么个女儿,得知此事,气得发抖,直接寻了个机会,趁着四下无人,进屋子捅死了赫舍里氏。【1】   这下可就出大事了。   这赫舍里氏一死,事情就闹大了,原本那家仆该被处死,可是却有人说,这赫舍里氏是自作自受,人家卖身为奴,当牛做马伺候你,你还不知足,就为了一句话,把人眼珠子挖了出来,让人没了命,这赫舍里氏是死有余辜。   明珠听见这话,险些气歪了嘴巴。   太子一派和大阿哥一派素来不和,碰上这等机会,哪里有不借题发挥的道理,立即就让文人把这事传了出去,文人的嘴巴可比蝎子尾巴厉害多了。   百姓们一听得此事,对那奴婢父女同情不已,甚至还有人偷偷地拿了粪尿去泼明珠府上的门。   “我看,今儿个早朝又得吵一架了。”胤禛边穿着衣服,边对躺在床上的乌林珠说道。   乌林珠昨夜被折腾了一宿,脖子上还留着痕迹,她半梦半醒地说道:“爷觉得谁能胜?”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就已经不是那奴仆的事,而是□□和大阿哥党在掰腕子了,最后谁能胜,就说明谁更简在帝心。   倘若这回输了,对于大阿哥党必定是个沉重的打击。明珠虽然官复原职,但是到现在还没被重用呢,比不得索额图这么多年一直在朝廷当中,权利根深蒂固。再被责罚,那就更加是雪上加霜。   “太子。”胤禛笃定地说道。   乌林珠眉头挑了挑,坐起身来,青丝顺着头发垂了下来,青丝如瀑,越发显得肤白如玉,“为什么?”   “亲我一个我再告诉你。”胤禛一本正经地说道。   乌林珠没奈何地翻了个白眼,拉过他来,亲了一口,“现在快说,不然今儿个晚上我陪馄饨和饺子睡。”   “好,好。”胤禛忙说道:“太子那边现在把事情闹大,此事虽是太子和大阿哥两边博弈,但却已经牵扯进民意,如今民间都对明相有意见,倘若不罚明相,不足以平息民怒。”   乌林珠一点就通,顿时明白了,她点了下头,道:“皇阿玛估计还打着想打压大阿哥一派气焰的念头吧。”   “的确如此。”胤禛点头道。   现如今太子妃有孕,倘若生下嫡子,太子地位便更加巩固,老爷子定然不愿意看到大阿哥将来和太子争夺龙椅,故而先前既然让明珠官复原职,现在就定然会敲打一番,好让大阿哥一派收敛。   只是,面对那九五之位,大阿哥真的能收敛?   胤禛心里摇了摇头,纵虎容易,擒虎难。   皇阿玛养大了大哥的野心,要他心甘情愿低头当个臣子,日后效忠太子,大哥怎么能愿意呢?   果然,上了早朝。   为了此事,两边人马就争吵开了。   礼部侍郎雅图就中气十足地说道:“万岁爷,那奴才弑主杀人,有违伦常,理当处死,倘若不将他处以极刑,日后天下奴才定然会纷纷效仿,届时候便悔之晚矣!”   这雅图真不愧是礼部侍郎,一开口便直切要害。   这赫舍里氏的死,虽说在百姓看来是活该,可在朝廷大臣和权贵们看来,却是让他们物伤其类。这些个权贵,平日里对待奴婢奴才,那态度可没好到哪里去,好似隆科多,一时恼怒,砍杀奴才奴婢,那都不是稀罕事。倘若有人在背地里暗暗谋划,想要替那些奴才奴婢报仇,要他的命,隆科多想到这里,后背就窜起一股寒意。   他素来从不把那些下人当人看,哪里想到有一天那些下人也会对他有杀意。   故而,雅图一说完后,隆科多就站出来附和:“是啊,万岁爷,那奴才应该千刀万剐,抄家灭祖,以儆效尤!”   太子太傅来保就忍不住出来驳斥道:“隆大人手段未免太过暴戾,那奴才弑主有错是有错,可却也是情有可原,乃是为替女儿报仇,试问若非明相夫人手段残虐在前,又怎会有那奴才为女报仇在后?那奴才是该死,可却不至于抄家灭祖,反倒是明相大人治家不严,也应当受罚!那明相夫人若是活着,也该重罚,以儆效尤。”   明珠听得这话,气得老脸上横肉一颤,脸色一黑。   太子侧福晋李佳氏的阿玛舒尔德库此时也站出来附和,“太傅所言极是,此事并非全都是那奴才的错,明相大人也有责任。”   □□纷纷附和。   其他阿哥和大臣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不在早朝一般。   谁都感受得到今日早朝格外凝肃厮杀的气氛,谁也不想平白无故被牵扯入这场纷争里头,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行了,别吵了!”康熙皱着眉头呵斥道。   他的声音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康熙看向明珠,“明相,此事你治家无方的确有错,倘若你不纵容福晋嫉妒,何来此事?”   “老臣罪该万死。”明珠心里头一跳,连忙屈膝跪下。   “你是有错,但不至死。”康熙摆摆手,“朕罚你年俸两年,你可服气。”   “老臣多谢万岁爷。”明珠磕了个响头。   康熙皱着眉头,道:“至于那奴才,虽杀人事出有因,但是杀人就是杀人,赐他个全尸便是了。”   “万岁爷英明。”来保等□□高兴地弓着腰行礼。   他们对那奴才的死活根本不在乎,只在乎能不能打击大阿哥党,现在万岁爷发落了明珠,他们自然高兴。   胤禛虽然猜中了结局,可心里头却没多高兴,这为人父母后,他就越发能体会当父母的心情,那奴才和奴才的女儿实在是可惜了。   但胤禛知道,即便他替那奴才求情也是无济于事,弑主始终是一个天大的罪名,就算是□□,也从未有人想保住那奴才的性命,谁也不想去得罪其他权贵。   这事尘埃落定后,胤禛让人悄悄去把那父女的尸体收拢起来,送回老家安葬了。   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多的事了。   他看着书房后悬挂着的巨大的“静”字,心里头却泛起一丝不同寻常的涟漪来。   倘若为人臣子,即便位置爬得再高,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突然间明白了大阿哥为什么要争了,倘若他跪下,从今往后,他的子女便是奴才,主子要他们活,他们便能活,主子要他们死,他们便只能死。   而他不愿意。   “苏培盛。”胤禛看着手中折断的毛笔,唤了一声。   “奴才在。”苏培盛进来,打了个千。   “传戴先生过来。”胤禛说道,他的眼中有着志在必得的野心。 第85章 第一更   明珠妻子被杀这事虽然就此结束, 可是台风眼扫过,却是也给京城的福晋和妾侍们带来不少麻烦。   那些大臣们回去都拿赫舍里氏被杀的事敲打自家福晋和妾侍,往后可莫要对奴仆们太过严苛, 不然闹出这样的事来,他们可未必有明珠那样的好福气,只是被罚年俸就能了结,赔上乌纱帽那都是最轻的。   京城中的福晋们人人自危,也不敢对奴仆们跟以前似的狠戾。   不过,八福晋那边却是因此被皇太后敲打了一番。   八福晋嫁过来这一年多,可没少生出事端,什么罚跪妾侍,掌嘴、杖刑, 那都是常见得很。   皇太后本就有心说她,这回借着赫舍里氏的事, 她就在儿媳妇孙媳妇们请安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回赫舍里氏虽然惨死, 可却死得不冤。倘若她肚量大些, 那明相就算夸那奴婢眼睛灵动, 大不了转身把那奴婢嫁出去,也算是给人家一条活路。她非得为了这口醋, 害死了人家姑娘,可怜见的,那姑娘又犯了什么错呀, 也是娘生父母养的。”   郭络罗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难堪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他塔喇氏就点头赞同地说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 依孙媳妇看, 这赫舍里福晋的确太过霸道善妒了。”   皇太后满意地点了下头, 眼神瞧向郭络罗氏, “老八福晋,觉得呢?”   郭络罗氏耳根通红,她勉强笑着说道:“孙媳妇也觉得五嫂的话有道理。”   “那就好。”皇太后欣慰地看着郭络罗氏,“其实就算妾侍、奴婢再多,再美又如何,终究越不过福晋去,何必为了那些奴婢惹祸上身呢?”   “太后说得极是,孙媳妇受教了。”郭络罗氏忍着委屈说道。   等众人散了,郭络罗氏回到院子里,就将满屋子的摆设全都砸成稀碎,要她大度,怎么不劝劝乌喇那拉氏大度?八阿哥这边还有两三个格格呢,四阿哥那边可就只有乌喇那拉氏一人,那乌雅侧福晋和钮钴禄氏浑然和摆设没区别,怎么她倒是得了个贤惠的名声,她却成了善妒了。   郭络罗氏越想越委屈,胤禩走进屋子里的时候,迎面一个茶碗就砸了过来。   他吓了一跳,慌忙躲开,那茶碗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你这又是怎么了?谁惹恼了你?”胤禩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说道,郭络罗氏心情不佳就喜欢砸东西出气这个癖性,胤禩是清楚的,他不是没想改过,不过,与其让郭络罗氏拿人出气,那还不如砸东西的好。   “还能是谁。”郭络罗氏气得跺脚说道,“今儿个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她老人家张口就说赫舍里福晋的事,劝我大度,她怎么不说四嫂,偏说我一个?难道我还不够大度不成?”   胤禩看着一地狼藉,心想这太后倒是也没说错,你的确是不够大度,可他不敢说,笑了笑,道:“好了,你和太后较什么劲呢,她老人家也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哼!”郭络罗氏咬着下唇,涨红着脸,“当着那么多妯娌和娘娘,我这脸都快丢光了。爷,您说您有办法对付四哥,能不能快一些?”   “我已经让人在办了,这事急不得。”胤禩说道。   “那难道我就白白受这委屈?”郭络罗氏一副委屈的模样,她奈何不了乌林珠,还能奈何不了四阿哥,夫妻一体,只要四阿哥受苦,乌林珠心里自然难受,郭络罗氏便才觉得出了这口恶气。   “好,好,我让人尽快。”胤禩说道。   他也有心尽快加快速度,只要派去山西的人尽快回来,他便能让计划开始了。   五月初,山西传来民变之事,消息传至京城,朝廷上下震惊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温保前不久不还说百姓对他十分拥护,想为他立万民碑吗?怎么现在出现这事?”康熙气得手都在发抖。   朝堂上下都寂静无声。   谁都想不到这温保竟然这么能耐,百姓是最容易敷衍的,只要有吃有住,便会老老实实地生活,能把这样的百姓都激怒的奋起反抗,这温保到底在山西干了什么。   “陛下!”揭发此事的明珠磕着响头,老泪纵横地说道:“那温保鱼肉乡里,不但让百姓上缴各种苛捐杂税,还当百姓如同牛羊般愚弄,竟然在百姓贩卖妻女后好不容易凑得税银后,翻脸不认先前的旧账,让百姓重新上缴,逼得百姓走投无路,才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所有人听得明珠此言后,都不禁心头颤了颤。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外官捞钱是众所周知,可也从没人像温保这样狠毒,竟然干出这种事来。   “混账!混账!”康熙越听越恼怒,脑门上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帮着温保他们求情。   太子胤礽手心中满是冷汗,那温保乃是他心腹之臣,先前外放时,还是胤礽替他说了好话才让他谋得山西巡抚这个职位,他现在出事,岂不是证明太子识人不清,以至于连累一方百姓。   胤礽不由得朝着明珠瞧去,心里头暗恨不已,先前他们摆了明珠一道,现在明珠果然报复回来了。   “陛下,那温保掳掠百姓,可去年却声称山西遭逢旱灾,无法尽数交够税收,奴才看,那些税收定然是被温保所贪图,山西一地之税,数目惊人,温保此人有何胆量贪图此笔巨款,奴才想,定然背后有人指使。”   明珠继续说道。   他这番话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虽没有明提起太子之名,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温保乃是太子的人。   康熙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一地之税,数目不菲,若是以此数额,练兵采买武器,足可锻炼出一支具有威慑力的军队。   太子和索额图等人脸色顿时都变了。   这要是只处置温保一人那也就罢了,没想到,大阿哥和明珠的胃口竟然这么大,还想把他们也拉下水去。这要是让康熙觉得太子有二心,那日后无论解释多少话,也无法弥补了。   “明相慎言!”索额图瞪着眼睛看向明珠,“此是在陛下面前,你无凭无据,岂可血口喷人?”   “索额图大人这么激动,莫非是因为此事和太子有关?”明珠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他这番话一出,太子胤礽慌忙跪下,“皇阿玛,儿臣绝对没有指使温保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太子,当初举荐温保出任山西巡抚的人,好像是您吧?”胤禔站出列来,语气中带着刺地说道。   “是啊,奴才记得去年陛下率兵亲征葛尔丹,太子殿下监国,这温保也是那时候被委任山西巡抚之职,这一年多时间而已,温保就把山西弄得一团乱,这回要是没有明相收到消息,我等都要被瞒在鼓里了。”裕泰摇头叹息着说道。   胤礽握紧拳头,心里头又怒又惊,这些人竟然不但想冤枉他指使温保收割民脂民膏,还想扣上他一个借着监国谋利的罪名。   “陛下,当初委任温保的旨意,是内大臣们同太子商讨的结果,陛下若是不信,可询问张廷玉大人他们。”索额图急忙替胤礽解释。   胤礽也慌忙磕头说道:“皇阿玛,儿臣绝无此等私心,但儿臣也知儿臣有错,儿臣错在识人不清,不知道温保竟是那等贪婪卑鄙之人,以至于连累一方百姓。儿臣恳请皇阿玛重责儿臣,若非如此,怎对得起山西百姓!”   说到此处,胤礽声泪俱下,一副愧疚的模样。   “陛下,老臣恳请陛下责罚老臣,当初乃是老臣推荐温保此人,错不在陛下,而在老臣。”索额图闻弦知雅意,立即明白了胤礽的打算,也跟着跪下磕头。   这两人一跪一磕头,大殿里其他人也都不好意思站着,慌忙跪下。   眼瞅着乌拉乌拉跪下了一大片,康熙眉头紧皱,他看着胤礽红肿的额头,心里头到底不忍,道:“太子不必如此。”   胤禔低垂着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狠意,皇阿玛对太子实在太过偏心!   这事倘若发生在他身上,定然已经没有结果了。   可发生在太子身上,那顶多不过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果然,康熙沉着脸,道:“此事倭伦亲自去山西走一趟,彻查此案,定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还有那些税银,也定要查清楚到底去哪里了。”   “是!”倭伦答应一声。   “至于太子,不过是受人蒙骗,虽该罚,但也得等到事情查清后再做定夺。”康熙语气果断地说道。   胤礽千恩万谢地谢了皇恩。   胤禔握紧了手,悄悄地给胤禩使了个眼神。   胤禩心领神会,站出列来,“皇阿玛,这些事情要调查清楚,没一两个月可都行不通,但山西百姓却是已经穷得没饭可吃,没衣裳可穿,那些百姓之所以会民变也无非是因着走投无路罢了,儿臣想恳请皇阿玛从国库中调出一些银子去赈灾民,先安抚好百姓,方可彻查此事。” 第86章 第二更   “八阿哥所言极是。”明珠点头赞许道, “倭伦大人要去调查此事,也得先安抚好百姓,不然空手而去,百姓怎么会信服朝廷, 更不用说平息民变了。”   按理来说, 八阿哥说得的确有道理。   毕竟山西现在的情况, 他们虽然不清楚, 可想也知道, 那些百姓肯定已经饿得快死了,这时候朝廷如果不带着赈灾银钱过去, 等到了地方,怕是无法平息民怒。   可听见这话, 无论是户部尚书梁清标, 还是胤禛,脸上都露出了错愕和怔愣的神色。   没有任何人比他们两个更了解国库现在还剩下多少银子, 赈灾,那是痴心妄想。   “是该如此。”康熙点了点头, 若有所思地说道。   “梁卿家。”康熙看向梁清标, 问道:“从国库中调出三十万两银子出来,好让倭伦带着去山西赈灾。”   “陛下,这个, 老臣无能为力。”梁清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怎么无能为力?你身为户部尚书,难道还想替朕当这个铁公鸡吗?”康熙调侃着说道。   胤禛和梁清标交情不错,这梁大人虽然迂腐, 可却是真正一心一意在办事的人, 他忍不住就替梁清标解释道, “皇阿玛, 梁大人并非抠门,而是国库,如今怕是无法拿出三十万两银子。”   胤禛对国库有多少钱很清楚,乌林珠先前就和他说过国库现在最多不过五万两银子,这要是国泰民安,那么这笔钱还能撑到年底各地上缴税银,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麻烦了。   谁知道一语成谶,当真被乌林珠说中了。   “拿不出三十万两银子?”康熙眉头皱起,带着怒气质问道:“梁清标,你是怎么当差,怎么国库竟连这笔银子都拿不出!”   “老臣、老臣……”梁清标嘴唇颤抖,脸色发白。   胤禛连忙道:“皇阿玛,您有所不知,梁大人已经很尽忠职守,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凭空变出银子来。”   “去年年底各地不是上缴税银了吗?”康熙皱眉问道。   “虽是上缴了税银,可年初却有不少人借了银子走,每个大人借的银子虽然不多,可七七八八加起来,却是让国库入不敷出,何况这些年,国库是出多进少,借出去的钱,就从没收回来过。”胤禛一板一眼地说道。   跟国库借银,那是康熙默许的事情,他从登基到现在,三十多个年头,朝廷中不少大臣都跟着他出生入死,为了表示对这些人的恩宠,康熙允许他们跟国库借银,而是数额不限。   原本这是康熙的好意,毕竟京城居,大不易,这些大臣都成家立业,子孙不少,要养活一大家子,光靠着俸禄不容易。可这个先例一开,那些大臣却真不把自己当成外人,隔三差五,甚至就算家中有银钱,也宁可拿出去放贷,再和国库借钱。   现在,京城哪个权贵家没欠国库几万两银子,这还是少得呢,有的人胆子大,就说隆科多,足足和国库借了十万两,这笔钱,全叫他砸在他的爱妾李四儿身上了。   现在这种世道,借钱的人是大爷,讨债的人是孙子。   要想从各位权贵手中讨要回这些银子,那可比登天还难。   康熙的脸色笼罩着一层寒霜,他拍了下龙椅的扶手,“那究竟国库还剩下多少银子?”   “启禀皇阿玛,最多五万两。”胤禛无奈地说道。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此事和自己毫无瓜葛似的,可大殿里哪个没从国库借过钱呢。   “国库都到这等地步,何不早些禀明?”胤禩蹙着眉头,质问地看向胤禛。   胤禛淡淡地看向胤禩,“梁大人和我怎会想得到诸位大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借银后却不归还?如今国库空虚,要赈灾,恐怕唯有把出借的银钱讨回。”   胤禩漆黑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喜色,他正色看向康熙,对康熙说道:“皇阿玛,儿臣觉得四哥所言有道理,现在从各地抽调回税银也来不及了。”   康熙皱起眉头,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可钱容易借,可不容易讨,何况还是和这些臣子,他觑了觑胤禛和胤禩,突然说道:“既然如此,那朕着胤禛和胤禩你们两人督办此事,可有办法做到?”   “儿臣领命!”胤禩和胤禛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可两人的神色却截然不同,胤禩神色欣喜,而胤禛却脸色凝重。   “赈灾之事不可缓,朕希望你们两人尽快在半个月内办成此事。”康熙的下半句话却让胤禛和胤禩两人的表情瞬间变了。   半个月内,那不就是十五天?要想在十五天内办成此事,谈何容易。   “皇阿玛!”胤禛想请康熙宽恕几日,可康熙却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老四,你素来能办事,朕相信你和老八这回肯定也能办成。”   康熙话都这么说,胤禛还能说什么。   等早朝散了,胤禩冲着他拱了拱手,“四哥,弟弟现在还有些事,等下午再去寻您商量此事。”   胤禛笑了笑,点了下头,等胤禩转身离开后,他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   “四弟。”太子大阔步朝他走了过来,拉着他到一旁,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今儿个是本宫对不住你,本宫没想到大哥他们竟然不但意在山西,更意在欠银。”   “太子言重了,即便没有山西之事,户部欠银之事也迟早会被引爆出来。”胤禛平静地说道,事到如今,他就算再恼怒和烦躁,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回去好好想办法解决这事。   “话虽说如此,要在十五天内让那些人还钱可不容易,索额图那边的人,本宫能想办法,让他们把钱尽快还上,可其他人,尤其是大哥那边的人……”太子这回心里头是真过意不去,虽说这几年他和胤禛感情不似先几年那样好,可是到底还是有几分兄弟情,更何况太子妃有孕全靠胤禛儿子带来的福气,太子这边自然心里挂碍。   “太子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的。”胤禛说道。   太子见他语气沉着,心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压低声音道:“四弟,你可得小心八弟。他如今和你一同办这差事,不定窝藏着什么心思。”   “我知道了。”胤禛微微点了下头。   太子这才放心离开。   胤禛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往户部衙门走去。   户部衙门此时简直如丧考妣,梁清标一见到他,就叹气道:“四阿哥,这回可怎么办?”   户部欠银不是一朝一日之事,积累的欠条都有近百万两。   “梁尚书莫急,先让人把欠条清清,把账册造出来,再做定夺。”胤禛不疾不徐地说道,要追债那也得搞清楚各家欠了多少钱。太子虽然说会让□□那边还钱,可胤禛也没真心相信,凡事还是靠自己的好。   “是,是。”梁清标见他这样镇定,也跟着心里安定了不少,忙让人把库房中的欠条和账簿全都拿出来,列单造册。   下午的时候,胤禩来了一回,也加入帮忙。   整个户部全部人都一起上阵,总算在子时时分把所有的欠条都整理出来。   这其中还得亏那些欠条都分门别类整理好了。   胤禛看到那些欠条的时候还愣了愣,问是谁把这些欠条整理好的,梁清标反而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不正是您吗?四阿哥您年初的时候就让人把欠条整理好了。”   当时,胤禩看着胤禛的眼神就很古怪。   胤禛顿时了然,这是乌林珠的功劳,他拍着脑袋,笑道:“我倒是忙晕了,我说怎么这么整齐?”   “得亏四阿哥先前让人整理,不然没个三两日都难把这些账目弄清楚。”梁清标感叹着说道。   胤禛微微点了下头,笑而不语,回到院子时,他本来想都这个时辰,乌林珠应该睡下,不忍去打扰她,却瞧见她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胤禛原本准备想走向书房的脚就下意识地朝着西厢房走去。   门口候着的翡翠等人瞧见他来,忙打起帘子。   乌林珠正抵着下颌,坐在榻上,闭着眼睛,烛火下美人如画。   旁边的玛瑙正替她捶着腿,瞧见胤禛进来,正要唤醒乌林珠,胤禛却悄悄摆了摆手,接过她手上的美人锤,冲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下去。   乌林珠只不过是假寐,胤禛刚进来,她就听出来,可没想到胤禛竟这么促狭,接替了玛瑙替她捶腿,她闭着眼睛,佯装睡着。   可胤禛却使坏,明知她腹部的软肉怕痒,却偏偏那美人锤却捶越上,捶在乌林珠的腰上。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睁开眼睛看着胤禛,“爷,您这是捶腿还是捶我呢?”   “不装睡了?”胤禛唇角带着笑意,说道。   “本来就没睡,不过是假寐罢了。”乌林珠道,“爷在户部可用了晚膳?”   “适才用了些。”胤禛撒谎道,今天他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怎么会有闲心思吃饭。   乌林珠白了他一眼,“又说大话,我早让厨房备下银丝面,这就让人去传膳。”   她转过头,吩咐了翠芝去传膳食来。   胤禛捏着她的手,说起户部欠条的事,“福晋怎么想到让人整理那些欠条的?”   “有备无患嘛。”乌林珠神色淡然地说道,她做事素来都喜欢以防万一,而后来往往都证明她的准备都是正确的。   “今儿个真是大开眼界,各府的欠银竟然有八十六万两,光是佟国维父子就占了二十万两,这笔钱,真不知道怎么要回来。”胤禛语气沉重地说道。 第87章 第一更   虽然说在烦恼这件事, 但是银丝面上来的时候,胤禛还是把这件事先放在了一边。   和乌林珠结婚这么多年,胤禛的脾性从以前的左性不知不觉也被纠正了过来,这要是以前, 碰上这样棘手的事, 他不把事情解决, 压根没心思吃饭, 这也正是他虽然素日养生, 但身体却不怎么好的原因。   吃完了银丝面,胤禛顿时觉得肚子里舒服多了。   他让下人把膳食撤了, 洗漱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搂着乌林珠躺在床上,屋子里就剩下一盏烛火, 夫妻两人躺在床上, 说起今日的事。   这是打从之前养成的习惯,为了以防两人突然换了身体, 对情况不了解,夫妻每条夜里都会和对方说说彼此的事。   “今儿个我本以为大哥和八弟是意在指责太子, 没想到这把火竟然会烧到我的头上来。”胤禛低声说道, 他搂着乌林珠的腰身,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桂花香,浮躁的心也渐渐跟着沉静下来。   “八弟和爷素来不对付, 恐怕是早有预谋。”乌林珠说道,“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盘算得是什么心思,那么多银子, 即便他有大哥支持, 也未必能让所有人把钱归还吧。”   乌林珠身为女眷, 对各家的情况可比男人更了解, 各家虽然外表光鲜,可是要让他们一时间拿出那么多钱,可没那么容易,就说他们乌喇那拉府吧,人丁不多,他阿玛和几个哥哥又都能干,可是公账上现钱顶多就两三万两,如果要更多的钱,就只能是变卖各种铺子和古董字画、名贵珠宝。   那些权贵怎么肯?   “我知道,所以我在想八弟兴许就是想利用这点儿,来踩着我立功。”胤禛意味深长地说道,“倘若我无法让那些人归还,而八弟却有办法,届时候,皇阿玛自然觉得他比我更加优秀。”   都是千年的狐狸,胤禩耍的什么心眼,胤禛明白得很。   乌林珠皱了皱眉头,“八弟想立功,怎么却老是想踩着别人出头?”   “他素来是这个脾性。”胤禛不以为意地说道,他听着偏厅里珐琅自鸣钟传来咚咚咚的响声,对着乌林珠说道,“好了,咱们别说了,早些睡吧。明儿个那两个孩子又闹腾你呢。”   乌林珠这才闭上眼睛。   黑夜里,胤禛的眼神格外幽深,次日一早,乌林珠才刚起床,就感觉到身旁空落落的,她坐起身来,对着进来伺候的翡翠等人问道:“爷是几时走的?可用了早膳了?”   “寅时三刻就离开了,用了碗面。”翡翠回答道。   乌林珠这才放下心来,卯时一刻,胤禛正和梁清标商量着这名册的事,就听见胤禩的声音传来,“四哥怎么来得这样早?您几时来得?”   “刚来没多久。”胤禛随口说道,“昨儿个咱们散了的时候,你不是说想把这些名册分开,各自想办法,好尽快把库银讨回来,我正和梁大人在商量这件事呢。”   “那我岂不是来得正好。”胤禩笑盈盈地说道,他自然而然在胤禛身旁坐下,拿起旁边的名册。   跟国库借银的人实在太多,胤禛等人昨天足足整理出了两本册子,这两本册子分别按照满汉蒙和官职还有各部排列,胤禩手中拿起来的正是其中一本。   他粗粗看了上头一些人,而后随口拿起笔,在上头几个人的名字上做了勾画,对胤禛说道:“四哥,这几家人我熟,我想由我来催促他们还钱会更方便一些。”   胤禛瞧了那几人的名字一眼,在看见郭络罗氏的时候,他心里暗道,能不熟吗?这几位都是八福晋的亲戚,胤禩去让他们归还银钱,那的确是手到擒来。   “可。”胤禛说道,“不如你先将你要负责的人勾画出来,剩下那些人我再和梁尚书看着办吧。”   他倒是要看看,这老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多谢四哥了。”胤禩大喜过望地说道,他正发愁该怎么把恭亲王常宁他们这些刺儿头丢给胤禛,胤禛就自己提出这话,这下可让他省心了。   胤禩二话不说拿起笔,在两本册子上飞速勾画。   他所挑选的人要么是大阿哥一派的,要么呢是和八福晋沾亲带故的,剩下那些则留给了胤禛。   胤禛看着剩下的名单,露出一个笑容,“就这么安排吧。”   “那我先让人把名单列出来,等会儿就立即出去找他们商量。”胤禩高兴不已地说道,“皇阿玛就给了我们半月之期,如今已经去了一天,剩下时日不多了。”   胤禛点了下头,由着胤禩把归属他的名单抄走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吩咐人把属于自己的名单列了下来。   梁清标看着这一长串名单,都不禁头疼起来,当官这么多年,他哪里瞧不出这名单上的多半都是刺儿头和硬茬子,别人不说,就说这隆科多,那就是混世魔王。当初借钱的时候,隆科多那态度就跟大爷似的,现在要他把钱吐出来,那可难了,还有这恭亲王这些皇亲,那也不是好说话的,而且又是长辈。   “四阿哥,您这名册怕是不好办啊。”梁清标摇头说道。   “再难办也得办。”胤禛平静地说道,遇见事情退缩,那不是他的性格,他看着名单,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向梁清标,“梁大人,您说我这八弟今儿个会去讨要回银钱吗?”   梁清标怔了怔,“八阿哥适才不是说出去讨要银钱了吗?”   胤禛摇头笑了笑,“梁尚书,您老啊,真是太善良了。”   怨不得被人推到这个看似美差却实则是个深坑的户部尚书的位置上。胤禩这回要帮国库讨要回税银,为了体现他的功劳,胤禩肯定会让那些人先叫苦叫穷,三番两次上门后,再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让对方想办法去“筹措”这笔银钱。   这样一来,那些归还的人也不至于被人说是占国库的便宜,二来也好表现胤禩为了这事多么的尽心尽力。   梁清标被胤禛这话说得有些糊涂。   胤禛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拿起单子,上头乌喇那拉氏五个字映入眼帘,他不学老八去特地搞这么多的波折来卖弄自己多么认真,胤禛想着先易后难,现在山西那边的事要紧,还是抓紧把税银早日筹集才是。   这第一步,就先去找岳丈大人。   胤禛骑着马,刚到乌喇那拉府上,就和正要出门的费扬古和富昌对上了视线。   “岳父大人,二哥。”胤禛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递给了门子,迎了上前。   “四阿哥您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户部找您呢。”费扬古高兴地对胤禛说道。   “您找我做什么?”胤禛惊奇地问道。自从知道他和老八负责讨债,路上但凡见到熟人,那些熟人都是躲着他走,活像他是什么扫把星似的。   “找您还钱啊!”费扬古理直气壮地说道。   胤禛先是一怔,而后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富昌笑着说道:“阿玛,在家门口说话不像话,咱们把四阿哥请进去,好好说吧。”   “对,对。”费扬古猛地一拍脑袋,回过神来。   他也是真不把胤禛当外人了,直接拉着他进去,那态度亲热得真和一家人似的。   苏培盛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每回他们四爷回这里,都和回家似的。   一进到正厅,费扬古就立即让人去捧出来两口箱子。   胤禛正要问那箱子里头装着的是什么的时候,费扬古就让人把两口箱子打开。   那两口箱子一开,胤禛险些就被晃瞎了眼睛。   满满两口箱子的金银,顿时让胤禛不知该说什么了。   “岳父大人,贵府就欠了三千两银子,这里的金银已经不只是三千两了。”胤禛咋舌地说道。   “这里头不只是我们的,还有我们家亲戚,我媳妇亲戚,我二弟妹亲戚和三弟妹亲戚各家的,我阿玛昨天下朝后,就让我们去游说亲戚们把钱归还,今儿个早上各家都把钱都送来了,都在这里,我们还记下来了,您看看数目对不对?”富昌说着话,取出一本折本来递给胤禛。   胤禛打开折本一瞧,只见里头少说有十来户人家,最终归还的数额达到五六万。   他张了张嘴巴,心跟被包裹上一层热水一般,暖洋洋,又被这体贴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岳父和几位兄长的大恩,胤禛真是不知该怎么报答。”   “四阿哥说这番话可就不对了,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现在山西还紧缺着这笔钱,我们让亲戚们筹还亏欠国库的银钱,是应该的。”费扬古说道。   “话虽说如此,但突然间要这么多亲戚还钱,恐怕费了岳父大人不少心思和人情吧。”胤禛深有感触地说道。   “这你就猜错了。”费扬古说到这里,摸着下巴得意地说道:“我们这几家亲戚感情素来都很不错,又素来都很疼惜我闺女乌林珠,这回听说这事是你负责的,不少亲戚都主动上门,归还库银呢,半句话都不用我多说。”   胤禛怔了怔,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   他先前就知晓乌林珠人缘不错,没想到竟到了这等地步,他着实好奇以前乌林珠究竟是怎么和那些亲戚相处的,以至于能让人这样真心相待。 第88章 第二更   “四阿哥, 这些库银我让人装了马车,帮您送到户部里头去吧。”富昌热情地说道。   胤禛心里微动,他想出个主意来, 对费扬古和富昌说道:“岳父,二哥, 此事不急。那些金银暂且在你们府上放着, 等下午我再看情况, 看看该怎么处置?”   费扬古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他摸着胡须,“四阿哥,这又是何故?”   “岳父有所不知, ”胤禛将之前他的推测和早上胤禩挑人的事给说了出来, 他笑着说道:“我这人度量不大,他这般算计我,我若是不反击一二,心里不舒服。”   “原来如此, 四阿哥, 您想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费扬古哼了一声,“这不是度量不度量的问题, 孔圣人都说了, 以德报怨, 何以报德?对付这种人, 天经地义。”   富昌在旁听着他阿玛的话, 唇角抽了抽, 却也说道, “我和我阿玛的意思相同,四阿哥您安排就是。”   胤禛点了下头,对费扬古说道:“不知道岳父这边可有面生却又办事谨慎,能跟人的下人?”   “这个不难。”费扬古立即找来管家,让他领了两个家仆上来,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样貌平平无奇,丢在人群里,保管找不出来。   胤禛吩咐了他们两个一番,让他们先去多罗安郡王门前瞧瞧八阿哥的马车在不在,若是在,则让一个人回来说一声。   两个家仆答应着去了,没过多久,果然来回报道:“四阿哥说中了,八阿哥的马车就停在安郡王府门口。”   “那你继续去盯着,等八阿哥出来时,看看他手上带着什么,什么时候出来。”胤禛料想胤禩今日绝不会就“顺利”拿回欠银。   深夜,酉时时分,胤禛正同梁清标说着话,胤禩就大阔步走了进来。   两人停下话茬,看向胤禩,“八弟,今日的战果如何了?”   “别提了。”胤禩深深叹了口气,在胤禛旁边坐下,道:“我去了趟安郡王府,安郡王倒是好说话,只是这银钱一时半会儿筹集不了,我总不能逼着他们强行卖田卖地吧。”   “这倒也是。”梁清标点头说道。   胤禛眼神中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卖田卖地,安郡王就欠了八千两,八千两银子何至于到卖田卖地的地步,这胤禩还真是能装模作样。   “既是如此,那真是辛苦八弟了。”胤禛笑了笑,说道。   “没什么,对了,四哥,您今儿个有什么收获吗?”胤禩像是关心一般问道。   “我这边也没什么收获。”胤禛叹气道,“恭亲王那几位长辈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胤禩心里一乐,安慰道:“四哥莫急,慢慢来便是,桥到墙头自然直嘛。”   “正是。”胤禛忍着笑意,点头道。   次日早朝,康熙问起两人清查库银之事,胤禛正要说话,胤禩却抢先一步,站出列来,“皇阿玛,追讨库银非一朝一夕之事,儿臣已经有所收获,安郡王府和其他大人已经答应尽快筹集金银,来归还国库。”   尽快筹集?也就是还没筹集了!   康熙眉头皱成川字。   他看向旁边的胤禛,问道:“老四,你那边呢?”   “回皇阿玛,儿臣这边已经有不少人归还了税银。”胤禛朝费扬古看去。   费扬古立即意会,同科尔坤等人站出列:“万岁爷,老臣等人已经筹集了欠银,今早上朝前,已经派人送到户部去,相信这会儿已经送到了。”   胤禩心里头一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看向胤禛。   胤禛面色如常,微笑着说道:“皇阿玛,费扬古大人和科尔坤大人等人心忧社稷,短短两日便将欠银归还,此等大臣乃是国家栋梁,能急国家之所急,不似某些人,口中说着没钱归还国库,却在前不久花了重金三千两买了几个扬州瘦马。”   安郡王玛尔浑喉头发紧,这采买扬州瘦马的人,说得正是他。   胤禩的脸色瞬间更加难看。   “哦?这花了三千两买扬州瘦马的是谁?”康熙沉着脸,问道。   他这厢在还在为山西的事着急,竟然有人宁可花钱买扬州瘦马,却不还钱,这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拿他当傻子糊弄!   “启禀万岁爷,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安郡王玛尔珲。”胤禛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看向玛尔浑。   玛尔浑慌忙跪下,“万岁爷,奴才绝没有花三千两买扬州瘦马。”   “安郡王您若没有,那京城的纨绔子弟怎么人人都在说您有艳福?”胤禟嗤笑着说道。   玛尔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胤禛给了胤禟一个满意的眼神,笑着说道:“即便安郡王没有买,那您身上的羊脂白玉玉佩和手上戴着的和田玉扳指,也价值不菲吧,从上到下您这身可不只是八千两,怎么?难道您没有钱还国库?可却有钱用这些玉佩和扳指。”   “四哥说得对,倘若安郡王真的有心还国库,随便拿身上两样东西到那当铺一当,亏欠国库的钱也就出来了。”胤禟摇头道:“究竟是有心无力,还是无心有力?本阿哥是想不通啊。”   玛尔浑被胤禛和胤禟两人说得哑口无言。   其他人更是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康熙的眼神从下头众人身上扫过,在瞧见那些人身上带着的各种名贵玉佩和扳指时,他的脸色难看得可怕,“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需要筹集?!朕看你们根本就是纯心不归还国库,真要有心,似费扬古他们,早已把钱送到户部去了!”   费扬古同亲戚等人听见康熙这话,都把身板挺得更直。   “老八”康熙喝了一声。   胤禩打了个哆嗦,连忙跪下,“儿臣在。”   “你瞧瞧你办得差事,和你四哥办得差事,你若是办不好,就交给旁人去,朕看老九就挺不错。”康熙语气毫不客气。   胤禩脸色一白,急忙道:“皇阿玛饶恕,请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一定会尽快督促众人归还欠银。”   “八哥,您行不行啊,您要不行,弟弟我来也行啊。”胤禟撇撇嘴说道,“别的不提,今儿个诸位大人要是愿意把身上的玉佩那些东西拿出卖了,我想今儿个就能要回一半的欠银了。”   胤禛险些笑出声来,这九弟就是厉害,还真别说,说不定真的能行。   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就连明珠也都悄悄地缩起拇指,唯恐被胤禟瞧见他的玉扳指。   康熙原本窝着火,听见胤禟这话,气极反笑,“拿朝廷大臣的玉佩去卖,那朕成什么了。”   胤禟撇了撇嘴,要他说,这招就最直接最管用。   这些个文武大臣身上最名贵的就是那玉佩和扳指这些东西,瞧见一回卖一回,怎么也能把欠银给补上了。   “行了。”康熙冷眼看向众人,“朕先前看在你们不易的份上,准许你们跟国库借钱,现在朝廷国库空虚,倘若有人明明有钱能还,却推说筹集不了,朕要是发现,定然重惩。”   “是。”众人齐声答应一声,身后都出了一声冷汗。   下了早朝,胤禩看着走出来的胤禛,脸色复杂,“四哥倒真是能瞒,原来费扬古大人他们早已答应要还了。”   “我也是适才刚知道。”胤禛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道,“要是早知道,我定然会告诉八弟的。岳父大人也真是,竟给我这样一个惊喜。”   胤禩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了一声,“的确是够惊喜,今日出了这事,其他人定然会尽快归还,不过,五皇叔和隆科多他们,就是不知道四哥能想出什么办法让他们归还欠银了。”   “不劳八弟费心,我自有办法。”胤禛微笑着说道。   “那就好。”胤禩深深地看了胤禛一眼,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随之消失于无形,这四哥果然不可小觑,不过,他就不信老四真有办法让五皇叔和隆科多吐出吃到嘴巴里的肉。   恭亲王和隆科多这些刺头就是胤禩留给胤禛真正的麻烦。   这些人位高权重,又地位不同,都是皇亲国戚,胤禛要是敢威逼他们还钱,别人不说,隆科多就能直接闹到御前来哭穷,届时候,康熙可不会站在胤禛这边;可要是以利诱,呵,这些人早已被大阿哥收买,怎么可能随意还钱!   届时候,如果胤禛让所有人都把钱还了,只剩下恭亲王和隆科多,那么其他还钱的大臣心中必然会不甘,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把钱还了,恭亲王和隆科多他们却不必还,这是什么道理。他们不敢去责怪万岁爷,只会责怪负责督办此事的胤禛。   想到这里,胤禩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而到那时候,他则可主动开口替恭亲王和隆科多还了这笔钱,不但拉拢了这几府的势力,还能借此机会打出个和善大方的名声。   “四哥,刚才八哥的话内有乾坤啊。”胤禟大阔步走过来,提醒说道。   胤禛看了他一眼,“你也听出来了。”   “我又不傻。”胤禟嗤笑着说道,他顿了顿,又道:“隆科多那边,我倒是有些交情,我愿意替您去走一趟,不过,那人性子混账得很,要回来的概率不大。”   “不必了,多谢你替我操心。”胤禛冲胤禟意味深长笑了下,“你当四哥真没办法吗?我不但有办法让他们还钱,而且还是让他们主动求我收下那些钱。”   胤禟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第89章   下了早朝, 胤禩没去户部,反而去了裕亲王府上。   保泰得知他来,亲自迎了出来, “八阿哥。”   “进书房里头说话。”胤禩微沉着脸色,大阔步往书房里走去, 裕泰紧随其后, 朝心腹看了一眼, 让他在外头守着,而后走入书房,将门带上。   “八阿哥,您今儿个怎么来了?”保泰语气里带着诧异,先前他和八阿哥会面的时候, 八阿哥就说过为了怕别人发现他们两个的关系, 要刻意疏远些,免得让大阿哥和太子等人知道他是八阿哥的人。   “我有事要问你。”胤禩说道,“先前让你去联系恭亲王和隆科多,这事办的怎么样?我怕这些人当面答应我们, 背后却同四哥勾搭上了。”   “那绝无可能, 八阿哥,您又不是不知道隆科多那些人,视财如命, 咱们既给了银子收买他们, 又帮他们还钱, 他们怎么可能还会答应四阿哥呢?除非他们疯了。”保泰摇头, 果断地说道。   “你肯定?”若是先前, 胤禩肯定会相信保泰的话, 但是今天在早朝上被胤禛摆了一道, 胤禩心里头便有些七上八下,没那么有把握。他总想起胤禛刚才说那些话时,自信淡然的模样,心里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胤禛可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他素来是有一说一,他说有办法,就肯定有办法。   “当然了,八阿哥,您就算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隆科多那小妾李四儿,那位主儿我可是送去一尊白玉观音,她亲口说绝不会让隆科多还一文钱,您也知道隆科多有多疼她,她都这么说了,那就绝不会出现意外。”保泰拍着胸口说道。   胤禩微微点了下头,心里松了口气,他看向保泰,道:“我并非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刚才四哥和我说他有办法,你也知道我四哥的脾气,我自然不能不多问一句。”   保泰一听原来是因为胤禛,他冷笑一声,因着胤禛接二连三拒绝替他谋求差事的事,保泰对他心里头一直有怨气,“八阿哥,您何必这么在乎四阿哥的话呢?要我说,他不过是吹牛罢了,他要是真有办法,回头我认他当爹。”   胤禩听见这话,哈哈大笑,他伸出手拍了拍保泰的肩膀,“保泰,听了你这话,我便放心了。我今日来是瞒着人来的,等会儿从后门走。”   “八阿哥,我送您吧。”保泰殷勤地说道。   “不必了,你要是送我,被人瞧见,那没法解释,咱们之间的情分,不必在乎那些虚礼。”胤禩对保泰语重心长地说道,这番话可把保泰感动得眼眶泛红,他觉得八阿哥就是那伯乐,自己便是那千里马,四阿哥有眼不识泰山,不晓得他的厉害,日后便迟早有他的苦头吃。   此时此刻,户部人头攒攒,都是拿着银子来归还欠银的人。   梁清标等人昨日还忧愁那些钱收不回来,没法子交差,今儿个就忙着收银子忙得脚不沾地。   众人一直忙到夕阳下山时候,才停了下来。   大概是真被康熙的话给吓到了,各家欠国库的银子都还得七七八八,就算有还不上的,也都说了明后日去想办法筹集,这回可是真的筹集。   看着一屋子的金银,梁清标捶了捶肩膀,对胤禛竖起大拇指,“还是四阿哥您有办法,今儿个这么多人来还钱,想必不用半个月就能把所有出借的税银都要回来了。”   胤禛笑了笑,他翻看着册子,将上头已经归还的人名字划去,当账册上只剩下七八个熟悉的名字时,胤禛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这几位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打算还钱了。   他将账册合上,对着户部的人说道:“把这些金银都抬到库房里头去。”   “喳。”众人答应一声,抬着箱子送入库房,胤禛亲自上了锁,才放心离开。   他带着那本账册回宫,刚到乌林珠的院子,就听得里头传来乌林珠无奈的声音。   “别瞧了,再瞧你也不能吃。”乌林珠抵着额头,无语又好笑地说道,她是真不知道小饺子的脾气是随了谁,特别贪吃,五个月大的孩子,别人吃什么,她都瞧得目不转睛,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是叫人又心疼又觉得好笑。   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能吃什么啊。   “饺子又想吃什么了?”胤禛掀开帘子,笑眯眯地问道。   “爷。”乌林珠听见声音,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喜笑颜开地说道:“您回来的正好,您快劝劝您闺女吧。”   胤禛朝小饺子瞧去,小饺子正窝在奶嬷嬷的怀抱里,眼睛巴巴地看着桌上摆着的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视线对那道水煮牛肉尤其专注。   “想吃这道菜?”胤禛拿起筷子,指了指水煮牛肉。   小饺子激动地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吃,吃……”   说来也好笑,乌林珠先前教导她说阿玛、额娘,这孩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谁知道翡翠等人问吃什么的时候,她却开口就说得很清楚。   “连牙齿都没长出来呢,吃什么啊。”乌林珠忍俊不禁地说道。   “先前不是让人给她炖了南瓜糊糊吗?让人送上来,我喂她吃吧。”胤禛说道。   “是。”乌林珠答应一声,伸出手刮了小饺子的鼻子一下,小饺子皱了皱眉,但又很快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那些菜色,胤禛看着都觉得好笑,他伸出手,从奶嬷嬷怀里把她抱了过来,而后对乌林珠问道:“小馄饨呢?”   “小馄饨刚才吃完奶,已经睡着了,他妹妹这样闹腾,他却那样乖巧,我可真想把这两孩子的脾气中和一下。”乌林珠看着坐在胤禛怀里活泼不已的小饺子说道。   “我瞧着倒是没什么不好。”胤禛笑了笑,摸了摸小饺子头上浓密的头发,“这儿孙自有儿孙福,文静有文静的好,活泼也有活泼的好,再说,都说三岁看老,这两孩子到现在才几个月,将来什么样都不一定。”   乌林珠想想,这倒也是。   翡翠等人很快端了一盅南瓜糊糊上来。   胤禛亲自试了温度,觉得温度差不多,刚好能让孩子入口,才让人把南瓜糊糊摆放在水煮牛肉的旁边,他拿出一个勺子,作势要去舀出那水煮牛肉,对小饺子说道:“阿玛喂你吃,好不好?”   “吃,吃……”小饺子兴奋得口水都喷了出来。   胤禛拿起勺子,伸手一舀,将小勺子送入小饺子的口中。   小饺子吃得飞快,心里头高兴得不得了。   几乎是胤禛喂了一勺,她就吃一勺。   乌林珠等人在旁边看得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这小饺子果然再贪吃也是个孩子,一下子就被她阿玛给糊弄了。   很快,一小盅南瓜糊糊就被喂了个干净。   胤禛心满意足,小饺子也心满意足了,她天天看她阿玛额娘吃好吃的,今天总算是能自己吃到好吃的了,等会儿去和哥哥睡觉,她一定要告诉哥哥。   “吃饱了吗?”胤禛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小饺子的嘴巴。   小饺子满意地阿了一声,胤禛忍着笑,对小饺子说道:“那就不准再嚎了,让你奶嬷嬷带你去睡觉。”   宋嬷嬷忙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小饺子,抱着她到隔壁的房间里头睡觉。   乌林珠和胤禛这才正式用晚膳。   小饺子一被放到床上就装作闭上眼睛,奶嬷嬷哪里想到这么点大的孩子会有这种心眼,瞧见他们两个睡得香甜,便悄悄退到外头去。   等人走后,小饺子睁开眼睛,她感觉自己嘴巴里还有那“肉肉”的香味呢。她推了推旁边的小馄饨,“啊啊啊啊”?(哥哥,别睡了。)   小馄饨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瞧见她时,见怪不怪地就要闭上眼睛。   “啊啊啊啊(我吃到肉肉了)。”小饺子张开嘴巴,冲着小馄饨嚷嚷道。   小馄饨闻到南瓜味,无奈不已,他这傻妹妹又被阿玛糊弄了,这不是他们天天吃的糊糊吗?   抱着看破不说破的心思,小馄饨再次闭上眼睛,小饺子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沮丧,乐滋滋地回想着刚才吃的“肉肉”的味道。   五个月大的孩子哪里想得到她被她和蔼可亲的阿玛糊弄了一次又一次呢?   西厢房里,乌林珠和胤禛用完晚膳。   两人坐在榻上喝着茶,胤禛从袖子里取出名册来,递给了乌林珠。   两人的默契已经达到即便胤禛不说什么,乌林珠也明白他的意思,瞧见上头剩下的七八个人名时,乌林珠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果然是这几位。”乌林珠说道,“爷打算怎么办呢?”   “我心里头有个主意,不过不知道福晋肯不肯?”胤禛似笑非笑地说道。   乌林珠眉头挑起,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倒是没有什么不肯的,只是不知道爷这办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禛冲着乌林珠招了招手,乌林珠凑上前去,在听得胤禛的主意时,脸上露出忍俊不禁和无奈的神色。   她深深地看了胤禛一眼,“爷倒是真想得出来,莫怪爷您这么有把握,这方法一出,谁能不巴巴地跑上门来送钱呢?”   胤禛想得出让她和馄饨来当“送子观音”,走夫人外交政策,让那些福晋回去好好吹枕头风。   还别说,这招虽然匪夷所思,但说不定真的有效。   毕竟现在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太子妃是抱过四阿哥的小阿哥后才被诊断出有孕的,太子妃结婚七八年,一直没动静,她都能有孕,那其他人岂不是机会更大。   “福晋您的意思是肯了?”胤禛噙着笑意,看着乌林珠说道。   “肯,为什么不肯。”乌林珠大大方方地说道,横竖到时候也就是小馄饨被多抱几回罢了,抱几回就能替国库要回欠银,这笔买卖划算得很,“您就放心把这事交给我吧,明儿个,我就去找皇太后娘娘说这事。”   她同恭亲王那些皇亲的福晋和隆科多的小妾关系并不亲,要想见她们,还需要皇太后帮忙。   次日。乌林珠同皇太后说起这事,皇太后当时就险些呛到了。   “当真是老四想出这主意?”皇太后拿帕子擦着嘴唇,咳嗽了几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乌林珠,问道。   “除了我们爷,还能是谁。”乌林珠笑眯眯地说道。   “好,好,哀家倒是真没想到老四还能想出来这等主意。”皇太后笑得脸上都快酸了,这主意真够刁钻的。   “太后娘娘您这话到底是在夸还是在贬呢?”乌林珠娇嗔着说道。   “当然是夸了,老四是在为皇帝办事,哀家自然愿意帮忙。”皇太后忍着笑意,说道,“正好这些日子,哀家也觉得无聊,听听戏解乏也好。”   乌林珠一听这话,便知道皇太后是答应了,她拉着皇太后的手,撒娇道:“那这事就麻烦太后娘娘了,那几家的名单妾身也带过来了。”   “好,好,你把单子给哀家,哀家这就让人去写请柬。”皇太后笑呵呵地说道。   皇太后看戏,请各府福晋进宫,这事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这回的看戏却在京城福晋圈子里掀起不小的波澜,原因无他,只因为那送请柬的嬷嬷们都对各家福晋暗示那日四福晋会带着小阿哥和小格格一起去。   这下可让不少福晋心动了起来。   四福晋和小阿哥都是出了名的有福气,大福晋全靠沾了四福晋的的福气,才在连生了四朵金花后生下嫡子,而五福晋的有孕也和四福晋有关,小阿哥就更加不必提了,太子妃这事到现在还广为流传呢。   福晋们往日听着这些消息,早已心动不已,只是可惜四福晋和小阿哥都在皇宫里头,她们没办法和她见面,可这回不同了,这回陪太后看戏,怎么也能见到四福晋吧,要是能沾沾她的福气,生个嫡子那真是再好不过。   子嗣始终是这些福晋最关心的事,别看如今多么富贵,多有权势,倘若自己生不出嫡子来,将来偌大家产,那还不是便宜了庶子们。   这些福晋一收到请柬,就满口答应着要去。   连李四儿也是如此。   “你去做什么?”隆科多虽然臭名在外,可却是个十足的聪明人,这请柬一送到,他就明白是胤禛在谋划了。只是胤禛这招实在够狠,明明白白的阳谋可比阴谋更加难以对付,而且,他也真的抓到了各府上的弱点。   “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四儿转过头,将手中的螺子黛啪地一声放在桌上,“难不成是嫌弃我没资格替爷生下一儿半女,要真是如此,那我现在就把头发铰了出家当尼姑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隆科多焦头烂额地说道,“我巴不得你给我生孩子呢,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只是这回四阿哥明摆着是在算计咱们,想让咱们还钱。”   李四儿冲他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爷,这还不还钱,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等到时候我沾了福气回来,咱们只当没这件事,不就得了。我知道您怕八阿哥那边不好交代,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肯定不会松口还钱的。”   隆科多听得这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次日,李四儿精心打扮了一番,坐着轿子去了皇宫。   她的出现,让恭亲王儿媳妇董鄂氏等人脸色有些不虞。   李四儿是妾侍,又是隆科多从他岳丈那里抢来的,在京城里头名声很是不好,董鄂氏等人要是能看她看得顺眼,那才是稀奇事了。   不过,李四儿这人似乎也不在乎别人的脸色,她大大方方地对着皇太后和乌林珠、他塔喇氏等人行礼:“妾身给太后娘娘,四福晋,五福晋,六福晋请安。”   “免礼,赐座。”皇太后语气淡淡地说道。   “谢太后娘娘。”李四儿笑盈盈地在下首坐下。   没过多久,便有人来道戏班子准备好了,皇太后等人便移步到御花园中听戏。   戏班子唱的是新戏,唱念做打,精彩不凡,只可惜今儿个众人都没什么心思在听戏上,众人都是冲着乌林珠来的。   皇太后也深知众人的心思,听了几折子戏就推说自己乏了,“哀家昨夜不知怎地睡不下,这会子困得不行,诸位福晋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不如去四福晋院子里,让她陪你们说说话吧。”   众人巴不得如此,纷纷点头道是。   乌林珠带着这群福晋们回了院子。   才刚坐下,李四儿就耐不住性子,对着乌林珠说道:“四福晋,听说小哥哥生得极其可爱,不知可否抱出来让我们敲一瞧。”   妾侍就是妾侍,上不得台面,董鄂氏等人心里暗暗嫌弃道。   “这倒是无妨。”乌林珠笑着让奶嬷嬷去把两个孩子抱出来。   小馄饨和小饺子两人这会子都正精神,被抱出来时,瞧见一群生人也不哭闹,两孩子都充分吸收了乌林珠和胤禛的优点,生得粉嫩可爱。   即便是李四儿,此时瞧见这两孩子,心都忍不住软了。   “哪个是小格格?”董鄂氏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好奇地问道。   乌林珠倒是没想到会有人问这个,她笑着指着旁边挥舞着藕臂的小饺子,“这边的是,她比她哥哥壮实一些。”   “壮实得好,将来长开了定然是同四福晋一样的大美人。”董鄂氏羡慕不已地看着小饺子说道。   “董鄂福晋既然喜欢,那要不您抱抱吧。”乌林珠瞧她脸上神色不似作假,便笑了笑,说道。   “这不太好吧。”董鄂氏口中说着推拒的话,可眼睛一点儿也舍不得从小饺子身上移开,小饺子也瞧着她,估计是觉得她身上的脂粉香新鲜,朝她那边伸了伸手。   “没关系,您就抱抱吧。”乌林珠说道。   董鄂氏这才取下耳坠和指甲套,从奶嬷嬷怀里抱起小饺子,一抱到手上,她就惊奇地说道:“小格格还真不轻,怕是有十斤重了吧。”   “啊啊啊。”小饺子顿时不乐意了,张着嘴巴抗议道。   乌林珠拿着帕子捂着嘴唇笑道:“福晋可千万别说这话,这孩子听不得人家说她重。”   “小小年纪就爱美了呀。”董鄂氏笑着打趣道。   旁边几个福晋看得都眼热不已。   另外一边,李四儿瞅着奶嬷嬷怀抱里的小馄饨,她瞧着心里头痒痒得很,要是能生下这么个漂亮的小阿哥,她短十年命都愿意。   李四儿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乌林珠,“四福晋,妾身听说您福气大,沾了您的福气就能生孩子,是不是真的啊?”   乌林珠怔了怔,她忍俊不禁地说道:“李格格这么问倒是叫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也不知真不真,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些法子能尽快受孕。”   众人眼睛都瞬间亮了。   她们今儿个来,还不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恳请四福晋告诉我们这些法子,我们定然谨记四福晋的大恩大德。”瓜尔佳氏紧张地说道。   “这个倒是不必,我今日请诸位来的目的,诸位想必心里头也都清楚,你们不必还我人情,只需让各府把亏欠国库的银子还上便是,也算是替你们将来的孩子行善积德。”乌林珠说道。   “这是自然。”李四儿满口答应了下来。   乌林珠瞧了她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先前我怀孕的时候,闲着无事便看了些医书,有些医书上写着,这女子葵水前后四五日内乃是不易受孕的日子,倘若在这些日子里行房,便是事倍功半,但若是在其他日子行房,那更有机会怀孕,另外,这行房时的姿势也要注意……”   横竖屋子里都是女人,乌林珠便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先前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这些法子她都有亲身试验过,也有告知完颜氏和西佳氏这几个嫂子,从乌喇那拉氏日益兴盛的子嗣来看,这些方法显然很是有效。   董鄂氏等人虽然害羞但却听得格外认真,一个字都不舍得错过。   李四儿更是不禁拍手道:“怨不得我到现在都没动静,原来我素来做的都错了。”   她这句话引得屋子里众人都不禁拿异样的眼神看向她,不过,李四儿这人被人看惯了,早已不在乎别人的视线。   乌林珠说完法子后,便对董鄂氏等人说道:“我的法子也就是这些,能不能成就全看诸位。”   “多谢四福晋。”董鄂氏等人感激地说道。   乌林珠见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便主动让她们离开。   李四儿早已坐不住,听见能散了,起身行礼转身便离开,引得翡翠等人暗暗皱眉。   她一回到府上,听说了隆科多在书房,便直接朝书房而去,搁在其他人家里,书房乃是重地,等闲人进不得,可李四儿却径直走了进去。   隆科多正和幕僚商榷着,瞧见她进来,忙让幕僚出去,对李四儿问道:“你不是进宫陪皇太后看戏,怎么出来的这么快?可是有人给你脸色瞧了?”   “不是,咱们府上亏欠国库的银子,得还了。”李四儿果断地说道,她倒不是为乌林珠,而是为了替孩子积福积德。   “啊?”隆科多一脸懵逼,就进宫这么会时间,怎么主意改的这么快?   “可咱们府上现在也没那么多银子,真要还,得卖掉些古董铺面。”   “爷,您是不是傻啊?”李四儿冲着隆科多翻了个白眼,“八阿哥那边不是说替咱们还钱吗?你先去骗了钱来,回头把钱还了国库,八阿哥难道还能打死你不成?”   隆科多听得这番话,瞬间呆住,他本来以为他心已经够黑,没想到李四儿心比他还黑,这招黑吃黑的确够狠的,“这倒不是不成,不过你怎么改主意了?先前不还说不打算还吗?”   “先前是先前,现在我不得替咱们孩子积德吗?老爷,这会子天色不早,咱们抓紧上床吧。”李四儿拉着隆科多的手,说道。   隆科多看着外头明晃晃的日头,瞬间沉默了。 第90章   “隆科多大人, 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找我喝茶?”胤禩带着探寻的眼神看着隆科多,他拿起桌上的茶壶替隆科多倒了一杯茶。   这能得胤禩替他倒茶,足可见这隆科多的地位和身份了。   隆科多拿起茶杯,笑了下, “怎么?八阿哥莫不是不愿意看见老夫?”   “那倒不是。”胤禩笑道, “只是先前我派人送请柬到贵府, 贵府的人说您最近繁忙, 我以为您忙得连用顿便饭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不好打扰您。”   “八阿哥客气了, 如今已经不忙了,前些日子老夫真是忙昏了头, 下人们也不知礼数,昨日才把这事告诉老夫,老夫知道这事后便罚了他们, 匆忙来请您喝茶。”隆科多一番话说得胤禩心里头舒坦多了,甭管这隆科多的话是真是假, 至少听上去让人心里舒坦。   “对了, 八阿哥, 您可知道昨日皇太后召见了诸位福晋进宫听戏的事?”隆科多瞧见胤禩面色舒缓下来,便有意提起此事。   “知道, 贵府的李格格不也同在邀请之列?”胤禩反问道。   隆科多嘿嘿一笑,他就知道这事瞒不过胤禩, 因此压根没没有隐瞒的意思,“正是,她一回来就同老夫说, 四福晋想游说她们吹枕头风, 好叫各家把税银还上。八阿哥, 您说这四阿哥这不是闹腾吗?”   “可不就是闹腾。”胤禩听见这话,心里头便定了定,看来隆科多没打算改变主意,“国家大事,竟然让女子插手,我这四哥真叫人不知道怎么说好。”   “他素来如此。”隆科多捏着胡须,摇头说道,“比起他来,八阿哥您处事更加有君子之风啊。”   胤禩听他接二连三地说好话,心里头微动,似笑非笑地看向隆科多,“隆科多大人今日说了这么多好话,莫不是有事求我?”   “求倒是称不上,只是近日我那妾侍在外头放了贷,一时收不回来,手头有些紧,想请八阿哥先把那欠银给了我,先让我解了燃眉之急。”隆科多大大方方地说出臭不要脸的话。   胤禩一听,顿时明白了,李四儿放贷这事,京城人人皆知,不过,胤禩没想到她放贷竟然放到手头紧的地步,想了想,胤禩有心卖隆科多这个人情,便点头答应道:“原来是这事,这事不难,回头我便让人把银票送到你们府上去。”   “那就多谢八阿哥了。”隆科多心里大喜,高兴地说道。   当天下午,胤禩便让人把银票送到隆科多府上,李四儿瞧着那张银票,虽然心痛,但还是让人把银票给送到户部去。   也是无独有偶,这天,恭亲王府和各府也派人把欠银送到户部去。   各家兴许是觉得心虚,都是悄悄把银子兑换成银票,让家仆悄悄送去。   胤禛瞧着那几张银票,顿时便笑了,他拿出名册,将上头剩下几个名字划去。   梁清标欢喜得手都在发抖,“这下好了,总算是能够跟万岁爷交代了。四阿哥,不如咱们立即让人把这好消息告诉万岁爷吧。”   “这事不要着急。”胤禛冷静地说道,他看向梁清标,多亏这库银的事,这一老一少在这几日内的感情那是亲近了不少,“梁尚书,咱们这回摊上这事,那全都是被人算计,您就不想明儿个在早朝上狠狠地扇那些人一巴掌吗?”   梁清标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要说他不恼怒那是假的,只是先前急着处理这事,没时间去生气罢了,他想了想,重重点了下头,“好,四阿哥,咱们就先不提,等明日早朝杀那些人一个回马枪!”   次日,早朝,梁九功刚说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胤禛就站出列来,弓着腰,抱着拳头,“启禀皇阿玛,儿臣有事启奏。”   “是老四啊,有什么事?莫不是国库的税银都已经追缴回来了?”康熙摸着胡须,半带打趣半是敲打其他官员。   “皇阿玛果真是料事如神!国库欠银昨日已经全部归还,如今库房内的欠条都已经烧毁,八十六万两都在库房之内。”胤禛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朗声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大殿众人就吵吵嚷嚷了起来。   “这才几日,四阿哥就把欠银都归还了,真的假的?”   “镇国公,您先前不说府上没钱还吗?怎么现在倒是还清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整个朝堂乱的跟菜市场似的,这没上过早朝的都以为这早朝是何等庄严肃穆,其实不然,这些个朝廷大臣吵架是常见的事,打架更是不稀奇。先前康熙打算御驾亲征那会儿,在早朝上,索额图和明珠两人就互殴过,互相饱以老拳,得亏侍卫们出来拦架拦得快,不然这两人怕是都想把对方打破相了。   胤禩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刚才胤禛说税银还清的时候,胤禩脑袋就轰地一下,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眼前金星直冒,他本来和大阿哥商量得好好的,借由保泰游说宗亲哭穷不还税银,届时候胤禛定然对这些皇亲国戚束手无策,即便是闹到康熙面前去,康熙也奈何不得这些人,这个烫手山芋最后只能是他八阿哥来处理。   胤禩为了这事,筹谋了一段时间,又让郭络罗氏变卖了些嫁妆,才筹得替皇亲们还税银的这笔钱。   可现在,这事竟然被四哥解决了。   “肃静!”康熙沉下脸色,梁九功忙高声喊了一声,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四,税银真全都追缴回来了?”康熙看向胤禛,难以置信地说道。   他虽然说把这件事交给老四和老八来解决,可康熙没想过真的能把所有的税银要回来,别人不说,他对隆科多最了解,这个人是绝不会那么轻易还钱的。   “千真万确,皇阿玛若是不信,可派人去库房清点,看看数目对不对。”胤禛胸有成竹地说道。   康熙听了这话,心里便信了十足十,不过,为了让其他人信服,康熙对张廷玉说道:“张卿家,索相,你们二人去户部走一遭,点点数目。”   “喳。”张廷玉和索额图两人答应着去了。   一个时辰后,两人回来了,身上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   索额图打了个千,回答道:“启禀万岁爷,户部库房的确是八十六万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好!”康熙满意地点头,他看向胤禛,“老四,你可真是叫朕大开眼界,这回你办得很不错。”   胤禔脸上掠过一丝不虞神色,他朝胤禩瞧去,胤禩低下头去,心里头怒气蹭蹭地往上涨,他想起隆科多昨日还和他推心置腹,跟他提前要银子,结果就是为了还国库的税银!   这隆科多能耐啊,竟然敢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   胤禩越想心头越气,他听着康熙夸赞胤禛的话,和奖赏胤禛的各色东西,气得险些吐出血来。   这千辛万苦谋划一番,本来是想让自己扬名立功,可回头却成了四哥的功劳。   胤禩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倭伦,你即日带着三十万赈灾银前往山西,务必安抚灾民,并且调查清楚情况。”康熙沉声说道。   “奴才领旨!”倭伦答应道。   早朝散后,隆科多大阔步就要朝外走去,胤禩却沉着脸拦住了他,“隆科多大人,不如到别处说说话吧。”   “八阿哥,咱们有什么好说的。”隆科多一点儿也不心虚,神色如常地反问道。   “没什么好说?”胤禩气得握紧拳头,脖子上青筋都绷起,这要不是在凌霄宝殿前,他都想一拳头奏在隆科多的脸上,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人人提起隆科多都是一副想打他的表情了。   “八阿哥,您该不会是想在这里把咱们的那些事吵闹开吧,坏了大阿哥的好事,您也未必担得起这个责任。”隆科多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   胤禩的脸色顿时格外精彩,像是被人糊了一脸的臭鸡蛋,既恶心又不好嚷嚷出来。   隆科多看了他一眼,笑着转身离开。   胤禩正要追上去时,身后却传来胤禔的声音:“八弟,不必追了。”   胤禩站住脚步,回转过身,“大哥。”   “此事就此算了。”胤禔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道,“咱们算是吃了一回哑巴亏,真要闹出来,都没好果子吃。”   “可是就这么便宜了四哥!”胤禩拳头握得紧紧,这眼瞅着几个兄长都站稳脚步,弟弟们又都开始展露本事,胤禩怎么能不着急着扬名立功呢?   “日后还有机会。”胤禔拍了拍胤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现在想等的就是山西那边的结果,如果温保被判死刑,那至少能打击太子那边的势力。   胤禔眼神格外幽深,他不是看不明白康熙的心思,但是和太子斗了这么久,要他认输,从此为臣,他不甘心,何况,即便他认输,太子也饶不了他,他有妻子,有闺女,有儿子,他不愿意认输。   六月初,山西民变案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山西巡抚温保、布政使甘度革职,从宽免死;孙毓璘依议应斩,先监候,秋后处决。{1}   这处置结果一出来,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温保是太子举荐的人,如今只是被革职,还从宽免死,足以看出万岁爷对太子有多偏袒,太/子/党瞬间气焰更盛,太子妃瓜尔佳氏的娘家和索额图府上门庭若市,车马如龙。   而大阿哥一派却是气焰萎靡了不少。   本以为这次怎么也能让太子掉一块肉,没想到最后结果却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   “没想到原来隆科多那些人的税银是因为这事才还的。”康熙对皇太后说道,“老四可真是有本事,还能想出这等办法来。”   皇太后笑盈盈地让人端上两碗奶茶,道:“这可不只是老四的功劳,还是老四媳妇的功劳呢。那孩子为了这事特地来求哀家帮忙,您奖赏功臣,可别忘了她。”   “这是自然。”康熙笑道,他转过头对李德全吩咐道:“早先下头的人送上来两尊白玉观音,这一尊请来宁寿宫,一尊便送去四福晋那里吧。”   “喳。”李德全答应一声。   白玉观音送到的时候,乌林珠正同他塔喇氏、納喇氏陪着小馄饨和小饺子玩。   确切来说,是这几个妯娌在玩这两个小不点。   俗话都说“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可也不是每个小孩子都是这样,至少小馄饨和小轿子就不是,两个小家伙六个月大,就能爬了,宫女和嬷嬷们都说这两孩子特别聪明,乌林珠看来,倒也未必是因为聪明,可能是因为吃得比较好。这小孩子要爬肯定得要有力气,寻常人家的孩子几个月大都在喝奶,哪里有力气,这两孩子五个月就开始吃南瓜糊糊了,力气自然比吃奶的大得多。   “咚咚——”納喇氏摇着拨浪鼓,对着小馄饨和小饺子招手道:“朝七婶过来,七婶这里有好玩的。”   小馄饨坐在原地,一副不想搭理人的表情,小饺子回头看了一眼,瞧见是拨浪鼓时,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納喇氏有些灰心丧气,“小馄饨和小饺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哪里是。”乌林珠笑着说道:“他们是不喜欢拨浪鼓,你换这个山药糕试试?”   “山药糕?”納喇氏惊诧地拿起一块山药糕,在他们两人跟前晃了晃。   无论是小馄饨和小饺子,果然都看过来了。   “还真行啊,四婶,您这两个孩子太好玩了吧。”納喇氏新奇地说道。   她们家虽然门第不高,可人丁却兴旺着,納喇氏从小看着弟弟妹妹长大,却觉得小馄饨和小饺子比那些弟妹可爱多了,别的不说,这两孩子瞧着就是一副聪明相。   “福晋,李公公来了。”翡翠掀开帘子,在乌林珠跟前福了福身,说道。   他塔喇氏和納喇氏都怔了怔,乌林珠从窗户缝隙瞧去,瞧见李德清的面容时,忙道:“请他进来。”   納喇氏疑惑地看着李德全带着小太监走了进来,李德全冲着众人行礼后,才让后头的小太监把白玉观音送上来,他脸上满是笑容,“四福晋,这是万岁爷赏赐您的白玉观音。”   那白玉观音通体银润,眉眼含笑低垂,一看便是稀罕物。   他塔喇氏和納喇氏都看直了眼。   乌林珠诧异之余,笑着问道:“劳烦李公公替我多谢皇阿玛,不过,不知李公公可知晓为何皇阿玛突然赏我一尊白玉观音?”   “此事乃是因为先前四福晋出计追缴回税银之事。”李德全规矩地回答道。   乌林珠心里头便明白了,颔首让翡翠小心接过后,让人打赏了李德全和那几个小太监。   等李德全等人走后,他塔喇氏走近那白玉观音,羡慕不已地说道:“这白玉观音可真是漂亮,若是日夜供奉,定能保佑四嫂和孩子们平平安安。”   乌林珠笑了下,道:“那就承你吉言。”   “啊!”納喇氏叫了一声。   众人回头瞧去,只瞧见小饺子一口咬在納喇氏手上。   旁边的小馄饨却咬在納喇氏手中的糕点上。   “噗——”乌林珠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拉开小饺子,嗔怪地拍了下她的屁股,“你这小皮娃,什么不好咬,偏偏咬你七婶。”   “不妨事。”納喇氏见小饺子被打,反而心疼了,她说道:“她是同我闹着玩呢。”   小饺子似乎知道納喇氏向着她,伸手朝着納喇氏要抱抱。   納喇氏也是喜欢她喜欢得紧,犹豫着朝乌林珠瞧去。   乌林珠顿时感觉自己好似棒打鸳鸯一般,无奈地把小饺子递给納喇氏。   納喇氏拿了另外一块山药糕,掰碎了一点点喂着她吃。   两孩子刚刚长出几颗小牙齿,吃肉是不行,吃点碎糕点还是能行的。   小饺子喜欢给人喂,小馄饨却不喜欢,好在他现在能拿东西了,抱着一小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啃,像是小松鼠似的。   他塔喇氏怀着孕,母性大发,平日里就喜欢过来这边走走,坐坐。   临到黄昏时分,她觑着时辰不早,识趣地离开。   他塔喇氏如往常扶着银杏的手,挺着个大肚子,算算日子,她这个月不定哪日就要生了,她刚从拐角走过,就瞧见郭络罗氏正迎面走来。   这两人的院子就隔着一堵墙,要不想见面都难。   郭络罗氏瞧见他塔喇氏,便知道她是从乌林珠院子回来,看到他塔喇氏春风满面的模样,她心里头就不高兴,故意喊住他塔喇氏:“五嫂这是刚从四嫂那里回来吗?”   他塔喇氏本不想搭理她,可郭络罗氏都开口了,就没有直接离开的道理,不然反而成了她不尊重人,“八弟妹说对了。”   “五嫂和四嫂感情可真是亲厚啊,您这么大的月份还去四嫂院子里,这感情可比亲姐妹还亲呢。”郭络罗氏笑眯眯地说道,“我先前还听人说五嫂是为了巴结四嫂,这等流言真是荒唐,五嫂您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他塔喇氏眉头一皱,这郭络罗氏是纯心来膈应人的,是吧?!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他塔喇氏微笑着说道:“八弟妹还真是会说笑,对了,不知道八弟妹可知不知道皇阿玛赏赐四嫂一尊白玉观音的事?”   “白玉观音?”郭络罗氏面色沉了下来。   “是啊,那尊白玉观音漂亮得很,我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据李公公说,是皇阿玛因为四嫂替四哥想办法追缴回了税银,皇阿玛才赏赐的。”他塔喇氏笑了笑,“四嫂和四哥真是有本事,也的确是该奖赏。八弟妹,你说是不是?”   郭络罗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色难看得仿佛有人欠了她十万八千似的。   这他塔喇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郭络罗氏损失最大,她为了成全胤禩的计策,变卖了嫁妆才得了十几万两,这要是能让他们爷拉拢人心,那还值得,可到头来,全都便宜了胤禛了,现在还让乌林珠得了奖赏。   他塔喇氏不知道其中底细,只当她是嫉妒乌林珠,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宫女们离开。   “福晋,惠妃娘娘还在延禧宫等着呢。”旁边的宫女小声地提醒道。   郭络罗氏压着怒气,朝着延禧宫而去。   乌林珠得了白玉观音这事,嫉妒的人不少,不过,如今,也没什么人敢拿话语刺她了。   就连郭络罗氏也只敢对着他塔喇氏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对着她,却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六月二十八日,这日早晨,乌林珠才刚起来,就听见一个好消息。   他塔喇氏昨夜子时发动,凌晨寅时生下个小阿哥来。   “这可真是件好事,可告诉太后娘娘和宜妃娘娘了?”乌林珠对着来报喜的银杏,问道。   银杏笑容满面,“已经派人去了。”   “那就好,告诉你们福晋好生休息,等回头我再去瞧她。”乌林珠说道。   她是经历过胤禛生孩子那事,知道生完孩子后,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与其这时候去给他塔喇氏添麻烦,倒不如改日再去。   银杏也明白她的意思,点了下头离开了。   翡翠替乌林珠梳着头发,笑着说道:“这回宜妃娘娘怕是要高兴疯了。”   乌林珠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宜妃娘娘也是你能打趣的。”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乌林珠的神色显然是赞同翡翠的想法的。   宜妃希望他塔喇氏生下嫡子这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自打他塔喇氏怀了后,宜妃就三不五时地跟乌林珠念叨这事,说得乌林珠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现在,总算是叫她如愿以偿了。   等会儿到宁寿宫请安,宜妃娘娘定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果然,等去请安之时,乌林珠还没走进宁寿宫,就听见里头传来宜妃爽利的笑声,“太后娘娘您是没瞧见,那孩子有八斤重,像个小包子似的,白里透红,老五说要给他取个小名叫豆沙包,我那媳妇不但不拦着,还说不像豆沙包,倒是像枣泥糕。”   乌林珠忍不住就笑了,感情这一代皇家子嗣都要用食物来起名了,回头上书房读书,先生一问,这个叫馄饨,这个叫枣泥糕,知道的说是阿哥们念书,不知道的还当是御膳房报菜名呢。 第91章 第一更   “给皇太后请安, 给佟妃娘娘……”乌林珠福了福身,屈膝行了礼。   “起身,赐座。”因着他塔喇氏生下小阿哥的事,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她看着五阿哥从小长大, 对五阿哥的情分和其他阿哥截然不同, 故而这回五阿哥有了嫡子, 皇宫里除了宜妃以外,最高兴的就是她了。   “谢皇太后。”乌林珠在搬来的绣凳上坐下。   宜妃满脸是笑地看向她, “老四媳妇,这回本宫儿媳妇生下小阿哥, 多亏了沾了你的福气。”、   乌林珠笑了笑,“宜妃娘娘,您真是爱说笑, 这事和妾身有什么关系,妾身说是宜妃娘娘您的福气才是。”   乌林珠这番话说得宜妃心里头很是熨帖, 她满意地看着乌林珠, 心里暗道, 这德妃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样的儿媳妇贤良淑德, 又会做人又会说话,搁在谁家, 婆婆不都得笑得合不拢嘴,偏她却好像和这儿媳妇有世仇一样,非要谋害自己的儿媳妇。   想到这里, 宜妃心里头对乌林珠更是起了几分怜惜, 对着乌林珠说道:“你嘴巴可真是甜, 本宫这儿刚好得了一只新的玉镯,”宜妃说到这里,将手上戴着的玉镯子除了下来,命旁边的宫女送到乌林珠跟前,“这玉镯成色鲜嫩,正适合你这个年纪戴,你戴上试试?”   “这怎么好意思?”乌林珠一眼就瞧出那玉镯价值不菲,何况能戴上宜妃身上的东西,必定不是什么凡物。   “有什么不好意思,你戴上便是。”宜妃笑道,“宝剑赠英雄,玉镯赠佳人,这点儿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乌林珠听宜妃这么说,才将玉镯戴上手,她肌肤白皙如玉,戴上玉镯后,果然十分好看,衬得冰肌玉骨清无汗。   众人连连夸奖。   郭络罗氏坐在下首,手中的帕子早已□□成一团。   眼睁睁瞧着乌林珠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郭络罗氏嫉妒得心里头都快滴血了。   太子妃瓜尔佳氏瞧在眼里,唇角掠过一丝冷意。老八站队了大阿哥,太子妃自然看八福晋不顺眼,如今看到她失魂落魄,自然高兴。   当日黄昏时分,皇太后正听着萨仁嬷嬷说那小阿哥的模样,就听到外头有人传道:“万岁爷驾到!”   皇太后回过头,就瞧见康熙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   “万岁爷今日是有什么喜事不成?”皇太后笑着对康熙问道。   康熙冲着皇太后点了下头,他摆摆手让宫女太监们退下,而后对皇太后说道:“皇额娘,大喜啊,今日下午太子同朕说,太子妃这胎极可能是个阿哥。”   “当真?!”皇太后脸上露出喜色,这就莫怪康熙这么高兴了,太子和太子妃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动静,这回能一举得男,的确值得高兴。   皇太后虽身处后宫,但却不是对前朝的事一无所知,这几年大阿哥和太子斗争,不就是因为太子没有嫡子,地位不稳吗?倘若太子妃能生下嫡子,那太子的地位便无人可动摇了。   “万岁爷,哀家看此事暂时不可外传,免得被有心人知道,心生歹念。”皇太后语气慎重地对康熙说道,其他福晋怀孕都未必能平安,太子妃牵扯的更多,知道她肚子里的是阿哥,想对她下手的人多不胜数。别人不提,就说太子的那些妾侍,就未必能坐得住。   “朕也是这么想。”康熙摸着胡须,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这几年,老大和老八都有些不□□稳,朕在想或许也到时候该分封他们了。”   皇太后闻弦知雅意,明白康熙是想提前让那几个阿哥死心,这没分封,阿哥们自然心里头蠢蠢欲动,觉得自己有机会,可如果分封了,那就不同了。   “哀家觉得这样也好,这些年南三所住的阿哥越来越多,十三和十五都得挤在同一个院子里,着实委屈他们,如今孩子们都有儿有女,妻妾又诸多,也是时候分封了,出宫建府了。”   康熙笑着看向皇太后,“还是皇额娘体恤那些孩子,朕都没想到这一点儿。”   祖孙两人对视一笑。   次日,万岁爷有意分封诸位阿哥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同时,不胫而走的还有万岁爷有意次年让诸位阿哥出宫建府的消息。   这两个消息如同两个惊天霹雳在紫禁城的上空炸开。   各家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似大阿哥和八阿哥这些有意争夺皇位的一听到消息,脸色就黑了下来。   “砰!”胤禔一拳头打在桌上,直接将桌子打得折腿,桌上的花瓶、茶盏哗啦啦碎了一地,他气得太阳穴青筋凸起,呼吸急促,鼻孔嗡张,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皇阿玛着实太偏心了!”胤禩握着拳头,不甘心地说道:“大哥您何处不如太子,论年纪,您是长子,论功劳,您多次出征,功劳赫赫有名,咱们八旗子弟谁人不知道您是咱们满族的巴图鲁,可皇阿玛却处处向着太子,这回竟然还想借着分封咱们,让咱们死心。”   胤禩这番话半是发自内心,半是有意拱火。   他知道自己要和太子争,那是毫无胜算,可如果按照德妃说的,挑拨大阿哥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趁此机会发展自己的势力,将来未必没有一争的机会。   胤禔是越听心中越有火气。   胤禩瞥了他一眼,瞧见他怒气冲冲,眼睛一转,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事也该怪四哥四嫂,倘若不是四嫂让太子妃怀上了,现在哪里有这样的事。太子妃这胎还不知是男是女,如果同五嫂一样生下嫡子,那往后咱们在朝廷上真是没地方站了。这要是太子是个大度的,也便罢了。可以太子那肚量,日后真的登基,咱们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连带着子女也得受苦了,到时候男孩子倒也没什么,只是女孩子,怕是得远嫁到蒙古各地去和亲。”   胤禩最后那句话说中了胤禔心中的软肋。   虽然说大福晋生下的四个格格让胤禔一直私下被嘲笑,可胤禔是真心疼爱那四个闺女,甚至每次陪同康熙出去南巡回来,都会给四个闺女带各地的特产。   胤禔脸色沉了下来,让格格去和亲这事不是什么稀罕事,他几个妹妹远嫁蒙古的多得是,一去便没有消息,等再有消息时,多半都是人都已经没了。   胤禔不想让自己的闺女将来有这样的命运,他定定地看着胤禩,“老八,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我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大哥您愿不愿意对四嫂下手?”胤禩反问道。   胤禔眉头微微皱了皱,他的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片刻之后,他点了下头。   胤禩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可比胤禔的胃口大得多了,他要对付的可不只是太子,胤禛也在他要对付的名单之中。   若非德妃提醒,他可真没想到将来胤禛会有那么大的出息。   就在胤禔和胤禩密谋的时候,乌林珠去了他塔喇氏的院子里。   她一走进去,他塔喇氏就想起身给她行礼,乌林珠连忙伸出手摁住了她,“快躺着,别起身了,你我之间何必拘泥如此虚礼。”   “多谢四嫂。”他塔喇氏脸上满是笑意地对乌林珠说道。   “你如今觉得身体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乌林珠微笑着问道。   “没有,太医说我这胎生得很顺,只需养养身子过几日便能下床行走。”他塔喇氏说道,“四嫂可瞧过枣泥糕了,要不让奶嬷嬷把他抱来给您瞧瞧吧。”   说完这话,他塔喇氏冲着银杏吩咐了一句,银杏下去,让奶嬷嬷把孩子抱了过来。   枣泥糕生得果然很人如其名,白里透红,没辜负八斤的重量,脸上胖嘟嘟,瞧着就Q弹,乌林珠看着心里头就喜欢,道:“这孩子可真是可爱,怪不得宜妃娘娘这几日笑得合不拢嘴呢。”   他塔喇氏听见夸赞枣泥糕的话,脸上的笑意便更盛。   乌林珠瞧过孩子,才对他塔喇氏说起正事,道:“五弟妹,今日宫里头的传闻你可听说了?”   “刚才银杏同我说过,莫非是真事?”他塔喇氏反问道,这要是能出宫建府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宫中生活诸多不便,别的不说,这院子就太小,原本只住她一个还算宽敞,可现在有了孩子,那就顿时显得太过逼仄了。这并不是他塔喇氏纵容孩子,而是因为这孩子一出生,便有内务府送来的奶嬷嬷、太监、宫女伺候,这些人都得有地方住。他塔喇氏总不能叫这些人睡大通铺吧。   这要是能出宫建府那就不同了,即便只是贝勒,那贝勒府也有三进,自己能当家做主不说,住的地方也宽敞。   “我们爷同我说过,的确是真事。”乌林珠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塔喇氏高兴地说道,“四嫂,等到时候出宫了,咱们俩府定要挑选邻近的宅邸,这样往后咱们也好串门子。” 第92章 第二更   乌林珠笑了, “这倒不难,回头我和你四哥说,想来应该可以的。”   他塔喇氏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乌林珠心里头暗暗感叹, 若是人人都能似五弟妹这样容易满足, 那这世间不知可少多少事情。   她陪着他塔喇氏说了些话, 叮嘱了些坐月子时候的禁忌, 他塔喇氏知道乌林珠的好意,因此听得格外认真,末了等乌林珠说完要走的时候, 他塔喇氏自己起不得身, 非让银杏代替她送乌林珠出去。   等回到院子,乌林珠才刚坐下, 翠芝就拿着一张朱红色的请柬上来。   “福晋, 适才您不在, 太子妃娘娘让人送来了一封请柬。”   乌林珠疑惑地挑起眉头,太子妃自从有孕后,素来很少走动,今儿个这是?等她打开请柬,瞧见里头的内容后,乌林珠顿时就明白了。   这太子妃不愧是太子妃, 前脚皇阿玛分封诸位皇子的消息传出来, 后脚她就请诸位妯娌去做客,打一巴掌给个枣子, 太子妃的手段不错啊。   “你去走一趟, 就说明日我定会准时去。”乌林珠对着翠芝说道。   翠芝答应着去了。   翌日, 未时, 诸位妯娌难得在毓庆宫里凑齐了。   乌林珠到的早, 她人缘素来不错,对着九福晋和十福晋都能说上话,故而,众人有说有笑,气氛倒也不错。十福晋是个脾气爽朗,爱笑的,对着乌林珠说道:“四嫂,听闻你精通骑射,改明儿咱们要是有机会,也比试比试。”   “那倒好,只是输了可别回头对十弟哭鼻子。”乌林珠打趣着说道。   这话若是别人听了,早就羞红了脸,可十福晋却大气地笑着摆了摆手,“这您放心,我不是那等爱哭的人。”   太子妃听着弟妹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头对乌林珠越发满意,她现在大着肚子,性子有些懒怠,今日若不是为了太子的事,她绝不会请这么多妯娌来聚会。   这请人聚会可不是只是出个地方那么简单,要招呼好众人,又要让场面不冷下来,需要花费的心思,可不比前朝的勾心斗角少。   乌林珠能帮她稳住场子,又能照顾到所有弟妹,让她们都能有话题可说,不至于被冷落,又不会夺走她的风头,这手段着实厉害。   不过,太子妃朝着角落里的自鸣钟瞧去一眼,如今已经未时三刻,怎么大嫂和八弟妹还没来?   乌林珠同九福晋等人谈笑,瞧见太子妃的神色,眼神中露出几分了然,她正要说什么,十福晋就瞧向了门口的方向,脸上带着嗔怪的神色:“大嫂、八嫂,你们今儿个怎么来得这么晚?”   伊尔根觉罗氏同郭络罗氏走了进来,听见这话,郭络罗氏笑着解释道:“适才我在屋子换衣裳,让大嫂帮我掌眼,耽误了些时间。诸位嫂子和弟妹们莫怪。”   “不怪不怪,不过是迟到了些许时间,这都是寻常事。”太子妃噙着笑意说道,“来人,赐座。”   伊尔根觉罗氏和郭络罗氏依次坐下,众妯娌互相觑了一眼,心知肚明刚才郭络罗氏说得不过是谎言罢了,什么让大福晋帮她掌眼,分明是故意摆架子罢了。   不过,太子妃现在要安抚她们,自然不能对她们发脾气,更不能责怪她们。   太子妃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道:“前些日子本宫外家送了不少蜀绣过来,本宫如今怀着身孕,反而不喜欢穿新衣裳,想着这些料子放着可惜,故而请嫂子和诸位弟妹来挑挑,若是有看得入眼的,也算是那些料子的造化。”   “蜀绣乃是贡品,素来难得,太子妃娘娘何不自己留着,日后再做衣裳也是好的。”伊尔根觉罗氏不冷不热地说道。   郭络罗氏也附和着说道:“是啊,我等不敢平白受太子妃娘娘这样重的礼物。”   太子妃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乌林珠瞧见她的神色,轻笑一声,“大嫂和八弟妹未免也太过见外,大家都是一家人,这妯娌之间互送东西,再为寻常不过,重要的是心意,却不在价值上。妾身正好如今瘦了些,想找些好料子做衣裳,没想到太子妃娘娘送蜀绣,可真是有缘分。”   乌林珠一开口,其他人察觉出气氛不对,也跟着打圆场。   九福晋董鄂氏温柔地说道:“太子妃的东西定然是好的,听说蜀绣冬暖夏凉,如今这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若是能得一匹两匹回去做衣裳,看来这个夏日倒是不必苦夏了。”   “九嫂说得是。”十福晋微笑着点头。   她们无意卷入太子和大阿哥的争斗,不过,如今形势明显是倒向太子,她们自然不愿意得罪太子妃。   何况,太子妃能特地安抚她们,也算是有心,给太子妃没脸,只能是争一时之气,对日后可没什么益处。   太子妃含笑着让人去将蜀绣摆出来。   那些蜀绣果然十分精美,即便是在屋子里,也是隐隐泛光,太子妃对众人说道:“适才四弟妹说得对,咱们都是一家人,嫂子和弟妹就别客气,瞧瞧你们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乌林珠瞧了那些蜀绣一眼,第一眼落在那玫红色绣着喜鹊闹梅的料子上,她伸手一指,道:“这匹的图案倒是有趣。”   郭络罗氏顺着她的手指往那料子瞧去,嗤笑着说道:“四嫂可真是好眼光啊,喜鹊闹梅,这么喜庆,四嫂肯定又有喜事了。”   乌林珠对她这阴阳怪气的话不以为意,横竖郭络罗氏每次酸她,最后心里头难受的都是郭络罗氏,她对郭络罗氏说道:“那就承八弟妹吉言。说不定还真有喜事。”   乌林珠的话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太子妃朝外头瞧去,便见到何柱儿急匆匆进来,她愣了下,等何柱儿走进来后,对他问道:“何公公,你怎么行色匆匆?出什么事了?”   “回禀太子妃,奴才是奉了太子的命,来给诸位福晋报喜的。”何柱儿满脸堆笑地说道。   “报喜,有什么喜啊?”十福晋好奇地问道。   “万岁爷适才分封了诸位阿哥,大阿哥封为多罗直郡王、三阿哥封为多罗诚郡王,四阿哥封为多罗雍郡王,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都被封为多罗贝勒。”何柱儿这一长串话说下来,整个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   大福晋和八福晋脸上没什么笑容,而乌林珠和納喇氏等人脸上却是露出了笑意。   “果真是喜事啊。”乌林珠轻笑着看向郭络罗氏,“八弟妹这张嘴可真是灵,你刚说我有喜事,现在果然就应验,真是多谢八弟妹了。”   郭络罗氏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不用谢,心里暗暗咬牙切齿。   太子妃和乌林珠对视一眼,脸上都禁不住露出一丝默契的笑意。   而在此时。   众皇子们从养心殿走出来,太子对着诸位兄弟们说道:“今儿个皇阿玛分封了诸位兄弟,这等大事合该摆酒庆祝一番才是,兄弟们若是不嫌弃,不若到本宫毓庆宫中庆祝。”   胤祉抢先说道:“那自然好,听闻二哥宫里有不少好酒,今日可得拿出来招呼我们,可不能藏私啊。”   “三弟这话说得,本宫怎会藏私,今儿个所有好酒任你们喝,咱们兄弟难得一聚,索性来个不醉不归如何?”太子说着这话,眼神看向胤禔。   胤禔唇角撇了撇,“若是太子有这想法,我等自然是舍命陪君子。”   太子听着胤禔这“臣服”的话,心里头满意了三分,看来这老大总算是认清楚自己的定位了。   他对着旁边的太监吩咐了一声,让人先去毓庆宫准备宴席,顺便把福晋们留下。   乌林珠等人听得此事后,怔了怔,而后纷纷笑着留下。   宴席就摆在毓庆宫的花园里,阿哥们一桌,女眷们一桌。康熙得知毓庆宫设宴替阿哥们庆祝时,还赏赐下两坛子今夜白和几道好菜。   这更加让众人看清老爷子对太子有多么偏心。   这场宴席一直用到戌时才停歇,阿哥们都喝得醉醺醺,乌林珠搀扶着胤禛进屋在榻上躺下后,吩咐小荣子等人去准备热水和醒酒汤。   “不必用醒酒汤。”胤禛睁开眼睛,冲着乌林珠笑着说道。   乌林珠瞧着他清醒的神色,哪里还不明白,她笑着捶了下胤禛的肩膀,“感情爷是在装醉。”   “我不装醉能成吗?”胤禛笑了一声,坐起身来,他抹了把脸,道:“今儿个你是没瞧见大哥和八弟活像是要把我往死里灌。”   “大哥和八弟也太过分了,愿赌服输,败了便是败了,拿你撒气算什么。”乌林珠愤愤不平地说道。   胤禛瞧着她这模样,心里头暖洋洋的,他笑着握住乌林珠的手,“是,他们还不如我福晋想得通透呢。福晋,这回皇阿玛封了我为雍郡王,咱们以后的府邸便能更大了,你先前不是说想养马吗?回头我就让工部的人专门给你开辟个养马的地方。”   乌林珠怔了怔,耳根泛红,“爷您还记得这话呢?我都快忘了”   这话是她和胤禛结婚第二年的时候说的,那会子她跟着康熙去南巡,回来后对骑马这事恋恋不舍,不过皇宫当中不能随意骑马,故而乌林珠便说想将来出宫建府盖个养马的地方,自己亲自养马,还可以三不五时骑着马出去转转,打猎。   那时候,她不过是一时眷恋骑马的时光才说出这番话,没想到胤禛倒是记得这样清楚。   “福晋说的话,我自然都记得。”胤禛说得直接了当,他不爱说甜言蜜语,可越是这样直白的话,才更加叫人心动,“以前我还答应过给福晋一个家,等出宫之后,那个郡王府就是我们的家,没有人能再让你难过。”   乌林珠听着这番话,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她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胤禛瞧见她哭,怔了下,慌忙坐起身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好好的,怎么哭了?”   “还不是你,好好的怎么说这样煽情的话!”乌林珠捶了胤禛一拳。   屋子外头,翡翠冲着小荣子摆了摆手,她瞧了窗户上那两道依靠在一起的影子,心里头也忍不住为乌林珠高兴。 第93章 第一更   分封皇子的事定下来后, 出宫建府便也成了正事。   如果说福晋们还会为皇子的爵位不同而心里头闹嘀咕,但出宫这事绝大多数福晋都是高兴的。别的不说,这皇宫里头主子那么多, 谁愿意天天搁在皇宫里见人行礼呢, 自然是有自己的府邸好, 关上门, 自己便是最大的主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便想干些出格的事, 那也不怕娘娘们知道后不高兴。   不过, 出宫建府这事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   这回七个阿哥都要建府,京城之中少不得要大兴土木, 工部和户部忙得团团转, 胤禛这人做事一向仔细, 跟工部要了未来的雍郡王府的堪舆图,就回去自己琢磨,哪里要设假山,哪里要有鲤鱼池。   他们这边人口简单,夫妻俩再加上两个小孩,胤禛没有打算再生小孩的打算, 故而便把两个小孩的院子都规划在他们的院子旁边, 其余的地方要么设马场,要么设演练场。   等最后的图纸出来时, 乌林珠瞧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标注, 都呆住了。   这都不是堪舆图了, 简直就是未来他们小家的一个缩影, 胤禛可把什么都备齐了, 就连将来孩子们的秋千也都提前准备好。   “我院子里怎么还有鲤鱼池?”乌林珠不解地看向胤禛说道。   “福晋素来爱看书,也经常做女红,设个鲤鱼池,福晋便能日日瞧那些鲤鱼游来游去,对眼睛好。”胤禛平淡地说道。   乌林珠脸上一红,瞧他一眼,“那爷怎么不给自己也设一个?”   “这倒是不必,我的书房就在你院子旁边,平日里若是想看,走过来便是。”胤禛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来说去,就是想多往乌林珠这边走动。   乌林珠唇角忍不住露出些笑意来,只当做不知道胤禛的用意,点头道:“爷安排得甚好。”   岂止是甚好,那工部的人瞧见这张堪舆图,眼睛顿时就亮了,这四阿哥可真是有本事,竟然连堪舆图也懂得怎么画,而且这布置详略得当,就算是他们来,也未必有四阿哥布置得好。   工部的人不怕麻烦,就怕上头的意思难懂,有了胤禛这张图,雍郡王府该怎么改造,顿时便不成难题了。   “赫,这张堪舆图是谁画的,可真不错,让雍郡王瞧过了吗?”工部尚书瞧见众人正在讨论,走过去一瞧,脸上便露出了欣赏的神色,随口问了一句。   “这就是雍郡王画的。”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笑着说道。   “啊?”工部尚书王鸿绪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没想到雍郡王还有这等本事。   他眼神一转,对众人说道:“你们不正发愁不知道郡王、贝勒府该怎么建吗?倒不如学了雍郡王,把堪舆图交给诸位郡王、贝勒们,让他们自行改动,这样一来,你们也不必担心不合主子们的心意了。”   “对啊!”一个老吏一拍大腿,“奴才怎么没想到这茬?还是尚书大人您聪慧。”   王鸿绪笑了笑,收了他的马屁,道:“可别等了,现在就去吧。”   他们工部这回办建府这事,其他麻烦没有,最大的麻烦就是怕不合阿哥们的心意,那些阿哥都是皇族贵胄,得罪了谁,将来不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雍郡王这招,却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阿哥们收到堪舆图时,怔了怔后,却都默许了工部众人的做法,工部怕做的不合他们心意,他们未必不怕工部应付了事,如今堪舆图这招也算是双赢了。   有消息灵通的还打听到是因为胤禛而起。   他塔喇氏就找上门来了,她手里带着堪舆图,刚做完月子的她浑身是劲,根本在屋子里呆不住,三天两头往外跑,不是去找納喇氏就是来找乌林珠。   乌林珠知道她是坐月子的时候憋的太狠了,故而也由着她。   “四嫂。”他塔喇氏眼睛里泛着光地看着乌林珠,“我来找您商量下我们将来的府邸要怎么安排好。”   不同于胤禛这边人口简单,胤祺那边的妾侍和庶子庶女不少,现在住在皇宫,逼不得已只能让那些格格三天两天和胤祺偶遇,这回要出宫建府,他塔喇氏哪里还能再纵容他们。   “我想着把那些格格的院子安排在西北角,您觉得能行吗?”他塔喇氏指着堪舆图上的一角,说道。   乌林珠瞧了一眼,这五贝勒府也是四四方方的,分为东中西路,三路各有三进院子,地方宽敞,虽然都是贝勒,但是不同贝勒的府邸却是不同的,五贝勒深得皇太后宠爱,额娘又是宜妃,故而工部给他挑选的院子自然是贝勒府里最好的。   “若是安排在西北角,虽远离了五弟,可五弟入府却难保被那些人打探了行踪,倘若派个奴婢小厮传一句话,岂不就被哄了去了?”乌林珠摇头,满头的珠钗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塔喇氏皱紧眉头,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乌林珠见状,指着西南处的院子道:“何不让她们住在这里?这地方虽然宽敞又大,可是相比起来,离着五弟的书房远,而且,从此处往五弟的书房,势必要经过你的院子,届时候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你吗?”   “既然四嫂这么说,那我就把那些格格安排在这里。”他塔喇氏点头道。   她其实不是不知这处更加妥当。   只是想着这边的院子更大,将来她的儿子和女儿大了,想把这几个院子留给他们。   乌林珠瞧出她的心思,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亏你素来聪明,怎么这回只瞧见眼前这点小利,你若是把她们安排在西北角,别人不说,你那边那几个侧福晋定然要跟你们爷诉苦,这回你们爷把堪舆图让你安排,她们正眼红着,巴不得你如此呢。与其如此,倒不如做得叫旁人挑不出刺来,也不至于如了那几个的意。”   乌林珠这番话对他塔喇氏也算是醍醐灌顶,她拍手道:“还是四嫂聪明,我真是糊涂了。”   “这也不能怪你,你那边几个三天两头闹幺蛾子,怨不得你不喜欢她们。”乌林珠道,“我看,你倒不如把你们小阿哥的院子先安排你的院子旁边,你们的院子再安排在五弟的书房旁,这样一来,也能让你们一家三口亲近些。”   他塔喇氏眼睛里泛起亮光来,她笑着点了点头,把堪舆图重新改了。   晚上,胤祺回来,他塔喇氏把改好的堪舆图递与他瞧。   胤祺瞧见他塔喇氏将那几个大院子都留给侧福晋她们,脸上露出疑惑,“昨儿个你不还说要把西北角的院子给她们,怎么换成了西南角的?”   要说胤祺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别看他昨日对他塔喇氏的安排默许了,没多说什么,如果回头几个侧福晋一诉苦,他肯定要觉得那几个侧福晋受委屈,虽不至于怪罪他塔喇氏,可少不得就要偏袒一二那几个侧福晋了。   他塔喇氏知道他的脾气,心道还是四嫂说得对,笑着说道:“妾身回头想了想,几个侧福晋身旁伺候的人多,只是西北角怕是住不下,何况那地方临着街道,也不太安全,还是西南角的院子好,又大又安全。”   “但这么一来,她们的院子岂不是比你和枣泥糕的大了?”胤祺皱了皱眉头。   “这没什么,横竖妾身身旁伺候的人又不多,再说,枣泥糕的院子离着您的院子近,将来也好日日听您这个阿玛教导啊。比起这个,其他都是其次。”他塔喇氏笑眯眯地说道。   胤祺一听这话,点了点头,“这倒是正理,就是委屈你们娘俩了。”   “爷这话说得。”他塔喇氏的笑意深了三分。   次日早晨,侧福晋们和格格们来请安的时候,他塔喇氏就将安排说给她们听了。   刘佳氏等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什么大院子,她们宁可要他塔喇氏那小院子。   院子再大,接近不了爷,那还不是白瞎。   他塔喇氏这可真是好手段啊!   众人心里头虽然窝着火,但却不得不起身对他塔喇氏笑着行了礼,“多谢福晋。”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客气。”他塔喇氏笑着摆了摆手,心里头痛快极了,这些个女人,先前没少给她使绊子,尤其是刘佳氏,仗着自己先生下了长子,连请安都敢推三阻四,甚至还敢派人来她屋里带走她们爷。   往后她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四嫂,您不知道早上那会我心里头多畅快!”他塔喇氏满脸是笑地对乌林珠说道,“可算是治住这群女人了。我现在就希望贝勒府早些建好,好早些搬出去。”   “我也是希望如此,不过,我们爷说,怕是等到明年五六月才能搬出去。”乌林珠放下茶盏,笑盈盈地说道。   “明年五六月,那可真够远的。”他塔喇氏可惜地说道。   乌林珠微微颔首,是挺远。   不过,趁着这段时间,她也是时候该考虑带什么人去郡王府了。   出了宫便是她当家,偌大一个郡王府,她可不想再让有心人把人手安插在她们的家里。 第94章 第二更   “额娘、额娘……”   小饺子一蹦一蹦地迈过门槛, 往榻上坐着的乌林珠走去。   后头跟着的奶嬷嬷们提心吊胆地紧随其后,时刻准备着要是小格格摔了,就立即上前去把她抱起来。   如今已经是康熙三十七年六月。   这光阴弹指逝, 岁月不饶人。   小饺子和小馄饨两人去年年底满周岁, 康熙给他们两个赐名,小馄饨叫做弘晖, 小饺子叫做海霍娜,是百灵鸟的意思,乌林珠严重怀疑康熙给小饺子起名百灵鸟是在揶揄她话痨。   “额娘。”小饺子只顾着往她额娘跑, 没留意地上的毯子,不小心绊了一跤,啪地一下摔在地上。   后头的奶嬷嬷们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宋嬷嬷心疼得伸手就要抱, 却被乌林珠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那地毯软绵绵, 小饺子摔在上面, 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拍拍膝盖,就站起身来, 朝着乌林珠跑了过来。   “额娘,我想要小弟弟。”小饺子抱着乌林珠的腿,仰着肉乎乎的小脸, 撒娇道。   左右伺候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乌林珠抱起她来, “怎么想起要小弟弟了?”   小饺子坐在乌林珠怀里,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她们都有小弟弟, 我也要, 小弟弟可好玩了, 又乖, 还会陪我玩,不像哥哥,老是不陪我玩。”   乌林珠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这是从大福晋院子里那里过来,瞧见大格格她们逗小弟弟玩,羡慕了。   这几年大阿哥和四阿哥关系虽然不怎么融洽,可长辈们的事,都不愿意把孩子们牵扯到里头去,故而,孩子们的感情却是不错,尤其是大格格她们平日里就喜欢带小饺子玩,她性格好,又长得可爱,谁见了都喜欢。   “要小弟弟啊,这个小弟弟可不是说要就能要的。”乌林珠对小饺子说道。   “可是,可是大伯母说了,您要是想要就能立刻有。”小饺子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乌林珠,她年纪虽然小,可却聪明着,不到两岁,说话比三格格还利索,“额娘,您就给我一个小弟弟吧,哥哥老是不愿意陪我玩。”   小馄饨和小饺子这两人是龙凤胎,可性格却是一南一北。   小饺子好动,从八月能走了,就经常到处走,把伺候她的人吓得半死,而小馄饨性子却好静,大多数时候宁愿自己呆着玩九连环,不愿意和饺子一样在外头蹦蹦跳跳。   乌林珠听见这话,脸上一红,这大嫂也真是,怎么什么都对孩子说?   她看着小饺子仰着的小脸,“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啊?额娘?”小饺子噘着嘴巴,小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我会对小弟弟好的,给他衣服,给他好吃的肉肉吃,还陪他玩……”   乌林珠听见她一长串的话,就不禁头疼,她这小闺女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话痨,而且,还喜欢寻根究底,如果不给她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那就会缠着不放,而且,还会把这事告状到乌库妈妈那里去。   乌林珠可不想让妯娌们笑话,拉着小饺子的手,道:“好闺女,这样吧,你今晚问问你阿玛,如果你阿玛答应,咱们就给你要个小弟弟,好不好?”   “真的?!”小饺子脸上满是喜色。   “真的。”乌林珠点点头,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这小闺女也有四爷的一份,总不能只有她自己头疼。   “谢谢额娘,额娘真好。”小饺子在乌林珠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朝着坐在榻上另一边正抱着连环画瞧的弘晖跑过去,“哥,我们以后有弟弟了,你高不高兴?”   弘晖从连环画后探出头来,看着满脸喜色的小饺子,又朝乌林珠看去,投去一个指责的眼神。   骗小孩!   乌林珠默默地移开视线,这梁柱上的花纹可真不错。   当天晚上,胤禛下了户部衙门,刚回到院子里,迎面就是一颗粉团子跑了过来,啪叽一下抱住他的腿。   小粉团子仰起头来,眨巴着葡萄似的黑眼睛,“阿玛,您辛苦了。”   “噗——”胤禛弯下腰,一下把粉团子抱了起来,他伸出手擦了擦小饺子脸上的污痕,“今天嘴巴这么甜,是不是想阿玛等会儿让你额娘给你吃莲子羹。”   “不是。”小饺子矢口否认,可转念一想,这莲子羹也的确是她想吃的,又点了点头,“我想吃莲子羹。”   莲子羹虽然甜,但却微寒,乌林珠不让小饺子多吃,就算吃,每次都是给小半碗,让她慢慢吃,那碗不过巴掌大,小饺子眼大口小,自然吃得不过瘾。   “到底是还是不是?”胤禛笑了一声,问道。   小饺子皱着眉头,认真思索,她本来是想撒娇让阿玛答应给她一个小弟弟的,可是她又想吃莲子羹,这实在太叫她为难了。小饺子年纪虽然小,可却明白这屋子里最疼她的是胤禛和乌林珠,不过乌林珠从不随便答应她,胤禛好说话,可也不会一次性答应她两个要求。   所以,她只能在两个要求当中痛苦地犹豫。   是要莲子羹呢,还是要弟弟呢?   思来想去,最后对弟弟的喜好压倒了莲子羹,她抿着小嘴,摇头,“我不想吃莲子羹。”   胤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朝乌林珠瞧去。   乌林珠脸上忍着笑意,从胤禛身上抱厦小饺子,“爷,用晚膳吧。”   “嗯。”胤禛点了下头,小馄饨和小饺子从一岁起就同他们一起用膳,今晚小馄饨表现得格外乖巧,奶嬷嬷给什么就是什么,就连她最不爱吃的青菜,也都是苦着脸吃了下去。   胤禛越瞧越觉得这孩子肯定是有事求他,不然搁在往日,她绝对是吃上一两口青菜就装作没瞧见剩下的,若无其事吃起肉丸子了。   不过他不急着问,因为以小饺子的性格,等会儿肯定会说的。   等吃完晚膳,小饺子果然就耐不住性子了。   “阿玛,我有件事求您。”小饺子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胤禛。   “什么事让咱们小饺子这么着急啊?”胤禛抱起她坐在一旁,笑盈盈地问道。   “阿玛,我想要个弟弟。”小饺子乖巧地说道。   “咳咳咳。”胤禛正喝着茶,听见这话,险些给呛死。他放下茶盏,抵着嘴唇咳嗽数声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小饺子,“你说什么?”   “我要个弟弟,好不好嘛,阿玛,我保证有了弟弟后,肯定会乖乖的。”小饺子拉着胤禛的袖子,撒娇道。   “那不行。”胤禛立即摇头,“弟弟不是想要就能要的。”   “额娘也是这么说,可是阿玛,咱们为什么不要弟弟,咱们家就我和哥哥,我好无聊。”小饺子低垂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模样瞧着真是叫人心里头不禁都软了,如果没有三不五时自以为没人瞧见,拿眼角去偷偷看胤禛的脸色,那说不定胤禛还真动摇了。   无聊?   胤禛唇角抽了抽,整个皇宫这代子嗣,就属小饺子最生龙活虎能闹腾,前几天还爬到树上去,被老九抓了下来,她要是无聊,那其他人岂不是如同死鱼一般了。   “不行的。”胤禛摇头道,“这生小弟弟很难很难的。”   “不难啊。”小饺子仰起头来,她激动地说道:“大姐姐说了,生孩子就是打个喷嚏,阿玛和额娘一起打个喷嚏,就能生小宝宝了。”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乌林珠在旁边忍笑忍得肩膀都在颤抖,打喷嚏亏得大格格想得出来,她几乎能想象得到大格格糊弄小饺子时,是怎样无奈的表情了。   胤禛看着闺女肉乎乎的脸,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捏了捏小闺女的脸,“小笨蛋,你大姐姐骗你的,生孩子不是这么生的。”   “那是怎么生的?”小饺子心直口快地问道。   乌林珠咳嗽了一声,胤禛知道这孩子的脾性,不一次性断绝她的念头,回头肯定要天天念叨,也不知道一岁半的孩子,哪里来这么好记性?   他冲着众人使了个眼神,让宫女太监们退下去后,他抱起小饺子,让小饺子坐在他的腿上,道:“孩子啊,都是娘亲生的,要忍受很多很多痛苦才能生下来,夏天不能吃冰,不能吃西瓜,螃蟹,冬天呢不能冷着,不能吃咱们饺子和馄饨最爱吃的辣锅子,还有啊,天天身体都不舒服,睡觉都不能踏实,最后,生下来的时候还要流好多好多的血啊。阿玛不舍得让额娘这么难受,小饺子难道要为了弟弟,让额娘不舒服吗?”   小饺子听到这里,连忙摇头,两个小发髻晃了晃,“不要,我不要额娘难受。我不要弟弟了。”   “我也不要弟弟了。”小馄饨跟着说道,他的小手握住乌林珠,“额娘,原来您为了生我们吃了这么多苦,我们对不起您。”   “我也是。”小饺子从胤禛怀里跳了下去,跑到乌林珠身旁,仰着脸,心疼地摸了摸乌林珠的手,“额娘还疼吗?”   “不疼,额娘有你们两个孩子,受最多的苦都心甘情愿。”乌林珠摩挲了两个小家伙的头发,说道。   胤禛在旁沉默了下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怀孕和生孩子、坐月子的人都是他。 第95章 第一更   解决了这小弟弟的问题, 乌林珠哄了两个孩子一番,就让奶嬷嬷带他们去睡觉。   她转过头看向胤禛,瞧见他的脸色时, 忍不住就笑了, “爷为这事不高兴呢?”   “倒也不是。”胤禛口是心非地说道。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里头的确有些吃醋两个孩子和乌林珠比较亲, 即便是小饺子,也更加亲近乌林珠。   “爷不要不高兴,那两孩子都是不知原是你生得他们。”乌林珠宽慰道, “他们其实心里头都很喜欢你,前几天还在商量今年您生辰,给您送什么礼呢。”   “真的?”胤禛一听这话,眉眼就舒展开了, “他们小小年纪能送什么礼?”   “那可就多了。”乌林珠比着手指道:“小饺子说要给您送一叠枣泥糕, 小馄饨说给您送他最爱的九连环, 目前两个小家伙私底下都为这事吵呢。两个人原本说好一起送, 我看,估计没几天就得散伙了。”   听见这事, 胤禛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他们这到底是送给我呢,还是送他们自个儿?”   “他们如今这岁数正是以为他们喜欢什么, 别人就喜欢什么的年纪, 舍得送您,已经很是大方了。”乌林珠打趣道, “您还是见好就收吧。”   胤禛想想, 心里头顿时暖洋洋, 能把心头好送给他, 可见两孩子心里头很是在乎他这个阿玛的。   乌林珠瞧见他眉眼舒展开,忍不住就笑了,这醋坛子,什么都能吃醋,她压低声音道:“爷就真不想再生个小阿哥或者小格格?”   “不想。”胤禛果断摇头。   他受过一次生育之苦已经够了,再受一次,那还得了。   “若是这回我来生呢?”乌林珠问道。   “那也不要。”胤禛语气更加果断,“当日我疼得都快昏过去,咱们眼下儿女双全,你何必受这样的苦?”   乌林珠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她拉了拉胤禛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爷这么会疼人,昨日我刚得了一本新书,不如一起瞧瞧。”   胤禛刚想问什么书,瞧见乌林珠的脸色时,便心领神会。   次日,早上,乌林珠正歪在榻上假寐的时候,苏培盛就领着人带着一条小狗来了。   小馄饨和小饺子瞧见那条通体纯黑的小狗,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跟小夜明珠似的。   “小狗?哪里来的?”乌林珠稀罕地冲着那小太监招了招手,那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把小狗递给了翡翠,再由着翡翠递给乌林珠。   “爷早上让人去猫狗房里头挑的,性格乖得很,不咬人。”苏培盛满脸是笑地说道。   乌林珠稀罕狗,她小时候同费扬古骑马打猎,她阿玛就有一条好猎犬,也是通体乌黑,特别有本事,几十里外都能闻到兔子在哪里,只可惜那条狗后来年纪大了就没了。   现在瞧见这条狗,乌林珠就感觉跟瞧见当初那条狗似的。   “这狗是要给阿哥和格格的吧?”乌林珠摸了一把那小狗,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笑着抬起头来,问道。   “是。爷说了这小狗就叫小弟弟,让阿哥和格格养着。”苏培盛回答得很是利索,就是在说到那条小狗名字时,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小弟弟?!   乌林珠怔了怔后,也忍不住一笑,“这名字起得真好。”   “额娘,让我抱抱小弟弟。”小饺子眼巴巴地看着乌林珠怀抱里的小狗,说道。   小馄饨虽然没说,可那直勾勾的眼神也充分表现出他的心思。   乌林珠把小狗放在榻上,对他们两个说:“你们俩就别抱了,在榻上陪着他玩吧。”   “好!”小饺子和小馄饨高兴地爬上榻上。   乌林珠瞧向那小太监,“往后你就负责照看这条狗,住的地方,就让荣公公给你安排,在我这儿,只要办事尽心,我不轻易罚人。”   “奴才醒得。”那小太监高兴地说道。   这整个皇宫里谁不知道四福晋院子待人宽厚,其他院子三不五时还会有人受罚,但这边却没这种传闻,而且无论是胤禛还是乌林珠,都是出手大方的主儿,逢年过节下头伺候的人领的赏钱都快赶上别处一年的钱了。   乌林珠对那小太监点了点头,朝小荣子瞧去,让小荣子把人领走,苏培盛见自己该办的事情也已经办到了,便识趣地离开。   小馄饨和小饺子得了这条小狗后稀罕地不得了,果真把这条小狗当成弟弟似的,又是给他留好吃的,又是给他寻摸小衣裳。   乌林珠见她把要弟弟这事给抛在脑后,便也放下心来。   她手拿着一本册子,眼神落在册子上的名单,郡王府已经建设好了,如今就等钦天监和老爷子选个好日子,让各位阿哥搬出去。   乌林珠这阵子就忙活着挑选人随同出去伺候的事。   这挑来挑去,就差一个掌勺的太监。   这地方要紧,乌林珠不敢随意交给别人,毕竟饮食上能做的手脚实在太多了,故而要挑选出来的人选既得能信得过,又要厨艺能满足她和四爷以及两个小不点。   她们这一家四口的舌头都刁得很,乌林珠虽然不挑食,可舌头比猫舌头还灵,稍微做得不对,她都能尝出来,因此,这份差事,一般人还真担不起。   想到这里,小夏子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早几年来乌林珠院子里的时候,他还瘦瘦小小,瞧着就跟个孩子似的,这几年渐渐长出来,模样和性子都稳重,再加上平日里不爱笑,走出去,院子里的宫女太监都畏他三分。   “福晋。”小夏子打了个千。   乌林珠从账册里抬起眼,瞧向他,“怎么样了?”   “回福晋的话,徐公公说了他年纪大了,怕做不好这差事。”小夏子稳重地回答道。   乌林珠叹了口气,她其实也早就猜到徐公公那人精肯定不答应,毕竟在膳房里他就是总管太监,这郡王府厨房总管太监的位置,他还真未必稀罕。   “不过,福晋,徐公公推荐了他的徒弟孙吉祥,说这人机灵能干,手艺也已经出师了。”小夏子斟酌着说道。   “孙吉祥?”乌林珠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这孙吉祥她有印象,以往有好几次孙吉祥都孝敬了些好东西过来,手艺的确还不错,就是为人这方面?   乌林珠想了想,这孙吉祥是太过机灵,不过,这没关系,只要不干出格的事,这要当管人的,还真得机灵才能管得住人,免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那行吧,就他了,你问他一声,他若是答应,你就把这事告诉苏公公去,让他去办这件事。”乌林珠利落地拿定了主意。   小夏子答应着去了。   膳房的孙吉祥就在等乌林珠的答复,一听到乌林珠要他,顿时喜得眉开眼笑,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就塞到了小夏子手里,“多谢夏公公帮忙。”   小夏子一捏那荷包,约莫就知道有多少,这点儿钱,他还是能收的,笑着说道:“孙公公说这话就太见外,往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互相帮忙那是应该的。咱家这儿还有些事,就不和您多说,先走了。”   “慢走,慢走。”孙吉祥亲自打起帘子,送了小夏子出去。   他一转身,就欢喜得朝着旁边坐着的徐公公跑去,“师傅,这回真是全靠您提点,我才能够去四阿哥府上当差。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徐公公听见这番话,心里头很是熨帖,他拍了拍孙吉祥,“去了四阿哥府上,用心干,四阿哥和四福晋都是宽厚人,你要是干得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孙吉祥连连点头。   他是真高兴,这在皇宫里当差固然好,可这膳房人才济济,他师傅徐公公又才不过四十多,他就算呆在这膳房里,那也得十几年才能熬出头。   有人宁可当鸡头,也有人宁可当凤尾,对于孙吉祥去雍郡王府上这事,膳房的人明面上恭喜他,背地里都在笑话这孙吉祥没见识呢,别人是拼命往皇宫里头挤,他倒好,自己上赶着出去了。   当然,这些闲言碎语都不会传到乌林珠耳朵里头去。   六月中旬,钦天监选定了几个好日子,送到了养心殿里。   康熙琢磨了片刻后,大笔一挥,圈定了六月十九号,六月二十一号和六月三十号这三个日子。   乌林珠他们就安排在了六月二十一号。   日子一定下来,乌林珠这边就忙活起来了,所有的东西都要收拾,虽然收拾东西的事用不着乌林珠亲自去办,但是,事事都得乌林珠过问,而且胤禛书房那边不能让寻常宫女太监去收拾,乌林珠亲自带了人,忙活了两天才把他的书房收拾好,封了箱子。   她这边忙活得不可开交,二十这日才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只等着明儿个早上搬走。   刚闲坐下来,他塔喇氏就找上门来了。   她一进屋,就对乌林珠问道:“四嫂,我可真恨不得明天同你们一块搬家。”   “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乌林珠喝着茶,疑惑地问道。   堪舆图那招使出来后,他塔喇氏院子里的侧福晋也安稳了不少,没听说过作妖啊。 第96章 第二更   “还能是谁, 就是那郭络罗氏!”他塔喇氏是真的气狠了,说这事的时候都咬牙切齿,恨不得给郭络罗氏两个耳光。   “她又怎么了?”乌林珠好奇地问道。   “皇阿玛不是让我们同七弟、八弟一起搬家吗?我们两家就住在隔壁, 今儿个早上,八弟妹就上门来了, 我还当是吹什么风能把她吹来, 谁知道她竟然说她们那边东西多,想让我们缓缓, 等过了午时再搬,免得东西混了。”他塔喇氏说到这里, 那手背上青筋都凸起了,显然是气的不轻。   “她还真敢说!”乌林珠都惊呆了, 这郭络罗氏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让哥嫂给她让路, 她也是真能耐, “她一向不把我放眼里,没想到如今也嚣张到你头上去了。”   “四嫂,那你可小瞧她了, 她这话的意思可不只是要我们给他们家让路, 还是在显摆她嫁妆多呢。”他塔喇氏冷笑着说道, “她的东西多, 所以要从早上开始搬,我嘛, 小门小户出身, 有多少东西, 一个下午就能搬完了。”   乌林珠听见这话, 皱了皱眉头, 这郭络罗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五弟妹,这要是你们能换到明日跟我们一块儿搬,我们这边是没意见。”乌林珠同情不已地看着郭络罗氏,“只是这日子都是皇阿玛定下来的,而且也是合过八字的,恐怕没办法随便更换。”   这皇家就是处处都是规矩,就连这种小事也不是随便能做主的。   他塔喇氏也知道不能随便换,只是想找个人抱怨。   她对着乌林珠说道:“好在我们府往后离着八弟的府远着,再也不用听她们府上那些幺蛾子了。”   乌林珠冲着她笑了笑。   次日,早上,整个四阿哥院子就忙碌起来了,乌林珠让奶嬷嬷们带好弘晖和海霍娜,这搬家的人来来往往,怕那些人冲撞了他们。   郭络罗氏一早就起来,乌林珠他们搬家那得从他们这边经过,她早些年听说过乌林珠嫁过来那是十里红妆,心里头一直存着比较的心思,故而今日搬家特地来瞧瞧。   不过,她也不敢当面瞧,打发了一个宫女去门口瞧着。   只见,从卯时一刻起,陆陆续续的箱子便从四阿哥的院子里抬了出来,乌林珠不同于郭络罗氏,没什么炫耀的心思,那些好东西都收在箱子里头,一件件抬出去,不过,即便她无心炫耀,那些装不了的东西却还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明朝的琉璃屏风,宋朝的青瓷花瓶,金丝楠木打造的拔步床,样样都是精品。   队伍浩浩荡荡,队头到了宣武门,队尾还在乌林珠的院子里。   整个皇宫再次体会了当初乌林珠嫁入皇宫时那十里红妆奢华的场面,宫女回来报道时,郭络罗氏的脸色就黑了。   三十日搬家,他塔喇氏让人搬着箱子出来时,就碰见了郭络罗氏。   她轻笑一声,对着郭络罗氏说道:“八弟妹,昨儿个四嫂搬家你瞧见没有?十里红妆那可真是没半句虚假,那么多箱子,四嫂也没说没办法和三嫂一块儿搬,反倒是某些人自恃嫁妆多,还让别人让她,真是可笑。”   她说到这里,用帕子捂着嘴唇笑了一声,瞧见郭络罗氏铁青的脸色时,嗤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在说别人,八弟妹可没以为我是在说你。”   郭络罗氏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弟妹明白”   他塔喇氏瞧见她不爽快那模样,心里头便舒服了,手搭在银杏的手背上,“我还有些事,就不和八弟妹你多说了,改明儿办了宴席,再请你来府上做客。”   郭络罗氏笑了笑,等他塔喇氏走了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咬牙切齿地想道,乌喇那拉氏可真会摆谱,借着搬家炫耀自己的嫁妆,真是俗不可耐。   那些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来历,兴许是四哥贪污的,也不一定。   抱着这样的心思,当天搬完家后,胤禩刚回到府上,郭络罗氏就对着他告了一状,“四嫂这回搬家的东西也太张扬了,那些个古董字画,哪里像是他能有的,怕不是下头的人孝敬的吧?”   胤禩正脱着外衣,听见这话,抬起头看向她,“你这话有什么根据没有?”   “要什么根据,别的不说,就那明朝的琉璃屏风,那东西价值万两,先前都没瞧见过,不是下头的人孝敬的,能是怎么来的?”郭络罗氏冷笑一声说道,“若不是这回搬家,恐怕四哥和四嫂是永远不会拿出来见人。”   胤禩听着她这番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现在在工部当差,经常收到下头孝敬,别的不说,郭络罗氏屋子里不少好东西,就是下头的人孝敬的,像是什么鸽子蛋大的珍珠,这等东西连宫里头都没有,还有些奇珍异宝,都是世所罕见,下头人私藏的好东西,回头反手送来孝敬八阿哥。   胤禩收得东西着实不少,他自己收,听郭络罗氏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胤禛比他早当差那么多年,肯定收受的孝敬更加多,而且胤禛还是在天下间油水最多的户部,他能不捞钱吗?   设身处地一想,胤禩觉得自己要是胤禛,肯定会捞,而且只多不少。   胤禩想到这里,突然就站了起来,急匆匆往外走去。   郭络罗氏吓了一跳,站起身来,问道:“大半夜,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直郡王府,你先歇息,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胤禩飞快地说道,说话间,人已经走到院子外头了,郭络罗氏见他行色匆匆,便知道他是有要紧事。   次日,早朝。   梁九功刚沉声说完:“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御史牟恒就站了出来,“微臣有本要奏。”   康熙怔了怔,朝牟恒看去:“牟卿要奏什么?”   太子胤礽等人都拿眼角的余光看向他,牟恒这人是老大那边的,今天早朝站出来,莫不是想要攻讦太子吧。   不过,这回,牟恒的话却出乎众人的意料。   他弓着腰,回答道:“微臣要状告雍郡王收受贿赂。”   牟恒的话音落地,众人都愣住了,随后朝着胤禛瞧去。   胤禛脸上满是错愕的神色,他看向牟恒,道:“牟大人,您要告我,那您有证据吗?”   “微臣虽没有证据,但是雍郡王府上却是证据确凿。”牟恒语气果断地说道。   康熙皱着眉头,牟恒这人好大喜功,但素来都是有的放矢,可老四收受贿赂,康熙不信,以老四的聪明,怎么可能会干出收受贿赂之事,这根本不值当。   “牟大人,你没有证据便想说雍郡王收受贿赂,这未免太过儿戏了。”胤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若是如此,那我今儿个就状告牟大人您杀人逃逸,牟大人您是不是该洗洗准备人头落地?”   胤禟的这番话引得朝廷众人窃笑不已。   那牟恒涨红了脸,辩驳道:“九阿哥您这话未免太过分了,微臣亲眼瞧见那些脏物,而且,不但微臣瞧见了,昨日满京城的人都瞧见了。”   “哦?”胤禛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本郡王怎么不知道这事?”   “前些日子,雍郡王和郡王妃出宫,那送出宫的东西都是奇珍异宝,光是马车就足足用了十五辆马车才把那些东西运载完,那车辙深有一指,那些东西里头就有脏物,好比那明朝的琉璃屏风,那可是价值万两的好东西。如若不是贪污,那么多宝贝,雍郡王是从何而来?”牟恒语气信誓旦旦,眼神中带着怒气,仿佛是在为胤禛的贪污而感到愤怒。   胤禩此时出声道:“牟大人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四哥,那扇屏风先前我们好像也瞧见过。”   胤禛听见这话却是笑了,他朝着太子瞧去,“二哥,原来这是您给我惹的祸。”   众人愣住了,雍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礽笑了一声,眼神深深地看了牟恒一眼,“牟大人,那扇屏风是太子妃赐给雍郡王妃的,你的意思,莫不是想说孤贪污吧?”   牟恒呆住了,那扇琉璃屏风是太子妃的?   “皇阿玛,儿臣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不过是牟大人见我们东西诸多,又都是名贵之物,便觉得儿臣贪污,儿臣不怕牟大人质疑,想请皇阿玛派人去我们雍郡王府清点一番,那些东西都造了册,怎么来的都能查出,倘若查出一件是儿臣收受贿赂,儿臣甘愿受罚,但若是查不出,儿臣就想要牟大人给儿臣一个交代!”   胤禛说着这话,眼神却瞧向了胤禩。   今儿个这事十有八.九是胤禩的手笔。   “不必!”康熙恼怒地一拍桌子,“牟恒,朕还以为你是有什么证据,没想到不过是你妄自揣测,满口胡言,就认定雍郡王贪污!来人,将他的顶戴摘了,发配充军!”   “万岁爷!”牟恒愣住了,他慌忙跪地就要求饶,可梁九功何等厉害,眼风一使,两个带刀侍卫就走了进来,将他的顶戴给摘了,堵住嘴巴拖了下去。   刚才有不少想趁机报复四阿哥的官员此时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这些人都因为各种原因同雍郡王结仇,有人是因着先前归还国库欠银的事,有人则是因为阵营不同的缘故,但是,这些人现在都几乎快吓破了胆。   他们都没想到万岁爷竟然会这么护着雍郡王!   “老八!”发落了牟恒,康熙也没放过刚才在推波助澜的胤禩,“你身为弟弟,不该听风就是雨,有人质疑你四哥,你不护着,反倒跟着怀疑起来,太不像话!你的书莫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话就严重了。   胤禩脸色一白,吓得双膝跪地,“儿臣知错。”   “你若知错,对着朕说什么,对着你四哥说去。”康熙脸色铁青地说道。   胤禩眼皮一跳,握紧了手,他一向视胤禛如眼中钉,肉中刺,今日却要同胤禛道歉!胤禩心里头百般不情愿,但他知道,如果他敢说个不字,康熙饶不了他,忍着怒气和委屈,胤禩对胤禛说道:“四哥,对不住,刚才是我不该误会您。”   “没什么,你我乃是兄弟,说开了就好。”胤禛“宽厚”地看着胤禩,脸上带着体贴的笑容。   胤禩勉强笑着附和,等下了朝,回到府上,却把一书房的摆设全都给砸成粉碎! 第97章 第一更   出宫建府是大喜事, 故而少不了办酒席宴客招待亲朋好友。   乌林珠盘算着出宫很久,在皇宫时,她想见费扬古她们都难, 如今出了宫,日后若是想见费扬古她们, 那可就容易多了, 满族规矩不大,出嫁的姑奶奶回娘家坐坐都不是稀罕事。   乌林珠早先听说她三个嫂子都有生了几个孩子, 只记得名字,没见过样貌, 想了想,这些孩子的岁数都不小了, 办宴席那日, 让嫂子们把孩子们带来见见也好, 顺便也让他们见见弘晖和海霍娜, 表兄妹间互相亲近亲近也是好的。   不过,这办宴席的日期还是得和几个嫂子、弟妹们商量一番才能做决定,她打发了几个嬷嬷去直郡王和诚郡王府上问过后, 确定了日子在七月初八。   写好请柬后, 乌林珠让人将请柬送了出去, 这回是她们雍郡王府出宫办宴席的头一回, 要邀请什么人,里头学问大着。先前郭络罗氏从未教过她这些, 不过, 乌林珠聪慧, 就算没有人教导, 自己也能琢磨出来。   雍郡王府如今在京城是炙手可热, 请柬一发出,各家都纷纷答应要来,乌林珠对此见怪不怪。   她瞧见小饺子又追着小弟弟满院子跑,冲她招了招手,喊她过来,“小饺子,别跑了,快来,额娘给你擦擦汗。”   这院子里其实并不晒,左边种着一棵大柳树,遮天蔽日,即便是在晌午,大树下也很阴凉,小饺子带着小弟弟跑了过来,仰着小脸,让乌林珠给她擦汗。   等乌林珠擦完汗后,小饺子就奶声奶气地弯下腰,拿出一张帕子,对小弟弟说道:“小弟弟,我给你擦汗。”   说完这话,她装模作样地认真给小弟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左右伺候的奶嬷嬷都一脸的忍俊不禁。   乌林珠抱着小饺子说道:“小饺子真乖,你对小弟弟真好,改明儿要是有其他兄弟姐妹过来,你也要对他们好哦。”   “兄弟姐妹?”小饺子瞪大了眼睛,“额娘什么时候生得其他小孩子?”   “不是额娘生得。”乌林珠笑着解释道:“是你舅舅舅妈的孩子,额娘不是和你说,你有三个舅舅舅妈吗?”   “舅舅舅妈的孩子?”小饺子眨巴了下眼睛,“那有比我岁数更小的吗?”   “有,你三舅妈生了一对双胞胎,比你小三个月,是两个小弟弟。”乌林珠点头道。   “好,那我肯定对他们好,他们什么时候来,我让奶嬷嬷把这些天的点心都留起来,等着给他们吃。”小饺子兴高采烈地说道。   乌林珠忍不住笑了,“那倒是不必,弟弟们还有六天才来呢,你现在放着,等到时候他们来了,怕是要馊了。”   小饺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乌林珠本以为自己说完这事,小饺子很快就会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去,可没想到七月八号这天早上,天才刚亮,乌林珠刚起床洗漱,小饺子就拉着小馄饨跑了进来。   小馄饨睡眼惺忪,满脸的困乏。   小饺子却精神抖擞,她迈着小短腿跑到乌林珠跟前,拉着乌林珠的手:“额娘,弟弟妹妹是不是到了?”   “还没呢。”乌林珠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她把两个小家伙抱起来,坐在她的腿上,“你怎么知道今天弟弟妹妹他们要来?”   “哥哥告诉我的呀。”小饺子往小馄饨指了指。   小馄饨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真的呀?”乌林珠诧异地看着小馄饨,小馄饨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点了下头。   乌林珠摸了他的头发,笑着说道:“这才几时呢,舅舅舅妈他们来要很晚很晚,你们先回去接着睡吧。”   小饺子一听这话,脸上有些沮丧,但在乌林珠保证弟弟妹妹来第一时间叫醒她后,她就乖乖地让奶嬷嬷们抱着在乌林珠的榻上睡觉。   为了这日的宴席,完颜氏等人一早就起身准备,她们收到消息,知道要带孩子上门,也有心让乌林珠见见几个孩子,阿尔哈图已经十一岁了,入了私塾念书,这年纪就得考虑男女大防,故而完颜氏并没有带他去,反而带了次子荣昌和小闺女雅利奇。   因着她们是乌林珠娘家人,所以特地早早去,好替乌林珠帮忙招待人。   郭络罗氏虽不愿意去瞧乌林珠风光的模样,但她知道如果不去,定然要落人话柄,因此也跟着去。   乌林珠瞧见完颜氏等人时,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她起身,亲自把众人迎了进去,完颜氏等人有阵子没瞧见乌林珠,如今真是越发不敢直视乌林珠了,她年纪虽然比她们小,可是养尊处优,再加上一身贵气,当真是贵气逼人。   “额娘和嫂子们这几年可还好?”乌林珠笑盈盈地打招呼,让人送上茶来。   “托福晋的福,过得不错。”郭络罗氏勉强笑着说道。   完颜氏等人只当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对着乌林珠说道:“府上的一切都好,阿玛和你几个哥哥也都已经来了,还让我们多瞧瞧您,看您瘦了没有呢。”   “是啊,阿玛是真把福晋挂在心上。”西佳氏笑盈盈地附和道。   戴佳氏不同于完颜氏和西佳氏,和乌林珠见的面少,故而有些拘束。   乌林珠笑了笑,“阿玛一向心疼我,嫂子们回去只管告诉阿玛就说我现在过得很好,别说瘦了,前几日做衣裳量身段,发现胖了不少,我正头疼该怎么瘦身呢。”   “福晋这模样还需要瘦什么身?”完颜氏打趣道,“您如今这身段真是玲珑有致,正正好,谁瞧了不羡慕,何必瘦身?”   “正是。”戴佳氏颔首表示赞同。   她刚进屋时瞧见乌林珠的身段就险些看直了眼,乌林珠穿衣裳不喜欢太宽松,嫌弃不方便,所以,旗服都是贴身收腰的,那行走之间当真是风光无限。   戴佳氏心里暗道,这四福晋这等样貌莫怪四阿哥疼得如珍似宝,这要是她是四阿哥,有了四福晋,哪里还能瞧见其他人。   “额娘,额娘……”内室里,小饺子听见外头说话声,便推了推小馄饨,利索地从床上跑了下来,朝外头跑出来。   她瞧见荣昌等人时,顿时瞪大了眼睛,边瞧着他们,边朝乌林珠走去,像是不好意思一般抱住乌林珠的手,“额娘,这是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吗?”   小馄饨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掀开眼皮,看了众人一圈,在乌林珠旁边站下。   “是啊,先来见过长辈们,等会儿再让你们小孩子去别的地方玩。”乌林珠笑着说道,她一一让小馄饨和小饺子叫人,两个小孩子都很乖巧。   完颜氏早听说乌林珠两个孩子都很聪明,可没想到小小年纪说话这么利索。   完颜氏道:“小阿哥和小格格可真乖,我带了些两个玉佩来,不知他们喜不喜欢?”   “嫂子送的定然是好东西。”乌林珠冲着翡翠使了个眼神,让她收下礼物后,拿了些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给这些侄子侄女,然后就让嬷嬷领着这些孩子去东厢房里头玩。   乌林珠话音落地,小饺子就眼睛一亮,朝着完颜氏的小闺女雅利奇跑去,拉着她的手,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我们去玩吧。”   雅利奇对这个小表妹也很是喜欢,瞧了完颜氏一眼,见她点头,才跟着小饺子去。一帮孩子一窝蜂朝着东厢房走去。   乌林珠丝毫不担心小馄饨和小饺子两个小家伙会吃亏,别看他们两个年级小,可论脑子,三岁的孩子都未必有他们两个聪明,而且,都是自家人,雅利奇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欺负他们两个。   没过多久后,各府的福晋就来了。   乌林珠一一招呼,她入宫多年,按理来说本该有些局促才是,但偏偏她应对的如鱼得水,即便是恭亲王王妃,对她也是挑不出刺来,反而对她很是欣赏。   进退得体、贤惠端庄,这样的儿媳妇哪个婆婆不想要?   年轻的那些福晋则瞧着她的打扮和身段,分明是生了两个孩子的人,年纪也快二十,可却仍然是明媚华贵,举止投足只叫人错不开眼。   尤其是身上那件玫红色喜鹊闹梅的蜀绣旗服,当真是衬得人比花娇,身材如柳。   她今日头上的首饰并不多,只是梳着简单的两把头,左右各斜插着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便把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都压了下去。   乌云珠来得晚,她一来便瞧见乌林珠如同众心捧月一般,所有福晋都围着她,众人有说有笑,瞧着她的眼神都带着羡慕和欣赏。   乌云珠的脚步便顿了顿,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说这嫁夫当嫁四阿哥,娶妻当娶四福晋,尤其是在四阿哥被封为雍郡王后,这传言更是甚嚣尘上。   乌云珠身为乌林珠的嫡妹,因着这事,也被人拉出来作比较,可这一比较,乌云珠顿时就相形见绌了,她肚量狭隘,容不得人,对待府上的侧福晋和格格没少使过手段,那些侧福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借着乌林珠的传言就传出乌云珠善妒,乃是个毒妇的话。   前几日,乌云珠对保泰发了一番脾气,让保泰发落那些侧福晋,可却被保泰讽刺一番,让她学学乌林珠怎么贤惠大方,当个正房福晋。   想到这里,乌云珠脸上就露出一丝怒气。   “世子福晋可算是来了。”恭亲王的二儿媳妇董鄂氏瞧见乌云珠,便打了个招呼。   众人的视线都朝着乌云珠移了过去。 第98章 第二更   乌云珠对着众人福了福身, 乌林珠笑了下,冲她微微点了下头,片刻后, 大福晋等人都来了,连太子妃也不例外,众人瞧着这几位皇家媳妇, 都对乌林珠更加尊敬,能把这几位福晋都请来, 足可见郡王妃的地位。   乌林珠估摸着众人都到齐了, 便道:“既然人齐了,那诸位福晋随我移步到花厅用宴吧。”   用宴席时,乌云珠被安排在董鄂氏福晋身旁。   今日, 雍郡王府请了两个戏班子, 一个戏班子在前院唱戏,另一个则是在花厅旁, 下人们送上戏折子上来,乌林珠瞧了一眼,先将戏折子递给了太子妃说道:“太子妃是客人, 您先点戏吧。”   “这怎么好意思?”太子妃这人就好面子,乌林珠此举格外给了她面子,她嘴上说拒绝, 面上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   “您是太子妃, 理应先点戏,再说了,我也不懂戏, 不知道什么好, 还得您帮忙点几出戏让大家伙欣赏。”乌林珠慢条斯理地说道, 一番话说得既妥帖又叫人心里舒服。   太子妃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再拒绝,拿了戏折子点了几出戏,一出是《麻姑献寿》,一出是《西厢记》,一出《牡丹亭》。   乌林珠见她点的都是这些戏曲,脸上笑容不减,心里暗道这太子妃果然如传闻般喜好听这些戏,不枉费她让人特地请这个戏班子过来。   等太子妃点完戏后,乌林珠便将戏折子递给了恭亲王福晋和大福晋等人,而后再随意点了两三出戏,才递给了她继母郭络罗氏。   即便她和郭络罗氏感情不和,乌林珠也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落下话柄。   戏折子点完后,就送到戏班子那里去,很快,敲锣打鼓声便响起来,乌林珠也让膳房的人开始送上膳食。   她对看戏没多大兴趣,多半时候都是在用膳食。   董鄂氏有些身宽体胖,不敢多吃,瞧见她胃口那么好,心里头便生出羡慕,低声对她弟妹说道:“也不知道雍郡王妃到底是怎么保养身材,怎么都生了两个孩子身材还是那么好,真是叫人羡慕。”   恭亲王三儿媳妇瓜尔佳氏低声道:“要我说,我最羡慕的可不是雍郡王妃的身材,而是雍郡王对她的疼爱,据说雍郡王后院就她和一个格格,那格格还从未承宠过,这才真叫人羡慕。”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等恩爱夫妻,世界上哪个女子不向往,只可惜能真正实现的人不多。   乌云珠听着这番话,心里头就跟打翻了山西陈醋似的,她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对瓜尔佳氏说道:“瓜尔佳福晋怕是听了外头的传言,被误导了吧。”   “误导?”瓜尔佳福晋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看向乌云珠,她眼神闪了闪,这乌云珠不正是雍郡王妃的嫡妹吗?她这么说,莫非是知道什么秘闻不成?   左右的福晋都悄悄竖起耳朵来,听乌云珠说话。   乌云珠感受着周围人的注意,心里头便更加得意,她低声说道:“这所谓的恩爱夫妻,可不能看表面,有些夫妻看着很恩爱,可实际上,真正是什么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   瓜尔佳氏等人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互相对视一眼,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这雍郡王和雍郡王妃可是京城里人人向往的恩爱夫妻,乌云珠这么说,莫非是说他们俩的恩爱是假的?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这要是雍郡王和雍郡王妃是假恩爱,那还真是一个大消息。   乌云珠瞧着众人的神色,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乌林珠看戏的间隙抽空往她那边瞧了一眼,看见她的神色时,刚怔了怔,想着这乌云珠是不是又搞了什么鬼时,苏培盛就带着两个小太监捧着两道菜色过来了。   “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苏培盛打了个千,屈膝跪下。、   “免礼。”乌林珠摆了摆手,示意苏培盛起来。   苏培盛冲着后头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神,那两个小太监捧着手中的托盘上前,苏培盛笑道:“福晋,爷吩咐奴才送了两道福晋平日里爱吃的菜过来。”   两个小太监把手上的菜色摆在了乌林珠的桌上,一道是八珍鸭,一道是龙舟活鱼。   乌林珠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笑着点了下头。   苏培盛办完差事便识趣地退下。   左右的人都是满脸羡慕。   完颜氏感叹着说道:“雍郡王连用宴都能想着福晋,这份心思可真是难得。”   乌林珠脸上一红,嗔怪地看向完颜氏,“嫂子就知道打趣我,这不定是爷突然间想到的罢了。”   “正是要这份突然,才可见是真把您放心上。”完颜氏笑了笑,说道。   众人都纷纷点头道是。   这体贴恩爱,可不能看表面,得看那细节,如果一个男人时刻都把女人放在心上,处处关心,这才是真正的体贴。   董鄂氏拿帕子捂着嘴唇,看向脸上涨得通红的乌云珠,低声嗤笑着说道:“世子福晋说的话好像不是真的,这样还不恩爱,那满京城怕是找不到恩爱的夫妻了。”   乌云珠握紧拳头,手指指关节都在泛白,恼怒和尴尬的情绪涌上心头。   瓜尔佳氏等人嫌弃地看了乌云珠一眼,还以为乌云珠说得是真的,没想到不过是造谣诽谤郡王妃罢了。说起来,听说乌云珠和郡王妃关系不好,怪不得会说出那种诬蔑的话了。   乌林珠瞧向乌云珠那边,隐约觉得气氛像是有些不对劲,不过,今日来的人这么多,她要招待其他人,没什么闲情逸致去在乎乌云珠到底搞了什么鬼。   这天的宴席可谓是宾主尽欢。   大福晋等人离去时,脸上都带着笑容。   小馄饨和小饺子都舍不得和刚认识的荣昌等人分开,乌林珠索性留了完颜氏等人,让郭络罗氏先行离开。   乌林珠捶着肩膀,对完颜氏等人说道:“今日多亏嫂子们前来帮忙,不然要我一人招呼那么多福晋,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   完颜氏笑了一下,“郡王妃真是客气了,我想即便没有我们帮忙,郡王妃也能办得条条是道。”   完颜氏这话丝毫不夸张,她真没觉得今日她们帮上什么忙,所有事情乌林珠都已经安排好,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岔子,这着实很是难得。   更难得是,乌林珠这些都没人教导,全靠她自己拿主意。   福晋们的交往可比男人们的交往更加麻烦,那些福晋的眼睛都尖得很,但凡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她们一下就能瞧出来,回头就会把话传出去。   今日,乌林珠能做得叫这些人挑不出刺,足可见这次的宴席办得有多成功。   “福晋,适才我听见小姑奶奶传了些不干不净的话。”西佳氏迟疑着出声说道。   “什么话?”乌林珠挑起眉头,饶有兴味地问道。   “小姑奶奶说您和郡王是假恩爱,还说得有模有样,信誓旦旦。”西佳氏咬牙切齿,替乌林珠抱不平地说道。   她往日就不喜欢这小姑奶奶,可没想到乌云珠竟然这么能耐,这种话也敢乱说。   乌林珠听见这话,非但不怒反而笑了,“原来是这话,二嫂不必理会这等闲言碎语,似这等捕风捉影的话,谁会相信,她要传,就由着她传吧。”   乌云珠越是造谣她,就越证明她在嫉妒乌林珠。   乌林珠可不会为这些小事就发脾气,何况眼睛长在人脸上,是是非非,别人都有眼睛看。   能相信乌云珠那番话的,多半都是同乌云珠一般的人。   完颜氏和西佳氏等人连连道是。   在雍郡王府坐了片刻后,完颜氏等人觑着时候不早,便起身请辞,回到府上后,戴佳氏就对完颜氏和西佳氏感叹道:“早听说过咱们府上大姑奶奶的风采,今日一见,才知晓这传闻远远不止真人的一半。”   “三弟妹这番话说得可不假,当初大姑奶奶待字闺中的时候,咱们乌喇那拉府的门槛那是险些被媒人给踩没了,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完颜氏感叹着说道,她到现在还在后悔没把乌林珠说给她的侄子,可转念一想,似乌林珠那样的女子,她侄子也确实不配,唯有四阿哥那样的王孙贵胄才配得起。   同完颜氏等人一般感慨的人不在少数,头次出宫办宴席,乌林珠便在京城里打响了名声,还有福晋悄悄记住了乌林珠旗服的款式,让绣娘按着模样制作。   在乌林珠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在京城里掀起了一股新的潮流。   伴随着这潮流传开的还有乌云珠在宴席上造谣乌林珠和胤禛假恩爱,反而被打脸的事。   原本乌云珠的名声就不好,这传闻传开,各家福晋都不愿意同她来往,嫡姐都能抹黑造谣,那寻常人岂不是下手更狠,同乌云珠这样的人来往,实在不妥当。   等乌云珠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彻底被京城的福晋们孤立了,各家摆酒设宴席都不愿意往裕亲王府发帖子,就算有人邀请她们府上的人去吃酒,也宁可邀请侧福晋,而不是她。 第99章   对此, 乌云珠暗恨不已,但她也无法奈何乌林珠。   就如同乌林珠所说的,乌云珠无论怎么造谣她, 那也得有人相信才行,没人相信,乌云珠说的再多, 也不过都是废话。   乌林珠可没那么多闲心思去搭理乌云珠的事,如今她当家做主, 要忙的事情多着。   等乌林珠忙完那些事, 就已经到了颁金节,颁金节对满族来说是个比春节更加重要的日子,因为今年风调雨顺, 再加上国库充盈, 康熙便有意大办。   内务府的人便不敢疏忽,上上下下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乌林珠也给弘晖和海霍娜两个小孩子置办了新衣裳, 在收到康熙让她们把孩子也一起带进宫里去参加宴席时,乌林珠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   “怎么好端端的要把孩子带进皇宫里头去?”乌林珠疑惑地对胤禛问道。   胤禛喝了口茶,说道:“据说是太后娘娘想孩子们了, 先前孩子们都在皇宫里,宁寿宫天天热热闹闹,现在大家都搬出来了, 自然冷清, 皇阿玛是想着趁着颁金节,让太后娘娘看看孩子们吧。”   乌林珠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就怪不得了。   皇太后素来喜欢这些孩子, 想见他们也是情有可原。   “好在我先前让人替弘晖和海霍娜置办了新衣裳, 也不至于没有准备。”乌林珠说道, 她命人把弘晖和海霍娜以及伺候他们的奶嬷嬷传来。   “额娘,你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啊?”海霍娜抱着乌林珠的手,仰着小脸,问道。   “海霍娜,明日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乌林珠问道。   海霍娜想了想,点了点头,“是颁金节。”   “没错,就是颁金节,你们皇玛法说要让你们进宫去,进去之后,额娘可能没办法照顾你们,你们能照顾好自己吗?”乌林珠对两个小孩子问道。   虽然德妃已经被圈禁在永和宫中,但是皇宫里头还是危机重重,四阿哥最近又颇得盛宠,乌林珠丝毫不怀疑会有人丧心病狂地对她的两个孩子下手。   “能!”弘晖轻轻点了下头。   海霍娜顿时拍着胸口,大声说道:“我会保护好哥哥的。”   “我也会保护好妹妹。”弘晖看了海霍娜一眼,说道。   乌林珠这才放心地点了下头,她看向宋嬷嬷和李嬷嬷两人,这进宫里头不能带太多人,宋嬷嬷和李嬷嬷都是她信得过的,“二位嬷嬷,明日二位跟随入宫,届时还得劳烦你们多看着小阿哥和小格格,别让他们两个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奴婢醒得。”宋嬷嬷和李嬷嬷连忙回答道。   交代完了该说的话,乌林珠才让他们离开。   与此同时。   八贝勒府的马车却在直郡王府门口停下。   胤祀从马车上下来,眼神在四周张望了一遍,瞧见四处无人后,他大阔步走入直郡王府内。   直郡王府,书房,胤褆听说胤祀来了,立即起身迎了出来,“八弟。”   “大哥,咱们书房里头说话。”胤祀谨慎地说道。   他不得不谨慎,今天他们所密谋的事情如果传出去,无论是他还是胤褆都说不定会人头落地。   进了书房里头后,胤祀取出一个盒子,将那盒子打开,里头是一件小孩子穿着的小衣裳,颜色鲜艳,胤褆看了那小衣裳一眼,又看向胤祀,“这就是那件衣裳?”   “没错。”胤祀点了点头,“明日的宫宴会在宁寿宫中举办,我已经买通了伺候的嬷嬷和一个宫女,届时那个宫女会装作不小心打翻弘晖的水杯,嬷嬷会领着他去换衣裳,只要换了衣裳,那弘晖必定会染上天花。而太子妃又对弘晖很是疼爱,肯定会抱弘晖,只要她一抱,回去碰到太子的宝贝儿子,到时候就……”   胤祀说到这里,就露出一个冷笑。   他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胤褆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小阿哥现在才满周岁没多久,身体并不怎么强健,平日里没什么人能接触他,而毓庆宫又被管得如同铁桶一般,别说安插人手,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毓庆宫,想对小阿哥下手,难!   可如果是借由太子妃,那可就不同了,不但能下手的神不知鬼不觉,还能够趁此机会离间太子和老四的感情,毕竟弘晖染上天花,而小阿哥又紧随其后,要说没关系,谁都不相信。   届时,即便胤禛是无辜的,太子和太子妃在大怒之下又岂会有理智去考虑这点儿呢?   胤褆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实在又毒又妙,他虽然对弘晖有几分抱歉,可是在他的利益跟前,他怎么可能在乎这些,“好,你快让人把这衣裳送到宫里头去,务必要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滴水不漏。”   “大哥你放心,我有分寸。”胤祀自得地说道。   两人商谈完事后,胤祀带着盒子从直郡王府里出来,他直接回了八贝勒府,没过多久,郭络罗氏就坐着马车进宫去看望惠妃娘娘。   次日凌晨。   丑时三刻,天还阴沉沉,入秋后的风刮着一阵又一阵,可谓是冰寒入骨。   乌林珠一早起身洗漱,打扮,换上吉服后,弘晖和海霍娜也穿上了一身新衣裳过来。   胤禛起得早,早已收拾妥当,坐在榻上看着乌林珠打扮。   一家子很快收拾好,坐上马车往皇宫赶去。   颁金节这天的繁文缛节不少,其中绝大部分时间乌林珠和胤禛等人都是跪着的,这一整天少说得跪两三个时辰,乌林珠早早就让人准备下棉花垫子绑在膝盖上,这样就算跪下去,也不至于太过辛苦。   这棉花垫子还是去年胤禛怀孕时候,乌林珠让人弄出来的,毕竟颁金节这日即便是孕妇也得跟着跪。   可没想到,这棉花垫子是真有用,故而今年颁金节,乌林珠又让人弄出来了。   这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没有大日头,风也不冷,众人跪着也好受不少,康熙也晓得这滋味不好受,因此今天只是草草说了小半个时辰就结束。   等众人起身之时,乌林珠就听得身后他塔喇氏传来一声吃痛的声音。   她回过头,就瞧见他塔喇氏脸色青了,身子晃了晃,她眼明手快,连忙伸出手扶住他塔喇氏,低声问道:“怎么这副模样?你没带垫子吗?”   他塔喇氏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别提了,今早枣泥糕不愿意穿新衣,耽误了些时间,忘记带那东西了。”   乌林珠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好在跪拜的仪式都已经结束,等会儿到宁寿宫中是坐着的。   同他塔喇氏神色一般的人不在少数,因此等到了宁寿宫中,皇太后赐座后,众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就是规矩最好的太子妃此时也都是面露喜色。   小阿哥和小格格们都被领着进来给皇太后磕头请安。   皇太后喜得满脸是笑,一一夸奖过后,让人领着到偏殿用宴席,而正殿则是娘娘们和福晋用宴席。   这帮小孩子到了偏殿后,顿时便活泼开了。   他们都知道皇太后疼爱他们,故而即便他们在这里惹出什么祸事,皇太后也不会责罚他们。   大阿哥的三个格格见到海霍娜都亲热得不得了。   “妹妹这些日子好像是长高了些?”大格格上下打量了海霍娜一番,温柔地笑着说道。   “真的?”海霍娜瞪大眼睛,粉嫩的小脸上满是喜色,“我额娘也说我长高了,再过不久我说不定就比大姐姐高了。”   二格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傻海霍娜,你长高,难道我姐姐就不长高吗?”   众人有说有笑,这没出宫前,想见面那就是走几步路的事,出了宫后,要见面却是麻烦了不少,就连三阿哥的嫡子、五阿哥的嫡子也都围着弘晖说说笑笑。   片刻之后,膳食传上来了,皇太后是个慈爱的长辈,特地让人把膳食都温着,等阿哥和格格们到来才传上来,因此,弘晖等人难得在宴席上有几分食欲。   弘晖和海霍娜岁数还小,很多东西吃不得,海霍娜只让宋嬷嬷盛了一小碗莲子羹,自己慢慢吃,弘晖瞧她吃得太多,怕伤了脾胃,又恐自己说不让她吃,损了海霍娜的颜面,便对海霍娜说道:“妹妹,我也想吃莲子羹。”   海霍娜点了点头,弘晖刚要转过头让李嬷嬷去盛一碗过来,旁边伺候的一个圆脸宫女却笑着走上前来,“奴婢来伺候吧。”   弘晖没多想,道了声好,李嬷嬷也乐得轻松,站在一旁。   那圆脸宫女盛了莲子羹后走回来,脚上不知踩到什么,竟然一个趔趄,将莲子羹泼在了弘晖身上。   “呀!你这是干什么?!”李嬷嬷顿时变了脸色,慌忙推开宫女,拿帕子给弘晖擦了擦。   “奴婢一时不慎……”那圆脸宫女像是吓坏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格格在众人当中岁数最大,此时瞧见这种情况,她皱起眉头,站起身走到弘晖身旁,对弘晖问道:“可烫到你了?”   “没有。”弘晖摇了摇头,那莲子羹都是放温了才敢送上来的,就是怕出现这种事。   大格格冷眼看向那圆脸宫女,道:“念在今日是颁金节,不重罚你,拉出去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她行事可谓是杀伐果断,那圆脸宫女脸色一白,还没来得及讨饶,就被大格格带来的宫女拖出去掌嘴。   大格格发落完宫女,转过头瞧着弘晖,那宫女的莲子羹撒了弘晖一身,若是这模样去见人,定然要惹麻烦,而且也太失仪了。   “弘晖弟弟,你可有带衣裳进宫来替换?”大格格问道。   弘晖摇了摇头,满脸愕然。   大格格皱紧眉头,正要说什么,却瞧见外头一个熟悉的嬷嬷走过,她连忙唤住那嬷嬷:“陈嬷嬷。”   陈嬷嬷站住脚步,抬脚走进殿内,对着众人行了礼,“大格格可有什么吩咐?”   “陈嬷嬷,弘晖的衣裳脏了,不知道嬷嬷可有没有办法去通知下四福晋,让四福晋想想办法拿一套衣服进来。”大格格说道。   陈嬷嬷看了弘晖一眼,笑着说道:“不必去问四福晋,宁寿宫中先前留了一套弘升阿哥的小衣裳,奴婢这就去取来,让小阿哥换上。”   “那就有劳嬷嬷了。”大格格松了口气。   陈嬷嬷领命而去,不一时带了一套衣裳回来,李嬷嬷带着弘晖跟着陈嬷嬷去寻了个梢间更衣。   与此同时,乌林珠正在喝茶,她突然感到头部一阵刺痛,疼得她忍不住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眼睛时,乌林珠就瞧见面前拿着酒杯的隆科多。   “来,四阿哥,这杯酒我敬你!”隆科多对着乌林珠说道。   乌林珠拿起酒杯,和他敬了一杯酒后,神魂不定,她和四阿哥换身体,每回都是有事,现在好好的,却突然换了身体,定然是出事了。   就是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乌林珠心神不宁,旁边的胤祺瞧见她的神色不对,压低声音道:“四哥,你怎么了?脸色有些不太好?”   “我有些不舒服,去解手。”乌林珠侧过头对胤祺说道,“若是有什么事,你替我挡几句。”   “好。你去吧。”胤祺点了下头。   乌林珠站起身来,朝外头走去。   胤褆和胤祀看在眼里,都没放在心上,他们这回的布局这么精妙,就不信老四能看得出来。   乌林珠是看不出来,但她能排除,她这边没出事,刚才那边也没出事,那就只能是孩子们出事了,乌林珠很快走到宁寿宫的偏殿,大格格等人瞧见她来,忙起身行礼。   “给四叔父/四伯父请安。”一群大小孩子规矩地行了礼。   乌林珠摆了摆手,眼睛在众人当中一扫,第一眼就发现弘晖不在,她心头一跳,故作平静地问道:“弘晖呢?去哪里了?”   “哥哥去换衣服了。”海霍娜乖巧地回答道。   “去哪里换衣服了?”乌林珠追问道。   大格格手往西边一指,道:“四叔,弘晖弟弟被陈嬷嬷带去那边换衣服了。”   乌林珠点了下头,对众人说道:“你们继续玩吧,不必理我。”   说完这话,她大阔步地朝着西边走去,额头上沁出细汗来。   “我不穿!”弘晖皱着小脸,拿着自己的衣裳,抗拒地看着陈嬷嬷手上的衣裳。   “小阿哥,您得快换上,不然等会儿太后娘娘要是想见您,发现您这模样,那您可就丢大人了。”陈嬷嬷劝说道,她心里头暗暗头疼,本来以为这事再简单不过,这弘晖不过就是两岁不到的孩子,再好糊弄不过,可谁知道,弘晖衣服脱了,瞧见那两件衣裳,却是死都不肯换!   “是啊,小阿哥,您快换上这衣裳,不然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嬷嬷也在旁边劝说道。   弘晖皱着眉头,“那衣裳我不穿!”   “您就穿一会儿就行,好不好?”陈嬷嬷边劝说着,边抓住弘晖的手,就想硬帮他把衣服换上!   弘晖才多大的孩子,论力气哪里比得过陈嬷嬷这种干惯粗活的大人。   眼瞅着他挣扎得脸都红了,外头传来一声喝声:“住手!”   陈嬷嬷被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手上的衣裳滑落在地上。   弘晖瞧见乌林珠走进来时,眼眶一红,从床上跑了下来,跑到乌林珠身旁,委屈地喊道:“阿玛。”   乌林珠脱下身上的外衣,将弘晖包了起来,脸上满是怒气地看着陈嬷嬷和李嬷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李嬷嬷,我让你看好小阿哥,你就是这么看好的!”   “郡王,奴婢只不过是想替小阿哥换一身干净衣裳。”李嬷嬷连忙解释道,“刚才有个宫女不小心把莲子羹洒在了小阿哥身上,陈嬷嬷拿了弘升阿哥的旧衣裳来给他替换,并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真是如此?”乌林珠皱起眉头,对弘晖问道。   弘晖握着小拳头,点了点头。   陈嬷嬷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她像是随手一般把那两件衣裳都收了起来,“既然小阿哥不喜欢这衣裳,奴婢命人再去寻其他的衣裳便是了。”   “阿玛。”弘晖在乌林珠耳旁低声说道:“陈嬷嬷说谎。那里衣不是旧的。”   弘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此时西边的宫殿安静得很,故而他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嬷嬷心中一跳,眼神瞧向左手边地上放着的炭盆,她几乎是心思刚动,乌林珠就立即喝道:“苏培盛,把那两件衣服拿下!”   苏培盛立即就冲上前去,一把抢过陈嬷嬷手中的衣裳。   后头两个小太监也都反应过来,上前压着陈嬷嬷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爷。”苏培盛拿着那两件衣裳到乌林珠的跟前。   只是扫过一眼,乌林珠也可断定这两件衣裳绝不是弘升的,胤祺那庶长子,乌林珠以前没少在宁寿宫见到他,那孩子性格和胤祺不相似,也不像刘佳氏,反而像极了他塔喇氏,平日里就最不喜欢粉啊绿啊这些颜色,而这件里衣却是粉色,想也知道那孩子绝不可能穿,而且那花样也是今年才流行的,而这身衣裳的大小怎么看也是前几年的衣裳。   乌林珠心中暗暗咬牙,“把人都抓起来,嘴巴都堵上,别让她寻死。”   李嬷嬷这时候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脸色一白,慌忙对乌林珠说道:“郡王,我真不知道那衣裳被人动了手脚。这件事和奴婢没有关系啊。”   乌林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最好是真的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说完这话,她抱着弘晖回到偏殿里,让苏培盛先去佟妃娘娘的宫里寻纳喇贵人要了一件衣裳来,等替弘晖穿好衣服后,乌林珠才抱着弘晖到宁寿宫的正殿。   皇太后等人瞧见她来时,都愣住了。   “孙儿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万福金安。”乌林珠对着皇太后行了礼。   皇太后脸上满是惊讶神色,“老四,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而且还带着弘晖?”   “太后娘娘,儿臣若是赶来,现在弘晖怕是已经出事了。”乌林珠咬牙说道,她虽然不想把皇太后牵扯进来,但是这回办这事的是宁寿宫的陈嬷嬷,无论如何,皇太后也都会被牵扯入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宁寿宫中,难道还有人敢对弘晖下手不成?”太子妃蹙着眉头,问道。   “太子妃说对了。”乌林珠颔首道,她朝苏培盛瞧去,苏培盛捧上刚才陈嬷嬷手中的两件衣裳,乌林珠指着那两件衣裳,道:“这两件衣裳,是陈嬷嬷拿来给弘晖替换的,可是,请刘佳侧福晋瞧瞧,这两件衣裳可是弘升的?”   刘佳氏心头一跳,朝那衣裳瞧去,等瞧见那碧绿的颜色时,她就果断地摇头,“这小衣绝不可能是弘升的,弘升那孩子不喜欢这颜色,连鞋子都不愿意穿这颜色的,何况小衣。”   皇太后等人都顿时意识到这事的不对劲了。   皇太后脸色沉了下来,“那陈嬷嬷呢?”   “孙儿已经让人将她拿下。”乌林珠说道,“如今还得请皇太后定夺。”   “这事是在哀家的宁寿宫发生,又是哀家的人干出来的,哀家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皇太后攥紧了拳头,她对萨仁嬷嬷说道:“嬷嬷,你去走养心殿走一趟,把这事告诉万岁爷,让万岁爷派人来彻查此事。哀家要是不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怎么对得起老四和弘晖?”   养心殿中。   胤祺喝着酒,眼神三不五时地朝外看去,这四哥说是去解手,怎么一去就去了这么久?莫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摇了摇头,不可能,这在皇宫里头能出什么事。   他才刚这样想到,萨仁嬷嬷就走了进来,屈膝跪下。   “启禀万岁爷,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令,前来请万岁爷派人往宁寿宫彻查有人谋害雍郡王嫡子之事。”   “咚——”   不知是谁的酒杯落地,惊扰了一殿的安宁。   胤祺目瞪口呆地看着萨仁嬷嬷,竟然还真叫他猜对了。 第100章 第一更   “给万岁爷请安。”   佟妃等人瞧见康熙和诸位阿哥们赶来时, 都连忙起身,行礼。   康熙这会子没什么心情,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问道:“那两个嬷嬷在何处?”   “就压在梢间那里, 让太监们看着, 儿臣这就让人把她们两个带上来。”乌林珠说道, 她朝苏培盛使了个眼神, 苏培盛顿时意会,小跑着去让人把那两个嬷嬷压了上来。   李嬷嬷被压入正殿的时候,两腿已经抖得跟筛糠似的。   苏培盛刚取下堵在她嘴巴里的帕子,她就哀嚎道:“万岁爷,雍郡王,奴婢冤枉, 奴婢真不知道那衣裳被人做了手脚啊。”   康熙皱了下眉头,乌林珠瞧了那李嬷嬷一眼,对康熙说道:“皇阿玛, 此事,儿臣看, 李嬷嬷兴许真的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办事不利, 没看好弘晖, 但是,陈嬷嬷却是难逃干系。”   陈嬷嬷拼命摇头, 老眼含泪, 一副受了冤枉的表情。   “陈嬷嬷似乎有话想说, 不妨让她说!”皇太后压着怒气, 沉声说道, 敢买通她宁寿宫的人在宁寿宫谋害皇家子嗣,皇太后怎么也不会放过这幕后黑手。   萨仁嬷嬷上前,手脚利索地取下陈嬷嬷口中的帕子。   陈嬷嬷老泪纵横地说道:“太后娘娘,万岁爷,奴婢冤枉,奴婢真没想谋害弘晖阿哥的意思,那衣裳奴婢也不知道不是弘升阿哥的,但是那衣裳绝对没被动过手脚。”   “你敢保证?!”胤禛眯着眼睛,看着陈嬷嬷。   陈嬷嬷点头如捣蒜,“奴婢敢以性命担保!”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儿臣想请皇阿玛传梁太医来,让梁太医来瞧瞧这衣裳到底有没有被动过手脚。”乌林珠冷笑一声,眼神深深地看着陈嬷嬷。   殿内的胤褆和胤祀两人心头都不禁一紧,这梁太医是出了名的医术高超,那被染了天花的孩童穿上的小衣,旁人看不出什么来,那梁太医说不定却真的能瞧出问题来。   “好,就去传梁太医来。”康熙的脸色阴沉得仿佛笼罩上一层寒霜,“朕倒是想瞧瞧,你这奴才到底是不是无辜的,倘若查出那衣裳有问题,朕要将你人头落地!”   陈嬷嬷打了个寒颤,后背窜起一股寒意来,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朝着郭络罗氏瞧去。   而此时,郭络罗氏却低垂下头,避开了陈嬷嬷的眼神。   郭络罗氏手掌心里满是冷汗,这满大殿的人多半现在都是一头雾水,可没有任何人比郭络罗氏更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小衣是她收买了圆脸宫女买通陈嬷嬷打算给弘晖穿上的,陈嬷嬷这人贪财,郭络罗氏花了一万两才买通了她,对弘晖下手。   可如果没东窗事发,那一切都都好说,但偏偏陈嬷嬷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成功让弘晖穿上那件不洁的衣裳,还被四阿哥给抓个正着,这个狗奴才,真是一点儿不中用。   郭络罗氏越想越心惊胆战,倘若这狗奴才把那宫女给交代出来,届时顺藤摸瓜,说不定还真的会查到她的身上。   郭络罗氏想到这里,却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视线正好和乌林珠的视线对上,不知怎地,郭络罗氏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抿了抿唇,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梁太医很快就被请来,他从苏培盛手里拿过两件衣裳,先看过了外衣,再检查里衣。   等瞧见里衣时,梁太医查看许久,整个大殿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梁太医,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皇太后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梁太医将那里衣放到苏培盛捧着的托盘上,用胰子净手后,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太后娘娘,万岁爷,老臣无能,这里衣无法瞧出问题来。”   胤褆和胤祀等人心中大喜,这要是没查出来,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他们还才刚高兴不到片刻,就听见梁太医说道:“不过,仅靠外表的确无法诊断,老臣想请陛下和太后娘娘容许老臣将这里衣浸泡在水里,再用在牛羊身上,看看到底被人动过什么手脚,只要一天时间,就能看出问题。”   “就依照你的办法来办。”康熙拍板道。   那陈嬷嬷额头上沁出冷汗来,她慌忙辩解道:“万岁爷,这一天时间,说不定有人在这件衣裳上动手脚呢。”   “除了你,谁会在这衣裳上动手脚!”皇太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是不管朝政,不管后宫,可她不傻,这陈嬷嬷分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这里衣要是没有问题,那才有问题!   陈嬷嬷被皇太后这么一说,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   康熙沉着脸,对李德全说道:“先将这两人压下去,等明日结果出来,再做定夺。”   “皇阿玛,除了这两人应该被关押,儿臣以为,那将莲子羹洒在弘晖身上的宫女也该被拷问一番。”乌林珠突然想起刚才李嬷嬷说的这话,急忙说道:“这事皆因那宫女弄脏了弘晖的衣裳,这宫女恐怕也有问题。”   康熙微微点头,冲着梁九功吩咐道:“派人去把那宫女找出来。”   梁九功答应着去了。   他去的很快,可回来得更快,回来时,梁九功肩膀上都是雪花,这事发生在从未出过任何纰漏的梁九功身上,顿时便格外引人注目,所有人都瞧见他带着两个小太监去,却只带着两个小太监回,便知道,那宫女怕是出事了。   “梁公公,那宫女人呢?”太子胤礽着急地问道。   他也算是看着弘晖长大,对弘晖的感情比较深,这回见他被人算计,心中自然替他不忿。   “回禀万岁爷,太后娘娘,太子殿下,那宫女被人打死了,尸体面目扭曲,不堪入目。”梁九功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发紧。   大殿内众人脸色都瞬间变了。   有人心中暗暗庆幸,有人则面色惊怒。   那陈嬷嬷听见那宫女死得这般凄惨,两眼一直,竟然昏厥了过去。   “把她们两个拉到慎刑司,好好严加拷问!”康熙太阳穴的青筋都气得凸显出来,他呼吸急促,鼻孔翁张,他哪里不晓得今日之事其中必定是此时殿内中人的手笔,这朝堂的争斗你死我活还不够,竟然还对弘晖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子下手,这简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大殿内众人无人胆敢开口。   偏殿内的阿哥和格格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群孩子天生比民间的孩子更加敏锐,见迟迟没有人过来,他们便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宋嬷嬷站在海霍娜旁边,从刚才乌林珠跟她使了个眼神过后,她就寸步都不敢离开海霍娜,更不敢让其他人碰触海霍娜。   她现在心里头七上八下,直在打鼓,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一向冷静沉着的雍郡王刚才竟然那样慌乱。   可千万别出事。宋嬷嬷在心里头把满头神佛都求了个遍。   等瞧见乌林珠和胤禛走过来时,宋嬷嬷心里头这才松了口气。   “阿玛、额娘。”海霍娜早就坐不住了,只是她感受到宋嬷嬷紧张的心情,因此不敢动弹,见到乌林珠和胤禛来了,便起身,朝着他们两个跑过去。   “海霍娜,别跑,让你额娘抱你回去。”乌林珠沉声说道。   海霍娜愣了愣,瞧了瞧弘晖,模模糊糊像是意识到什么,乖巧地答应一声,由着胤禛把她抱起来。   “四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大格格担忧地看向乌林珠,问道。   乌林珠抿了抿唇,道:“没什么,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你们阿玛和额娘很快就会来接你们走。”   乌林珠说完这话,就让宋嬷嬷把海霍娜的东西带上后,快步离开。   出皇宫时,海霍娜似乎意识到情况严峻,因此在乌林珠带着弘晖钻进马车,却让胤禛带她进另一辆马车时,没有多说什么。   上了马车后,海霍娜拉了拉胤禛的袖子,担忧地说道:“额娘,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没事,哥哥没什么事,只是这几天你可能不能和你哥哥一起睡了。”胤禛摸了摸海霍娜柔软的头发,那小衣,弘晖虽然没穿上,可是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中招,为了孩子们着想,胤禛和乌林珠已经商量好,把两个孩子分开来。   “我没关系,哥哥会平安无事的吧?”海霍娜不知不觉地红着眼眶,她虽然年纪还小,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小孩子最是敏感,能从大人们的语气察觉到事态的严重。   海霍娜从未感觉到胤禛和乌林珠如此紧张过。   “他会没事的,你阿玛会照顾好他的。”胤禛心里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怒火涌上心头,他不在乎那些兄弟怎么对付他,可是现在,拿对付孩子来攻击他,这是胤禛无法接受的一点儿。   他已经隐约猜到是哪个兄弟下的手,只要等他找出证据,他一定要那罪魁祸首比他现在的心情更加痛苦!   “那就好,只要哥哥平安,我以后再也不去烦他了。”海霍娜噙着眼泪说道。   胤禛抿了抿唇,抱住海霍娜。 第101章 第二更   回了府上后, 乌林珠立即命人去收拾一间院子,将弘晖的所有东西都搬到新院子里去,她又挑了那些长过天花的奶嬷嬷和宫女到院子里头伺候,满族人年纪到七八岁都会去种痘, 胤禛也不例外, 故而乌林珠才放心陪着弘晖一起住。   她虽然不知道那衣裳到底被做过什么手脚, 但是也隐约猜到几种可能, 其中一种就是天花,她虽然在乎弘晖,可也不会不把下人的命当一回事。   刚才在皇宫里,她表现的很是镇定自若,可回到府上后,她才感到后怕。   倘若她稍微迟了一步, 又或者那幕后黑手下手的不是衣裳,而是弘晖和海霍娜的吃食,她都不敢想象后果会是怎样。   “府上是出了什么事了?”钮钴禄氏如往常一般让婉月去传晚膳来, 而后露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打探道。   “奴婢不知,只知道老爷和福晋回来后就让人收拾了新院子, 让弘晖阿哥住, 还让人去挑出过痘的奶嬷嬷。”婉月边摆着膳食, 边说道。   自从钮钴禄氏规矩了后, 乌林珠就没罚过她,因此钮钴禄氏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至少衣食无忧, 手上还能攒下几百两银子。   可有些人就是不知足, 似钮钴禄氏这般, 本来要是规矩地缩起头做人, 乌林珠和胤禛都不会对她怎么样。   但钮钴禄氏却不甘心,这前几年她憋屈过日子,如今九龙夺嫡就快开始了,难道也要一直缩在屋子里,让乌林珠一直出风头吗?   如今四爷都已经是雍郡王,离着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更加近了。   将来后宫三千,难道她要等那时候人老珠黄去和那些跟鲜花似的妃嫔们争斗吗?   钮钴禄氏吃着晚膳,心里头暗暗盘算,能从这件事里头得到什么利益,多少利益,她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总不能憋屈地过一辈子吧。   天花,天花?   钮钴禄氏的眼睛一亮,脑海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当天晚上,乌林珠陪着弘晖用了一碗清粥,因为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什么都不敢让弘晖吃,弘晖也乖巧,虽然清粥味淡,可他却懂事的没有抱怨。   夜里,乌林珠让丫鬟在屋子里的大床铺好被子,打算陪着弘晖一起睡,这样一来,就算半夜里出什么情况,她也能够立即让人去把太医请来。   “阿玛,您要陪我一起睡?”弘晖眨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乌林珠。   “是啊,阿玛陪你一起睡,好不好?”乌林珠摸了摸他的发梢,问道。   “好是好,就是怕我打扰阿玛休息。”弘晖点了点头,不到两岁大的孩子,脸上丝毫没有惊慌的神色。   乌林珠看在眼里,心里头是既欣慰又心疼,她这两个孩子都一样乖,只是平日里海霍娜性子像她,活泼又能说,她和胤禛便更多时候把注意力放在海霍娜身上,而对弘晖则因为他太过乖巧而留意的比较少,这样对弘晖有些不公平。   “没关系的。”乌林珠笑着说道,“阿玛这几天都不会去上朝,弘晖可以放心。”   弘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乌林珠给他换上一身里衣,抱着他到床上睡觉。   吹熄了蜡烛后,乌林珠却一直都不敢睡,时刻留意着弘晖的体温。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窗户外此起彼伏的风声,乌林珠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想着海霍娜,想着弘晖,一方面又担心海霍娜被今天的事吓到,一方面又害怕弘晖生病,她对这两个孩子虽然素来都养的很糙,可身为父母,哪里有不在乎孩子的健康的。   她在心里头向着满天神佛祈祷,宁可自己折寿十年,也希望弘晖能平安无事。   “阿玛。”弘晖稚嫩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怎么了?”乌林珠放软声音,问道。   “我会没事的,阿玛不要担心。”弘晖伸出小手,像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乌林珠的肩膀。   乌林珠怔了怔,她感觉有一股暖意从心头涌起,眼睛不知觉竟有些酸胀,她抬起手,飞快地擦了下眼泪,“嗯,阿玛的小弘晖会没事的。”   这天晚上,乌林珠和胤禛度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晚。   海霍娜也睡不着,她和弘晖是龙凤胎,弘晖的感受,她都能感受得到,她能感受到这晚上弘晖心里头的惶恐和坚定。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皇宫里头就来人了。   李德全是带着梁太医来的。   一到雍郡王府,门人就连忙跑进去通报。   乌林珠收到消息,探了探弘晖的额温,确认如常后,才起身,随便拿了身衣裳就走到前院去。   “李公公,梁太医。”乌林珠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李德全对乌林珠说道:“雍郡王,咱家是替万岁爷来传话的,那陈嬷嬷招了,那里衣是沾染上天花的,她拿了那宫女一万两银票,被收买了来害小阿哥,万岁爷说了,这几天梁太医就在贵府上住下,等确认小阿哥没事后,再回宫去。”   “那真是太好了。”乌林珠既怒又喜地说道。   怒的是那陈嬷嬷果真是心狠手辣,为了钱就能下手害她的孩子,喜的事昨夜弘晖没发热,而梁太医又是医术出了名的高超,有他坐镇,想来应该不会有事。   “咱家还得去回复万岁爷,就不多逗留了。”李德全笑着说道。   乌林珠点了下头,让苏培盛送了李德全出去后,领着梁太医到院子里头先给弘晖把脉。   弘晖在乌林珠起身时就醒了,瞧见乌林珠带着梁太医过来,脸上明显掠过慌乱的神色。   乌林珠安慰道:“没事的,梁太医是来给你把脉的,很快就好。”   弘晖抿着小嘴巴,伸出手去,眼睛定定地看着梁太医。   梁太医瞧他这模样,也是忍不住怜惜,他有个孙子同弘晖岁数差不多,故而见到弘晖这模样,便有些心疼,伸出手搭在弘晖的小手腕上,笑着说道:“老臣瞧小阿哥面色红润,估计没染上天花,昨夜可有咳嗽过?”   “不曾!”乌林珠慌忙说道。   梁太医摸着胡须点了点头,对弘晖说道:“小阿哥,您伸出舌头来。”   弘晖张开嘴巴,伸出舌头。   梁太医瞧了又瞧,心里便隐约有数了,他收起手,对乌林珠说道:“雍郡王,小阿哥身体现如今无恙,只要三天内不发热不咳嗽不起疹子,便没染上天花。”   “是吗?!”乌林珠心里头顿时生出喜意,她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迷路的人瞧见绿洲一般,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是的,这三天,老臣会一日三次给小阿哥请平安脉。三日一过,便是无事。”梁太医说道。   乌林珠连连点头,边把梁太医交代的事记下,边让人去旁边收拾个屋子让梁太医住下,横竖这几天,梁太医也不能出去,索性住在这院子里也方便。   “你可真是没用!”永和宫中,德妃嘲讽地嗤笑着看着塌下坐着的郭络罗氏,旁边的海棠面无血色,活像是大病了一场。   “那宫女是你派人杀得?”郭络罗氏忍着怒气,对德妃追问道。   “不是本宫,难道那宫女是自尽的不成?”德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可真不愧是卫氏的儿媳妇,同她一样没本事。”   “你够了!”郭络罗氏脾气本来就不小,如何能忍受德妃的羞辱,“这回的事如果不是四阿哥突然过来,绝不可能被撞破!”   “世间上的事哪里那么多如果。”德妃勾起唇角,冷笑着说道,“废物就是废物,要不是本宫派了海棠去那边等结果,刚好碰见老四去找人,及时下手杀了那宫女,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本宫面前说那么多废话吗?”   郭络罗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暗道这德妃和乌拉那拉氏真不愧是婆媳,婆媳都一样的讨人厌。   如果不是他们爷非要和德妃合作,她早就想让人把德妃给结果了,这个毒妇,活着就是个祸害。不过,现在,还得用到德妃。   “那陈嬷嬷那里挖不出话来,我们爷让我过来问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太子和四阿哥?”   德妃听见这话,却是闭起眼睛,她慵懒地依靠在榻上,“八阿哥真当本宫是他养的幕僚了,他什么时候做到答应本宫的事,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您想扶起十四阿哥,您也得考虑下情况,如今这种情形,我们爷还没得到万岁爷的信任,又没有扳倒太子和雍郡王,哪里来的本事去帮助十四阿哥?”郭络罗氏眼睛一转,一副苦口婆心地语气劝说道。   德妃眼睛连抬都不抬,闭着眼睛,冷笑一声,“八阿哥是没办法,可大阿哥难道也没办法?本宫虽被禁足,可不是聋子瞎子,对大阿哥来说,帮扶十四阿哥就是动动嘴巴的事情罢了。若不见诚意,本宫不会再帮忙。”   说完这话,德妃转过身,背对着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气得一口气堵在心头,看着德妃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想着等将来他们爷坐上了龙椅,头一件事就让将这个毒妇凌迟处死。   “好,你等着!”郭络罗氏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第102章 第一更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这三天时间,雍郡王府闭门谢客,海霍娜都没有往日活泼的模样, 她掐着手指头想着阿玛和哥哥什么时候能够从院子里出来。   院子里, 梁太医收回给弘晖把脉的手, 站起身来, 弓着腰恭喜道:“恭喜雍郡王,小阿哥身体无恙, 并没有染上天花。”   乌林珠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拍着胸口, 看着弘晖高兴地说道:“那就好, 那就好。”   弘晖的小脸上也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色,他咧开唇角笑了笑, “谢谢梁太医。”   “不客气。”梁太医笑呵呵地说道, 他看向乌林珠道:“雍郡王, 老臣的差事已经办完,现在就要回宫去,这消息……”   “我同你一起进宫, 亲自告诉皇阿玛和皇太后这个好消息。”乌林珠立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这个消息总得她自己去告诉太后和康熙,也好让他们俩放心。   “弘晖,阿玛送你去见你额娘还有妹妹吧。”乌林珠低下头, 对弘晖说道。   弘晖重重地点了下头,在院子里宅了整整三天, 弘晖就算性子再沉稳也坐不住, 只是之前他知道事情要紧, 所以从没说过要出去的话。   乌林珠带着他回了后院, 胤禛和海霍娜瞧见弘晖平安无事,都露出了笑容。   “哥哥。”海霍娜从榻上一溜烟爬了下来,跑到弘晖身旁,眼神带着关切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你哥哥没事。”乌林珠摸了摸海霍娜的头发,“这几天,让海霍娜担心坏了吧。”   海霍娜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海霍娜真乖,现在你可以和哥哥一起出去玩了。”乌林珠对海霍娜说道,两个小孩子对视一眼,手拉着手跑了出去,乌林珠收回眼神,正色看向胤禛:“现在我得进宫去,那陈嬷嬷的线索不能就这么断了,怎么也得把事情彻底查清楚,再不济也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我已经猜到是什么人做得,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些人好过。”胤禛沉声说道。   乌林珠点了下头,交代完这些事后,她才同梁太医一起进皇宫跟康熙和皇太后报喜。   康熙知道弘晖安然无恙后,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他放下手中的笔,道:“朕就说弘晖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皇阿玛,”乌林珠可不想用好福气就解决这件事,她拱手道:“这几日弘晖吓得不轻,都瘦了不少,他如今才不到两岁,若非他机灵,看出那小衣不对,怕是现在已经没命了!”   “老四!”康熙皱了下眉头,语气里带着些不满。   “儿臣恳请皇阿玛彻查此事,给弘晖一个交代,不然儿臣无言面对福晋,面对这孩子。”乌林珠屈膝跪下,咬牙切齿地说道:“儿臣与福晋结婚多年才有弘晖和海霍娜,倘若弘晖中招,海霍娜也难逃一劫,这两孩子就是儿臣和福晋的命根啊!”   康熙本来心中就有些心虚,听见乌林珠这话后,更是忍不住想到海霍娜和弘晖那两个孩子的脸,心中的秤便不由得朝着乌林珠倾斜了过去。   要说康熙不知道这事是哪些儿子干的,那是小瞧了他。   他之所以没发落他们,只因为没发现证据,而陈嬷嬷那里又没有供出老大和老八来,可是,却有人瞧见过八福晋和那圆脸宫女说话过,这虽不足以成为证据,却足以让康熙猜到幕后黑手是什么人了。   “你起来。”康熙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皇太后这些天一直在担心弘晖,她为这件事自责了很久,你去宁寿宫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吧。”   “是。”乌林珠答应一声,抬起手擦了下眼泪,转身朝外走去。   等乌林珠走了之后,康熙看着一桌子的奏折,心却静不下来,他皱着眉头,在养心殿里来回踱着步,脑海里一时是弘晖和海霍娜的脸,一时是胤褆和胤祀的脸。   这几年,随着阿哥们的岁数大了,康熙也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   去年御驾出征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体力大不如前,而皇子们却都年轻力壮,太子更是正当青年,簇拥在太子身旁的那些大臣让康熙看得触目惊心。   他把太子从幼儿培养到如今文武双全的青年,可却突然间感到害怕。   是的,康熙在害怕,他害怕的是自己在位说不定还有很多年,而太子却未必能等,就算太子能等,索额图那些臣子也未必有这个耐性。   所以,在太子妃生下了嫡子后,他一方面对此很是高兴,打压大阿哥党,可另一方面却从未对大阿哥党派下过重手,为的就是制衡太子。   现在,太.子党在朝堂上已经是如日中天,如果再处罚老大和老八,则无疑会更加助长太.子党的气焰。   思量许久后,康熙对梁九功说道:“去传直郡王和八贝勒来见朕。”   “弘晖能没事,可真是菩萨保佑。”皇太后抹着眼泪,说道。   乌林珠忙劝道:“太后娘娘别伤心了,不然弘晖瞧见了,怕是得心疼了。”   皇太后这才停住眼泪,乌林珠宽慰道:“这回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这事是那陈嬷嬷和宫女的错,与您没有半点儿关系。孙儿进宫前,弘晖还让我让您放宽心,说他知道您最疼他。”   皇太后听着这番话,心里头熨帖极了。   她是真的自责,这弘晖和海霍娜都是她疼惜的曾孙子曾孙女,如果出了什么事,皇太后绝不会原谅自己。   乌林珠陪着她说了一会儿的话,把她逗笑了才放心离开宁寿宫。   她离开皇宫的时候,正好和刚要进宫的胤褆、胤祀两人擦肩而过。   “四哥,”胤祀喊了一声,叫住乌林珠。   等乌林珠停下脚步后,胤祀笑眯眯地问道:“四哥,我那侄子怎么样了?没事吧。”   乌林珠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是多劳你这个八叔担心,弘晖并无大碍。”   “那就好。”胤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弘晖这孩子没事,我们便放心了。”   乌林珠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眼神在胤祀身上扫过胤褆身上,而后冷漠地收回视线,转身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后,胤褆眉头紧皱,他背着手,道:“八弟,你好好的问弘晖的事干什么?”   “没干什么,关心一下罢了。”胤祀笑着回答道。   他心里头暗道,这大哥就是这样才成不了大事,既然能争斗九五之位,就不能有妇人之仁,都下手害弘晖了,这时候来装什么仁慈。   “直郡王,八贝勒,万岁爷正在养心殿里等着呢。”梁九功出声提醒道。   胤褆和胤祀点了下头,大阔步地朝着养心殿而去。   等乌林珠回到家后,没多久,她就收到消息,直郡王和八贝勒因为殿前失仪被康熙责令压到了宗人府,各自杖打了二十棍。   乌林珠冷笑一声,皇阿玛还真是给这两位留面子,还特地寻了个借口,殿前失仪!   仅仅这二十棍,如何能解心头之恨?何况这二十棍真正的威力未必都有一棍呢,那宗人府里头现在有保泰,保泰又是众人皆知的大阿哥党,他能让人对大哥和老八下狠手吗?!   看来,这仇还得自己来报才行。   乌林珠正盘算着该怎么下手,好“报答”这两位兄弟的“大恩”,苏培盛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乌林珠抬起眼皮,看了苏培盛一眼,问道。   “爷,钮钴禄格格求见您,说是有件要紧事要告诉您,奴才不敢擅作主张,故而前来请爷您定夺。”苏培盛提心吊胆地说道。   这钮钴禄格格沉寂了好几年,突然有个什么动静,还真叫人心慌。   乌林珠眉头皱了皱,这钮钴禄氏能有什么要紧事,她倒是真有些好奇,“让她进来。”   “是。”苏培盛答应一声,去外头领了钮钴禄氏进来。   钮钴禄氏今日特地妆扮了一番,还真有几分姿色,她一进书房,就屈膝,对着乌林珠行了礼,“给爷请安。”   “起身,你说有要紧事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乌林珠单刀直入地说道:“我事务繁忙,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是。”钮钴禄氏对乌林珠的态度见怪不怪,她利索地说道:“妾身听闻小阿哥先前的事,想起在家时听说的能让人平安度过天花的法子,故而特地来献给爷。”   “平安度过天花的法子?”乌林珠眼神中带着思量,上下打量了钮钴禄氏一番。   钮钴禄氏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   “没错,妾身知道咱们满族有种痘之法,可种痘之法到底凶险,小阿哥和小格格现在想来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不种痘,又说不定会再次被人算计,故而妾身有万全之法可让小阿哥和小格格先出痘,这样将来也不必怕别人的手段。”钮钴禄氏底气十足地说道。   这几天瞧着整个雍郡王府上下紧张的状态,她相信这个办法肯定能让四爷动心。   她不但有这个办法,还有其他更多的灵思妙计,就等着现在大展身手! 第103章 第二更   “你有什么目的?”乌林珠微微眯了下眼睛, 看着钮钴禄氏。   她对钮钴禄氏很是了解,要是没有好处,钮钴禄氏宁可把这个办法带进坟墓里也绝不会拿出来帮助她的孩子。   “爷果然快人快语。”钮钴禄氏唇角勾起, 道:“妾身要的不多, 只想爷把分给福晋的宠爱给妾身些许, 妾身愿意当爷的一只猫一只狗, 只要有个角落就行了。”   乌林珠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钮钴禄氏可真是贼心不死。   还小猫小狗呢, 钮钴禄氏简直就是在放屁。   “如果你的条件是这个,那咱们没得商量。”乌林珠冷冷说道:“钮钴禄氏, 我好脾气和你商量时, 你最好就别得寸进尺,不然, 后果你承担不起。在这个雍郡王府, 要没了一个小格格, 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钮钴禄氏脸上先是涨得通红,而后又刷地一下面无血色。   她咬着下唇, 不甘心地说道:“爷您独宠福晋这么多年, 难道就不能怜惜怜惜妾身?”   “不能!”乌林珠果断地说道。   钮钴禄氏气得呼吸都急促了,她就想不明白,都这么多年了, 四爷看着福晋就不厌倦吗?都说七年之痒,怎么这对夫妻的感情却是一年比一年更加亲密。   钮钴禄氏哪里明白, 乌林珠和胤禛或许一开始对彼此都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可这七年, 在钮钴禄氏、宋氏、德妃等人的“帮助”下, 夫妻俩抱紧磨难,那感情自然不同一般的夫妻。   “你可以换个条件。”乌林珠说道,“趁着我心情没变坏之前。”   钮钴禄氏绞着手中的帕子,思量片刻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妾身想换个院子,换到永春院去,并且,妾身希望爷不要将妾身和您的交易告诉福晋。”   乌林珠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好,我可以答应你这个条件。”   她绝对不会告诉福晋,因为她就是福晋。   “既然如此,那妾身相信您会信守诺言。”钮钴禄氏唇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爷您可不要让妾身失望。”   “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乌林珠沉稳地说道。   钮钴禄氏忙道:“那倒是不必。”   她眼睛转了转,瞧向旁边伺候的苏培盛。   乌林珠朝苏培盛使了个眼神,苏培盛识趣地退下,并且将门带上。   等屋子里就只剩下钮钴禄氏和乌林珠时,钮钴禄氏才说道:“爷,咱们满族种痘是用人痘,但是妾身听说牛身上的牛痘也一样能够种痘,而且,用牛身上的牛痘危险更低,一般只要发热一晚上,甚至不发热就能够平安度过出天花。”   “你确定?”乌林珠慎重地问了一遍。   钮钴禄氏重重地点头,“妾身十分肯定,您若是不信,大可命那些奴才去试试。”   种痘这事并非人人都有资格,故而没出过天花的丫鬟小厮不在少数。   乌林珠点了下头,对钮钴禄氏说道:“你还有什么别的要说吗?”   “没了。”钮钴禄氏说道。   “行,那你走吧,我会让人安排下去帮你换到永春院。”乌林珠不客气地说道。   钮钴禄氏也心知自己在乌林珠这里不讨喜,但她没有失去信心,这头一回碰钉子在所难免,只要这回四爷知道她有用,她不怕日后四爷心里头没她。   这饭要一口一口吃,上位也要一步一步走。   今天她虽然没能够如愿以偿,让四爷宠幸她,可是,只要四爷不告诉福晋为什么让她搬到永春院,为什么和她独处在书房里,福晋心里头就会有一根刺。   钮钴禄氏自己就是女人,她最了解女人,一对夫妻感情走向破裂都是因为心里头一根刺,别看这件事没什么,可是这事不解决,日积月累,福晋肯定会怀疑四爷宠幸了她,到时候,只要福晋一闹,四爷就会感到烦躁,慢慢地,夫妻的感情就会被这些摩擦而磨灭。   而钮钴禄氏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钮钴禄氏万万没想到,当天晚上,乌林珠就把这事告诉了胤禛。   她想象当中什么刺,什么闹,都是多余的。   “牛痘?”胤禛脸上露出思量的神色,“我的确听说过牛也会长天花,可没想过牛痘在人身上也能有作用。”   “这钮钴禄氏说的要是真的,那我打算给两个孩子试试。”乌林珠说道,经过这次的风波之后,乌林珠更加意识到这朝堂的斗争有多狠毒,而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等尘埃落定不知道还有多少年,乌林珠知道两个孩子往后的危险只会比现在更多。   “明儿个就让苏培盛让人去找这种病牛。”胤禛想了想,说道,“再让他找几个人试试,另外,这钮钴禄氏怎么知道这事也得让人去打听清楚。”   “爷是怀疑钮钴禄氏在撒谎?”乌林珠眉头挑了挑,问道。   “嗯。”胤禛点头道:“钮钴禄氏知道这事实在太奇怪了,别的不说,牛会长牛痘这事,我是以前同皇阿玛一起在承德避暑山庄避暑时,才偶然从附近的农家口中得知,这钮钴禄氏家风严谨,钮钴禄氏一个姑娘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哪里知道这件事?又从哪里知道这个办法不危险?”   胤禛句句问的都在点上,乌林珠一琢磨也是这么个道理。   这钮钴禄氏可与她不同,她是按照满族姑奶奶的养法养大的,打小跟着兄弟们周围跑,可钮钴禄氏家养闺女却像是汉人的养法,只差没给钮钴禄氏缠小脚了。   “的确是该追查。”乌林珠说道。   他们不得不多心,现在才刚出事没多久,钮钴禄氏又和他们之前落水的事有丝丝缕缕的关系,怎么都该谨慎些,免得中了别人的算计。   次日,早上,乌林珠睁开眼,迷迷瞪瞪地要起身换衣裳,就发现她和胤禛换回来了。   她推了推胤禛的肩膀,帮他换了衣裳后,提醒他别忘了昨晚的事。   胤禛满口答应。   等送了胤禛去上朝,乌林珠便让人把钮钴禄氏传来。   钮钴禄氏收到消息,故意精心打扮一番,想来气乌林珠,可等到了乌林珠的院子,乌林珠只开口问道:“爷说要把你换到永春院,这事我已经知晓了,永春院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你也可以回去好好收拾,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搬过去。”   “妾身多谢爷,多谢福晋。”钮钴禄氏浅笑着说道。   乌林珠嗯了一声,端起茶来,就想暗示钮钴禄氏离开。   钮钴禄氏却仿佛没瞧见似的,端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福晋难道就不好奇爷怎么突然把我换到永春院去吗?”   彻底了解来龙去脉的乌林珠淡淡地看了钮钴禄氏一眼,点头道:“对,我就是不好奇,钮钴禄格格还有什么话想说吗?若是没有的话,不妨去忙你的事,我这里多得是事情要处理。”   钮钴禄氏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乌林珠一眼,仿佛想弄明白乌林珠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   可她无论怎么瞧,都瞧不出什么来,乌林珠话都说的这么直白,钮钴禄氏也没脸继续待下去,自觉地起身离开。   胤禛下了早朝,刚到户部衙门点卯,半晌突然想起一事,他抬起头,对苏培盛吩咐道:“苏培盛,你去药房随便买两瓶金疮药来。”   “喳。”苏培盛利索地答应一声,丝毫没问胤禛的用途。   等黄昏时分,胤禛从户部衙门离开,直奔直郡王府,把直郡王气得脸红脖子粗时,苏培盛就明白了胤禛要他买这金疮药的用途。   “爷,接下来咱们去八贝勒府?”苏培盛忍着笑意,问道。   胤禛面色如常地点了下头。   马车往八贝勒府而去。   胤祀在得知胤禛上门时,面色就沉了下来,“这四哥来干什么?”   “兴许是来瞧您的。”郭络罗氏说道,“您要是不想见,妾身这就让人回绝他,就说您睡了就是。”   “不行!”胤祀试图直起身来,却疼得额头上沁出冷汗,这回那二十棍,保泰是有心想让人放水,可即便是放水后的二十棍也是把他们两个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   “四哥一向和我不对付,听见这话,回头定然笑话我,让他进来!”   胤祀这人就是这样,好面子,爱争一口气。   郭络罗氏见他执意如此,也只好让人把胤禛请进来。   胤禛一进屋,就瞧见胤祀苍白的脸色,他心里头顿时舒服多了,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八弟,你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会殿前失仪呢?”   胤祀心知他是来看笑话,强撑着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一点儿小事罢了。”   “没什么就好,听说这消息,我还吓了一跳。”胤禛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素来周全,这回闹出这样的错误,是真不应该,这二十棍能长长记性也好。”   “四哥说的是。”胤祀握着拳头,憋着火气说道。   “好了,瞧你现在这模样,估计也没办法待客,我给你带来了瓶金疮药,据说对治疗这种伤很是有效,你就留着用,日后要是还需要,只管打发人上我们府上拿。”胤禛亲热地把金疮药塞到胤祀手里。   日后还需要?   苏培盛站在一旁,努力憋着笑意。   他们四爷平日里看着沉稳寡言,真要惹恼了,也是够毒的,句句话都是往八贝勒心上戳。   “多谢四哥。”胤祀看着那简陋的瓶子,忍着怒火,勉强笑着说道。   “不必谢。”胤禛拍了拍胤祀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站起身来,道:“那我就走了,你留步,不必送。”   “是。”胤祀憋屈地说道。   他恨不得把这金疮药砸在胤禛脸上,却还不得不对他表示感谢。   胤禛平日里是不怎么喜欢做这种事,但是,今日,看到这两个仇人愤怒的表情时,他觉得偶尔干这种事也不错,至少能把人膈应得半死还落个美名。   果然,康熙知道胤禛给胤褆和胤祀送了金疮药后,就越发愧疚。   他不好明表示,但是对胤禛的重用,却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甚至还三不五时宣胤禛进宫一起用膳,这可是先前太子才有的待遇。 第104章 第一更   “爷, 有结果了。”十二月上旬,雪一天接一天的下。   苏培盛在书房门口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才走进书房, 对着胤禛说道。   “情况怎么样?”胤禛放下手头上的公文, 对苏培盛问道。   “那几个人都很快恢复,最快的只是发了一晚上的烧, 第二天就好了, 慢点儿的也是三两天内就平安无事。”苏培盛语气里难掩激动地说道。   胤禛怔了下后, 心里头也浮现出喜意来,看来这牛痘是真有用, 他小时候种痘那是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在小屋子里关了小半个月才彻底好了,而且还怕吹风。   “那钮钴禄氏那边的调查结果呢?”胤禛追问道。   苏培盛说道:“钮钴禄格格那边,奴才并未调查出格格以前和庄家户接触过, 钮钴禄府上姑娘管教的极严,等闲不让姑娘出门。”   胤禛心里头暗道果然如此,他就说钮钴禄氏怎么可能是从农户那边知道这个办法。   如果她要是知道, 那钮钴禄氏为什么不告诉她的阿玛, 让她阿玛去拿这个功劳, 别的不说,只靠这个办法,往上挪动个一品那是不成问题的。   “我知道了。”胤禛说道,“你把手尾处理干净, 别让人知道了。”   “喳。”苏培盛答应一声, 便去了。   胤禛在书房里盘算着这件事该怎么办, 既然牛痘有效, 那肯定要让海霍娜和弘晖用, 不过,这事得好好谋划一番才可。   胤禛想了想,去找乌林珠商量这事。   乌林珠道:“既然要让弘晖和海霍娜用这办法起天花,不如过一两年再说,这两孩子现在都还小,实在不宜冒险。”   “我也是这么想的。”胤禛点头说道,“再说,咱们前脚刚和皇阿玛他们说两孩子没事,回头就说找到牛痘这种办法,只怕有心人要误导皇阿玛说这次的事,是咱们自导自演。”   乌林珠点点头,胤禛思量的的确有道理。   “那钮钴禄氏那边?”乌林珠对胤禛问道,“爷打算怎么办?”   “先由她去,再慢慢套话。”胤禛想了想,说道。   钮钴禄氏还浑然不知胤禛和乌林珠都已经看穿她的谎言,尚且在盘算着接下来该用什么办法来换取好处。   腊月整个月份,乌林珠和胤禛都很繁忙,腊月三十这日是两个孩子两周岁的生辰,乌林珠也放话出去,不想大办,人人都知道他们是被上回颁金节宴席发生的事吓破了胆子,故而也没多说什么。   不过,妯娌和亲戚们都送了礼物给这两个孩子,什么黄金打造的木马,九连环、七巧板,两个孩子收礼物收的都快手软了。   海霍娜看着礼物,是笑的合不拢嘴。   她拿起他塔喇氏送来的一对珠钗,对乌林珠说道:“额娘,额娘,明儿个我就带这个,好不好?”   明日是除夕,按照往年习俗,乌林珠和胤禛该带两个孩子进宫去请安磕头,可是这回,乌林珠却找了个说辞,推说两个孩子身体不舒服,让她们两个留在雍郡王府上。   “好,明日额娘亲自给你梳头,梳个知了头,好不好?”乌林珠笑盈盈地问道。   海霍娜激动地连连点头,她虽然才两岁,可却已经有爱美之心,平日里总是眼馋乌林珠的那些首饰,可惜头发短,而那些珠钗又太大,没办法用得上,这回他塔喇氏送的首饰都是专门让人打造的小小的,海霍娜刚好能用得上。   次日,早上。   胤禛一早起身,就听见外头热热闹闹的声响。   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只见乌林珠和弘晖、海霍娜还有小弟弟坐在榻上,乌林珠刚给海霍娜梳了个知了头,她又大了一岁,模样粉雕玉琢似的,知了头上斜插着他塔喇氏送来的琉璃钗,显得可爱又招人疼。   “额娘,小弟弟要梳朝天辫。”海霍娜坐在一旁,眼睛满是精光地看着小弟弟。   可怜的小弟弟毛发本来就不旺盛,乌林珠找了一圈后,才找到他头顶一撮比较多的毛发,拿红色发带给他扎了个小揪揪。   狗可比孩子长得快,这小弟弟抱过来时是六月份左右,可现在,却俨然是一条能跑能跳的大狗了,这小弟弟脾气可好,任由海霍娜出着各种馊主意。   等胤禛走过来时,就瞧见它订着一头的发带,黑色的狗脸上还有两团胭脂,一双眼睛瞧见胤禛来时,就跟瞧见了救世主似的。   胤禛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抵着嘴唇咳嗽一声,道:“好了,海霍娜,你就别祸害小弟弟了,不然,小弟弟以后不跟你玩了。”   “它才不会呢,小弟弟最听我的话了。”海霍娜撅着小嘴,有些不乐意地说道。   在她看来,她这是在给小弟弟打扮,这过新年,大家都要打扮,小弟弟怎么能够例外?   “好,好,它不会,不过阿玛觉得小弟弟现在这样就很好看,没必要再打扮了,是不是?”胤禛耐心地和海霍娜说道。   海霍娜看了眼小弟弟,犹豫着点了点头。   乌林珠笑着说道:“好了,海霍娜,阿玛已经起来了,额娘和阿玛要赶紧用膳,然后进皇宫,咱们让小弟弟下去吃饭,好不好。”   “好。”海霍娜还是很乖巧,知道不能耽误正事。   她让小太监把小弟弟带走,而后乖巧地同弘晖陪着乌林珠和胤禛用完早膳,还想送他们出府,乌林珠是既感动又好笑地拒绝了,大下雪天,没必要让孩子出来冻一趟。   海霍娜神色有些遗憾,她点点头,道:“那阿玛,额娘,你们早去早回。”   弘晖也都在旁边点头。   乌林珠和胤禛看着两个长大了不少的孩子,心里头不禁一暖,她同胤禛上了马车,悠悠地感叹道:“我还记得去年这时候,这两孩子才刚会说话没多久,没想到转眼一年过去,竟大了不少。”   胤禛也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他们曾经希望孩子越快长大越好,可等发现孩子长大了,却又忍不住希望他们慢点儿长大,怕外头的风吹雨打伤害到他们。   康熙三十七年的腊月很快就过去。   正月里,京城的老少爷们难得松快几日,这一日,初三,八贝勒府上就送来了一张请柬。   拿到请柬时,胤禛就顿了顿,上回他给老八送金疮药可把老八得罪狠了,那笑面虎这一个多月瞧见他时,那都是皮笑肉不笑,不过,胤禛也不在乎,老八要是敢对付他,他有的是手段让他自讨苦吃。   但今日,胤祀让人送请柬来让他去看戏喝酒。   胤禛要说不吃惊那是假的。   他合上请柬,对来送请柬的下人问道:“这回的宴席,有什么人去?”   “回雍郡王的话,我们爷邀请了诸位阿哥,太子殿下也已经应许前来做客。”那下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胤禛眉头不动声色地挑了挑,连太子都去了,那是得去走一趟了。   “行,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就说后日我一定到。”   “是,雍郡王。”下人答应一声,识趣地离开。   胤禛在屋子里头盘算着这胤祀突然大宴宾客是为了什么,要说这半年来,这胤祀的动作是接连不断,不但频频和那些文臣接触,还到处收买人心,据说现在民间都在夸赞他。   他不会以为胤祀是没事找事干,请人去喝酒看戏,若胤祀是这样的人,胤禛也不必小心提防他了。   琢磨了片刻后,胤禛决定等后日到了八贝勒府上再做定夺,横竖车到山前必有路。   后日辰时。   胤禛准时出现在八贝勒府上,他刚下了马车,后头就有人喊道:“四哥!”   胤禛站住脚步,回头一瞧,可不是胤禟还有胤誐吗?   “四哥,可真是巧,咱们竟然前后脚到。”胤禟笑嘻嘻地冲着胤禛说道。   胤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真巧,还是你们俩在等我?”   “四哥,有些事咱们心里头明白就行,何必说出来呢?”胤誐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你们两个怎么跟怕见人似的?又不是大姑娘出门。”胤禛边打趣着他们两个,边往里头走去。   胤禟翻了个白眼,瞧见前面领路的家丁没留意,小声说道:“四哥,还真是叫您给说对了,我们就是怕见人。”   “怕见八弟?”胤禛试探地问道。   “可不就是他吗?”胤誐接过话茬,“我的亲娘啊,我是真没想到八哥能瞧得上我们两个。”   胤禟和胤誐这两人算是这么多兄弟里头最刺头事也是最多,隔三差五都能惹出麻烦事,让康熙大发雷霆,一般弟兄都不太愿意和他们玩,怕被牵连,更怕被他们两个坑。   毕竟,要是被他们两个坑了,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老爷子可不会为这种小事替儿子们伸张正义。   可是,这一个多月,胤祀却大反常态,主动和胤禟、胤誐两人接洽,送了各种各样的礼物,什么鼻烟壶,扳指,还有美娇娘。   胤禟和胤誐是照收不误,白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可他们两人却不见胤祀,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躲开,今日是因着前几日胤祀亲自堵到两人,亲手送上请柬,又堵死了两人的借口,他们两个才不得不来。 第105章 第二更   胤禛听着两人的抱怨, 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胤祀迎出来时,正好就瞧见他和胤禟、胤誐有说有笑,胤祀顿了顿, 笑着走上前, 道:“四哥,九弟, 十弟, 你们在说什么, 怎么这么高兴?”   “没什么,十弟刚才说了个笑话。”胤禛笑了笑, 说道。   “是啊, 我们刚才在说来的路上碰见有个老汉,为了捡起地上的荷包,竟没留意到自己身上的荷包掉了, 真是可笑。”胤誐笑眯眯地说道。   胤祀面上露出得体的笑容,“这倒是的确挺可笑的。”   “八弟,你们在外头说什么话, 快进来。”大厅里传来胤褆的声音, 胤祀忙对胤禛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依次入内。   大厅里早已坐着太子和大阿哥等人,众兄弟一一见过之后,便有下人来回禀,说是地方收拾好了, 请他们移步。   胤祀点了下头, 冲着太子和胤褆等人说道:“那诸位弟兄就移步到花园里听戏吧, 这回我请了个戏班子, 听说里头有个耍杂耍的, 很有些本事。”   “是吗?那可真是得瞧瞧。”太子微笑着说道。   众阿哥也都愿意给胤祀一些面子,纷纷露出好奇的模样。   等到了花园,胤褆等人依次坐下,胤祀让兄弟们挑了几出戏,便让戏班子先唱上了,花园里头摆着炭火,明明是在冬日,却暖和得好似夏天一般。   旁边的胤祺刚坐下没多久就被热出了一身汗,他将披风取下,随手递给跟着的太监,对胤禛说道:“四哥,八弟这满院子的炭是真舍得,这一整天烧下来怕是得不少银子吧。”   先前在皇宫中,阿哥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出宫建府后,才晓得各种开销多么庞大,即便阿哥和福晋们都有内务府送来的各种孝敬,可那点儿东西,用一个人也就罢了,整个府要用那是绝对不够的,更不用说供应整个花园。   “五哥,你这可就说错了。”胤禟吃着花生,随口说道:“八哥这炭火可不是只烧一天,我可听说,这炭火是从腊月开始就烧,不然怎么能开的这么满院子的花呢?”   胤禛和胤祺两人愣了愣,四处环视一眼,果然如同胤禟所说,这时节本来开花应该是只有腊梅这种耐寒的花,可这花园里牡丹、月季都已经开了,刚才他们进来时没仔细瞧,现在一瞧,才觉察出这花园里隐藏的奢侈。   胤禛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满院子的鲜花,得花费多少炭火,老八外家又不得力,难道烧的是郭络罗氏的嫁妆不成?   “四哥,那耍杂耍的,出来了。”胤祀笑着回过头,对胤禛说道。   胤禛点了下头,收回心神,眼神落在戏台子上。   戏台上,一个丑角正拿出一把利剑,对着众人比划了下,而后一刀砍断旁人递上来的一块木板。   “这是要吞剑吧?”胤褆突然侧过头看向胤祀,饶有趣味地说道。   “大哥猜对了。”胤祀说道。   胤褆转过头,看向戏台子,眼瞅着那丑角正要把剑朝嘴里伸进去,他突然喝了一声,“兀那汉子,你且慢。”   戏台上的锣鼓声都停了下来,那丑角疑惑地看向胤褆。   胤褆解下腰上的剑,随手朝着戏台子丢过去,他的力气不小,这一丢足有数丈远,那丑角也是身手敏捷,伸手一抓就抓住了那把剑。   “不知道直郡王是何用意?”那丑角声音倒是清朗。   胤褆扯开唇角笑了笑,道:“吞剑这等把戏,我等瞧得厌倦了,无非就是剑上动了手脚,你若是真有本事,这把剑你吞进去,爷就服你,而且还重重有赏!”   台上台下的人都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眼,脸上都露出错愕的神色。   胤禟更是不住冲胤禛使眼色,这大哥和八哥一向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今儿个这出,是闹什么呢?!   “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沉默片刻后,丑角拿起地上的剑。   “大哥,今儿个大家好好地看戏,没必要闹这些吧。”胤祺有些坐不住了,不忍心见到血溅戏台。   “诶,五哥,您就安心坐着,这丑角有本事的。”胤祀对着胤祺摆摆手说道。   胤祺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作罢,他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   胤禛一言不发,把玩着扳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那丑角刷地一声抽出剑来,随手对着地上的碎木板一砍,啪地一声就成了两块,他似模似样地拔下一根头发,放在那剑刃上,嘴巴一吹,发丝便成了两截。   胤褆笑着指了指那丑角,“还真是会吊胃口,快些,爷可没那么好性子。”   那丑角皱了皱脸,抬起手,将剑尖对着喉咙。   胤祺已经不忍心地别过头去,其他人却是兴致勃勃地看着,只见那剑尖慢慢地被吞没,而后是一寸,两寸,三寸……   等把剑身全部吞入肚后,那丑角还猛地直起身来,惊得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那丑角却笑嘻嘻地拍了拍肚子,随手将剑身抽成,反手送回剑鞘,丢还给了胤褆。   “好!”胤褆抓住剑鞘,大声叫好,“来人,赏!”   抬着筐子的下人们连忙上前,抓起筐子里的银锭和金锭朝着戏台砸去。   胤褆笑着说道:“兀那汉子,你还有什么本事?快拿出来,叫我们瞧瞧。”   “小的还能够变出蟠桃。”丑角说道。   “变蟠桃,那可不错,你过来,我们这儿有十个人,你给我变出十个来。”胤褆说道,他随手将桌上摆放着瓜果的盘子拿起,对那丑角晃了晃。   那丑角道了声是,从戏台走了过来。   阿哥们几时瞧见过这等厉害的把戏,都饶有兴味地瞧着胤褆刁难着那丑角。   “老四,借你的太监用用,去搜搜他身,看看身上有没有事先藏着蟠桃。”胤褆随口一般说道。   胤禛也想看把戏,不过,他想看的是胤褆和胤祀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对着苏培盛点了下头,道:“你去搜搜看。”   “喳。”苏培盛点下头,走上前,将那丑角彻底地检查了一遍后,退后一步,道:“启禀各位阿哥,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好,”胤褆笑着将那盘子递给丑角,“现在看你本事了,你若是能变得出来,爷这回把这玉佩赏你。”   “那小的就先谢过直郡王。”那丑角倒是很冷静,接过盘子,瞧了瞧后,道:“这盘子太小,放不下十个蟠桃。”   “那就去取个大得来。”胤祀立即对太监们吩咐道。   领命的太监飞也似的去了,很快就带着个大盘子回来。   丑角接过盘子,吹了吹后,道:“今日八贝勒设宴,小人就斗胆跟天上的王母娘娘借下十颗蟠桃,还望王母娘娘莫要见怪。”   众人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只见他朝着天上的方向鞠了三个躬,而后揉搓了下拇指和食指,伸出手在半空中一捞,转手一翻,便是一颗蟠桃,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阿哥们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当十颗蟠桃齐了后,那丑角双手奉上蟠桃,单膝跪下,“请太子殿下、直郡王、诚郡王、雍郡王……用蟠桃。”   “好!”   伴随着胤褆一声较好,掌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就连太子脸上也满是惊奇的神色。   “孤倒不知原来京城还有这样厉害的耍杂耍的。”   “太子殿下,这位可不是耍杂耍的。”胤祀唇角噙着笑意,说道。   “那是?”太子疑惑地看向胤祀。   “这是张道长。”胤祀笑着介绍到,“张道长可是神仙人物,能掐会算,看面相还一看一个准呢。”   “哦?”胤礽脸上露出兴味的神色,“这么说来,道长很有道行了。”   “不敢,贫道只是略有些本事。”那张德明随手往脸上一抹,脸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手本事又叫众人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张道长,既然你会看相,那你给我们瞧瞧,如何?”胤褆兴趣勃勃地说道。   张德明的眼神在阿哥们脸上扫过,摸着胡须,笑着说道:“不可,不可,贫道每日看相只看三人,超过三人,便不可再看。而且,这三人,贫道得自己选,有缘份才看,没缘分就算黄金万两,贫道也绝不会看。”   “既然如此,那道长今日同我们这些兄弟哪些人有缘分?”胤祀疑惑地问道。   张德明的手腕一转,便多出一把拂尘,他冲着胤褆微微弯了下腰,“贫道和直郡王、太子殿下,以及雍郡王都有缘分。”   所有人都愣住,视线下意识地瞧向他们三人。   这老道要是说与直郡王和太子有缘分,众人都不会感到稀奇,所谓的修道之人,也是凡人,如今太子和直郡王争斗不已,这老道想蹭个从龙之功,情有可原。   可和胤禛?   胤禛捧起茶来,神色淡淡,“我倒是觉得我和道长没什么缘分。”   想摆布他,看来大哥和八弟是吃得教训不够,一个破道士,就想对付他,也未免太瞧不起他了。 第106章 第一更   “呵呵。”张德明笑了笑, 似笑非笑地说道:“雍郡王,话可不能说的这么直,这有缘无缘不在你说, 不在我说, 而在乎天意。”   “天意?”胤禛眼睛微微眯了眯,“张道长若是真有本事,不妨猜猜我手中握着的是什么?”   他伸出拳头,对着张德明。   胤禟和胤誐兄弟俩交换了个看笑话的眼神。   这什么老道, 突然蹦出来就说有缘, 就该让四哥好好治治这种人。   张德明脸上掠过错愕的神色,他下意识地朝着胤祀瞧去。   胤祀唇角绷紧, 又很快舒展开, 笑着说道:“四哥,你这不是瞧不起张道长吗?张道长有没有本事,刚才那两手功夫难道还不足以验证码?”   胤禛脸上神色淡淡,“仅仅凭借吞剑和变蟠桃便想证明自己的本事, 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们了。像这样的把戏,莫说这位道长,就是我这不中用的奴才,也能耍得出来。”   他手指指了指苏培盛。   众人不禁朝着苏培盛瞧去。   “喔?”胤礽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孤倒是想瞧瞧。”   苏培盛怔愣地看向胤禛。   胤禛冲他招了招手,在他耳旁不知说了什么, 那苏培盛微微点了点头, 转过头冲着众人说道,“诸位阿哥, 奴才没什么本事变蟠桃, 不过, 奴才变个金锭却是不成问题。”   “这好啊,苏培盛,你有这等本事怎么藏到今天才显现出来?”胤禟捧场地说道。   苏培盛讪笑了下,这哪里是本事,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   苏培盛也同样让人拿了个盘子过来,他拿着盘子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请瞧好,这盘子是空的,奴才这就向财神爷借点儿小钱来。”   众人都饶有趣味地瞧着这情况的发展。   胤禟和胤誐两人脸上更是带着坏笑,叫这八哥天天搞这些有的没的,如今可算是有人能对付他了。   苏培盛也同样冲着天空鞠了三个躬,张德明摸着胡须,脸色却有些难看,等瞧见苏培盛同样凭空拿出金锭时,他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胤祀和胤褆的脸上更是没了笑意。   苏培盛抓了几个金锭,就捧着金锭到众人面前,“奴才不才,就偷来这几锭金锭,请诸位笑纳。”   “好,好!”胤礽笑着拍手叫好,他笑着看向胤禛,“四弟,你这奴才是真有本事,不知师从哪个门派,入的哪个山门?”   这番话分明是在调侃张德明。   众人都窃笑不已。   胤禛笑着摇头,“二哥,我这奴才不过是用了点儿小伎俩罢了,这金锭是身上本就有的,借着鞠躬时,让金锭滑落到袖子旁,手一抖,自然就出来了,这等小把戏,也就糊弄糊弄下没见过世面的人。”   胤禛这番话把胤褆、胤祀还有张德明都骂了进去。   胤祀握着拳头,脸上掠过一丝怒气,他冷笑着说道:“四哥大可不信,但却没必要这么侮辱张道长。”   “我何时侮辱他了?我让他猜猜我手中是什么,他连应都不敢应,”胤禛摇了摇头,松开手掌,掌心里头是一枚扳指,“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何必自取其辱?这也就是八弟你的人,要是我的人,早就让人打杀了拖出去!”   胤禛说到最后,眼神如利剑一般射向张德明。   张德明心里一跳,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瞎子都琢磨出来今儿个老大和老八是在唱双簧,故而接下来众人只顾着看戏,吃酒划拳,那张德明早就灰溜溜地退下。   等到黄昏时分,雪停了,众人出了八贝勒府。   胤禟和胤誐终于憋不出笑,在八贝勒府门口放声笑了出来。   “四哥,你可真是好样的!”胤禟对着胤禛竖起大拇指,“您怎么看出那张德明的花招的?”   “这又不难。”胤禛说道,“那张德明浑身都被苏培盛检查过,唯一的地方也就是两双靴子,他走路又慢,再加上在偷蟠桃时鞠了三个躬,可想而知定然是把蟠桃先藏在袋子,放在鞋子里,检查后再借着鞠躬用线将蟠桃拉去,这种把戏不琢磨还好,一琢磨处处都是破绽。”   胤誐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拍手道:“那得亏咱们没吃他的蟠桃。”   胤禛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十弟每次关注的重点都不对,“是,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宫吧,免得回不去。”   “行。”胤禟和胤誐两人点头,目送着胤禛上了马车才离开。   而在此时,八贝勒府中,胤祀握着拳头,气恼地捶了下桌子,“那四哥可真是好运,竟然让他破了这局。”   他本来和老大密谋,两人先让大阿哥故意刁难张德明,好凸显出张德明的本事,再让张德明道出胤禛身上有龙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要张德明说出这话,无论太子信不信,日后心里头必定会和胤禛有间隙,届时只要稍微推波助澜,不愁太子不会出手打压胤禛。   而胤禛又不是会甘愿被打压之人,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雍郡王,斗起来必定两败俱伤。   这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   可却偏偏这胤禛不按他们想得来。   张德明袖手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愧疚神色,“直郡王,八贝勒,是贫道无用。”   “张道长,此事和你无关。”胤褆摆摆手,他虽然有些失望,但却比胤祀冷静得多,今日的事本来就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失败了是可惜,但也并不让人意外,毕竟胤禛那人心思缜密。   “大哥,错过今日这样的机会,日后不知几时还有!”胤祀不甘心地说道。   “八弟,我看你最近老是针对四弟,虽然说离间太子和四弟对我们来说很有用,但是此路不通,也该另寻他路了。”胤褆瞧了胤祀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   他虽有心对付胤禛,可本质上和胤禛没多大仇,不像是胤祀,好似不彻底把胤禛打压下去,就不放心一般。   这两人按道理来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胤褆眉眼间露出些许探寻的神色。   胤祀心里头一跳,忙笑着说道:“是,大哥说的有道理,我也是急糊涂了。”   胤褆笑了笑,就此岔开话题。   张德明这人,胤禛之后就再也没瞧见过,阿哥们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顶多就是拿这件事当个笑柄罢了。   正月二十九,老爷子发布了南巡诏旨,打算再次去南巡。   这消息传出来,整个朝堂和后宫都热闹起来,后宫争得是陪万岁爷出巡的机会,而朝堂也同样如此,老爷子南巡少说得三四个月才会回来,这要是能跟着出去,碰到什么露脸的机会,那说不定就此平步青云了。   故而,莫说那些大臣,就是阿哥们也都积极了不少。   不过,能跟着老爷子出去南巡的人都是有数的,明面上放出的消息里头,胤褆、胤祉还有胤禛和胤祀是定下的,剩下的阿哥们就有些着急了。   听到胤誐和胤禟两人上门来时,胤禛顿时就笑了,道:“请他们两个进来。”   “四哥。”胤禟和胤誐两人还没露面呢,声音就先传来了。   胤禛走到门口,就瞧见两人身后的太监带着两个食盒,他忍不住就露出些笑意,“九弟,十弟,你们怎么这么客气?这东西到就行,人来干什么?!”   胤禟和胤誐两人正要接话,突然一琢磨,这话有些不对劲啊。   胤禟立即站住脚步,难以置信地看向胤禛:“四哥,您刚才的话莫非是在嫌弃我们两个?”   “咳咳咳。”胤禛抵着嘴唇咳嗽一声,“你们听错了。”   “我们没有听错啊。刚才四哥您是说……”胤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禟立即伸手捂住了嘴巴,胤禟满脸堆笑,对着胤禛说道:“四哥,的确是我们听错了。我们今儿个带了八宝楼的好菜,来同您一起共用。”   “那可真巧,我正好也有些饿了。”胤禛说道,他转过头对苏培盛说道:“去取一摊子梨酒过来。”   “梨酒?”胤誐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这季节可不是梨子的季节,四哥哪里来的梨酒?”   “你四婶去年酿的,今年才拿出来。”胤禛说道,去年出宫建府后,下头庄子的人送了几筐梨来,又脆又甜,乌林珠见那些梨不错,便酿了十几坛子。   等梨酒送上来后,胤禛打开酒坛,那梨酒的甜香便从坛子里飘了出来。   “这可真香。”胤誐眼睛里已经冒出光来。   “十弟,你先喝一杯。”胤禛倒了一杯酒给胤誐,又倒了一杯给胤禟。   这梨酒温润甘美,入口爽口来又不至于太过甜腻,反而带着一股纯净的酒香。   胤誐喝了一杯又一杯,险些就忘了正事。   得亏胤禟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想起他们来的目的不是来吃饭喝酒的,是来找胤禛帮忙的。   “咳咳。”胤誐放下酒杯,坐正身体,对胤禛说道:“四哥,我们今儿个其实是有件事想要您帮忙的。”   “南巡的事,是吧?”胤禛了然地问道。 第107章 第二更   “还是四哥聪明。”胤禟笑嘻嘻地拿起酒坛替胤禛倒了一杯酒, “四哥,我和十弟都想跟皇阿玛去,不过, 您也知道, 这皇阿玛一向对我们有意见,这个……”   胤禟识趣地没有多说下去,但他就算不说,胤禛也明白他没说完的意思。   康熙哪里是对他们有意见, 是看见他们就头疼, 这两个家伙三天两头惹事,如今碰到事便算是自食其果了。   “四哥, 你说我们都这个岁数, 还没和皇阿玛出去南巡一趟,没能给皇阿玛鞍前马后,这我们两个心里头过意不去啊。”胤誐笑着说道。   “行了,行了。”胤禛忍着笑意, 摆摆手说道:“我早知道你们迟早会来说这件事,这件事,我答应了。”   胤禟和胤誐两人愣了愣,而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四哥?真的,您答应了?!”胤誐喜出望外地说道,他们本来还以为得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胤禛, 没想到才说了几句话, 胤禛就答应了。   “怎么?你们不想我答应得这么快?”胤禛挑起眉头,反问道。   “不是, 不是。”胤禟冲着胤誐捅了捅肚子, 立即摇头道, “我们很高兴您对我们两个弟弟这么好。”   “是啊,四哥,要是您愿意让我们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一坛子梨酒,我们会觉得您更好的。”胤誐夹了一筷子春笋到胤禛碗里,热情地说道。   “那还是算了。”胤禛喝了口酒,摇头道:“我这里总共也就剩七八坛酒,要是给了你一坛子,怎么度过这剩下来的一年。”   胤誐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垮了。   这四哥也太坏了,让他喝了这么好的酒,又不给他一坛子酒带回去!   亏他还特地点了四哥喜欢的菜。   胤禛看着胤誐脸上委屈的神色,唇角就忍不住勾起,这人的快乐果然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虽然嘴上说着拒绝,但胤誐和胤禟走的时候,胤禛还是让他们带走了一坛子梨酒,把胤誐喜得眉开眼笑。   次日,下午。   胤禛就为了这事去了养心殿。   “老四来了。”康熙合上奏折,抬起眼皮看向胤禛,“可是有什么事?”   “皇阿玛,昨儿个九弟和十弟去了儿臣的雍郡王府。”胤禛说到这里,康熙脸上就露出了会意的神色,他道:“他倆去磨你了。”   胤禛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皇阿玛真是神机妙算。”   “哼,那两个混小子,朕还能不知道他们心里头怎么想的?”康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胤禛一听,这老爷子的语气不像是不许,倒是像是有些置气。   他道:“皇阿玛,儿臣想九弟和十弟岁数也已经不小,在工部和礼部干的都不错,这回南巡若是能带上他们两个,想必也能帮上不少忙。”   “他俩能帮什么忙?”康熙被逗笑了,“他们不惹乱子,朕就该偷笑了。”   “皇阿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胤禛一本正经地说道:“再者说了,若是将九弟和十弟留在京城,岂不是给太子殿下添乱子,您也知道,太子殿下拿九弟和十弟没办法。”   胤禟和胤誐这两人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两人虽然三不五时惹麻烦,可是却能拿捏好度,叫人没办法发脾气,更没办法处置他们。   康熙一听这话,脸上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胤禛见状,忙趁热打铁地说道:“再说了,皇阿玛,九弟和十弟这两人的脾气,您出去南巡的时候,说不定有些麻烦的事还真能够让他们出马。”   康熙南巡可不是去游山玩水,更多的是要巡视各地的情况,安抚各地的百姓。   这有些事情,无论是康熙还是他们,都不好出手,可胤禟和胤誐这两人却不同,这两人脾气不好,算是众所周知,有什么事他们出手,康熙也能看着斟酌着办。   康熙皱着眉头,想了想,点头道:“行吧,这回就带上他们两个,不过,出去南巡,就得由你负责看着他们两个。”   胤禛神色如常,笑道:“儿臣遵旨。”   要治胤禟两人,别人没办法,他还能没手段?   出了养心殿,胤禛朝宫外走去,半路上就碰上蹲等的胤禟和胤誐两人。   “四哥。”瞧见胤禛来了,胤禟立即拉着他到旁边去,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怎么样了?”   “这个嘛。”胤禛眉头皱起,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就知道皇阿玛不答应。”胤誐撇了撇嘴,不高兴地说道,“他就是对我们有偏见。”   胤禟脸上也露出失落的神色。   胤禛瞧了他们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几时说皇阿玛没答应了?他答应了。”   胤禟和胤誐两人愣了愣后,胤禟顿时反应过来了,他捶了下胤禛的肩膀,“四哥,你可真是学坏了,竟然这么玩我们,十弟刚才险些就要哭了。”   “谁哭了?九哥你别胡咧咧。”胤誐不乐意地说道。   他顶多就是不高兴,怎么可能会为这种事哭,又不是三岁小孩。   胤禛看着他们两个互相调侃,脸上浮现些笑意,这皇家之中兄弟虽然多,但真有兄弟情的却少,老九和老十明明不是同个娘生的,感情能这样深厚,着实难得。   他才刚这样想到,就瞧见不远处拐角处走过的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胤禛怔了怔。   胤禟瞧见他神色不对,顺着他的视线瞧去,顿时明白了,“四哥,要我说,你既然这么关心十四弟,为什么不索性和他摊开讲?”   “没这个必要。”胤禛收回眼神,平静地说道。   胤禟撇了撇嘴巴,死鸭子嘴硬,要是真没必要,他干嘛托他和老十背地里偷偷照拂十四弟,又让佟妃娘娘帮忙敲打内务府的人,不就是怕德妃被圈禁,内务府的人捧高踩低,苛待十四吗?   别以为这种事不存在,内务府的那些人胆子可不小,就是胤誐,先前温僖贵妃病重时,也被克扣过各种冰炭,全靠胤禟让宜妃出头,才讨回公道。   “行行,您要是觉得没必要,那弟弟我也不多说什么。”胤禟也懒得参和他们亲兄弟这些理不清的麻烦事当中,当初德妃“病重”的原因,到现在还是一笔糊涂账呢,“不过,四哥,看在咱们的情分上,我提醒您一句,最近八哥可和十四弟走的有些近了。您得小心十四弟被他利用来对付您。”   胤禛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他道了声知道了,对胤禟和胤誐说道:“你们俩这些日也得好生表现,皇阿玛虽然是答应了,可你们要是这几天惹出事来,他老人家改变主意,那可不怪我。”   “您放心,我们这几天肯定提着脑袋做人。”胤誐拍着胸口说道。   胤禛笑了一声,吩咐了他们几句,转身走了。   他表面上说是不在乎这事,背地里却让人打听了下胤祀和胤祯这阵子的事。   就如同胤禟所想的,他和胤祯这对兄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里头的关系却比天下间任何关系都还要复杂。   小的时候,胤禛还会嫉妒德妃护着胤祯,可等他对德妃死心之后,他反而看开了,对于德妃的偏心,胤祯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也算是被德妃害得不轻。   德妃现在没死,却情况却比死还更加糟糕,一个母妃被圈禁的皇子,在宫里头可说是举步维艰。   这几年,胤祯肉眼可见地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但沉默寡言,而且也瘦了不少。   胤禛对这个弟弟感官复杂,能做得只有护他衣食无忧,多余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不该做。   他坐在书房里,仰头叹了口气。   他只希望,他和十四弟不要走到兄弟反目的地步。   二月初二,龙抬头。   跟随南巡的名单也出来了。   这回除了事先预定的胤褆等人外,还多加了两个弟弟,一个是胤祥,一个则是胤祯。   胤祥是他母妃亲自出马,才塞入名单,至于胤祯。   胤禛察觉到胤禟等人投来的眼神,神色如常,他朝胤祯瞧去,正好和胤祯的视线对上。   这回不同以往,胤祯不但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反而冲着他点头,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   “四哥。”出了养心殿,胤禟和胤誐满脸担忧地看着胤禛。   “你们怎么这副模样?”胤禛这时候却反而笑了出来,对着他们两个问道。   “四哥,您就别强颜欢笑了。”胤禟体贴地拍了拍胤禛的肩膀,“我们能明白您的感受。”   他设身处地想了下,如果胤祺和他背道而驰,胤禟心里头肯定会很难受。   “我为什么要强颜欢笑?”胤禛摇头道,他悠悠地说道:“十四弟是长大了啊,能有本事也是件好事。”   胤禟不解地看向胤禛,他朝胤誐瞧去,眼神道:四哥莫不是被气糊涂了?   我看像,估计是受打击狠了点儿吧。我听人说,这种受刺激的,最好就是以毒攻毒,好好吓他一回,就能恢复正常。胤誐用眼神回复道。   胤禟脸上露出蠢蠢欲动的神色,冲着胤誐使了个眼神:你下手,还是我下手?   “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盘算着什么?”胤禛挑起眉头,唇角勾起,“不会是想着怎么报复我吧?”   “嘿嘿嘿。”胤禟和胤誐两人干笑一声,脚底抹了油似的逃了。   胤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两个混账弟弟! 第108章 第一更   南巡的名单一出来, 朝廷后宫都忙活起来了。   二月中旬,南巡的队伍从京城出发,太子和胤祺等人被留在京城, 骑着高头骏马,胤禛不由得想起昨日回府时候的事, 他才刚刚下衙, 就从下人口中得知府上来了不得了的人。   胤禛愣了愣,挥退了下人后,大阔步往里头走去。   太子胤礽正在会客厅, 听见脚步声, 回过头去,瞧见胤禛回来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四弟。”   “太子殿下, 臣弟让您久等了。”胤禛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神色说道。   “四弟,你客气什么,是孤没有事先告诉你,孤也是怕隔墙有耳,被人知道。”胤礽微笑着说道,语气很是亲切。   胤禛点了下头, “太子殿下顾忌得是,不知太子殿下此次来, 可是有什么要吩咐?”   胤礽心里暗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不必把话说清楚, 他笑了笑, 道:“的确是有些事情, 这回四弟你陪皇阿玛去南巡,这种机会难得,你可得把握好。”   胤禛眼神中掠过一丝疑惑,太子前来,就是为了这事。   他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吩咐得是,臣弟一定会谨记。”   胤礽笑了笑,又意有所指地说道:“这回孤真没想到皇阿玛竟然会让十四弟也跟着去,听闻是八弟去替十四弟求的情,这可真是稀奇啊,你说是不是?”   胤禛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他听出胤礽的来意,是想让他小心十四和老八走得近的事。   德妃虽然被圈禁,可是乌雅氏这些年可没受打压,如果老八拉拢了十四,这乌雅氏那边的势力自然投靠向了老八。   “四弟,我知道你们兄弟有矛盾,不过,为了顾全大局,有时候,当哥哥的还是应该后退一步。”胤礽拍了拍胤禛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孤今儿个来就是说这事,眼下该说的孤已经说了,那孤就先走了。”   “恭送太子。”胤禛说道。   胤礽的手背在身后,冲着胤禛微微点了下头后,才离开。   十四啊。   胤禛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康熙龙撵旁陪着说笑的胤祯,眼神格外幽深。   康熙这回南巡,目的在于巡视黄河的情况。   这黄河年年溃堤,每回溃堤都会造成沿岸不少伤亡,自从康熙二十三年来以后,老爷子就对这事很是看重,不安多番调派各种能臣治理,更是接连拨了不少款项下来。   这回南巡,老爷子第一站就是先到黄河旁边。   这黄河沿岸的路可不好走,偏偏又碰上了连绵大雨,就算稍微好些的官道也是泥淖不堪,胤禛等人早就经历过这样的事,因此是有备无患,即便是淋了雨后,也知道赶紧喝热酒暖暖身体,再换一身衣裳。   可胤祥和胤祯这两个年纪小的弟弟,却是头一回跟老爷子出来,故而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胤祯还好,身体强健,没生病,胤祥却是倒霉地淋了一天的雨,当晚就烧起来,第二天太医去瞧的时候,都说起胡话来了。   胤禛听见这个消息,就不禁摇头,这十三弟性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倔,估计这病都不是今儿个才起的,是撑了好几天才烧起来的。   这回南巡,老爷子估计也是想着胤祥和胤祯两人岁数比较小,又比较懂事,不像胤禟他们能折腾,故而对他们两个很是重视,三不五时就拉着他们说话。   胤祥想必是为了这难得的露面机会才强撑着。   想到这里,胤禛心里头不禁有几分同情,他命苏培盛去让人煮了姜汤,亲自带着姜汤去看了胤祥。   “四哥。”瞧见胤禛来看他,胤祥咳嗽一声,便挣扎着想起来。   胤禛连忙按住他,道:“不必起身,你现在病着,躺着就是。我让人给你煮了姜汤,喝了后捂在被子里好好睡一天,便能好。”   “多谢四哥。”胤祥眼神中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感激地说道。   他得病后,其他兄弟虽然都有派人来过问,可却没有人像胤禛一样亲自来走一趟,估计都是怕过了病气,耽误了在康熙面前表现的机会。   虽然这不是不能理解,但未免让人觉得有些齿寒。   “你先喝了姜汤吧。”胤禛从苏培盛手里接过瓷碗,递给了胤祥。   那姜汤的味道浓重得很,胤祥皱着眉头才将那姜汤灌入肚子里,还别说,这姜汤喝下去后,是真舒服了不少。   胤禛瞧他皱眉那神色,便不禁想到弘晖,弘晖那孩子喝姜汤时也是这幅表情,偏偏每年冬天,乌林珠都让人隔三差五煮姜汤让他们喝,就是怕他们得了风寒,可怜弘晖讨厌极了姜汤味,可因着乌林珠的缘故,却还是不得不老实喝下去。   胤禛想到这里,脸上就不禁浮现出笑容。   胤祥看在眼里,疑惑地问道:“四哥,您笑什么?”   “咳咳。”胤禛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看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怕喝姜汤觉得有趣。”   胤祥脸上一红,“弟弟并非怕喝姜汤,只是被烫的。”   “原是如此。”胤禛没有点破胤祥的“谎言”,反而体贴地岔开话题,道:“这几日下雨,皇阿玛要带我们去巡视黄河旁边,你好好休息,等过阵日子,到了江南,便好多了,江南曹家来书信,说是已经收拾好了宅邸,等待皇阿玛御驾。”   胤祥了然地点了下头,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先前他还羡慕过其他哥哥们能经常被康熙带出来南巡,现在才知道,这南巡可不是一件美差,别的不说,光是这赶路,就够叫人吃苦受累的。   江南曹家那人家,胤祥也清楚,是康熙奶妈的家,据说曹家豪富,那宅邸丝毫不逊色于京城的阿哥府。   等到了曹家,想来便该有好日子过了。   胤祥还真是猜对了,曹家这回为了迎接康熙和这些皇子们,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而康熙也很给这曹家的面子,他这回南巡,说是一切供给,由京备办,勿扰民间,可是难道真的叫康熙和阿哥们、大臣们去住在驿站不成?   再说了,那驿站也住不下。   故而,曹家这回识趣的举止便让老爷子龙颜大悦,甚至入府的时候,还让曹家的子孙们来见过一眼。   这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就忍不住琢磨起来了。   这随着老爷子岁数越大,也就越来越念旧,不然那明珠都被冷落那么多年,怎么又被起用,这里头就有老爷子念旧的缘故。   曹家和老爷子感情不同寻常,老爷子几次南巡都是住在他们家,而且,曹家现在还担着巡盐御史的职位,这可是朝廷上下都盯着的肥差,每年光是盐商的孝敬都足足有近百万两。   而曹家却一直稳固地呆在这个职位上。   老爷子对他们家的信任是真叫人咋舌。   这如果娶个曹家的姑娘,那岂不是能够把曹家拉拢到他们这边来?胤褆等人就在盘算着这事,曹家这代子嗣不少,要娶个嫡女还是可以的。   但是,谁来娶呢?   胤褆是直郡王,又和福晋感情甚笃,娶个曹家的嫡女,那是引火烧身,故而不行;胤祀就更加不必提了,现在全天下有谁不知道八福晋善妒,以至于八阿哥膝下空虚,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这胤祀就算有胆子提起这事,人家曹家也不答应啊,好好的闺女嫁过去让八福晋揉搓是怎么回事。   故而,思来想去,胤祯却刚好是最合适的。   一来他现在没娶媳妇,二来,这胤祯的地位也足够,德妃的儿子,雍郡王的弟弟,配曹家的嫡女算是绰绰有余。   三人一商量,胤祯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曹家嫡女做我嫡福晋不行,侧福晋却是足够的。”胤祯笑了笑,说道,“大哥和八哥对我可真是好,竟然把这等好事给我。”   胤祀笑道:“十四弟,你说这种话就见外,我们是兄弟,当哥哥的自然要照顾你了。”   他只字不提德妃和他交易的事。   他是答应了德妃扶持十四,可没说过不利用他。   “多谢八哥。”胤祯语气很是感动地说道。   “既然十四弟都已经同意,那明日八弟,你陪十四弟去寻下曹大人,好好说说这事。”胤褆笑着说道。   他自然知道仅仅靠着一个侧福晋,是无法让曹家彻底站在他们这边,不过,只要曹家稍稍往他们这边偏偏,便也足够了。   曹家对于这事没多犹豫,二话不说就敲定了。   等胤禛知道这事时,曹家都已经在和康熙说起这事了。   曹老太太年纪大了,却还很精神,笑眯眯地对着康熙说道:“万岁爷,老身这孙女贤惠大方,恰好十四阿哥也正当婚嫁,老身想厚颜替孙女说了这门亲事,不敢奢望当福晋,只求个侧福晋便足矣。”   康熙和胤禛等人都愣了愣。   胤禟冲着胤禛一阵挤眉弄眼,可胤禛这时候却无暇去瞧他的眼神,而是难以置信地看向胤祯,嘴唇绷紧,脸上明显露出怒色。   说曹家的孙女当侧福晋,这老十四脑子没问题吧?!   曹家再强盛,也不过是包衣罢了,娶他们家的孙女当侧福晋,日后京城有哪家的格格愿意嫁过来当福晋,这京城的贵女可都很忌讳这点儿,福晋还未进门,就有了侧福晋,即便没孩子,绝大多数格格们都不愿意嫁这种人。 第109章   康熙愣了愣后, 眼神若有所思地扫过胤祯,笑着道:“这倒是好事,孙妈妈的孙女定然是好的, 朕答应了。”   曹老太太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众人都瞧向胤祯,对着胤祯揶揄。   “行啊, 十四弟,没想到你这回出来,连这婚姻大事都解决了。”   “曹家的小姐定然是极好的, 十四弟有福气啊。”   兄弟们虽然接二连三地吹捧,但谁都听得出话语里头那些嘲讽的意味。   偏偏胤祯却跟没事人似的, 笑容满面地冲着众人点头。   等交代完这事,众人从屋子里出来,胤禛就再也忍不住了, 将胤祯拉到一旁,走到其他地方,脸色阴沉, “十四弟,你到底在想什么?婚姻大事, 就是这么儿戏的?!”   胤禛是真气坏了,不过,按照他的脾气,绝对干不出当着这那么多兄弟把胤祯带走的事。   胤祯皱了皱眉, 挥开他的手,“四哥,你这话是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什么意思, 难道我不能娶曹家姑娘不成?”   “能不能娶, 你心里没点儿数吗?刚才那些兄弟怎么说话, 你自己听不出好歹不成?”胤禛气得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大哥和老八想拉拢曹家,他们不成,也不愿意担这个风险,你倒是好,巴巴地上赶着送上门了。”   “四哥!”胤祯眼睛里冒出怒火,气得浑身发抖,“你说话放尊重点儿,什么叫做巴巴地上赶着。”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胤禛知道自己的确说狠了,可他觉得要是这样就能骂醒胤祯那也值得,“谁不知道皇阿玛重视曹家,可你瞧见哪个当哥哥的娶了曹家的姑娘。”   就算是太子,也从未动过这个心思。   他可比胤祯更有理由得多,而且,他还已经有太子妃,有嫡子,娶个侧福晋不过就是多个人的事罢了,同胤祯的情况截然不同。   “我不想和你说这件事。”胤祯神色有些不耐烦了,他冷着脸,道:“以前你就没管过我的事,现在跳出来当什么好哥哥,装模作样。”   他说完这话,胤禛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他握紧拳头,道:“你说什么?”   胤祯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也不肯服软,他定定地看着胤禛:“我说错了吗?自从额娘出事后,你管过我吗?你有把我当成弟弟吗?你对十三哥,都比对我好!”   他说到这里,咬着嘴唇,握紧拳头,“你以前没管我,以后也不必管我!我用不着你的假好心。”   他将腰上的玉佩重重地摔在地上,转身离开。   胤禛看着地上破碎的玉佩,拳头不由得握紧。   “四哥,没想到十四弟的脾气竟然这样大,连你以前送他的玉佩都砸了。”胤祀不知道听见了多少,从假山背后走了出来,看着一地的玉碎,摇头叹气。   他这话语分明是在故意阴阳怪气。   胤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老八,你可真是好手段。”   “四哥说笑了,比起四哥您的手段,我还差得远呢。”胤祀抱着拳头,似笑非笑地说道。   胤禛冷漠地说道:“你现在且得意,往后自有你哭的时候。”   胤祀挑了挑眉,道:“那弟弟就等着。”   两人言语交锋简直夹枪带棍。   从这日起,直到回京城,胤禛和胤祯这两兄弟就再也没和彼此说过话,这兄弟倆的矛盾,明眼人都看在眼里,胤禟和胤誐虽然替胤禛着急,可他们俩也没办法在两兄弟之间说和。   而且,他们也知道,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就胤禛和胤祯这对同母兄弟的矛盾,即便是老爷子,也未必能解决。   胤禟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却是兄弟们当中最贴心的。   胤禛还没回京呢,他就悄悄让人捎带了封信给乌林珠,把情况说了说,想让乌林珠好好安慰胤禛。   瞧见这信上的内容时,乌林珠愣住了,她一时间没了吃点心的心思,海霍娜和弘晖正吃着她做出来的一个个字样点心,见她心情沉闷下来,便不禁有些担忧。   海霍娜拿点心的小手都停了下来,小脸上满是疑惑和担忧地看向乌林珠,“额娘,怎么了?”   “是啊,额娘,阿玛写信说了什么?”弘晖歪着脑袋,担心地问道。   自从出去南巡后,胤禛每旬都会写信让人送回京城,说说南巡时候的情况,以及让人送各地的特产过来,每次那些书信和东西到达的时候,都是乌林珠最高兴的时候。   可今天,乌林珠收到信,却不高兴。   “没什么,你阿玛就要回来了。”乌林珠摸了摸弘晖的头发,说道。   “阿玛回来,额娘为什么还不高兴?”海霍娜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乌林珠。   乌林珠顿了顿,她不高兴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别的,不过这种事没必要告诉孩子们,她笑着说道:“额娘很高兴,只是额娘在发愁,阿玛明天就要回来,额娘还没准备好迎接阿玛呢。”   “那我们来给额娘帮忙。”弘晖第一时间说道。   “对,我们帮您。”海霍娜重重地点头说道,“我,我……”   她思来想去,却想不到自己和弘晖能帮上什么忙。   乌林珠看她巴掌大的小脸蛋皱成了包子褶,忍不住觉得好笑,“你们明天乖乖洗漱,然后换一身新衣服,迎接你们阿玛,好不好?”   “好!”弘晖和海霍娜立即点了点头。   康熙一行人第二天早晨就回到京城,只是还要商量不少事,故而胤禛等人都被留在宫里,胤禛打发苏培盛回府上交代了一声,黄昏的时分才带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雍郡王府。   他刚回到家,就瞧见两个团子冲着自己奔跑了过来。   弘晖和海霍娜一人一边抱住了胤禛的腿,仰着脸,奶声奶气地喊道:“阿玛。”   乌林珠一身天蓝色长裙,梳着知了头,斜插着点翠金步摇,唇角微微勾起,“爷。”   眼前这一幕让胤禛心头那郁闷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他大笑一声,抱起两个孩子,用带着胡茬的下巴故意蹭弘晖和海霍娜两人的小脸。   “阿玛,痒。”海霍娜拿小胖手推开胤禛的下巴,小脸上满是嫌弃。   “好你个海霍娜,阿玛出去才多久你就嫌弃阿玛了。”胤禛摇头露出心痛的表情,他道:“得亏阿玛还记得帮海霍娜买那些珠钗呢,阿玛真是心灰意冷。”   弘晖一听胤禛这话,就知道他阿玛又在骗他纯真无暇的妹妹了。   他无奈地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朝乌林珠看去。   乌林珠冲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说。   海霍娜果然被骗得死死的,一听这话,心里头顿时急了,“阿玛,我没嫌弃您,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您,您不信,问问额娘,我这些天天天都在想您呢。”   海霍娜说完这话,朝乌林珠投来求助的眼神。   乌林珠忍俊不禁,胤禛刚离开时,海霍娜是有想他,可没几天后,她的脑子就被四喜丸子、糖醋鱼、粉蒸排骨这一道道好吃的占据了,天天盘算着今天能吃什么好吃的,学多少个字能换一道肉菜,读多少篇古诗能加一道点心,压根没心思去想胤禛。   “海霍娜是挺想您的。”乌林珠到底没坑闺女,笑眯眯地说道。   海霍娜悄悄松了口气,她把一切都显露在脸上,还以为胤禛瞧不出来,搂着胤禛的脖子,撒娇道:“阿玛,好阿玛。”   “好了,好了。”胤禛被她撒娇得没办法,别看他在外头板着张脸,一个眼神能把那些小官吓得腿软,回到家里,对着一双儿女,尤其是模样像极了乌林珠的海霍娜,胤禛就从来没有原则过,“阿玛早就准备给你的,不给你,还能给谁。”   “谢谢阿玛。”海霍娜兴高采烈地拍手。   乌林珠对海霍娜和弘晖说道:“还不快下来,你们阿玛刚刚回来,累得够呛,让他先去洗澡吧。”   “好。”弘晖乖巧地答应一声,同海霍娜一起下来。   胤禛也着实累得很,洗了个澡,剃了胡须,才稍微精神些。   乌林珠和孩子们就等着他一起用晚膳,如今已经是秋天,这大闸蟹正当季,乌林珠特地让人留了几篓螃蟹,就等着胤禛回来,一家人一起吃。   这在外头就算千般好,也终究不如家里。   胤禛难得胃口大开,这螃蟹做得也有门道,孙吉祥虽然年纪不大,可这手艺的确不差,蒸螃蟹,炒螃蟹,蟹黄面,一道道菜色吃得两个孩子都忍不住停下筷子。   直到乌林珠怕他们积食,让人给他们两个盛了一碗姜汤,两个小孩子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吃完饭,一家子去花园里头散了散步。   海霍娜和弘晖两人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乌林珠和胤禛在后头边看着两孩子边说话。   “昨儿个九弟给我来了一封信。”乌林珠对胤禛说道,“十四弟的事,我知道了。”   胤禛顿了顿,叹了口气,“这事都已经成了,还能说什么。”   因着只是侧福晋,故而胤祯的这件婚事便无需大办,其他兄弟看着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奈何人家胤祯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外人多说只能是自讨没趣。   乌林珠瞧着两孩子追着蝴蝶跑,压低声音对胤禛说道:“爷,您先前不是想给他们一些教训吗?我这阵子刚好寻到了些机会。” 第110章   胤禛眉梢动了动, 眼神朝乌林珠瞧去。   夫妻俩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   要对付老大和老八这事,是夫妻俩的共识, 胤褆和胤祀这几个月虽然跟随康熙在外,可是,乌林珠还是找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   夜里, 夫妻俩躺在床上,乌林珠便说起找到的线索。   她和胤禛都是同一个脾气, 有仇必报,这胤褆和胤祀三不五时想办法坑害他们, 先前的那点儿报复不过是开胃菜罢了,正经要对付, 可得寻摸准了机会,给他们来个狠的。   “我让我嫂子偷偷查了, 咱们这八弟妹胆子是真大。”乌林珠躺在床上, 对胤禛说道,“你先前说去八弟府上,瞧见他们用炭火薰花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惊讶,像这等手笔,若是没有什么值钱的进项, 哪个人家敢这么烧。”   别人不提,就说太子胤礽吧,他那毓庆宫也没这样铺张奢靡。   这八弟的外家就是个小门小户, 而郭络罗氏虽然嫁妆丰厚, 可就郭络罗氏的嫁妆, 也禁不起这样造, 再加上,胤祀三不五时接济那些穷酸秀才,这大大小小的开支,一年没个十万两那是打不住的。   乌林珠私底下给八贝勒府算了一下账目,都吓了一跳。   她本来以为他们府也算是能花钱了,毕竟乌林珠对胤禛,对两个孩子,对下人都出手大方,尤其是两个孩子,别看岁数不大,那用的东西都是难得的珍品,这可是连胤褆的那几个格格都羡慕不已的。   可一对比八贝勒府的花销,她才知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她做什么了?”胤禛模模糊糊像是猜到了什么。   “她呀,给人放贷呢。”乌林珠摇头说道。   “放贷?!”胤禛猛地坐起身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乌林珠,“这放贷可是杀生缺德的买卖,她郭络罗氏竟然敢干这种事?”   “怎么不敢?”乌林珠顿时就笑了,“她胆子可比咱们想的都大,她不但放贷,而且爷您知道,她放给了谁吗?”   “谁?”胤禛疑惑地挑起眉头。   乌林珠默默地比划了下五的手势,胤禛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险些都掉地上了,“她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们府也敢放!”   这恭亲王常宁虽然不如裕亲王同老爷子感情深厚,可那也是老爷子的亲兄弟。   老爷子这几年没少过问几位兄弟的身体,连带着保泰那个混球都受了几分重用。   这郭络罗氏可真是胆大包天。   “爷,您可想左了。”乌林珠笑着坐起身来,青丝如瀑一般垂落,她的头发养的极好,乌黑发亮,像是丝绸一般,衬托得眉眼越发如画,这几年,人人见了她都心里暗道惊奇,这别人结婚生子后,那都憔悴了不少,二十像三十,可她却不同,生了孩子后,反而更漂亮,一举一动莫不都是风情,连宫女们瞧着都面红心跳。   兄弟们背地里都在说这胤禛是好福气,竟有这样又贤惠又美丽的妻子,又给他生下嫡子嫡女,还格外有本事,连老爷子和皇太后都喜欢得的不得了,当真是天下间所有的好事都被胤禛一个人给占全了。   “她给五皇叔他们府上放贷,她可不是贷给五皇叔,是贷给五皇叔的庶子文殊保,这文殊保今年才十二岁,可什么脏的臭的都学坏了,尤其是好赌,偏偏五皇叔疼得不得了,跟眼珠子似的。八弟妹知道他缺钱,巴巴地把银子送上门,就是想借由文殊保拉拢五皇叔。”乌林珠说道。   都说皇家爱长子,那也不尽是如此,恭亲王膝下不缺嫡子,反而对文殊保疼得跟心肝似的,就因为那文殊保的生母乃是吴氏,这吴氏可不是一般人,她的爹是吴应熊,这要是吴应熊没死,保不齐吴氏能捞个侧福晋当当,可偏偏她爹死了,还是康熙下的命令,这吴氏便只能当个妾氏了。   不过,从此也可看出恭亲王对这个吴氏有多疼爱,不然,一般人家对这种罪臣之女那都是直接发落处死,哪里还有让她生下孩子,还宠溺不已的道理。   胤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皱着眉头,问道:“八弟妹可知道文殊保借贷是为了什么?”   乌林珠顿时就笑了,“还是爷聪明,这事是阿尔哈图打听出来的,据说文殊保跟八弟妹的说法是想跟人合作干点儿买卖,可实际上拿到银子,文殊保就去赌了,他借的不少,足足八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胤禛瞬间就笑了,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一个是有心拉拢,一个是有心坑蒙拐骗,碰到一块儿,真是不知道谁要吃亏了。   “这八千两能撑一个月吗?”胤禛唇角噙着笑意说道,他见的人多,知道赌徒手上是拿不住钱的,就算给再多钱,一个月内也能全都给造了。   “爷您真猜对了,阿尔哈图说顶多三四天,那文殊保手上就得没钱了。”乌林珠说道。   胤禛的眼神闪了闪,八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郭络罗氏放贷,最要紧的就是资金周转,倘若有一个月没能把贷款收回,这资金就会出问题。   八千两,八千两……   但凡郭络罗氏干点儿其他事,胤禛都未必会推波助澜一波,不过,放贷这种缺德事,让他们八贝勒府栽个跟头也好。   “唉哟,六爷,我说今儿个怎么喜鹊当头叫呢,原来是您来了。”一个大汉满脸堆笑地冲着文殊保恭维道。   文殊保手中提着个鸟笼,矜傲地冲着那大汉微微点了下头,“老陈,今儿个你这赌场生意不错啊。”   “哎呦,都是小本生意,赚点儿钱养家糊口罢了,六爷您来,我们小店今儿个这买卖怕是没法子挣钱了。”大汉苦着脸,一脸发愁地说道。   这文殊保听到这话却反倒是笑了,这赌场生意不挣钱,自然是赌徒挣钱,文殊保这几天赌运不错,最乐意听这种话。   “行了你,就你还不挣钱,去去去,少在我跟前装蒜。”文殊保摆了摆手说道,那老陈嬉皮笑脸着答应了,退到后头去。   文殊保随手把鸟笼递给身后的家仆,撸起袖子就钻入了赌徒之中。   他年纪是不大,才十来岁,可对吃喝嫖赌,却精通得很。   文殊保摩拳擦掌,就指着趁着好运赚一笔大的,可谁曾想,今儿个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接二连三地把前都输没了。   等把身上的银票全都输光,文殊保已经赌红了眼睛,还要再赌。   那庄家就不肯干了,笑着婉拒道:“六爷,您这没钱,咱们没法赌啊,要不,您打发下人回家去拿银子,等会儿再赌,成不成?”   “打发什么下人,我六爷难道还能欠你银子不成?!”文殊保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气冲冲地说道。   这赌徒都这样,输狠了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连爹娘都能不认。   “小人没这么说,不过,本赌场的规矩……”庄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老陈出来打断了,“诶,你这是怎么和六爷说话的,滚一边去,六爷,您要继续赌,小人给您记在账上啊。”   那文殊保听见这话,反而缩了。   他本来不过是想胡搅蛮缠,非欠一笔钱罢了,要是记账,那就不同了,赌场的利息,那是比天还高,卖了他都还不了。   文殊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甩下袖子,“小爷没兴趣了,不赌了!”   那老陈心里暗道可惜,笑嘻嘻地送了他出去。   文殊保出了赌坊,身上便身无分文。   思来想去,只得回家去。   他刚到恭亲王府,就在门口不远处瞧见八贝勒府的人。   文殊保顿时吓得后背满是冷汗,正要掉头离开,却被那人喊住了,“六爷!”   混账玩意!文殊保不得不站住脚步,转过头对着来人笑了笑,“你是?”   “六爷,奴才是八贝勒府的人,我们家福晋打发奴才来问问六爷您那买卖做得怎么样了?”那奴才满脸堆笑,说是问买卖,但言外之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文殊保心里一跳,还买卖呢,全都被他拿去赌了,今天剩下的一千两分文不少全都输光了,上哪里找钱去还八福晋。   他心里头这样想,面上却笑着说道:“买卖做得还成,你回去告诉八福晋,就说过几天我亲自带了利银上门拜访。”   “奴才记住了,那就恭喜六爷您财源广进。”那下人恭敬地说道。   下人得了文殊保的准话,便立即回府。   不远处,胤禛放下车帘,对着恭亲王第五子卓泰说道:“如今你可信了?”   卓泰握紧拳头,“多谢郡王爷提醒,只是下官愚钝,不知郡王您的意思是想干什么?还请郡王明示?”   卓泰虽然恼怒文殊保打着恭亲王府的名头跟郭络罗氏借钱,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随便成为胤禛手上的一把刀。   胤禛笑了笑,拍了拍卓泰的肩膀,“卓泰,你是个有本事的,论出身地位也不输给文殊保,只是可惜五皇叔没瞧见你的本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可以自己去争取。”   胤禛的话意味深长,他低声说道:“宗人府的差事,保泰是干的真不怎么样,你可有兴趣?”   卓泰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亮光。 第111章   数日后, 京城闹出了一件震惊众人的丑事。   据说八福晋和恭亲王的六子因着欠银的事,两家闹得不可开交,这事甚至传得沸沸扬扬,他塔喇氏来和乌林珠聊天时, 就说起这事。   她脸上带着惊奇的神色, 惊讶不已地说道:“四嫂, 你说这事到底是真的还假的?恭亲王府当真借了八弟他们的钱, 不还?”   这权贵人家别的不在乎, 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字——颜面。   宁可饿得勒紧裤腰带,也得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体体面面,像这种欠债不还的丑事, 传出来, 当真是要笑死人了。   “能传得这么有鼻子有眼,应该是真的。”乌林珠微微点头,说道,仿佛这件事背后的推手完全不是他们一般。   他塔喇氏咋舌着摇了摇头,“真想不到这恭亲王府竟然是这样的人家,这都是自家亲戚, 又何必呢?闹成这样, 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啊。也不知究竟欠了多少钱,说真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就还不起, 再不济卖卖几个铺面也能把钱还上。”   “可不是嘛。”乌林珠笑着颔首说道。   她脸上笑容格外的意味深长, 这回可不是什么不还的事, 这郭络罗氏虽然知道文殊保把八千两银子全都赌没了, 可是郭络罗氏知道好歹, 没和文殊保闹这事, 只是让文殊保尽快想办法还上。   不过,卓泰可没这么好心,二话不说就让人把这风声放了出来。   那郭络罗氏就算想好心,现在好心也成了虚情假意了。   乌林珠猜对了。   此时此刻,恭亲王府就为了这事闹腾开了。   恭亲王常宁的身子骨可比他二哥福全好得多,听见这消息,也险些气得背过气去,边让人去将文殊保带来,边让人去拿了棍子过来。   “阿玛,阿玛!”文殊保接连挨了恭亲王几棍,疼得龇牙咧嘴。   那吴氏在旁看得心疼得很,忍不住就上前拉住了恭亲王的手,“老爷,您打几棍,让他长长记性也就罢了,如今事情都传的满京城都是了,咱们要紧的是想办法挽回颜面才是。”   “挽回什么颜面,咱们恭亲王府的颜面全叫他给丢光了!”继福晋马氏冷笑着说道,“我都没脸面出去见人,生怕别人问咱们府上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八福晋的钱都还不起。”   马氏这番话,叫常宁越发恼怒。   他越想越气,抄起棍子就要往文殊保打去,那文殊保哪里敢挨这一棍,连连后退之余嘴上还说道:“阿玛,这事不能怪我,我也是被坑害的啊,那郭络罗氏嘴上说得好听,说让我去想办法筹钱,可谁想到,前脚刚说完,时后脚她就把这事给捅出来了!”   “坑害,谁能害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能赌,你倒好,嘴上答应得爽快,回头跟那八福晋借钱,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恭亲王气得手都在发抖,可到底那棍子没再打下去。   卓泰瞧见这一幕,心里头暗暗冷笑,他就知道他阿玛会护着文殊保,这样的丑事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早就被打死了,哪里还有机会狡辩呢?   “阿玛,六弟说的也对,此事不能全怪六弟。”卓泰皱着眉头,站出来,满脸担忧地说道:“我看这回的事,不定是有人借由算计六弟来算计咱们家呢。”   文殊保这时候只求能脱身,甭管卓泰说什么,他都跟着点头,“是啊,阿玛,您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恭亲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手将那棍子丢下,眼睛犀利地看向卓泰,“卓泰,你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阿玛,您难道还不明白吗?那郭络罗氏怎么好好地会借钱给六弟,不就是早知道六弟的脾性,故意等着今日让咱们府上没脸吗?她要得哪里是钱,分明是要咱们恭亲王府的颜面。”卓泰语词恳切地说道,仿佛在八贝勒府和恭亲王府之间挑拨离间的人不是他一般。   马氏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她诧异地看向卓泰,道:“八贝勒府和咱们府又素来没什么仇怨,何必设这么大的局来害咱们?”   “就是,五弟,你可不要危言耸听。”四子对清额冷笑一声,说道。   “四哥,我可不是危言耸听,阿玛,您听我分析,咱们先前因着税银的事,就得罪了八贝勒府,虽然八贝勒先前说不计较,可心里头真正怎么想的,咱们也不清楚。再者说了,儿子看,那八贝勒也不像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设局害雍郡王,他们亲兄弟都尚且如此,对待咱们,那能宽宏大量吗?”卓泰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他这番话说出来,还真叫众人不禁怀疑起八贝勒府来了。   恭亲王常宁那是大风大浪过来的,这卓泰要是说别的,他还未必信,说八贝勒府陷害他们,这恭亲王就不禁有几分信服了。   他越想眉头皱得越深,甚至连文殊保输光了八千两这事也都怀疑到八贝勒府头上。   卓泰瞧见恭亲王的脸色,便知道他相信了五六分,便趁热打铁说道:“阿玛,别的不说,您想想,咱们这几年都有意和八贝勒府疏远关系,八福晋又同六弟才不过见过几面罢了,为什么突然借给他八千两,这要是没目的,儿子不相信。”   “你说得对,老五。”恭亲王沉着脸,点头说道。   “那该死的郭络罗氏竟然是有意包藏祸心来害在咱们!”文殊保气得捶了下桌子,他动作一大,就扯到身后的棍伤,疼得面无血色,龇牙咧嘴。   “你也反省下你自己,要不是你贪小便宜,怎么会被人算计了。”恭亲王不客气地指着文殊保,骂道。   文殊保不敢作声,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模样。   恭亲王是越看越气,索性也不瞧他,眼神看向卓泰,露出几分赏识,先前他怎么没发现卓泰的脑子还挺好使,今儿个若非卓泰这么分析,他恐怕还想不到这一层上去。   “老五,依你说,现在这个情况,咱们该怎么办?”恭亲王对着卓泰问道。   卓泰心里暗暗欣喜,眼神一转,看向恭亲王,道:“阿玛,我看这事,咱们是撇不清的,不过,八贝勒府也不干净,咱们若要脱局,便得将八福晋放贷之事爆出来,这样一来,想来京城众人也无闲心思留意咱们府上的事,即便有人追问,咱们也大可推脱说是六弟被八贝勒府坑骗了。”   恭亲王眯了眯眼睛,在心里头暗暗盘算了这番计划,点了点头,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这事,我就交给你来办,你可有信心?”   “儿子愿意为阿玛效劳。”卓泰压着激动,沉稳地说道。   三天之后,早朝上,陈御史就站出列来,状告八福晋郭络罗氏放贷,逼死百姓,而八贝勒则明知此事,却让人将此事打压下去。   陈御史的话音落地,整个大殿就都静了静。   胤祀脸上既惊又怒地朝着陈御史看去,他握着拳头,掌心里满是冷汗,故作愤怒地说道:“陈御史,你这是在胡说八道!本贝勒和福晋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八贝勒,您当然不肯承认,可是老臣手上有人证物证,能证明八贝勒府的确放贷逼死百姓。”陈御史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既有证据,那呈上来。”康熙微沉着脸,说道。   “是。”陈御史淡然自若地从袖中取出状纸,递给了梁九功,他恭敬地说道:“陛下,这状纸乃是数日前那被逼死的一家四口剩下的小闺女送到老臣府上,那小闺女现如今就在老臣府上,陛下可让人传她上殿作证。”   康熙看着用鲜血写成的状纸,微微点了点头。   李德全立即带人出宫去领人来。   大殿内安静地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头却各有心思,胤褆眉头微皱,眼神在太子和胤禛身上扫过,心里头思量着今日的事到底是谁的手笔,这陈御史又是谁的人。   而胤禟等人则心里头暗道活该,这郭络罗氏放贷的事,他们也都有所耳闻,只是没证据,故而就没提起过这件事,眼下这事被捅到老爷子跟前,要是确实的确如此,那无论是胤祀还是郭络罗氏,怕是都要讨不了好。   字字泣血的状纸看得康熙拳头紧握,等李德全带那小姑娘上殿,康熙瞧见那瘦骨嶙峋的小姑娘时,心头便有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民女刘氏拜见万岁爷,万岁爷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氏颤抖着嘴唇,重重地了磕几个响头。   “起来吧。”康熙瞧见她这模样,心里头有些不忍。   这一家四口死得就剩下她一个,还为了这事,以血为墨,写了状纸,这孩子可怜啊。   “多谢万岁爷。”刘氏感激不尽地站起身来,低着头。   胤祀上下打量了刘氏一眼,眼神中露出不善的意味,他抿了抿嘴唇。   “就是你要告八贝勒府放贷逼死你爹娘?”康熙问道。   “是,万岁爷。”刘氏说起这事,眼眶泛红,语气带着哭腔,“家父乃是进京赶考的秀才,因着我外祖父瞧中,便和家母成亲,生下我和弟弟,今年年初,家母病重,有人找上家父,说是能放贷给家父给家母治病,让家父签字画押,贷了三十两。家父想着那人自称是八贝勒府上的人,信得过便签了,可谁知道,签了后才知晓那人做了手脚,这贷三十两,一个月就得还一百两,而且,若是不还,一年过去就滚到上万两去。家父实在还不起这笔钱,就找上八贝勒府,想跟八贝勒求情,可却被八贝勒府的门子活活打死,家母得知这事,也气急攻心,去了。我那弟弟年纪尚小,没了爹娘,也很快就死了。剩下我一个,八贝勒府的人还想拉着我,把我卖到,卖到……”   那刘氏说到这里,涨红了脸,不愿再说下去。   可这殿里头的人,哪个不知道那刘氏的去处。   像刘氏这样的小姑娘的下落无非就是青楼妓院。   众人听了她的话,心中是震惊之余也有些错愕,这八贝勒在文人之中素来有折节下士的美名,可谁能想得到他府上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   逼死一家两口,还要拉着人家小姑娘卖到青楼里头,这种事倘若是真的,那这八贝勒是真心狠手辣。   胤祀感受着众人看来的那些鄙薄质疑的眼神,心里头暗暗恼怒不已。   他压着怒气,试图冷静地说道:“本贝勒从未干过这些事,八福晋也从没放过贷,你这是血口喷人!” 第112章   “是啊, 殿下,只凭着这份供纸和那姑娘的话,就认定八贝勒府放贷, 未免太过儿戏了。”明珠也忍不住站出来替胤祀说话。   “皇阿玛, 儿臣也相信八弟绝不会纵容府上的人干出这种事来。”胤褆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恭亲王顿时就冷笑了一声, “不会?八贝勒府哪里不会, 八福晋放贷都放到我儿子头上来了!”   胤祀和胤褆心中一跳, 都下意识地朝着恭亲王瞧去, 胤祀心里头满是不解, 那文殊保亏欠了他们府八千两银子, 他们都没逼文殊保赶紧还, 恭亲王这时候跳出来说什么?   胤祀哪里晓得卓泰他们的手笔。   现在的恭亲王瞧见胤祀,就跟瞧着仇敌似的, 他弓着腰,对康熙说道:“万岁爷,臣弟别的事情不清楚,但还是八贝勒府放贷的事, 臣弟却能作证, 八福晋亲自放贷给了犬子, 这里就是欠条。”   他从袖中取出欠条, 面呈给了康熙。   瞧见上头白纸黑字,以及郭络罗氏的印章, 康熙的面色就沉了下来, 他呼吸急促, 脖子上青筋凸起, 这皇室放贷, 简直闻所未闻, 这根本就是在丢他们皇室的脸!   “老八,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康熙将纸条拍在盘子上,满面怒容地质问道。   胤祀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辩驳。   他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恭亲王早有所准备,只是不知恭亲王府为什么要对付他。   “老八,你若是缺钱,大可同我们兄弟们商量,何必让八弟妹出头,做这些事呢?”胤禛叹了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胤祀一眼。   胤祀脸色越发难看,他握紧拳头,只感觉气息翻涌,口腔中满是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放贷本就伤天害理,你还放到你五皇叔府上去,还干出逼死人的事,老八,朕对你很是失望。”康熙深深地看着胤祀,眼中有着不敢相信的神色。   “比起做事,你更该学学怎么做人,工部的差事你先别领了,回去好好闭门思过,将那四书五经好好地重读一遍。”康熙闭了闭眼睛,不愿意再看见胤祀,“另外,郭络罗氏放贷,此女无德,不得为……”   “皇阿玛!”胤祀听见前面的时候还能绷得住,可听见后头的话时却彻底慌了,“此事不能全怪福晋,皆都是儿臣所指使。”   胤祀并非真心为了郭络罗氏,而是他心里明白,若是郭络罗氏被废了,安郡王那派的势力定然不会站在他这边,而郭络罗一族的格格婚嫁也会受郭络罗氏牵连,到那时候,亲家怕是要成仇家。   为了他的宏图大业,胤祀自然得拼命护住郭络罗氏。   胤祀这番话音落地,康熙脸上的怒气更胜,他看着胤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为了权势竟然会坐到这种地步,他一向不喜郭络罗氏,不但是因为郭络罗氏善妒,更因为胤祀的这种态度,老爷子这辈子就从没对人服过软,即便以前刚刚亲政那会儿,对着鳌拜,他也没像胤祀这般软骨头。   深吸了口气后,康熙冷笑一声,道:“好,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八贝勒,既然如此,那朕不罚八福晋,只罚你一人,你这贝勒的爵位还是先拿下来,等你配得上再说,退朝!”   康熙起身,拂袖离开。   胤祀低垂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等康熙走远后,乾清宫里紧绷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下来,太子等人瞧着胤祀狼狈的模样,别提有多高兴,胤褆看着胤祀,心里头既怒又无奈,只是到底胤祀是他这边的人。胤褆就算再不喜欢胤祀刚才的做法,也得走过来,扶起胤祀,“八弟,你这又是何必?!”   他是真不明白胤祀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   刚才要是皇阿玛废了郭络罗氏,那大不了再换一个福晋,皇家阿哥难道还发愁娶不到媳妇吗?   “大哥,你不明白的。”胤祀站起身来,低声说道。   他抬起头,眼神落在胤禛身上。   胤禛正要从他身边经过,却被他拉住了手腕,胤禛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八弟这是何意?”   “四哥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胤祀压低声音,咬着后槽牙说道:“今日的事,是你的手笔吧!”   “是吗?”胤禛饶有兴味地说道:“八弟怎么会觉得是我干的呢?我和你有什么仇怨吗?”   他反问的话让胤祀脸色瞬间青了。   这做贼者多半心虚,弘晖险些被人害得染上天花的事,虽然到现在还没水落石出,但是胤祀哪里不晓得胤禛早就在怀疑他了。   胤禛看着胤祀这难看的脸色,心里头舒畅得仿佛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他甩开胤祀的手,道:“既然八弟自己都说不出来,那就不要胡说八道,以免伤了咱们的兄弟情谊。”   他说到末尾,唇角勾起,压低声音道:“何况,就算是真是我的手笔,你又如何?这些事难道不是真事?老八,人在做天在看,这便是你的报应。”   “老四,你说什么呢!”胤褆顿时不乐意了,愤怒地质问胤禛。   胤禛可不怕他,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心里明白。”   说完这话,他转身大阔步离开,胤禟和胤誐等人立即跟了上去。   胤祀的呼吸急促,他现在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疼,甚至连呼吸都仿佛带着血腥味,“大哥,他是不是找到什么证据了?”   “别胡说。”胤褆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定了定心神,道:“要是老四真有证据,你以为他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咱们,我看他根本没有证据,在吓我们的罢了。好了,八弟,你也不要多说,回去赶紧让人把这件事的手尾处理干净。”   “大哥,那我的差事怎么办?”胤祀听出了胤褆退缩的心思,着急地问道。   “你还想你的差事呢,皇阿玛都气得把你的贝勒给撸了,我看你还是先老实一阵子,等过阵子再说吧。”胤褆含糊其辞地说道。   胤祀看着胤褆的神色,心里头的石头一阵阵地往下沉,他哪里听不出胤褆的言外之意,他现在惹怒了康熙,胤褆自然不敢冒大不韪去替他求情。   他现在被罚闭门思过,没人替他求情,以他皇阿玛忙碌的程度,怎么可能想得起还有他这个儿子。   胤祀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八贝勒府。   他刚到府,就瞧见一堆内务府的人正要摘下他宅邸上的匾额。   门口,郭络罗氏正带着小厮阻拦着他们,瞧见他回来,郭络罗氏脸上露出喜色,快步走了过来,对胤祀说道:“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内务府的人怎么来摘咱们的匾额?!”   “八阿哥。”内务府的副总管对着胤祀行了个礼,“奴才等人乃是奉命行事,请八阿哥和八福晋不要让奴才难做。”   胤祀看着那朱红色的匾额,只觉得眼睛刺痛得厉害,他忍着怒气,故作平静地说道:“带走吧。”   “多谢八阿哥,还是八阿哥体恤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副总管打了个千,示意手下人抓紧办事。   郭络罗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下匾额后,又带人把他们八贝勒府里那些逾制的东西都带走,她从未受过这等耻辱,气得脸红脖子青,等人都走了后,她压抑着怒火,跟胤祀回了书房后,才对着胤祀发怒道:“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好歹说句话啊!”   “我说什么话,今儿个你放贷的事,被人捅到皇阿玛跟前去了,五皇叔还告了状,皇阿玛把我的贝勒爵位给撸了。”胤祀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多宝架,上头的古董哗啦啦地砸了一地。   郭络罗氏却来不及心疼那些东西,整个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您的贝勒没了?!”   “不但没了,皇阿玛还撸了我的差事,让我闭门思过。”胤祀越想越恼怒,“这要是你不放贷,也没这些事。”   “爷您还怪我,我放贷那是为了谁?”郭络罗氏听见这话,顿时委屈得眼眶都红了,“若非您说您要结交那些文人雅士,需要钱财,我堂堂一个八福晋,需要为了那些铜臭来回奔波吗?我难道不想只当个福晋,什么事都不用管吗?倘若您外家稍微靠谱一点儿,我也不必如此了。”   她说出后半句话时完全没经过脑子,纯粹是被气坏了。   当她反应过来时,胤祀正用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愤怒地看着她。   “好,原来你嫌弃我外家不得力,若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为了你,被皇阿玛撸掉爵位。”胤祀咬牙冷笑着说道。   “爷,我不是这个意思。”郭络罗氏慌了。   这虽然是她真心的想法,可她也知道这种想法太过伤人。   “出去!”胤祀冷冷说道。   郭络罗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摄于胤祀从未有过的冷脸慌得不知该说什么。   打从这日起,胤祀就没踏足过郭络罗氏的院子,这消息传出的时候,乌林珠还不相信,直到听说胤祀宠幸了一个格格,她才相信了。   本就是靠着利益维持的夫妻恩爱,碰到事情自然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转瞬即逝。 第113章   因为胤祀被撸了贝勒的爵位, 大阿哥党受的打击不少。   胤褆瞧得出来胤禛是在打击报复,他发话下去,让下头的人警醒一点儿, 免得自己将把柄送到胤禛手上。   可胤禛和乌林珠谋划了几个月, 怎么可能就此收手。   没过几日, 尚书科尔坤纵容门人强抢民女的事就被捅到了康熙跟前。   老爷子知道这事, 立即下令让顺天府尹彻查此事, 没几日, 科尔坤就被降职罚俸。   胤褆听见这处置时, 脸色比锅底还难看, 他朝着胤禛看去, 眼神里头冒着怒火。   这科尔坤是他老岳丈,胤禛对付他, 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下了早朝,胤褆在半道上拦住胤禛,道:“四弟,咱们好好谈谈。”   “大哥, 咱们有什么好谈的吗?”胤禛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我看不必了吧。”   “你搞出这些事, 到底有什么目的?”胤褆朝远处走来的胤礽看去, 压低了声音,语气显得有几分咬牙切齿, “你这般替太子鞍前马后, 也不见得太子有多向着你。”   “大哥,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胤礽若无其事地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胤禛意味深长地看了胤褆一眼, 道:“没什么, 只不过是些许闲聊罢了。”   “既然是闲聊, 那大哥,孤把四弟带走了,有些事得和四弟商量商量。”胤礽故作不知,微笑着说道。   胤褆沉着脸,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目视着胤礽将胤禛带走,紧握着拳头,眼睛里露出凝重和凶狠的神色。   胤礽带着胤禛回了毓庆宫,他俩进了书房,何柱儿送上茶点后,胤礽就摆摆手,让何柱儿离开,笑着对胤禛说道:“四弟,你这阵子的动作不小啊,干得不错!”   胤禛听见这话,非但没有如胤礽所想的露出得意的神色,却反倒是苦笑了一声,“二哥,连您都打趣我,这些事的确是我干的,可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这话怎么说?”胤礽眉梢一动,探寻地问道。   胤禛这阵子在朝廷上动静太大,又回回都让大阿哥党元气大伤,太子胤礽心中高兴之余,也不免起了忌惮的心思,这他也是真多疑,先前胤禛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他就觉得胤禛心思深沉,现在胤禛报复了胤祀和胤褆,他又觉得胤禛这人手段毒辣。   “您还记得去年颁金节的事吗?”胤禛说道,“弘晖那件事,我一直都怀疑是大哥和八弟干的,就是苦于没有证据,不然我也不至于干出这些事来。”   胤礽听见这话,心里头却松了口气,这要是胤禛无缘无故对付胤褆和胤祀,他就要提心吊胆,可若是有缘由,就难怪胤禛会做得这么果决。   “也是为难你了。”胤礽安慰道,“这事孤原来也怀疑他们,只是不好直说。”   “二哥的为难,我是明白的。”胤禛叹了口气,“我本来无心和大哥、八弟计较,只是人家都算计到我儿子头上,我再忍下去,怕不是要叫他们随意欺负。我能忍受委屈,但不能让我的孩子受委屈。”   “你说得是。”胤礽深有感触,这事要是发生在他嫡子身上,别说只是现在的敲打,他绝对要让老大和老八血债血偿。   胤礽想到这里,为刚才怀疑胤禛的事有些愧疚,拉着胤禛兄弟俩谈了会儿心,还留了胤禛在毓庆宫用了午膳才让他离开。   出了皇宫,上了马车,胤禛的眉眼就恢复了平静。   太子果然多疑,不过,眼下也算是平安过了一局。   “福晋呢?”胤褆回到府上,就急匆匆地拉住伊尔根觉罗氏的心腹吴嬷嬷问道。   吴嬷嬷指了指屋子,低声道:“福晋刚听到消息,气得昏了过去,刚才太医才来过,给她开了药,说是得好生养着才行。”   胤褆的心直往下沉,大福晋接连生了五个孩子,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想到这里,连忙抬起脚往屋子里走去。   “给老爷请安。”瞧见胤褆走进来,屋子里伺候的丫鬟连忙屈膝行礼。   胤褆瞧也没瞧她们,摆手让她们退下,走到大福晋身旁,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大福晋侧着身,抹着眼泪,一言不发。   胤褆心里头更加慌了,这少来夫妻老来伴,他对大福晋是真有感情的,握着大福晋的手,“秀玉,你好歹说一句。”   “爷,妾身没什么好说的。”大福晋抹眼泪说道,“妾身只是替妾身的阿玛委屈,阿玛为朝廷办了这么多年的差事,从没犯过错误,就为了抢个民女,皇阿玛就降了他的职。”   这要是大福晋跟八福晋一样撒泼,胤褆还未必内疚,可她只字不提胤褆的错,只说科尔坤的难处,胤褆心里头就不是滋味,科尔坤这老丈人对胤褆是没的说,从胤褆办差事之后,就没少帮扶他,如今因为他倒了霉,胤褆心里头很是过意不去。   他拍了拍大福晋的肩膀,“好了,你就别哭了,咱们阿玛受的委屈,我会替他讨回来的。”   “爷,您想干什么?”大福晋放下手帕,担忧地看向胤褆。   胤褆抿了抿嘴唇,道:“你不必过问,反正这事脱离不了太子和老四的手笔,我不会让咱们阿玛白白吃这个亏。”   对他岳父下手,太子和老四是把他当成泥人了吧。   胤褆说话素来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答应了大福晋,回头就去找了明珠商量。   明珠也有这个打算,两人一拍即合,立即让人去调查太子和胤禛的事,胤褆心里头盘算着,这回的罪魁祸首还是老四,无论找出什么线索,都得好好地借题发挥,让老四付出代价。   可他没想到,他派人调查胤禛,却怎么查都查不出胤禛的把柄。   胤禛这人的行踪很简单,每日就是皇宫、户部和雍郡王府三点一线来回走,户部的事,他办得干净利落,甚至连户部尚书都只有竖起大拇指夸赞的机会,而雍郡王府,上门送礼的人不少,可他从不收,顶多就是收些冰炭孝敬,这冰炭孝敬可不算是贿赂,京官哪个不收冰炭孝敬的,看来看去,胤褆和明珠两人就看直了眼。   明珠摸着胡须,摇着头,脸色凝重,“四阿哥这人看不透。”   想从这些方面下手,怕是不行了。   胤褆脸色有格外的慎重,他像是头一次认识到胤禛的本性,在这之前,胤褆心中的胤禛就是个老成持重,心思深沉之人,可今日,瞧见这纸上胤禛的所作所为,他突然意识到他对胤禛的了解还不够深,至少,他现在要对付胤禛,竟感觉无从下手。   守着户部这座金山,能数年如一日,从不动手脚,摸油水。   胤禛的心性未免太过可怕。   “明相,你说老四对那把椅子,有没有意思?”胤褆摩挲着下巴,突然说道。   明珠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放在太子身上,和太子争斗,竟然灯下黑到没发觉四阿哥的势力也到了不容小觑的地步,论地位,胤禛是雍郡王,不输给胤褆、胤祉,论势力,胤禛背靠乌拉那拉氏还有佟佳氏,论名声,虽然先前有过严苛之名,可却从未生出过事端,甚至康熙还曾经称赞过他能办事又友爱兄弟,五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都和他关系匪浅。   这事禁不住细想,越想,明珠的头皮就越发麻。   先前他们一直觉得胤禛是太.子党,现在想想,这几年,胤禛和太子的关系却有些不远不近。   “明相,看来你也想到了。”胤褆神色凝重地说道。   “直郡王,这雍郡王不得不防啊。”明珠慎重地说道。   “问题是咱们现在要对付他,却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胤褆说道。   明珠想了想,眼神突然亮起,“直郡王,咱们是对付不来四阿哥,但是,咱们可以借刀杀人,借太子这把刀,除掉四阿哥这个劲敌,届时他们两人斗争,正是我等坐享渔翁之利之时。”   “明相这话怎么说?”胤褆追问道。   “我听闻太子与江南刘氏关系匪浅,刘家可是江南的大盐商,而太子的妾氏正好有一个是姓刘,每年刘家可是给太子送了不少钱。”明珠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胤褆眼神闪烁,“这江南盐政是曹家负责,曹家和十四弟关系不错。”   “那么,何不借由曹家引出刘家,届时,直郡王您大可让十四阿哥去彻查此事,明面上嘛,是给十四阿哥一个立功的机会,但,十四阿哥要是接了这差事,就得罪了太子。而十四阿哥和雍郡王又是亲兄弟,您觉得以太子的肚量能容得下雍郡王吗?”明珠想到这里,得意地摸了摸胡须。   这计策简直是一箭三雕,不但报复了太子,还能够借此机会离间十四阿哥和雍郡王的感情,又能挑拨太子和雍郡王对立。   胤褆抚掌,笑着说道:“明相所言极是,就照着您说的办。” 第114章   胤祯在得知胤褆的布局时, 愣了愣,他的眼神看向胤祀,又朝胤褆看过去, 他们此时正在八阿哥府上, 三兄弟这阵子极少见面, 难得凑齐了人,胤祯是真没想到胤褆会丢给他这么一个大炸弹。   “大哥,八哥, 这事是真的假的?”胤祯露出惊诧的眼神看着他们, 问道。   “当然是真的。”胤祀说道, “你大哥和八哥能在这种大事上骗你吗?”   “就是,十四弟,我知道这事有风险, 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这要吃肉就得晓得兴许会挨打。你现在这把年纪,也岁数不小了, 你不争一争, 皇阿玛怎么知道你能担事呢?”胤褆捧着茶,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茶盅里的茶叶渣子, 语气格外语重心长。   胤祯低垂着头,眉眼中露出思量的神色。   他可不傻, 这胤褆和胤祀直接就说太子收了盐商的贿赂, 钱财去向不明, 这嘴巴长在他们两个身上, 他们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风险全都是他担着。   可要是不答应, 别看这两个哥哥表现得多么照顾他似的, 回头定然给他找麻烦,让他穿小鞋还是其次,说不定起了杀心都是有的。   胤褆见胤祯迟迟不给个准话,心里头有些急了,连忙冲着胤祀使了个眼神。   胤祀会意,放软了语气,笑道:“十四,你要没这个胆子做这事,我和大哥也不强求,算了,算了。”   “八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胤祯连忙说道,他想了想,果断地点头:“这事,我能办,就是怕办不好。”   “这有什么好怕的。”胤褆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他抬起手,拍了拍胤祯的肩膀,“十四弟,只要你敢办,无论办得怎么样,我们都支持你。”   “你有不懂的,只管问我们就是。”胤祀也跟着说道。   胤祯勉强笑了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胤褆和胤祀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默契十足的眼神。   腊月初十,京城中各处热热闹闹,年底各处外官也到了该到京城述职的时候,两淮盐课曹寅也带着今年的税银赶到了京城。   税银先送到了户部,近五十万两的税银满满当当将几个库房都塞满了。   可梁清标看见今年的盐税时,脸却瞬间变了,他立即带着条陈去找了胤禛。   “雍郡王,您瞧瞧。”梁清标将条陈递与了胤禛。   胤禛从他手中接过,看过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五十万两看似不少,可这是盐税,往年的盐税都至少有七八十万两,今年就这么些,怕不是曹家膨胀了吧。   “曹大人呢?”胤禛站起身来,“这条陈咱们不能就这样收了,不然怎么跟皇阿玛交代!”   眼下他们要是不做声,回头老爷子问起,连带着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在外头,下官让人陪着。”梁清标说道。   “走,去会会他。”胤禛皱着眉头说道。   梁清标连忙点头,跟了上去。   他们到时,曹寅正同旁边的户部侍郎说着话,他手旁的茶丝毫没动过,户部拿来招待他的茶自然不是什么次品,不过,相比起那曹家所用的茶,自然就有些不上档次。   胤禛留意到这点儿,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悦的神色。   “雍郡王,梁尚书,”曹寅瞧见胤禛和梁清标来了,笑着起身拱了拱手。   “曹大人。”胤禛微微颔首,算是还了礼,他笑着将条陈递还给了曹寅,道:“这回怎么是您亲自带着税银来京城?”   “雍郡王您这话说的,这盐税兹事体大,事关社稷,下官亲自走一趟是应该的。”曹寅笑眯眯地说道。   胤禛瞥了他一眼,这老狐狸回答得真是滴水不漏,往年也不见他来京城,今年少了这么多,就来了,看来是有备而来,他似笑非笑,“曹大人说得对,您要是不来,我还真找不到人问事呢。去年的盐税还有七十三万两,今年怎么就少了这么多?据我所知,两淮一带今年可没什么天灾**啊。”   “雍郡王说得是。”曹寅点头,一副赞同的语气,他说道:“这也正是下官进京的原因之一。这税是下头的盐商交的,下官心中对此也有疑惑。”   胤禛的眼皮跳了跳,盐商?   他看向梁清标,梁清标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不如同去找皇阿玛说说这事,若是这事是因盐商而起,也好尽快想办法解决。”胤禛想了想,淡沉着地说道。   “就依雍郡王所言。”曹寅说道。   胤禛二话不说,让人备了马,同曹寅等人前往皇宫。   一路上,他没忘记琢磨这件事,今年的盐税减少,胤禛其实早就有所预料,毕竟今年老爷子南巡是在江南曹家下榻,这花费都是曹家所出,曹家又不是什么大忠臣,不可能不捞点儿油水补补,可是足足少了二十三万两,这就过分了,就算是民间高利贷,也没这么高的利息。   往年,都没发生这种事,今年怎么了?   带着这个疑惑,胤禛同曹寅进了养心殿。   “曹卿,梁卿,老四,你们怎么来了?”康熙放下手中的奏折,笑着让人送上茶来。   “皇阿玛,儿臣来是因为曹大人有件要事要禀报。”胤禛朝曹寅看去,曹寅愣了愣,深深地看了胤禛一眼,早知道雍郡王有本事,没想到处事说话都丝毫不逊色他们这些老臣。   这事如果由胤禛来禀报,则有告状的意思,可要是由他来,就算出什么事,胤禛也不必担任什么风险。   “万岁爷……”曹寅将事先与胤褆等人商量出来的说法一五一十地说出,在他的说法之中,两淮的盐商刘家今年借口行情不好,少缴纳了不少盐税,而其他盐商则有一学一,曹寅虽然心中怀疑刘家在背后挑拨盐商糊弄朝廷,可却碍于没证据,不好彻查。   刘家?!   康熙的眉头皱了皱,他记得刘家和太子走得很是亲密,康熙朝曹寅看去,曹寅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康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今年的官盐当真生意不好?”康熙质问道。   “万岁爷,今年风调雨顺,按理来说,不该如此才是。”曹寅含糊地说道。   康熙的脸色顿时由多云转阴,既然不该如此,那刘家和其他盐商贪污的盐税往哪里去了,是孝敬了太子,还是……   那么多的银两,可足够干不少大事了!   “查!此事朕要查个水落石出!”康熙沉着脸,怒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砰地一声响,外头响起一阵惊雷。   哗啦啦的雨水倾盆而下。   胤祉穿着蓑衣,半道上碰见了胤祺。   他喊道:“五弟!”   胤祺放慢脚步,回头瞧见是他,才停住脚步,“三哥。”   “五弟,你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皇阿玛怎么突然间急匆匆喊咱们都进宫来。”胤祉探寻地看向胤祺。   胤祺皱了皱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不如快走几步,免得让皇阿玛久等了。”   “是。”胤祉点了点头,心里头却若有所思。   等到了养心殿,两人在走廊上除了蓑衣,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换了双干净的靴子,才朝里头走去。   胤祉边行礼边留意着殿内的人,他们俩算是最晚来的,像胤祥和胤祯都早已来了,索额图和明珠也都到了,大殿内的气氛格外紧绷,太子胤礽绷着脸,地上是一封奏折。   “老三,老五,你们来得正好。”康熙板着长脸,他的手指冲着地上的奏折指了指,“两淮的盐商今年交的税银比往年少了数十万,你们谁愿意同曹卿走一遭,去两淮彻查此事!”   胤祉的心中一跳,两淮盐商,那不是太子的势力吗?   让他们去彻查此事,老爷子这是怀疑太子不成?!   他胆战心惊,面无血色地说道:“皇阿玛,这,这会不会是有误会?怎么会少了数十万这么多?”   “误会?!老三,你这么多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这么大的事,也能误会!”康熙眼中冒着怒火,冲着胤祉发怒道。   胤祉被骂的狗血淋头,连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康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眼神朝其他人看去,在瞧见其他阿哥都低垂下头后,康熙心中的愤怒仿佛星星之火一般越烧越厉害,此时此刻,他不但愤怒,还突然感到有种惶恐。   连老大和老八这时候都不敢作声,岂不是在他们心中,得罪太子比得罪他更加严重?   康熙的手心里冒出冷汗,他现在还正当壮年,估摸着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几年,他能容得下太子,可太子能等吗?就算太子耐得住性子,那其他人呢?   现在是两淮的盐税,将来是国库,迟早有一天,他手上的势力会全都被太子抢走,而到那时候,他能不退位吗?   “皇阿玛,儿臣愿意替您彻查此事!”   胤禛和胤祯兄弟异口同声地说道。   兄弟俩说完这话,错愕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康熙不知不觉地松了口气,他握着拳头,重重地点头,“好,朕可算还有两个能用得上的儿子!曹卿!”   “奴才在!”曹寅顾不得思索,连忙答应道。   “雍郡王和十四阿哥随你回江南,此事务必彻查清楚,要是有人阻拦,格杀勿论。”康熙的话掷地有声,养心殿众人心头都跳了跳。   这打狗还要看主人,老爷子这回冲着盐商发怒,莫不是对太子不满了?   众人各怀鬼胎,心思叵测。   胤褆朝胤禛看去,眼中掠过杀气。 第115章   “什么?四哥也跟着去。”胤祀从座位上猛地站起身来, 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胤褆点了点头,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击着,脸上带着思索的神色。   “大哥, 这四哥跟着十四去, 会不会坏了咱们的事?”胤祀无法平静,他在书房里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心里头很是焦虑, 脸上的肌肉在跳动, 原本他们计划得好好, 让十四跟曹寅回去,大不了再让康熙派个人跟着去,到了江南, 那就是曹家的地盘, 他们有信心有把握,能够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   可现在的结果, 却是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胤禛的加入, 让这件事多了不少变数, 胤祀是和胤禛有仇,但有句老话说得好, 了解自己的往往是你敌人,胤祀可不敢小瞧胤禛。   现在这件事能不能按照他们预期设想的进行, 一切都未可知。   “八弟,你紧张什么。”胤褆喝了口茶, 平静地说道:“四弟就算再厉害, 咱们布下的局, 他也破不了, 何况,”胤褆的眼神闪了闪,“本来咱们是想借十四弟让挑拨四弟和太子,现在四弟自己去了,这事就算没有十四弟也没关系。”   江南的事,固然有他们布局的缘故,可是太子也是真的不干净,不然胤褆怎会特地挑选江南来布局?   乌林珠替胤禛收拾着行李,康熙的旨意一下,胤禛和胤祯两兄弟明日就得动身,跟着曹寅下江南调查这事。   如今已经是腊月,江南那一带估计也很冷,乌林珠收拾了几身狐裘让胤禛带着走,她低声道:“如今这差事里头水深,爷您出门在外,万事都得小心。”   “我醒得。”胤禛摩挲着扳指,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看这回估计是大哥和八弟想指使十四弟得罪太子,眼下被我搅了局。”   乌林珠收拾衣裳的动作顿了顿,她抬起头来,桃花眼里澄澈洞察,“爷,您说,这江南的税银是真的是太子的意思吗?”   税银没了几十万,要说没太子的手笔,乌林珠不信。   别的不说,太子这几年招兵买马,拉拢人心,这哪样不要钱,再说了,太子和刘家的关系,乌林珠当初还在宫里头时,就有所耳闻。   说是每年刘家送给太子的年礼,那都是用车子送的,一车车的好东西,阿哥们谁不羡慕太子娶了刘家女。   可是,要说太子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乌林珠也不信。   这件事水是真的深。   “未必。”胤禛说道,“具体怎么样,等到江南就清楚了。”   乌林珠点头道也是,她想了想,给胤禛准备了把匕首藏在包袱里以防万一,翌日,胤禛两兄弟早早就同曹寅一起动身,半截道上,胤禛却听见后头的喊声。   “四哥,四哥!”   胤禛回过头去,只瞧见胤祥带着行李,骑着马匆匆赶来。   他连忙勒住缰绳,吁了一声,胤祯瞧见胤祥过来时,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十三哥?”   “是我。”胤祥骑着马赶上他们,笑着说道:“刚才我跟皇阿玛毛遂自荐,来跟你们一块儿去,不知道你们欢不欢迎?”   “当然欢迎。”胤禛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笑着说道:“有十三弟你来帮忙,说不定咱们能赶在过年前回来呢。”   “那就太好了。”胤祥笑了笑。   胤祯脸上虽然有笑容,可那笑意却不见底。   曹寅的眼神在他们三兄弟里头逡巡过,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们一行人先走了官道,再走了水路,日夜兼程,等到达江南时已经是腊月十五。   江南下起了小雪,一路上雪花飘飘,胤禛等人没去曹家,反倒是在曹家的一个庄子里头住下,他们这回来,没打算大摇大摆,依着康熙的意思,是要他们暗访这税银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盐商吞了,若是如此,就得好好处置下这些盐商,另外,还得查出那些银子去了哪里了。   胤禛两兄弟昨天在养心殿里听了老爷子一晚上的训话,都明白老爷子真正的目的,是要查查这笔钱是不是真的被太子拿了,真要是被太子拿了,那又是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胤禛三兄弟刚到庄子住下没多久,曹寅就派人来传了个消息,刘家老太太没了。   “没了?这么巧?”胤禛拧着眉头。   那下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垂着头,站在跟前。   胤禛也没打算听他回复,把请柬丢给胤祥,问两个弟弟,“你们怎么看?”   “四哥,我想天下间没这么巧的事吧。”胤祥接过请柬,摇头道,“听说那老太太高寿快到百岁,怎么先前不出事,咱们前脚到,她后脚就没了。”   “那也未必,天下间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胤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   胤禛看了他一眼,胤祯别过脸去,嘴唇撇了撇,心里头也有些恼怒自己干嘛多嘴。   “去瞧瞧吧。”胤禛说道,“是真是假,看了就知道。”   “那咱们是跟着曹大人去,还是自己去?”胤祥问道,这刘家在江南是出了名的富商,这回老太太没了,丧事肯定要大办,一般人估计进不去丧礼。   “私下去。”胤禛想了想,说道。   他们既然偷偷来,甭管别人知不知道,那就得做出个样子来,而且,胤禛虽然信不过刘家,也可信不过曹家,被曹寅带过去,到底没有自己去,来得舒服。   刘家老太太是喜丧,因着她年事已高,刘家早就准备了棺材等东西。   丧礼办得体面风光,光是在门口,就能瞧见来拜祭的多半都是达官权贵,胤禛寻了个他岳父费扬古的亲戚,三兄弟装成那亲戚的下人,跟着进了刘家。   他们三人都换了打扮,再加上低垂着头,刘家人压根没注意到他们,热情地招呼着费扬古的亲戚。   胤祥的眼神在那棺材上扫了一眼,就匆匆收回眼神。   等出殡的时候,八个彪形大汉穿着孝服将那棺材抬起,胤祥明显瞧见那几个大汉身体晃了晃,他的眼神闪了闪,拉了拉胤禛的袖子,冲着那棺材努了努嘴巴。   胤禛点了点头,三人目送着那棺材被抬出刘府,一路朝着江边而去,刘家早已准备了船只,将老太太的棺材送回老家安葬。   三人寻了个机会离开了刘府。   胤祥激动地压低声音对胤禛说道:“四哥,刚才你瞧见没?那棺材有问题!就一个老太太加个棺材,四个人抬都绰绰有余,那么多人抬都脚晃,怕是里头藏了金银。”   “嗤。”胤祯嗤笑了一声,唇角撇了撇,双手环抱。   “十四弟,你要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别这么阴阳怪气。”胤祥不乐意了,这忍一回是看在胤禛的面子上,接二连三挑衅,胤祯莫不是以为他没脾气了。   “十三哥,我不是针对您,我就是觉得您这念头太天真,这把金银放在棺材里,未免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胤祯冷笑着说道,“皇阿玛让咱们来查这件事,虽然说是要暗访,可您觉得以那些盐商的手段,能没收到消息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些盐商富可敌国,都收买到太子那边去。   胤祯就不相信太子真没把消息透露出来。   要是太子真的能做到这么大公无私,今儿个也没这些事了。   胤祥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却不得不承认胤祯说的有几分道理。   “那要你说,那些税银去了哪里了?”胤禛看向胤祯,问道。   几十万税银,总不可能白白消失,如果留在江南,他们要是追查不出什么,直接让人进去搜,到时候搜出来,刘家就得栽了。   所以,如果刘家真的贪墨了,那肯定会想办法转移那些钱。   “如今快到年底,听闻刘夫人的娘家是在山西,刚好刘家送了年礼去给刘夫人的娘家。”胤祯唇角勾了勾,“我看,比起这棺材,那笔钱说不定是在年礼里头。”   胤禛眼神闪了闪,他拿定主意,道:“就依你说的,去查查刘夫人的娘家。”   这回反倒是胤祯愣住了。   他可确信无疑刘家的确是把钱借由年礼转移走了,可这事是胤褆安插在刘府的探子传出来的,胤禛就问也不问,就相信了?   “四哥,咱们还是做两手准备,免得被刘家算计了。”胤祥迟疑着说道。   “不必了。”胤禛摇头道,他指了指地上的印子,对胤祥说道:“这是那些刚才抬棺材的人的脚印,如果棺材里真有那么多金银,怎么脚印这么浅?刘家这是知道咱们来,故意设局坑咱们。”   胤祥朝着脚印看去,还真是,这几天雪下个不停,脚印格外清晰。   那些壮士的脚印丝毫不比其他人更深,他心里头信了八分,不再多话,跟着胤禛两人回了庄子,让人打探了刘夫人的娘家所在何处。   这事并不难打听,只是委托了费扬古的亲戚便探听出来。   刘家是盐商,刘老爷的夫人也是商人之女,家族是做铁矿的。   胤禛三人听见这话时,顿时心头就一跳。   盐税,铁矿,这两个消息单独一个就足够敏感,何况还是两个消息同时出现?!   即便胤禛相信胤礽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此时也起了疑心。 第116章   “走, 到底情况如何,还得看过后才能知晓。”胤禛定了定心神,说道。   他让人同曹寅交代了一声, 当日就带着胤祯和胤祥两人赶往山西。   山西离着江南有段距离, 三兄弟带着人紧赶慢赶,等赶到山西时,已经快到过年的时候,他们三人寻了个客栈住下, 没急着打探消息, 而是慢慢调查。   在知道年礼已经送到陈府里头时, 胤祯的脸就黑了。   他拍了下桌子,道:“这定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不然怎么动作这么快?那笔钱说不定早就被藏起来了。”   胤祥虽面有怒色, 但此时却比胤祯冷静得多, 他喝了口热茶,去了去身上的寒气, 道:“四哥, 要不咱们先联系上山西巡抚吧。”   “这不能着急。”胤禛摇头说道, “眼下咱们都没摸查清楚情况,如果贸然行事, 恐怕只有打草惊蛇的份儿。再者说了,咱们也不清楚这山西巡抚和陈家的关系, 等看看情况再说。”   胤祥虽知道是这个理,可心里头却有些着急。   他这个人就是急性子, 本来眼瞅着这件事快寻摸出个所以然, 结果他们慢了一步, 年礼进了陈家, 难以查询,而要去铁矿调查,那就更加不容易了。   像铁矿这种地方,一向都看管得很是严谨,绝不可能随便让人进去。胤禛他们要进去查看也不是不行,但就得表露身份,这样一来就同他们暗访的目的截然不同了,而且,真进去了,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陈家如果真的拿了太子的钱,偷偷打兵器,那怎么可能他们一查便能查出呢?   胤禛看出胤祥的着急,笑着说道:“十三弟,你若是着急,咱们不妨出去走走,听说今儿个陈家施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四哥,咱们去凑这个热闹干嘛?”胤祯皱着眉头,有些不耐地说道。   “你若是不想去,那你可以不去,我和十三弟去就行。”胤禛不客气滴说道。   胤祯本没打算去,可听见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凭什么啊,他凭什么不能去。   “我去,哼,我倒要看看陈家到底搞什么名堂。”   胤禛唇角掠过一丝笑意,他同胤祥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默契十足的眼神,这十四弟还一路上装深沉,现在试一试,果然还是老脾气,受不住激将法。   胤禛三兄弟换了身朴素的衣裳,还特地让戴铎来瞧过,确认同寻常人无差后,才跟着出去。   陈家是山西太原的富商,陈府足足有四进,从外头瞧,飞檐高台,粉墙朱瓦,一片气派的景象,陈府施粥就在陈府大门处,穿着棉衣的家丁正动作利落地给今日前来的众人施粥。   “一人一碗,都别抢别打架。”一个穿着长袍,面容清癯的中年人冲着来乞讨的众人说道。   胤禛三兄弟和戴铎就排在队伍的中间。   胤祯闻着前后那些人的臭味,脸上满是焦躁的神色,他身为皇子,即便吃过再多的苦,也想不到这底层平民老百姓的日子是怎样的,这些老百姓衣不裹体,怎么可能想到洗澡这事。故而,胤祯现在闻到的味道是格外复杂,各种他这辈子都没想到的臭味混杂在一起,刺激得他快晕厥过去。   他看向胤禛,瞧见他镇定自若地同前头的老翁搭话,心里头震惊不已。   这么臭的环境,他四哥怎么能表现得好像丝毫没闻到一样?   胤祯朝胤祥看去,瞧见他紧皱着眉,正低着头拿袖子挡住鼻子时,心中瞬间舒服多了,看来他不是唯一一个受不住这气味的,是他四哥太强悍了。   胤祯哪里想得到,胤禛可是跟着康熙出征过的,军营里的味道可不比这里的味道好闻,久而久之,胤禛也就习惯了。   “老人家,这陈家施粥是今年才有的吗?”胤禛客气地对着前头的老翁打听。   那老翁年纪一大把,牙齿都没剩几颗,打量了胤禛一眼,道:“小伙子,你是外地人吧?”   “正是,因着老家糟了难,逃到太原府来。”胤禛说道。   他们的口音注定瞒不过这点儿,故而胤禛早就和胤祥等人商量好说辞,就说他们原来是读书人,遭难到太原寻亲,碰到施粥便厚着脸皮来要一碗。   “老汉就说你怎么不知道这事?原来是外地人,这就难怪了。”那老翁笑着说道,“陈家是我们太原出了名的善心人家,每个月初一十五和年底陈府老太爷寿诞前一日都会施粥派米,你是赶上时候了,等会儿还会有包子呢。”   “还有包子,那可真是太好了。”胤禛露出真切的喜色,笑着说道,“多谢老人家。”   “后生不必多礼。”老翁摆摆手说道。   他们说话之时,队伍已经排到老翁了,那陈府果然不但施粥还送了包子,胤禛几人领了粥米和包子,学着其他人一样站到路边去吃。   胤禛喝了口粥,他是去赈灾过的,瞧过赈灾的稀粥那都是稀拉拉的,连米粒都难以看见。   可是陈家施的粥米却浓稠得很,他站在路边一边喝粥一边看着陈家的人施粥。   胤祯和胤祥两个人本来都只想着做做样子就算了,可是胤禛都喝了,他们也只好跟着喝。   对于吃惯了山珍美味的阿哥们,这稀粥和包子就有些难以入口。   等胤祯好不容易喝完之后,他的脸皱得跟个包子似的。   胤禛瞧了他一眼,唇角掠过一丝笑意,他的眼神忽然瞧见几个人抬着青布轿子过来,那轿子里头似乎坐着不得了的任务,轿子还没到,那中年男人就立即放下手头上的差事,弓着腰跑了过去迎接。   “老爷。”管家殷勤地掀开轿子。   陈学勤嗯了一声,从轿子里出来。   他朝那些排队等着施粥的人看去,问道:“施多少粥了?”   “已经施了五石米。”管家说道,陈家施粥是从凌晨施到黄昏,时刻不停,这笔消耗实在不小。   若非陈家家大业大,估计也不敢如此阔气。   “再让厨房多准备几石米吧。”陈学勤沉吟着说道。   “是。”管家连忙颔首道。   他转过身,冲着那些下人们说道:“听见没有,老爷说了再准备几石米,快去让厨房准备。”   “陈老爷大慈大悲!”排队等着施粥众人感激地跪下磕头。   陈学勤微微点了点头,他朝着众人扫去,在瞧见站立着的胤禛等人时,眼神怔了怔。   “四爷,他朝咱们看过来了。”戴铎心头一紧,赶紧提醒道。   “他估计是认出咱们来了。”胤禛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冲着胤祥等人使了个眼神,大阔步朝着陈学勤走去,胤祥和胤祯都没料到胤禛会突然这么做,错愕之余也紧忙跟上去。   “陈老爷。”胤禛肚子和陈学勤拱了拱手。   今年年初皇阿玛南巡时,是带着他们在曹家下榻,那时候,这陈学勤来拜见过他,这才隔着几个月,胤禛不怀疑陈学勤能认出他来。   毕竟一个商人,要是连记人的本事都没有,那就不必做买卖了。   “雍、雍郡王……”陈学勤瞳孔收缩,认出胤禛几人时,两腿一软,就要跪下。   他有收到京城来的风声,可是没想到胤禛几人竟然真的会追到太原来,而且还表露了身份。   “当着这么多人,陈老爷就不必多礼。”胤禛及时抓住陈学勤,愣是将他扶了起来,他脸上带着笑意,“我等来给陈老爷子贺寿,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不会。”陈学勤这会子脑子乱糟糟,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大冬天穿着狐毛披风,还愣是被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既然不会,那我们就叨扰了。”胤禛微笑着说道。   陈学勤糊里糊涂地点了下头,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胤禛几个人进了大厅坐下喝茶,陈老爷子和其他兄弟都收到消息赶来,众人一一行了礼,都不禁拿眼神朝陈学勤看去,询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万岁爷命几位阿哥彻查江南税银的事,他们是早就收到风声。   那些税银他们早就转移了,还设想过几位阿哥定然会微服出巡,私下调查,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堂而皇之地走到陈府来,还登堂入室,一副来做客的模样。   “雍郡王,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你们这突然到来,我们毫无准备,只略备了些酒菜,希望几位阿哥莫要嫌弃。”陈学勤壮起胆子来,说道。   “不嫌弃,客随主便,是我们贸然前来,有失礼数在先。”胤禛笑呵呵地说道。   他笑得越是亲和,陈家众人就越发提心吊胆。   他们陈家在胤禛等人来之前,早就打听过几位阿哥的行事章法,这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不值一提,唯有这雍郡王,手段果决,又心思深沉,连直郡王和八阿哥都在他手上栽过,足可见他有多么难对付。   “那就请雍郡王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移步到偏厅用些酒菜。”陈学勤说道,他冲陈学业使了个眼神,陈学业立即会意,压着担忧,故作爽朗地说道:“今日能得见雍郡王您几位,定要不醉不归,家兄令人备下了百年的女儿红……”   他话音还没说完,就被胤禛打断了。   胤禛笑着摆手拒绝,“这酒倒是不必了,这回我们来,是有要事要办。”   胤禛这句话,如同一根鱼刺一般梗在陈学业喉咙里,顿时间,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117章   用膳食的时候, 陈家一家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胤禛倒是坦然得多,他该吃吃,该喝喝, 丝毫不受困扰。   吃完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陈学勤看了眼天色, 对胤禛说道:“不知道几位阿哥现在下榻是在何处?草民已经让人收拾了几个房间出来, 就是不知道雍郡王您几位的意思?”   “那就暂且叨扰了。”胤禛微笑着说道。   陈学勤便心领神会,领着胤禛三人去房间休息, 还嘱咐了下人们用心伺候,等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大厅, 陈学业就一把拉着他到陈学业的院子里。   陈老太爷等人都聚集在陈学业的院子中。   “大哥,你刚才怎么说那句话, 把雍郡王他们都留了下来!”陈学工不满地皱着眉头,这把胤禛几位阿哥请进他们家里, 那不就等同于引狼入室吗?   他们府上的秘密不少, 胤禛等人又心思缜密,要是被发现什么,那可就糟了。   “你当我想?”陈学勤为了这事,心里头也不高兴着,“这几位阿哥在咱们府里, 有什么动静,咱们还可以察觉到,真要让他们随意在太原城里住, 人家和赵方钢搭上线, 咱们说不定还被瞒在鼓里呢。今儿个要不是我眼尖, 认出四阿哥他们来,咱们估计还在让人打听几位阿哥的行踪!”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也哑口无言,陈学勤这话说的的确有道理。   “老大做得对。”陈老爷子拄着拐杖,沉吟着说道:“眼下咱们先别乱,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几位阿哥送走,税银咱们都转移走了,不怕他们在咱们府上找,就怕几位阿哥不走,又或者来个屈打成招!”   “不至于吧,四阿哥不是太子这边的人吗?”陈学业迟疑着说道。   “你懂什么?”陈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四阿哥是不是太子这边的,暂且不说,但是,那十四阿哥可是直郡王那边的,这回听说是十四阿哥毛遂自荐,你们说他能空手回京城吗?”   陈老爷子这番话,把众人说得心头一跳。   一家老少爷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陈老爷子环视了众人,道:“都别愁眉苦脸,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总之先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决不能捅娄子。”   “是。”众人立即答应。   夜渐渐深了,胤禛躺在陈家准备的软床上,脑海里思索着这阵子发生的事,这一路上胤祯的表现让他深信这件事里头有直郡王和胤祀的手笔,就是不知道陈家这事,太子是真无辜,还是真有其事。   倘若太子真的拿税银来招兵买马,那这事可就棘手了。   明儿个,或许得去找山西巡抚赵方正一趟了。   胤禛刚这样想到,就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像是西北方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连带着床也跟着震了震。   陈老爷子刚睡下,就被这声音惊醒,他急忙坐起身来,披上披风,拿着拐杖出来,眼睛朝西北方看去,脸上神色大变。   “爹!”陈学勤等人急匆匆过来。   陈老爷子颤抖着声音说道:“快,快去咱们家的铁矿看看,看看是不是咱们家的铁矿出事了!”   “是!”陈学勤等人脸色一变,急忙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和马,朝着外头走去。   半道上,他们就碰见了听见动静出来的胤禛三人。   “刚才那么大的声响是怎么了?”胤祯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道。   “是啊,陈老爷,你们大半夜的又是要去哪里?”胤禛问道。   “雍郡王,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陈学勤脸色很是难看,他没想到这几位也跟着出来了,刚才那爆炸声是在西北方传过来的,那地方就是他们家的铁矿,他们现在都已经着急得不行,要是胤禛他们还插一脚,这事指定更加麻烦,“我们就是去看看那声响发生的地方,到底怎么了?”   “不是吧,大半夜的,你们全家出动,就为了看热闹?”胤祯嗤笑了一声,双手环抱,“那爆炸的地方,该不会是你们家的铁矿吧?”   胤禛刚才就有几分怀疑,瞧见陈学勤等人因为胤祯的话面无血色后,就彻底确定了。   他眉头皱了皱,“当真如此?!”   “这个,我们也还不清楚。”陈学业颤抖着嘴唇,说道,“我们正要去看情况。”   “那我们也一起去。”胤禛立即拍板拿主意,“别多废话,立即上马,耽误了事,谁担得起责任?”   他说完这话,大阔步走出陈府,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陈学勤心里头暗暗叫苦,可眼下这种情况,的确耽误不得,他连忙带着几个兄弟,带路领着胤禛等人过去。   随着距离越近,空气里的硝烟味就越发严重,瞧见那滚滚热浪和冲天的火焰,陈学勤的心就慢慢地往下沉,他虽然已经料到爆炸的是他们陈家的铁矿,可是心里头仍然存着一二分的侥幸,现在现实就摆在他的面前,陈学勤无法再自我欺骗,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咙里一股血腥味就弥漫开来。   “铁、铁矿……”陈学业脸色苍白,浑身都发冷。   “陈学勤,你们来得正好,这是怎么回事?”赵方正骑着马,朝陈家人赶了过来。   “这位是?”胤禛眼中露出疑惑,朝陈学勤看去。   陈学勤握了握拳头,他现在哪里还不晓得他们陈家被人算计,这铁矿往日从未出过问题,今天胤禛他们来了,就爆炸了,这要是没问题,那还得了。   他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可却是压下心中的愤怒和紧张,道:“雍郡王,这是山西巡抚赵大人。”   “原来是赵大人。”胤禛眼神闪了闪,冲着赵方正微微颔首,“赵大人来得倒是挺快。”   “雍郡王,下官是听到声响才赶紧赶过来的,就怕出事,可没想到……”赵方正回头瞧了眼那冒着滚滚浓烟的铁矿,深深地叹了口气。   “赵大人别感叹了,快让人救火才是正事。”胤禛不客气地打断赵方正的话。   赵方正顿了顿,道了声是,转过头吩咐人喊人来救火。   这铁矿的爆炸威力是真不小,众人忙活一晚上才把火焰浇灭,凌晨时分,陈学勤等人走入已经成了废墟的铁矿,脸上满是茫然的神色。   “四哥,这铁矿炸了,陈家难逃其咎,您看?”胤祯眼神带着探寻的意味,看着胤禛说道。   胤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铁矿爆炸,定然有原因,我看,这事咱们拿不了主意,十四弟,你觉得呢?”   胤祯嘿嘿笑了笑,道:“四哥说得当然有道理。”   旁边的赵方正听见两兄弟的对话,眉头紧皱,他正要说什么,就瞧着有个畏畏缩缩的人被衙役压着走了过来,顿时收住原本想说的话,看向衙役们,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人哪里来的?”   “回大人,此人说昨儿个夜里瞧见用□□炸铁矿的人,小人这才压着他过来。”一个獐头鼠脑的衙役说道。   众人怔了怔,眼睛顿时大亮。   陈家人立即走了过来,陈学勤更是急不可耐地喝问道:“孙老四,你说你瞧见了人,那你可能把那人面貌描摹出来?”   昨夜的事,他们陈家是难逃一劫,可是若是能抓到凶手,那至少还能逃脱死罪。   “小人不必描摹,那人就在此处。”孙老四臊眉耷眼地说道,小眼睛滴溜溜打转,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陈学勤心头突然一跳,就听得赵方正追问道:“是谁?”   “正是陈府的管家!”孙老四拿手指朝着管家指过去,“昨夜小人想到铁矿里头偷点儿东西,可没进去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铁矿就炸了,紧跟着陈管家就爬也似的从里头滚出来,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你放屁!”陈管家气急败坏地抬脚就想冲着孙老四踢过去,却被赵方正一脚踹在心窝,赵方正阴沉着脸,说道:“把他给我拿下!”   几个衙役立即应声上千,擒拿住陈管家。   赵方正眼神看向陈学勤等人,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得逞的意味,道:“陈家人也都一并擒拿起来,我说这铁矿怎么炸了,原来是你们陈家贼喊捉贼!”   “放屁,赵方正,你别血口喷人,趁机打击报复我们。”陈学业刚叫骂几句,就被衙役堵住了嘴巴,两拳头下来,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雍郡王,我们陈家绝对没有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请雍郡王明鉴!”陈学勤朝胤禛喊道。   胤禛沉着脸,昨晚上一宿不睡忙着救火,他的眼下一片青黑,此时听见这话,眉头动了动,朝陈学勤看去,不知怎地,他想起昨日陈府门口施粥的那场面。   “四哥,您还犹豫什么,这事明摆着陈家做贼心虚,怕咱们查,连夜让人把铁矿给炸了,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斩了他们,查抄陈府,再进京跟皇阿玛阐述情况。”胤祯瞥了陈家人一眼,毫不留情地说道。   陈家的老少爷们听见他这番话,有的胆子小瞬间就吓得昏厥过去,陈老爷子更是两腿一软,直接软倒在地上。   胤祥看着他们这模样,心里头有些于心不忍,但他知道现在陈家这事,并不是他能够插手决定的事,太子和直郡王的争斗,随意卷入,即便是皇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暂且先拿下,押送入京,让皇阿玛定夺。”在众目睽睽之下,胤禛做出了决定。   胤祯和赵方正两人脸上瞬间掠过不悦的神色。   陈家人却都松了口气,押送入京虽然吃苦,可到了京城,他们说不定还有活路,要是真按照十四阿哥所说,他们说不定连今年都过不了。 第118章   “老四他们把陈家带上京城了?!”胤褆听见这消息, 立即坐不住,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看向管家。   管家重重点头,道:“王爷, 现在天使就在外头等着,说是万岁爷让您尽快进宫去。”   胤褆脸色微沉, 他顾不得许多,连忙换了身衣裳,同来传话的天使进宫。   兴许是巧合, 在宫门口, 胤褆和胤祀就碰上面了,这胤祀是被禁了足, 不过,因为年底要团聚的缘故, 康熙大发慈悲让他出来走动, 但是差事依旧没给他, 胤祀这阵子可比上书房的阿哥们还闲。   这回康熙召见, 他心里头也惊讶, 故意拖延时间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和胤褆碰上面。   “大哥。”胤祀快步走了几步到胤褆的身旁,“您也收到消息了?”   “嗯。”胤褆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边同胤祀说着话边往宫里头走去,“你有收到什么风声吗?这件事果然老四一插手就棘手起来了。”   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他们是想来个屈打成招,铁矿一炸, 私自练兵器的名头就会被扣在陈家头上, 进而把刘家和太子都一起拉下水。   可谁知道, 胤禛这人竟然不按计划来, 不但没有在山西就处置了陈家, 还把他们押送入京城来。   “没有。”胤祀咬着下唇,摇头低声道:“十四那边也没有个消息传来。”   胤褆的眼睛眯了眯,他们安排了胤祯跟着去,可不只是让胤祯去立功,还安排了胤祯盯着胤禛,一旦胤禛有什么举动,胤祯就得传消息出来,他们好方便应对。   但是,现在,胤禛和陈家人都到达京城了,他们却才刚收到消息,也不知这里头胤祯是没办法把消息传出来,还是没心思把消息传出来?!   想到这里,胤褆的脸上就掠过一丝恼怒。   等走入养心殿后,他和胤祀行了礼,便下意识地朝着胤禛两兄弟看去。   胤祯低垂着头,神色难测。   “老大,老八,你们来得正好,这件事,朕是越看越糊涂,老四,你把来龙去脉跟大家伙说说,让你兄弟们也听听情况。”康熙怒声道。   胤禛干脆利落地应了声是,把他们一行人从到江南再到山西太原的事全都说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地,胤祀就皱起眉头,带着怀疑的语气说道:“皇阿玛,要儿臣说,这件事也未免太巧合了,四哥和十三弟他们才刚到太原,这铁矿晚上就炸了,这怕不是有些人做贼心虚,想毁灭证据,好逃脱罪责吧。”   “我也是这么想。”胤褆眼神冷冷地从跪在地上的陈学勤等人扫过,“何况还有人瞧见陈家管家从铁矿里出来,这事定然是陈家所为。”   “万岁爷,草民冤枉啊。”陈学勤急得满脸通红,却不敢贸然上前,他跪在地上,双手双脚都带着枷锁,“草民一家的确做过小贪小摸的事情,可炸铁矿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草民一家绝不敢妄为!”   “是啊,皇阿玛,要儿臣说,陈家人不像是这种人。” 胤礽也连忙说道。   胤礽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胤褆就忍不住对上他,他冷笑一声,“太子自然不觉得陈家是这等人,这陈家是您的人,陈家做事,那还不是都是听您的差遣。您当然不这么觉得了,不过,这陈家炸铁矿可是有人证,而且,陈府上也多了一笔来历不明的官银,您说,这些怎么解释?”   胤褆的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神色。   就算胤禛把陈家人带回来,那又如何,这些东西就足够将陈家和太子钉死。   众人朝着胤礽瞧去。   胤礽此时心中怒火中烧,但他心里明白,大阿哥就是为了激怒他,好让他失去理智,他压着怒气,道:“就算有人证,难道那人说的就能信吗?倘若有人突然说大哥您强抢民女,莫非他说的就是真的?至于,那笔官银则是官银的事,孤倒是反而奇怪,大哥您为什么把官银和铁矿的事牵扯在一起?”   他这番话问的毫不留情。   胤褆也不是吃素的,眼下机会难得,不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打击太子的势力,那他就是个傻的,他索性将一切都摊开来,冷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您不必和我们打马虎眼,这陈家的姻亲是刘家,刘家可是有个女儿嫁给了您当了格格,今年盐税减少,刘家按理来说本来该困窘才是,却给姻亲送去一笔厚重的年礼,这笔年礼又刚好是官银,我想,恐怕少了的盐税就是落入了陈家的口袋里。陈家不过是皇商,他们家哪里敢拿这笔钱,除非是有人指使他们收下这笔钱用在铁矿上,这铁矿可能锻炼出不少盔甲和兵器,太子,我看,您的胆子是真不小啊!”   “放肆!”胤礽气得面红耳赤,他手指气得颤抖着指着胤褆,“你这是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当然是没了,那铁矿说炸就炸,什么证据都灰飞烟灭了。”胤褆唇角撇了撇,眉眼间露出阴沉的神色,“还是太子殿下舍得,那铁矿可价值连城呢。”   “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胤礽拳头紧握,“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推测,皇阿玛,不可相信大哥所言啊!”   “皇阿玛,儿臣看,大哥说的却是不无道理。”胤祀却出声附和,“这件事着实太稀奇,太巧合,那铁矿几十年都没出过事,除了有人毁灭证据以外,绝无第二个理由。”   “皇阿玛!”胤褆待要趁热打铁,康熙却紧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喝道:“够了!”   他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养心殿内所有阿哥瞬间都不敢说话。   胤礽气得呼吸急促,鼻孔嗡张,他紧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胤褆和胤祀摆了一道,这盐税的事,胤礽的确插了一手,让刘家的人私自扣下了一笔税银,但那只不过是几万两罢了,压根不到几十万两,往年这件事一直都好好的,今年曹家却把这件事给捅出来,而胤褆和胤祀就瞧见了这个机会,故意让皇阿玛去彻查此事,这样一来,胤礽和刘家就坐不住。   胤礽的确让人把消息提前透露给了刘家,让刘家把税银转移了。   他本来以为这样一来,这件事就一了百了,胤禛等人闯了个空,顶多就是被康熙怪罪几句办事不力,可他没想到这件事却被胤褆这伙人借题发挥,牵扯了陈家进来。   胤礽这几年干的事是不少,可收买陈家让陈家练兵器,他还没这个胆子。   更何况,他这太子位置坐得格外牢固,先前太子妃生下嫡子,大阿哥党派接连受到打击,眼瞧着局势大好,只要康熙一走,这九五之位板上钉钉就是他的,他干什么要给自己挖个大坑,好给大阿哥他们打击他的把柄。   可问题是,现在就算他这么说,康熙也未必相信了。   炸铁矿这招实在太狠太恶心,顿时间让□□是有苦说不出。   “老四,那个人证你让人拷问过吗?”康熙看向胤禛,询问道。   胤禛不疾不徐,顶着兄弟们炙热的视线,沉着地说道:“回皇阿玛,儿臣让人严刑拷打过,那人坚持他瞧见的就是陈家的管家,而陈家的管家却一口咬定他那晚上没去过铁矿。”   康熙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铁矿里头可查看过?”   “查看过,都彻底炸光了,矿场里有火药的痕迹,儿臣让赵巡抚追查火药的事,但是因为正好是年底,这采买爆竹烟花的人不在少数,故而……”胤禛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所有人都听得出这条线索也断了。   胤禟等人都不禁在心里头同情了太子胤礽一把。   他们其实都猜得出太子是被大阿哥他们摆了一道,可现在这种局面处处都不利于太子,他们也不敢贸然替太子求情,这要是皇阿玛相信太子有二心,他们替太子求情,那不就是找死。   康熙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着,嘟嘟嘟,一声接一声,仿佛敲在众人的心上。   突然间,康熙抬头看向胤禛,“老四,你觉得炸铁矿这事真是太子让人干的吗?”   所有人顿时都愣住了。   像这种大事,皇阿玛问四哥做什么?胤禟心头一颤,担忧地朝着胤禛看去。   胤礽手掌心里满是冷汗,紧张不安地看向胤禛,他隐约能感觉到,决定他命运的一句话在于胤禛怎么说,私练兵器,这事太大,即便他是太子,也得受到重罚,更甚至,说不定就此被圈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胤禛身上。   胤禛此时却出乎寻常的冷静,早在山西之时,他就想好了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皇阿玛,请恕儿臣直言,儿臣觉得,此事绝不可能是太子命人所为。”胤禛语气格外果断。   胤褆眼皮的肌肉抽了抽,他握紧拳头,脸上露出不忿的神色。   好一个老四,果然不愧是忠心的太.子党,他倒要看看,这老四,这回能落到什么好下场! 第119章   陈家人和太子都面露错愕的神色看向胤禛。   尤其是陈家人, 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过胤禛竟然会替太子说话,现在这种情况,任何人不想着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 胤禛能雪中送炭, 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老四, 你接着往下说。”康熙摸着胡须,看了胤禛一眼,说道。   胤禛听见这话, 心里头顿时跟吃了定心丹似的,他果然猜对了, 皇阿玛对这件事并非一无所知,也并不是任由老大他们布局,他看似不插手这事,说不定对这事比任何人都了解。   “皇阿玛, 儿臣以为太子身为储君多年,历来兢兢业业, 从未出过大的差池,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而且, 请恕儿臣直言, 以太子如今的地位,根本不必让人私自练兵, 只要他不出什么差池,将来不出意外,定然是太子接替皇阿玛, 试问太子殿下, 在这种情况下, 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胤禛沉着地说道。   康熙眯起了眼睛,他定定地看着胤禛,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但心里头却不禁有些诧异,这老四想不到还真有些胆量,这样的话也敢说,不过,比起那些唯唯诺诺的儿子,康熙更满意胤禛这态度。   “四弟,你说这番话未免也太过向着太子了吧。”胤褆听见这番话,便不乐意:“你字字句句全都是揣测,全无半点儿证据,有什么资格证明这些事不是太子所为?”   “那大哥呢?”胤禛冒犯的话都说了,此时此刻也不在乎这一句半句,他索性敞开了说道:“大哥您说的话不也同样是揣测,您说铁矿是太子让陈家炸的,也是没有证据,您说太子让陈家私自练兵器,也不过是您的怀疑,不是吗?”   胤禛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胤褆和胤禩两人脸色变了又变,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行了。”康熙这时候发话了,他沉着脸,道:“朕心里有数了。”   “皇阿玛!”胤褆急切地朝着康熙看去,却见康熙冲他摆了摆手,只得把要说的话都咽了回来。   康熙站起身来,手背在身后,“今日发生这些事,朕知晓这其中有不少是你们这其中某些人的手笔,江南盐税,太子的确难逃其咎,陈家、刘家抄家,家产收入国库,流放三千里,太子杖三十,禁足三个月好好清醒清醒……”   胤褆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康熙。   可当他看见康熙沉稳洞察的眼神时,胤褆的心突然跳了跳,额头上沁出细汗来。   “儿臣领罚。”胤礽心里松了口气,干脆利落地屈膝磕头。   这结果比起他之前想过的轻松不少。   如果真要被老大和老八得逞,那私练兵器的罪过扣在他的身上,他这太子怕是得和老八一样被撸得彻彻底底。   抱着这样的想法,胤礽出去受了三十杖后,还让人特地将胤禛请到了毓庆宫中。   “四弟。”瞧见胤禛进来,他就想从床上站起身来,却牵扯到身后的伤,疼得脸色发青,龇牙咧嘴。   “二哥快躺下吧。”胤禛连忙说道,“你我的关系,何必如此见外?”   何柱儿忙去端了一杯茶过来。   胤礽此时看着胤禛心里头格外复杂,早几年胤禛还没站稳脚跟时,胤礽是真把胤禛当成亲兄弟来看,但是这几年,胤禛在朝廷上势力渐渐做大,胤礽心里头就有些提防,可他没想到,这回出现这样的事,唯一出手护他的却是他防备的四弟。   想着先前他让人传话到江南,让陈家刘家防着胤禛的事,胤礽这会子心里头就有些心虚加内疚。   “四弟,这回你替我开口,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胤礽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了。   胤禛眉头微微动了动,他还以为太子是想找他询问江南的事,想办法报复老大他们,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事,而且,也不自称孤,可见是真发自内心。   “二哥和我之间何必来这些虚的。”胤禛笑了笑,客气地说道。   “你说得也是。”胤礽心情复杂地说道,“往日那些弟兄表现得和孤多亲密,今日碰见事了,也就只有你替孤开口,你这份情,孤领了。”   “我也不过是说了该说的,再者,我看,就算我不说,皇阿玛也能明察秋毫,还二哥您一个清白。”胤禛沉吟着说道。   胤礽勉强笑了笑,道:“你说得对。”   他嘴上答应得利落,可脑海里却不是这么想,这太子的位置坐久了,胤礽就比其他弟兄们想的都更加多,这回的事,他觉得明摆着是曹家和老大他们联手害他,可皇阿玛却让胤禛他们彻查这件事,虽说最后对他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可这敲打的态度格外明显。   皇阿玛这要是真护着他,早就在曹寅让人送上五十万两盐税时,就先处置了曹家,而不是顺着曹家和老大的阴谋,往他身上泼脏水。   这回他乍看上去是没多大损失,可杖刑三十加禁足,却足以表现了康熙对太子的态度。   先前无论太子做出什么事,康熙都从未惩罚过他,他奶父凌普在内务府贪墨了多少钱,那些钱不比税银多?那时候,就算有人揭发,康熙都把这事给压下去,可现在,一切显然不同了……   胤禛看得出胤礽状态有些低沉,便识趣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从宫里头离开。   他离家一个月多,还真有些想家想乌林珠和孩子们。   可一到家,胤禛却听到乌林珠和孩子们去了娘家,费扬古是真疼乌林珠,爱屋及乌,连弘晖和海霍娜两个外孙都疼得如珠似宝,今年知道胤禛不在家过年,怕乌林珠她们在府上太冷清,就让人把她们都请到府上去。   “爷,要不奴才这就去跟福晋说一声?”苏培盛想了想,说道。   “不必了。”胤禛摆了摆手,“你让人去传句话,就说我等会儿过去。”   “喳。”苏培盛答应一声,连忙打发了两个机灵的小太监去乌拉那拉府上传话。   胤禛特地洗漱了一番,换上乌林珠给他准备的过年衣裳,剃了胡须拿了些礼物才往乌拉那拉府上去。   乌拉那拉府上今日摆酒设宴,府上热闹非凡,胤禛一到,就被亲戚们围了起来,这乌拉那拉氏的族人不少,今儿个来得多半都是乌林珠的堂叔堂伯。   对着这些长辈,胤禛进退有度,但眼神却露出些许急躁。   费扬古这人虽是个大老粗,可在这时候却格外聪明,他笑着打哈哈道:“你们就先别围着我女婿,让我女婿去见见孩子们,这离开一个月多,估计想得很了吧。”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不好意思再围着胤禛,连忙让出条路来。   胤禛冲着岳丈露出感激的神色,他的确是想了,不过比起想孩子们,他更想乌林珠,五格立即说道:“雍郡王,我带您去看看弘晖他们。”   说着,领着胤禛就往内院里头走。   他也是个机灵的,嘴上说着看弘晖,背地里却领着胤禛到女眷那边。   今日女眷这边都是自家亲戚,完颜氏等人一瞧见胤禛过来,都忍不住朝乌林珠递过去一个揶揄和羡慕的眼神。   乌林珠脸颊飞红,对着完颜氏说道:“嫂子,我出去同他说说话。”   “去吧去吧。”完颜氏摆摆手,干脆利落地说道。   乌林珠红着脸,走到院子外,她打量了胤禛一番,这回胤禛一去就是一个月多,比起南巡时的时间短,可乌林珠心里头却一直放心不下,得亏他们一直没交换身体,乌林珠才敢确信胤禛平安无恙。   不过,眼下瞧着胤禛,乌林珠心中便不禁有些心疼。   她低声道:“爷这模样怎么消瘦了不少?”   “这一个月多忙着赶路,都没时间好好吃东西。”胤禛握着乌林珠的手,说道,“再加上想福晋,也吃不下。”   乌林珠又好笑又心疼地白了他一眼,“等回家后,我给你好好补。”   “那我可就记下了。”胤禛笑着说道,“我在外头,可是日夜记着福晋的好手艺。”   乌林珠会做饭,满族姑奶奶都能做几道拿手好菜,但是,乌林珠素来不怎么下厨,嫌弃做饭太累,又要出汗,换衣裳,故而即便是胤禛,也甚少能吃到乌林珠的手艺。   此时听见这话,乌林珠忍不住就笑着点了下头,道:“你先去看看孩子们吧,都在阿尔哈图院子里,弘晖和海霍娜这两孩子最近都在念叨着你呢。”   “嗯。”胤禛答应一声,看着乌林珠走进去后,才让五格带着去阿尔哈图院子里。   乌林珠一进屋子,妯娌们便都拿揶揄的眼神看着她,直把她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嫂子们看我做什么?”饶是乌林珠脸皮再厚,这会子都忍不住红了脸。   “我们啊,是羡慕你。”完颜氏笑盈盈地说道,“雍郡王才刚回来多久,就直接上门来了,可见多把姑奶奶您放心上。”   乌林珠脸越发红了,她连忙解释道:“我们爷不是特地来寻我的,也是想看看孩子们。”   “懂,我们都懂。”西佳氏等人默契地笑着说道。   乌林珠:……   算了,再解释也是越描越黑。 第120章   胤禛在乌拉那拉府上坐了好几个时辰, 直到黄昏时分才同乌林珠回家。   弘晖和海霍娜两孩子年纪都小,玩闹了一天,半路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乌林珠让奶嬷嬷把他们两个小心翼翼送回屋子里去睡, 而后才同胤禛回了屋子。   她瞧见胤禛疲惫地闭起眼睛, 边嘱咐人去准备醒酒汤,边伸出手替胤禛揉捏着肩膀,“爷这回去江南, 怕是累坏了吧?”   刚才在乌拉那拉府上的时候,她就想问这件事, 只是碍于那里人多眼杂,怕被人听去了不该听的话,故而才一直没有问起这事。   “累倒是不至于,”胤禛睁开眼睛, 握着乌林珠的手腕,牵着她在旁边坐下, 道:“我和十三弟、十四弟在外,有什么事也累不着我们, 只是这件事太麻烦, 稍有不慎, 就恐怕得跌落万丈深渊,好在最后, 我赌对了皇阿玛的心思。皇阿玛果然还是向着太子的。”   对于铁矿之事,究竟是不是太子所为,其实并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康熙的想法。   他若是对太子存着戒备, 那即便不是太子所为, 也照样能处罚太子,同理,若他是向着太子,那证据板上钉钉,康熙也能视若罔闻。   乌林珠听着他这番话,都能感受到当时的凶险,她都忍不住替胤禛捏了把冷汗,道:“要早知如此,当初爷何必踏入这摊浑水?”   “话不能这么说。”胤禛摇头道:“当初若我不主动请缨,那去的便是十四弟,你也知道,现在十四弟是大哥那边的,他去办这差事,就无异于直接将那些罪名扣在太子身上,届时,皇阿玛说不定反倒怜惜太子,怪罪十四弟,进而让我也受牵连。”   乌林珠想了想,这倒也是。   这进退两难,压根没有十全的办法,难为四爷最后能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   “爷,福晋,醒酒汤来了。”翠芝端着醒酒汤走了上来。   乌林珠接过手,冲着翠芝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翠芝也心知福晋和爷阔别一个多月,定然有许多话要说,便识趣地退下,守在门外。   胤禛这会子其实没多少醉意,他身为雍郡王,也没多少人敢灌他的酒,只是比起醉意,疲惫更加笼罩他的心头,他喝了小半盅醒酒汤后,对乌林珠说道:“福晋,我想等过几日进宫去和皇阿玛说说牛痘的事,趁着这机会,先把功劳拿到手。”   “这倒也是。”乌林珠微微点了点头。   她深知现在朝廷局势诡谲,瞬息万变,先前大阿哥还和太子斗得不相上下,这两年来却渐渐有了颓势,而太子看似稳坐泰山,一件小小的铁矿案,却也险些要了他的命。   这万岁爷的心思,谁也看不透。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多立些功劳才是。   “真是气死人了!”胤褆气得一脚踹在书房的屏风上,那琉璃屏风光滑透亮,绚丽多彩,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却被他一脚踢倒在地,碰地一声成了粉碎。   书房中,胤禩放下茶盏,看了眼旁边坐着的脸色有些难看的胤祯,道:“大哥,现在事情都已经如此,咱们也无法改变皇阿玛的旨意,您拿这屏风出气也无济于事啊”   “都是我无能,办砸了大哥和八哥给我的差事,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胤祯面上露出羞愧神色,说道。   胤褆这会子紧绷着脸,太阳穴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压根没心思安慰胤祯。   还是胤禩冲他使了个眼神,他才勉强压下怒气,故作平静地说道:“十四弟,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老四太过狡猾,也太过无耻,这回的事,我们早就算计的刚好,收买了那人去‘目睹’陈家管家放火,本来这一招足可以按死老二,却叫老四一番胡搅蛮缠,反而给老二洗白了。”   “四哥素来奸诈,他做出这等事,不足为奇。”胤禩讥嘲着说道:“这回他可算是讨好了二哥,听说出宫时,二哥还把他请到毓庆宫里头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呢。”   “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些感激老四的话罢了。”胤褆嗤笑一声,“老二这回欠了老四这么大的人情,日后还不得把他当成心腹,我看老二迟早得在老四身上栽个跟头,老四那模样,可不像是个甘为人臣的,只怕当着老二的面唯唯诺诺,背地里的野心丝毫不比我小!”   胤祯听见这话,眉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气,却什么也没有说。   胤褆瞧见他这态度,心里头这才舒服了些,他瞧了瞧天色,已经不早了,对胤祯说道:“时间不早,快到宫门下钥的时候,十四弟你先回宫去吧。”   “是,大哥。”胤祯答应得从善如流,由管家领着送出直郡王府去。   等他走后,胤褆脸色的怒气收敛了起来,若是没有地上的琉璃碎片,丝毫看不出他刚才大发雷霆,“八弟,你瞧出什么来了?”   刚才这场面,完全是胤褆和胤祀设的局。   两人从宫里头出来后,就谋划了这一出戏码,要说这回的算计落空,胤褆两人怪罪的除了胤禛以外,还有胤祯,他们怀疑这胤祯怕不是和胤禛兄弟俩表面你死我活,背地里兄弟情深,不然的话,他们的布局天衣无缝,怎会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大哥,我看十四弟不像是站在四哥那边的。”胤祯说道:“刚才咱们那样辱骂四哥,也没见他动容过,估计是咱们多心了吧。”   “真要是多心,我反倒放心了。”胤褆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们利用胤祯干得这些事,要是被胤祯捅到老爷子跟前去,那他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老爷子对他们,可没对太子那样的耐心。   “大哥,这回咱们虽然失败,但至少也让皇阿玛忌惮了太子,不然也不会让人杖打太子,我看,这倒是个好苗头。”胤禩对胤褆安慰道。   胤褆微微颔首,想起原本设想的结果,心里头不禁惋惜,“如果这回没老四插一手,那多好。”   胤禩心里暗暗赞同,不过现在来惋惜也迟了,一切尘埃落地,要是再重新提起这事,老爷子怕是反倒要对他们不满了。   这人同命不同啊。   胤禩的这想法就同其他收到消息的大臣想法一般无二,众人都仿佛达成了一致默契,似乎山西铁矿,江南盐税的事从没有发生过。   刘家、陈家两家抄家之后,查抄出了至少六十万两的金银财宝,那些金银财宝都先送到户部,胤禛亲自盯着人登记造册,等东西清点过后,他才带着账册还有牛痘的方子进了宫。   “这刘家、陈家贪墨不少啊!”即便是康熙早有预料,瞧见那两本册子时,都怔了怔。   山似的的珊瑚,和田玉的白菜玉雕,鸽子蛋大的东珠,以及各种各样的宝石,名家字画,看得康熙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他越看越惊奇,越看心越怒,冷哼了一声将册子甩在桌上,“这么多的家产,怕不是一朝一夕积累下来的,朕对他们罚得看来是太轻了。”   胤禛只字不言,现在罚都罚了,陈家、刘家都流放出去,难道还要再加刑吗?   再说,在胤禛看来,这两家有如此家产,丝毫不足为奇,刘陈两家都是皇商,又一家经营官盐,一家经营铁矿,要是他们没钱,那才是稀奇事。   不过,这些话,心里头明白就足够了,没必要说出来,何况,他也知道老爷子估计就是为此发发牢骚罢了。   “老四,你回头带你两个弟弟去挑挑,这刘陈两家贪墨了这么多,你们也看看有什么合心意的。”康熙果然骂了几句后,就转移开了话题,这回胤禛三人的差事办的不错,康熙明面上没办法奖赏他们,为了顾全太子的颜面,不过,他这人做事赏罚分明,便从私底下补偿他们。   “儿臣替十三弟、十四弟谢过皇阿玛。”胤禛恭敬地说道。   说完这话,他又顿了顿,道:“皇阿玛,儿臣此次进宫还另有一事。”   “什么事?”康熙抬起头来,问道。   “早几年弘晖险些遭人毒手,染上痘疹,儿臣这些年一直让人留意可有比人痘更好的法子,前不久,正好得知一个方子,说是用牛痘比人痘更安全,而且,这种牛痘有些孩子还甚至连发烧起痘都不曾,儿臣想让弘晖和海霍娜先试试这个方子。”胤禛冷静地说道。   “牛痘?”康熙眉头皱了皱,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这牛也会得痘疹?”   “是的,皇阿玛。”胤禛道:“不但牛会,羊也会。”   这事,康熙还是头一次听闻,他是起过痘疹的人,知道这病的厉害,说起来当年他也是遭人毒手,故而对弘晖这孩子一直有种怜惜之情。   “这牛痘可试过了?”康熙问道,“你可确保这牛痘能万无一失?”   “儿臣已经命人试过,其中最厉害的也不过发了一夜烧就退烧了,儿臣愿意试一试。”胤禛果决地说道:“若是真能有效,也能造福皇家子嗣。” 第121章   养心殿里头安静了下来。   角落里珐琅自鸣钟的钟摆摇来晃去, 发出沉重的嘎吱声响。   就在胤禛等得心不断地往下沉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康熙说道:“老四,你既然有这心, 就去办吧, 只是一个, 务必护好两个孩子。”   “是!”胤禛语气难掩激动地答应下来。   康熙甚少见他这样喜形于色,此时忍不住笑了一声,道:“果然是当了阿玛, 处处都想着孩子。”   胤禛脸上一红,“儿臣也是从皇阿玛身上学来的, 皇阿玛拳拳爱子之心,儿臣看在眼里,对待孩子们自然也同样如此。”   康熙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惘然。   拳拳爱子之心, 如今这皇宫里,有几人能想到这点儿, 个个都当他仿佛洪水猛兽一般,康熙越想心越沉, 也没心思多说什么, 吩咐了胤禛几句话, 就让他退下。   胤禛看得出他情绪不高,他此时也无暇去揣测老爷子心情为什么又不好了, 带着康熙的旨意,立即回府。   乌林珠就等着他回来,一见到他, 立即站起身来, 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   “成了。”胤禛露出喜色,一把抱起乌林珠,惊得乌林珠一阵惊呼,涨红了脸,拍了拍胤禛的手臂,让他把自己给放下来。   屋子里,海霍娜捂着双眼,“我们什么也没瞧见。”   乌林珠又恼怒又好笑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什么都没瞧见,那你蒙什么眼睛?”   “我们是怕打扰额娘和阿玛说话。”海霍娜一本正经地说道,“六婶婶说了,好孩子不能打扰大人说话。阿玛,我说的对不对?”   “对。”胤禛笑着在海霍娜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海霍娜可真聪明。”   弘晖抬起头,黑水银似的眼珠子巴巴地看着胤禛。   胤禛也摸了摸他的头发,“弘晖也聪明。”   弘晖笑了笑,抱着胤禛的手臂,腼腆地说道:“阿玛,您和额娘是不是在讨论给我们种痘的事?”   胤禛怔了怔,惊诧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刚才额娘在念叨这事,我听见了。”弘晖有些不好意思,“阿玛,我想先种痘,等我好了,再让海霍娜种也不迟。”   胤禛和乌林珠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同样有惊讶的神色。   乌林珠在弘晖身旁坐下,摸着他的头发,“弘晖,你知道什么是种痘吗?你为什么说你要先种痘呢?”   “我知道的。”弘晖重重地点头,“先前宋嬷嬷说过,种痘就是让我们起痘疹,起了痘疹以后就不用再让额娘和阿玛担心我们会被算计了。我是哥哥,先种痘,等好了就可以陪着海霍娜了。”   乌林珠和胤禛两人此时心中都格外诧异。   他们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海霍娜活泼,弘晖性子安静,又不喜说话,乌林珠先前还私底下担心过弘晖是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可现在听到弘晖这番话,他们夫妻才意识到,弘晖这孩子虽然安静,可却聪明,善良。   他虽然才三岁,可却比寻常人家五六岁的孩子还聪明。   “好。弘晖果然有做哥哥的样子。”胤禛欣慰地拍了拍弘晖的脑袋,脸上满是笑容,“不过,这回种痘并不凶险,阿玛想让你和海霍娜一起种痘,到时候阿玛和额娘可以一起照顾你们,好不好?”   “好。”弘晖想了想,点了点头。   既得了康熙的准许,乌林珠和胤禛便立即忙活开给来孩子们种痘的事,首先得收拾出一个干净敞亮的院子,然后还得挑选人选,请痘疹娘娘。   各种各样的事,乌林珠都早已经历过,如今旧事重演,也没花多少时间。   他们这消息瞒不住众人,何况康熙还特地在众人面前表扬过胤禛的用心良苦,故而,在院子收拾好之前,京城各家都知道雍郡王找到了一种新的种痘的方法,而且还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塔喇氏就先上门来了。   她是个爽利性子,即便成婚多年后稳重了不少本性还是如此,一进屋子,才刚坐下,她就着急地对乌林珠说道:“四嫂,外头传说您和四哥要给弘晖和海霍娜种痘,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乌林珠笑着说道,她早就想到他塔喇氏会上门来,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四嫂,您可得想清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弘晖和海霍娜现在才几岁就种痘,未免太早了些,还是等个两三年再说吧。”他塔喇氏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满族人种痘都是在八/九岁的时候,最早也就是七岁,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种痘凶险,怕小孩子体弱撑不过去,故而才在这些岁数才让孩子种痘。   乌林珠和胤禛这回要给弘晖他们种痘,消息传出去,谁人不惊讶?不过,其他人多半带着看好戏的心思,没打算来提醒他们,也就是他塔喇氏真把乌林珠当成家人,才会在这种时候上门来劝说。   “五弟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乌林珠心头微动,带着感激的语气说道:“不过,这种牛痘并不凶险,我们是让人试过后,才敢这么做。说句心里话,倘若不是这几年京城的局势不对,我和我们爷也不想这么快就给孩子们种痘,你也知道,前两年弘晖在宫里头碰到的事。”   他塔喇氏一听这话,顿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叹了口气,她四嫂说的也有道理。   这几年的情况,别说乌林珠看着心惊肉跳,就是他们五贝勒府,也是事情不少,先前他塔喇氏还找到几个别人安插在他们府上的人,都被她寻了个各种由头打发去庄子里了。   她事后心有余悸,这得亏是那些人没心思要害她的孩子,要是起了心思,那她恐怕出了事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他们爷是个闲散贝勒都尚且如此,这四哥简在帝心,又备受重用,只怕雍郡王府的情况比他们严重个几十倍都不稀奇。   “四嫂,您说的也有道理。”他塔喇氏想了想,说道,“按您这么说,这痘还是早些种好,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跟我说便是,便是天大的难事,我也想办法替您给办了。”   乌林珠听见这话,心里头越发熨帖,拍了拍他塔喇氏的手背,“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等海霍娜和弘晖出了痘疹,你们家弘曦或许也可以试试。”   他塔喇氏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雍郡王府给弘晖、海霍娜种痘的事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郡王府里众人的生活,乌林珠的管了郡王府几年,早已将郡王府管的外松内紧,要是她不想传出去的消息,便是外头的人再想打听,也是无可奈何。同样,她要是不想让外头的消息传进来,那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雍郡王府。   二月初二,龙抬头。   这日是胤禛让钦天监帮忙挑选出来的日子,一大早,胤禛就带着弘晖和海霍娜两个小孩子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挑选出的都是出过痘疹的人。   人人脸上都绷着,不敢露出什么神色来。   弘晖和海霍娜两个小孩子都隐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海霍娜往日是最话痨的,这时候安静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她拉了拉胤禛的袖子,小声地可怜兮兮地说道:“阿玛,我,我害怕。”   “妹妹不要怕,哥哥陪着你。”弘晖这时候就表现出了当哥哥的模样来了,握着海霍娜的手,小脸上满是严肃认真的表情,看得胤禛心里头一阵熨帖。   胤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弘晖和海霍娜都是好孩子,你们相不相信阿玛?”   “相信。”海霍娜点了点头,乖巧地说道。   “那你们听阿玛说,咱们只要在这里住两三天,很快就能平安无事了,海霍娜和弘晖都是乖孩子,痘疹娘娘会保佑你们的。”胤禛耐心地说道。   海霍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乌林珠站在门口,看着胤禛牵着两个孩子走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种牛痘的确比种人痘安全多,不过,当海霍娜发起烧来的时候,乌林珠还是忍不住急得掉了眼泪,海霍娜烧得迷迷糊糊,瞧见乌林珠哭了,她反倒却着急起来,伸出小胖手给乌林珠擦眼泪,“额娘不哭,海霍娜很快就会好的,阿玛说了,我和哥哥会平安无事的。”   乌林珠哽咽着嗯了一声。   因着这起痘疹的发烧治不得,乌林珠又见海霍娜烧得小脸红通通,她怕海霍娜烧傻了,便让人拿了酒来,用帕子沾酒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身。   兴许是痘疹娘娘真怜惜这两个孩子,这场高烧在第二天早上辰时的时候就退了。   乌林珠检查了海霍娜的身体,见昨日起的两个痘已经瘪下去,她欢喜得就哭了,这痘疹瘪下去,正是在痊愈的表现。   “额娘,妹妹怎么样了?”弘晖迈着小短腿,跑在胤禛前头,来看海霍娜和乌林珠。   乌林珠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妹妹的烧已经退了,很快就会好了。”   “真的?!”弘晖高兴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昨晚上也担心得一宿没睡,只是怕胤禛担心,偷偷眯着眼睛,等着消息,一直等到天亮。   “妹妹?”弘晖小心翼翼地走到海霍娜旁边,瞧见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连忙捂住嘴巴。   “哥哥。”海霍娜低声嘟囔了一声。   “妹妹你睡觉,我不吵你。”弘晖小声说道。   “你也陪你妹妹一起睡吧。”胤禛笑着抱起弘晖,给他脱了脚上的鞋,让他在海霍娜身旁睡下。   弘晖也是真困了,他全靠着担心妹妹的心思撑到这会儿,现在知道海霍娜没事,他一挨在枕头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胤禛和乌林珠看着两个孩子的睡脸,相视一眼,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笑容。   总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第122章   胤禛和乌林珠到底是心思缜密的人。   两个孩子虽然好得很快, 可他们两个没急着把这消息告诉康熙,反而是等梁太医来了,把脉过后说是彻底好了, 才放下心来。   “爷, 估计这几天皇阿玛和太后娘娘都担心得紧, 咱们不如先进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阿玛和太后娘娘吧。”乌林珠说道。   胤禛点了点头,立即命人备了马车准备进宫。   进宫后,胤禛同梁太医去了养心殿, 乌林珠则带着玛瑙等人去了宁寿宫。   康熙正在养心殿内同胤褆手谈,听见梁九功传话, 愣了下,放下手中的棋子,道:“让他进来。”   胤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等胤禛走进来行礼后, 他便故意问道:“四弟,你闭府这么多天, 可算是出来了,孩子们怎么样了?”   “托皇阿玛的洪福, 孩子们安然无恙, 梁太医刚才把过脉, 说是已经大好了。”胤禛进退有度地说道。   “当真?!”康熙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他站起身来, “弘晖和海霍娜都痊愈了?”   “回万岁爷的话,小阿哥和小格格都已经好了。这牛痘之法果然有效。”梁太医心里头暗暗啧啧惊奇,他是知道种痘之法, 可从没听说过种牛痘, 没想到竟真的有效, 这雍郡王可真能耐,能打听到这样的方子。   胤褆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而后笑着对胤禛说道:“那可真是得恭喜四弟了。”   他面上带着笑,心里头却微微沉了下来。   这老天爷未免也太护着老四,怎么什么好事都叫他碰上?!   种牛痘之法比起先前的种痘之法减了不少凶险,这法子利国利民,倘若推行,必定又是胤禛的一大功劳。   胤褆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康熙满脸喜色地拍了拍胤禛的肩膀,“老四,你这回真是立下大功,从今往后,咱们大清子民再可不必受痘疹之难了。”   “这都是托了皇阿玛的洪福,儿臣才能找到这样的方法,儿臣不敢领功。”胤禛抱拳,语气格外谦虚。   康熙哈哈大笑,“老四,这回你就不必客气,这方法想必是你花费了很是一番心思才找到的,朕要奖赏你,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梁九功和胤褆眼皮都不禁一跳。   胤褆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这可真是大手笔,竟然直接允诺了胤禛一个要求。   “皇阿玛,”胤禛也吓了一跳,他受宠若惊地说道:“儿臣办此事并非图谋功劳,皇阿玛若是要赏的话,儿臣想恳请皇阿玛赏赐您的笔墨。”   “笔墨?”康熙愣了愣,“你要这个干什么?”   胤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弘晖和海霍娜今年就要开蒙写字,儿臣想皇阿玛的书法乃是极好的,便想求了您的笔墨,让孩子们学习,将来能学成皇阿玛的一二分风骨也足够了。”   康熙本就心情不错,听到他这番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摸着胡须,点头道:“难为你这个当阿玛的替孩子们这么着想,朕先前写了几本字帖,正好能送给弘晖他们,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连忙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   “你去西暖阁取来,另外去库房取两套徽州送来的文房四宝,一并拿过来。”康熙想了想,吩咐道。   “喳。”梁九功领命而去,不一时捧着字帖和文房四宝回来。   康熙笑着看着胤禛将奖赏视若珍宝地接过手,打趣道:“老四,朕东西可都给你备齐全了,回头你得嘱咐孩子们好好练字,要是练不好,朕这个皇玛法可就脸上无光了。”   胤禛满口应是,瞧了桌上的棋局一眼,笑了笑,“那儿臣这就告辞,不打扰皇阿玛和大哥下棋了。”   康熙点了点头,他才带着东西离开。   弘晖和海霍娜出了痘的事很快传遍京城,众人还没来得及为这事惊讶,胤禛跟康熙讨字帖的事就在阿哥们之中传开了。   胤礽躺在床上,听着何柱儿的话,垂着眼皮。   何柱儿估摸不出他的心思,说完养心殿发生的事,就试探着说道:“爷,奴才觉得这四阿哥真是糊涂,碰到这种好机会,怎么不要些别的好东西,又或者,跟万岁爷提一声,升个爵位也好啊。”   “哼,你懂什么!”胤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老四要这东西,可比要别的都强,若是你去,怕是这会子人头落地都不知道为什么呢。”   “爷,您这话,奴才有些糊涂啊。”何柱儿本意就是引着胤礽多说话,自打被关禁闭后,胤礽就不怎么爱说话,太子妃等人来了,也是一言不发,何柱儿看在眼里,慌在心里,他是打小伺候着胤礽长大的,从胤礽被立为储君后,康熙从未罚过胤礽,这回胤礽又是受了杖刑,又是被禁足,何柱儿怕胤礽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胤礽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些嫌弃,何柱儿嘿嘿地笑了一声,他撇了撇嘴,却还是开口解释了,“皇阿玛现在因着孤和太子的争斗,对这些事在意得很,若是老四要些别的,他兴许就觉得老四这人有野心,对他反而要有意见了,可要字帖给孩子临摹,那却不同了,这说明老四是替孩子开口,为孩子着想,皇阿玛素来喜欢他那两个孩子,自然乐见其成。故而,他要皇阿玛的字帖,皇阿玛反倒高兴。能让皇阿玛高兴,这可比什么都强。”   何柱儿一拍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雍郡王可真聪明。”   “你可不是废话?”胤礽嗤笑着说道:“他要是不聪明,他能在现在这个节骨眼这么受皇阿玛重用。”他说到这里,眼神中掠过一丝忌惮的神色。   对待胤禛,胤礽的态度就有些复杂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后才说道:“既然老四那两个孩子都已经病愈,你让太子妃寻些东西送过去,就当给两个孩子补补身体。”   “是。”何柱儿答应着去了。   毓庆宫的礼物送到时,他塔喇氏正带了弘曦上门来,弘曦和弘晖他们的年纪相近,三个孩子凑在一块,同小弟弟在院子里玩得乐不思蜀。   “给四福晋、五福晋请安。”碧溪屈膝对着乌林珠和他塔喇氏行了个全礼。   “起来吧,姑娘怎么来了?”乌林珠面带笑容,客气地说道,这碧溪是太子妃的心腹,等闲事情是劳烦不到她的,在宫里头的地位可比些不得宠的妃嫔还高。   “奴婢是奉我们娘娘的命令,来给小阿哥和小格格送些补品补补身子,我们娘娘知道小阿哥和小格格的病刚好,心疼了不得了,但又因着要照顾小阿哥无法离开,故而命奴婢送这些补品前来。”碧溪语气很是客气地说道。   她冲着那些宫女使了个眼神,宫女们会意,将盒子都打开来。   他塔喇氏瞥见那些盒子里装得东西,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这太子妃手笔可真不小,燕窝、人参、海参,每样看过去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乌林珠也跟着露出错愕的神色。   她惊讶的并不是这些东西的珍贵,而是太子妃的用意,弘晖和海霍娜不过是起了痘疹,何至于送这么多好东西?她微笑着,推辞道:“这些东西都是好的,太子妃还是留着吧,我们真是受之有愧。”   “四福晋,我们娘娘猜到福晋会这么说,吩咐过奴婢,说这些都是外物,要紧的是小阿哥和小格格的身体,何况,当初我们娘娘也是托赖了贵府小阿哥的福气才诞下小阿哥,这点儿礼物不算什么。福晋若是不收,奴婢等人怕是不好交差。”碧溪进退得体地说道。   乌林珠听着她这番话,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当真不愧是太子妃的心腹,这说话,做事,果真是滴水不漏。   她心神一转,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劳你替我跟太子妃说一句,就说多谢太子妃有心了。”   “是。”碧溪微微颔首,等玛瑙等人接过礼物后,她带着其他宫女行了礼才离开。   她们一走,他塔喇氏就不禁站起身来,走到那些盒子面前,啧啧称奇地说道:“四嫂,这二嫂可从未这么大方过。这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没安好心吧。”   乌林珠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话说的,到底是在说她,还是在说我?”   他塔喇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拍了拍嘴巴,道:“是我说错,我的意思是,”她压低声音,“这好端端的,送这么些东西,叫人心里头打鼓啊。”   乌林珠了然地点了点头,冲着玛瑙等人吩咐了一句,让她们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对他塔喇氏说道:“我刚才也是这么想,不过太子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不收便是不识抬举,横竖我这些日子只管照顾孩子,无论她想干什么,我都只推说抽不出身便是了。”   她说到这里,狡黠地炸了眨眼。   他塔喇氏顿时会意。   数日之后,毓庆宫果然送出请帖,说是太子妃生辰,邀请福晋们到毓庆宫里听戏,乌林珠便按照原先的计划,让人送了礼,以照顾孩子们为缘由,推辞了。   瓜尔佳氏知道后,道了声知道了,心里头却很是不喜。   这四福晋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连她的宴席都推却。   若非想请四阿哥帮忙给太子说好话,提前解除禁足,她才不会如此低声下气讨好一个弟妹。 第123章   “婉月, 今儿个怎么多了这么多菜?”钮钴禄氏边拿玉梳边走到小桌旁,对婉玉问道。   “小阿哥和小格格都出痘了,福晋给阖府都赏了月俸, 这几道菜是福晋特地添给您的。”婉月笑着从食盒里将那些菜色取出来, 樱桃肉、龙井虾仁、佛跳墙, 这些都是孙吉祥的拿手好菜。平日里,钮钴禄氏要想吃孙吉祥的手艺,那得塞足了银子才能吃一回。   以钮钴禄氏如今的情况, 是绝对舍不得那几十两银子去点一道菜,故而她只有听说孙吉祥手艺的份儿, 却从未有机会尝试过,难得今天有这等机会,钮钴禄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乌拉那拉氏往日都当我不存在, 今儿个怎么这么好心,怕不是往饭菜里头下了毒吧?”   婉月听见这番话, 脸上掠过尴尬和无奈的神色,要她说, 她觉得福晋都对她们格格够可以了, 就她们格格惹出来的那些祸事还有那脾气, 搁在别家府上,早已落得被打发出去的下场, 唯有福晋人美心善,虽然没当钮钴禄氏存在过,可该给的份例从未少过, 又不像其他福晋让人立规矩, 这样的福晋, 已经够大度了,打着灯笼都难找。   偏偏钮钴禄氏是个不识抬举的,还天天以为福晋要害她,以福晋的地位,用得着害她吗?只稍说一句,那碾死她们格格压根都用不着她动手,府上多得是人乐意卖命。   “格格,那您还用不用?”婉月拿起一双筷子,只当做没听见刚才钮钴禄氏抱怨的话。   “用,我干嘛不用?!”钮钴禄氏不客气地抢过婉月的筷子,刚才嫌弃的是她,吃得最快最多的也是她,不到半柱香时间,钮钴禄氏就把桌上的膳食全都一扫而空,餐盘上什么都不剩。   婉月看在眼里,心里头暗暗掠过一丝无奈。   “既然格格用完膳了,那奴婢这就把桌子收拾了。”婉月说着,就想把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到食盒里。   钮钴禄氏喝着解腻的茶,眼皮突然抬了抬,她对婉月说道:“婉月,你这会子去厨房,若是碰见苏培盛,就跟他说一句,就说我有话想和爷说。”   “是。”婉月头也不抬就答应了,横竖她该说的说,至于他们爷愿不愿意见钮钴禄氏,就不一定了。   苏培盛听见婉月这话的时候,掀了掀眼皮,自上而下打量了婉月一眼,这眼神把婉月看得心头一跳,她慌忙说道:“若是苏爷爷不方便,奴婢就不麻烦苏爷爷了。”   “倒也不是不方便,行了,这话咱家记住,你去吧。”苏培盛随口说道,等婉月逃也似的离开,苏培盛脸上露出兴味的神色,还真叫他们爷猜对了,前几日胤禛就交代过苏培盛,若是钮钴禄氏派人传话想见他,只管答应。苏培盛那时候还觉得钮钴禄氏未必有这胆子,没想到是他小瞧了钮钴禄氏了。   苏培盛心里头存着这话,等传完膳食,乌林珠和胤禛两人用过膳后,苏培盛才说起这事。   乌林珠和胤禛顿时对视了一眼。   “果然钮钴禄格格坐不住了。”胤禛拨了拨茶盏上的浮沫,脸上神色似笑非笑,“苏培盛,你去告诉她一声,就说让她到书房里来。”   “是。”苏培盛立即答应一声,去传了话。   钮钴禄氏满心欢喜地打扮了一番,才跟着苏培盛到书房之中。   刚踏入书房,她就瞧见了榻上同胤禛对坐着的乌林珠,脸上的笑容不禁就淡了三分,不情不愿地行了礼后,钮钴禄氏勾起唇角,冲着胤禛娇媚地说道:“爷,妾身来了。”   钮钴禄氏这把声音把胤禛瞬间恶心得够呛,他虽然是男人,可并不吃娇媚做作这一套,皱了皱眉,胤禛瞥了钮钴禄氏一眼,“你说有话和我说,那就在这里把话说了吧。”   钮钴禄氏心头一跳,见胤禛不吃这一套,连忙收敛了神色,但脸上依旧带着些许得意,她自恃自己这回立下大功,故而觉得胤禛肯定会因此对她大为改观,钮钴禄氏这人本就是得了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这会子自然不知道见好就收,她唇角勾了勾,“爷,妾身是有话和您说,但是,这屋子里头还有外人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乌林珠。   乌林珠眉头挑了挑,险些都钮钴禄氏气笑了,“你这话莫不是在说我吧?”   钮钴禄氏低垂下眼皮,漫不经心地说道:“妾身是有要事和爷说,有福晋在这里,便不太方便,福晋素来贤惠大方,想来能体恤的。”   苏培盛在旁听着都头皮一阵发麻,这钮钴禄氏还真是胆子大,也不知道她这些年活到哪里去了,都被她们福晋按着这么多年,竟然还不知道她们福晋的厉害。   连太子妃对着她们福晋,也都是好言好语,这钮钴禄氏依仗什么,竟然敢这么对她们福晋说话!   “既你这么说,那莫非我不离开,便是不贤惠不大方了?”乌林珠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向钮钴禄氏。   钮钴禄氏心里头虽是这么想,可却不敢这么承认,她到底还知道乌林珠的分量,不敢直接回答乌林珠,反而是看向胤禛,“爷,妾身先前所说之言有多少能耐,您是清楚的,现如今妾身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告知您,此事关乎江山社稷……”   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故意吊胤禛的胃口。   她就不信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胤禛还能不动心,只要胤禛把乌林珠赶出去,这事便会传遍整个雍郡王府,届时谁都知道四爷为了她,将福晋赶出书房,这虽然只是一点儿小教训,但也足以让钮钴禄氏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胤禛果然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思量地看着钮钴禄氏,“关乎江山社稷?”   “是。”钮钴禄氏抬起胸口,眼睛里闪着光,“妾身幼时得遇一个异人,那异人告知妾身,咱们大清未来的江山主人会是谁,并且,还说妾身命格奇贵,有凤凰命。”   苏培盛眼皮的肌肉便不禁一跳,有凤凰命,天下间有凤凰命的就是皇后,这钮钴禄氏莫不是在说她能当皇后吧,这可真是疯了疯了!   钮钴禄氏志在必得地看着胤禛,九五之位,她就不信胤禛不动心,外头的人虽然都以为胤禛是太.子党,但是钮钴禄氏知道胤禛对那把椅子也有野心,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怎么会放弃这等机会!   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答案立见分晓。   她就是要看看乌拉那拉氏等会儿被赶出去时,会是什么模样。所谓的恩爱夫妻,在利益面前,也不过如纸张一般脆弱。   书房里寂静了下来,在这折磨人的寂静过后,胤禛突然笑了一声,他抬起眼,脸上神色如常,“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大不了的话,原来就是这个。”   钮钴禄氏瞧着他的脸色,心里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爷,难道您不动心?只要您让妾身成为福晋,妾身有本事让您成为皇帝!”   苏培盛猛地抬起头,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只恨不得自己长了耳朵,听了不该听的话。   “让我成为皇帝?”胤禛嗤笑了一声,“就凭你?”   “没错,就凭我。”钮钴禄氏急忙说道,“妾身先前说的牛痘之法不就证实了妾身的确有本事吗?”   “你说的牛痘之法的确有效,不过,你说从农户口中得知,我派人去打听,你们家族治家甚严,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身为钮钴禄氏嫡女,更是如此,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见到的农户?”胤禛不疾不徐地说出让钮钴禄氏心虚胆颤的话,“你的这些话都是德妃教导的吧,我已经从德妃口中得知,你就是她埋的另外一个钉子,当年在御花园中,我和福晋落水,便是你动的手脚,你是存心想害死我和福晋!!”   钮钴禄氏脸色瞬间苍白,她瞳孔收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而后慌忙辩解道:“妾身没做过这些事,妾身和德妃素不相识,怎么可能是她的人!德妃这是故意拖我下水,何况,妾身对爷一直心存向往,又怎会想害死您呢!”   胤禛掀起眼皮,黝黑的眼眸看着钮钴禄氏,“我相信,你的确不是德妃的人,不过,你只否认想害死我的事,是因为原来你是想害死福晋,只是刚好被德妃利用了,对不对?”   钮钴禄氏嘴唇颤抖,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胤禛,“您刚才是在诈我?”   “这事我们早已知道是你所为,这么多年没对你下手,不过是想确认情况罢了。”胤禛语气平静,“看来,我们的猜测的确没错。我虽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不过,我并不感兴趣,就算你是真的凤凰命,一只死了的凤凰,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钮钴禄氏两腿一软,她瘫软在地上,“您要杀我?不,你不能杀我,我才是你未来的皇后,将来的皇帝,是我生的,没有我,你做不了皇帝!”   苏培盛眼前顿时一黑,他两腿都快抖得跟筛糠一样,这钮钴禄氏真是什么都敢讲,他一个小奴才这回真要被他连累死了。   “堵住她的嘴巴。”胤禛冲苏培盛瞧去。   苏培盛连忙答应一声,跑上前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绑住钮钴禄氏的手脚,又堵住她的嘴巴。   钮钴禄氏挣扎不已,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地看着胤禛,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胤禛要这么对待她,胤禛垂着眼皮,俯视着她,手中握着乌林珠的手指,平静地说道:“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我不在乎,这皇位我会自己去拿,至于我的皇后,这辈子只会是乌林珠。看在你的方子有效的份上,我会让人传你病逝,给你们家族一个颜面。”   “呜呜呜。”钮钴禄氏拼命地挣扎,她不想死,她还想母仪天下!   书房的门紧闭上,苏培盛送走了两位主儿,对着地上的钮钴禄氏摇了摇头,“钮钴禄格格,要奴才说,您这又是何必,少说几句话,爷和福晋说不定还能留您的命呢,现在,只能是对不住了。”   ……   “死了?”德妃面露错愕的神色看着前来的胤祀。   胤祀点了点头,“说是病逝,一个月前埋了。”   “呵呵,好一个病逝。”德妃捂着嘴巴咳嗽了一声,手上的帕子上红晕渲染开,她眼神掠过一丝冷意,她本来以为钮钴禄氏活不长,却没想到活了七八年,就在她要利用上她的时候,却偏偏死了,真是死都死得不是时候。   “你想让她干什么?”胤祀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既然死了,便用不上了。”德妃遗憾地说道,本来还想拿三十年荷花池的事要挟钮钴禄氏,现在人都没了,还能要挟什么。   “现在四哥在皇阿玛跟前很是得重用,你还有没有法子能帮帮我们?”胤祀顿了顿,对德妃追问道。   “帮你们,本宫能怎么帮?”德妃闭了闭眼,她身处后宫,知道的事并不多,下一件能利用的事,就是废太子了,但是这件大事,她可得好好利用,可不能随便便宜了老八。   胤祀看见德妃闭上眼,便知道她不会再开口,心里头咒骂了一句,甩手转身离开。 第124章   康熙四十年, 这一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康熙难得心情大喜, 便起了心思, 想巡幸塞外,他这回点的人不少, 包括太子胤礽、大阿哥等人都囊括其中,留下了三阿哥和七阿哥监国。   胤禛刚从户部回来, 迎面就听到两声清脆的声音:“阿玛。”   弘晖和海霍娜两人刚下学,早早就在屋子里等胤禛散衙, 听见他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两人现在都已经五岁了, 在自家里念书, 明年开春估计就得到尚书房里头跟着他们那些皇叔们一起上学。   “阿玛,额娘说你们明儿个就要跟皇玛法去塞外了,是不是真的?”海霍娜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看着胤禛, 她小的时候还有些胖,这几年长开了, 明眸善睐, 粉雕玉琢,费扬古说了, 说像足了乌林珠小时候的模样,连脾气也像。   “是啊, 阿玛和额娘明儿个就要出去了, 海霍娜想不想我们啊?”胤禛笑着抱起两个孩子, 弘晖有些不好意思,海霍娜却是大大方方,笑嘻嘻地蹭了蹭胤禛的脸,“阿玛,我肯定会想你们的。”   她说着这番话,眼珠子却是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乌林珠是看着她长大,海霍娜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海霍娜想什么了,笑了一声,把海霍娜抱了下来,“我和你阿玛虽然去了,可是你们俩个可不是在咱们府上待着,你们得去你们郭罗玛法家里头,知道吗?”   “啊,为什么啊?”海霍娜撅着小嘴,抱着乌林珠的手臂撒娇,“我和哥哥在咱们家里待着不行吗?”   弘晖虽没有说话,可却也露出期盼的眼神。   乌林珠看着这两孩子的神色,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亏她和胤禛昨晚还担心这两孩子会担心受怕,现在看来,分明是这两孩子心野得没边了,别人家五岁大的孩子,三天没见到爹妈都得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他们两个倒是好,还想自己当家了。   她故意皱起眉头,“怎么?你们俩不喜欢郭罗玛法吗?郭罗玛法先前可是天天念叨你们呢,还给你们准备了好些小刀子小弓箭,你们两个的小马驹,也是郭罗玛法替你们找来的,要是郭罗玛法知道你们不想去,得多伤心啊。”   “不是的。”弘晖连忙摇头,“我们也喜欢郭罗玛法,但是,我们不喜欢郭罗妈妈,如果我们去郭罗玛法家里,郭罗妈妈肯定会让广福和广寿他们来,我们不喜欢他们。”   广福和广寿是保泰和乌云珠的两个孩子,虽然年岁比弘晖他们大,已经七八岁了,可做人做事却远远追不上弘晖和海霍娜,平日里说人嫌狗憎都是夸奖了他们,被乌云珠宠溺得丝毫不尊重别人,但凡见到想要的东西,都直接动手抢,活脱脱两个小土匪。   乌林珠想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她说怎么海霍娜和弘晖先前还好好的,今天突然不想去了,原来是有这么个原因。   乌林珠转念一想,道:“你们是因为不想见到他们,才不去你们郭罗玛法家里?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们不去,他们也会上门来,到时候,就剩下你们两个在家里,你们能让他们走吗?”   一听见这话,海霍娜的脸色顿时露出仿佛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她皱着小脸,抱着乌林珠手臂,撒娇着说道:“额娘,您把我门带走吧,我们两个可以藏在箱子里,您每天给我们点吃的喝的就行,我们保证不出来。”   “噗。”胤禛在旁听见闺女这话,险些呛到了,这是把自己当成小猫小狗了啊。   “额娘也想带你们,不过,这回是真的不行,皇玛法巡幸塞外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你们俩年岁还小,要是出了什么事,额娘和你们阿玛都会很难过的。”乌林珠无奈地说道。   其实她也想到过要留下来,只要她留下,这件事就不成问题。   但是,胤禛就说了一句话,明年弘晖和海霍娜都要去上书房读书,到时候,难道他们能陪着弘晖和海霍娜去解决宫里头的那些暗流涌动吗?   皇家的孩子成长得快,原因之一就是这复杂的环境,像胤禛当年,虽然养在佟贵妃膝下,也到了阿哥所里头,也是没少应对各种算计。乌林珠和胤禛能护得住这两个孩子一时,却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这回他们夫妻离开,就是给弘晖和海霍娜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去到他们郭罗玛法家里,其实并没什么,广福和广寿俩能干的顶多就是给他们添堵,但这点儿问题,只要弘晖和海霍娜动动脑筋,就能解决。等到了宫里头,那时候可是要和其他皇子皇孙朝夕相对,那才是真正的难题。   弘晖和海霍娜见目的没办法达成,都有些郁闷地扁了扁嘴巴。   胤禛这时候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们两莫不是怕了广寿和广福了?”   “谁怕了?!我才不怕呢。”海霍娜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了起来,“就他们两个,我和哥哥压根不会怕他们。”   “那不就得了。”胤禛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坏笑,他拍了海霍娜的头发,“你们可是阿玛的孩子,能叫他们欺负?再说了,他们两敢对你们不敬,你们不就可以跟郭罗玛法告状,让他们滚蛋。”   “对哦。”海霍娜睁大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郭罗玛法可是把你们两疼得跟心肝似的,就一句话的功夫,叫你们难为成这样。”胤禛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下海霍娜和弘晖的脑门。   两孩子捂着脑门,尴尬不已地笑了笑。   “咕噜噜。”弘晖肚子里传来了响声,他脸上涨得通红,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乌林珠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对翠芝道:“传膳吧。”   “是。”翠芝带着笑意点了下头。   晚膳,用完饭后,一家四口在园子里散步消食,弘晖和海霍娜走在后头,边走还边凑在一块说着悄悄话,乌林珠瞧了一眼,道:“早几年我还担心海霍娜和弘晖两个孩子会被咱们宠坏,现在看来,咱们的孩子心性反而是太过善良了。”   海霍娜和弘晖是胤禛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平日里胤禛对这两个孩子可说是百依百顺,康熙和皇太后对他们也是格外宠爱,每年他们生辰,皇太后还会让小厨房特地给他们准备他们爱吃的沙琪玛,这等待遇,可不是每个皇子龙孙都有,毓庆宫那边也是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必定准备两份给这两孩子。   可以说,海霍娜和弘晖的待遇在京城里头连太子的嫡子也未必追赶得上。   乌林珠以前就担心这两孩子在锦衣玉食中长大,又是千娇百宠的,怕成了广福广泰那样的性子,故而一直板着脸,严格要求他们,但她自己对着两个孩子也是心软的时候多,不然两个孩子也不会敢闹出今日这一出事来。   乌林珠担心了这么多年,今儿个才发觉自己担心得有些多余,这两个孩子的心性是真好,但凡他们要是想使点儿坏,广福和广泰都没有折腾的机会。   现在,她反倒担心这两个孩子被她教导的心性太过善良,这世道,总是善良的人吃亏。   胤禛一瞧乌林珠的神色,便猜测到她在想什么,笑着握了握她的手,“你就放心吧,这两个孩子吃不了亏,我看,你就等着瞧吧。”   胤禛和乌林珠次日一早便起来,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海霍娜和弘晖的东西也都收拾妥当,乌林珠嘴上狠心,行动上却是最娇惯孩子的,将宋嬷嬷、翡翠、玛瑙都留给了他们两个,有宋嬷嬷他们在,就算有人敢折腾,也得先过了他们这一关。   费扬古早就起来等着,听说雍郡王府的马车到了,二话不说就起来跑了出去,郭络罗氏撇了撇嘴,不过两个小孩子,至于如此吗?   她心里头虽然不喜弘晖他们,但费扬古都出去,她这个做福晋的总不能在大厅里等着。   “郭罗玛法。”海霍娜一下扑在了费扬古怀里,“我和哥哥可想您了。”   “郭罗玛法也想你们啊,这回你们在郭罗玛法家里住,郭罗玛法带你们玩。”费扬古亲热地抱起弘晖,还掂了掂,“弘晖重了不少啊,长高了吧。”   弘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男孩子重点儿好,多吃点儿,将来长的高高的。”费扬古笑着说道。   乌林珠笑了笑,“阿玛,现在你是有了外孙,不要女儿女婿了,我们俩这么大两个人站在您跟前,您愣是没瞧一眼。”   “谁说的。”费扬古心虚地把两个孩子放下,“阿玛也疼你们,就是怕耽误你们时辰。”   胤禛笑着替老丈人辩解了几句,“阿玛有心了,我和福晋的确赶时间,孩子们的东西都备在马车上,这些时日得麻烦阿玛了。”   “行,行,你们去吧,一路顺风。”费扬古说道,“有什么事就写封信来。”   乌林珠道了声是,嘱咐了孩子们几句,就说要告辞了。   她本来还想跟费扬古说几句,可刚说完告辞的话,费扬古就低下头同两个外孙说话,一个眼神都没给乌林珠,乌林珠顿时间无言以对,她看她昨天担心那么多都是瞎操心,就她阿玛宠两个孩子的情况,广福他们敢作妖,回头就得被她阿玛提着丢出去了。   乌林珠放宽了心,同胤禛离开了。 第125章   五月份的塞外, 阳光明媚,草长莺飞。   乌林珠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后,掀开营帐, 走到外头, 看着碧水蓝天,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这塞外的空气就是好,带着一股青草的香味,让乌林珠浑身都感觉仿佛轻松了不少。   “四嫂。”他塔喇氏穿着一身骑服走了过来。   乌林珠瞧见她这模样, 不禁笑了笑, 走了上去,“五弟妹今日这打扮真好看。”   他塔喇氏被夸得脸上通红,看了乌林珠一眼,“四嫂, 您怎么不换上骑服呢?咱们一块儿出去骑马跑几圈, 连连骑射,免得明儿个骑射时输给蒙古的女人们。”   他们今日早上才到达,今晚会有一场宴会,明天康熙就会让他们去附近打猎, 这种流程,他塔喇氏虽然没经历过, 可也经过宜妃的提点。   他塔喇氏和乌林珠都知道蒙古那些贵女们一向有些瞧不起她们满族姑奶奶,觉得她们现如今学的跟汉人差不多,故而很是嫌弃她们。这一点儿就有失偏颇了, 现在的确有些满人学着汉人那样拘束着姑娘, 缠小脚, 又以女戒来教导姑娘, 好比钮钴禄氏家就是如此,但这些毕竟是少数,像绝大多数满人,哪里舍得让姑娘家受缠小脚这样的折磨,更不必说,拘束着姑娘家不让出门。   不过,这点儿,和蒙古格格们是说不通的。   人家压根不相信,还觉得你是在粉饰太平。   今儿个一个蒙古格格瞧见她们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那眼神就叫他塔喇氏险些气昏了。   “五弟妹既然都这么说,那我先去换一身骑服。”乌林珠说道,他塔喇氏满口答应,拿着鞭子在外头等着,她正把玩着鞭子,等着乌林珠出来,却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雍郡王,您等等!”   他塔喇氏回头一瞧,就瞧见宝丽娜跟在胤禛身后,一副亦步亦趋的模样。   她愣了愣,揉了揉眼睛,乌林珠正掀开营帐,就瞧见她呆若木鸡的表情,正要开口,他塔喇氏却突然拉着她躲入了营帐里头。   “这是怎么了?”乌林珠一脸诧异地低声询问竖起耳朵来偷听的他塔喇氏。   “刚才我瞧见宝丽娜格格跟在四哥后头。”他塔喇氏低声说道。   她的话音落地,外头就传来宝丽娜骄傲的声音,“雍郡王,您为什么躲着我?我想邀请您一起去骑马,这难道是一个过分的要求吗?”   胤禛脑袋就是一阵疼,他绷着脸,道:“这要求不过分,不过,我们孤男寡女并不适合一起去骑马,如果您想骑马的话,多得是人能陪你。”   “但我不希望他们,我就想要和您一起去骑马,您是大清的巴图鲁,当年葛尔丹是您抓住的,对不对?”宝丽娜的眼睛闪着光芒看着胤禛。   营帐外的胤禛和营帐里头的乌林珠哪里还不明白宝丽娜是因为这事才崇拜胤禛。   胤禛冷冰冰地说道:“对,但是那场战役的胜利并不是我一个人打下来的,是我的皇阿玛和兄弟一起联手,才取得的胜利。如果您想和我们大清的巴图鲁一起骑马的话,我建议您去找我的皇阿玛吧。”   乌林珠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宝丽娜被他拒绝的脸色发青,听见笑声,质问道:“谁在里头?”   “是我。”乌林珠大大方方地拉着他塔喇氏从营帐里头出来,她换上了一身骑服,骑服修身,剪裁得体,充分显现出她曼妙的身材,说是玲珑剔透,曲线毕露,半点儿都不夸张。   宝丽娜瞧见她这身打扮,先是一怔,而后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身材,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乌林珠瞧着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变换,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她笑了笑,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挽住胤禛的手臂,“宝丽娜格格,我们爷没时间陪你去骑马,不过,我正好要和我弟妹一起去跑几圈,您有兴趣同我们一起去吗?”   “不,不必了。我不打扰你们。”宝丽娜涨红了脸拒绝之后,转身飞快离开。   胤禛顿时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多亏福晋出来相助,不然我真是要被她烦死了。”   乌林珠笑了笑,她伸出手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爷这桃花运不错啊,才刚来没多久,就有小姑娘看上您了。”   胤禛看着她,露出一个苦笑,“这可不是桃花运,不过是烂桃花罢了。你们是要去骑马吗?要不,我也一起去\"   “那就不必了,我和五弟妹说好了的,爷您有什么事要忙还是去忙您的吧,别耽误了事。”乌林珠摇头说道,胤禛也没把宝丽娜的事真当一回事,见乌林珠拒绝,便嘱咐了几句,让些人陪着一块儿去后,才带着苏培盛去办事。   乌林珠淡然自若地骑着马带着人,跟着他塔喇氏出去转圈。   蒙古的草原很宽阔,跑起马来简直风驰电掣,叫人心情大为舒畅,跑了几圈后,乌林珠才慢慢地放慢速度,她怡然自得地慢慢骑着马。   他塔喇氏本来还在担心宝丽娜的事,见她没把这事放心上,也很快跟着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两人转圈回来,半截道上却是碰上了胤祀。   “四嫂、五嫂。”胤祀冲着乌林珠和他塔喇氏拱了拱手,“您二位是去骑马散心了?”   “嗯,八弟莫非也是要去散散心?”乌林珠坐在高头大马上,腰板挺得笔直,语气从容地反问道。   “我哪里有这闲心思,是皇阿玛嘱咐了我些事情要办罢了。”胤祀笑着说道,他说到这里,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微笑着说道:“对了,四嫂,刚才我在皇阿玛跟前,听见那科尔沁的亲王说,宝丽娜格格对四哥很是敬仰啊。”   乌林珠的神色顿了顿,她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胤祀,“八弟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胤祀眼神在她脸上扫过,瞧见她神色如常后,心里头暗暗撇了撇嘴,笑容依旧,“是我多嘴了,四嫂您别往心里头去。”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头去,像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谁要是放在心上,那谁就是傻子,八弟,您说是不是?”乌林珠微笑着反问道。   胤祀脸上一僵,乌林珠见他面色不好,心里头顿时更加舒服了,笑着道了声告辞,便带着他塔喇氏走了。   她们一走,胤祀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往后瞧了眼乌林珠的背影,这乌喇那拉氏现在牙尖嘴利,就是不知道,将来宝丽娜真嫁过去了,那时候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第126章   次日, 早上,蒙古亲王和诸位大臣陪着康熙到了猎场。   康熙的精气神都不错,因此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来, 众人也知情识趣地凑热闹, 索额图就笑着说道:“万岁爷骑射可是咱们大清赫赫有名的,奴才等人都今日要是能瞧见万岁爷的威风,那简直是八辈子烧了高香了。”   明珠心里头微微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句马屁精,却也是跟着附和:“听闻这猎场里还有大虫, 说不定今日万岁爷能打中一头大虫呢。”   康熙虽知道他们都是在拍马屁, 可听着这些话,心里头也舒坦,他哈哈大笑着摆摆手,“朕这回就不出风头了, 让年轻人去显显身手吧。孩子们。”   “儿臣在。”胤褆和胤礽等人上前来抱拳, 单膝跪下,应声道。   “这回,你们好好表现,谁要是打猎得动物多, 朕就把这个白玉扳指赏赐给他。”康熙说着,摩挲了下拇指上的扳指。   胤礽听见这话, 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这白玉扳指其他人不知道来头,可从小跟在康熙身旁长大的胤礽如何能不清楚这白玉扳指对康熙的重要性, 这枚白玉扳指是已故的孝庄太皇太后临终前送给康熙的, 要康熙戒骄戒慎, 牢记他们满族是在马背上得的江山这点, 自打在孝庄跟前戴上这枚扳指后,胤礽就从未见到康熙把这枚白玉扳指取下来,可现在……   胤礽越想越多,心里头顿时热切了起来,他语气难掩激动地答应了一声:“是,儿臣遵旨。”   其他阿哥也都意识到这扳指的重要性,一个个眼睛灼热,亮的惊人。   康熙环视着儿子们的神色,眼神掠过一丝深意,他摆摆手,道:“去吧,别让朕失望。”   阿哥们就等着他这句话,一得到这话,便立即骑着马朝外头冲去。   康熙瞧着阿哥们的热情,心里头欣慰之余又不禁有些失落,他瞧了眼还慢吞吞骑着马跟在他旁边的胤禛,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老四,你怎么不跟你兄弟们一块儿打猎?朕这白玉扳指,莫非你不想要不成?”   “儿臣是想要,不过,比起扳指,儿臣更想陪在皇阿玛身旁。”胤禛笑了笑,说道,“打猎骑射这些事儿臣往日三不五时都做过,不缺这一回。”   康熙听见这番话,脸上笑意深切了三分,他笑着拿手指点了点胤禛,“你啊你,好吧,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朕身旁,咱们父子一起去打猎,看看能不能像明相说的,猎到一头大虫。”   “是。”胤禛答应一声,骑马跟了上去。   他们身后跟着一群侍卫,索额图和明珠等人也紧随其后,他塔喇氏犹豫着要跟上去还是要自己去骑射,乌林珠微笑着骑马走到她的旁边,“皇阿玛同爷他们打猎人太多,咱们跟在这群男人旁边也没什么趣味,五弟妹不如同我一起去打猎,如何?”   这回跟着阿哥们出来的多半是侧福晋或者是格格,以乌林珠和他塔喇氏两人的地位,自然不会同那些妾侍在一起,真在一起,也是尴尬。   “我正有此意,就是怕打扰四嫂的雅兴。”他塔喇氏兴奋地说道。   她说完这话,旁边的宝丽娜突然奔驰了出去,甩鞭子声把他塔喇氏吓了一跳,他塔喇氏瞧见是她之后,嘴唇撇了撇,为了不影响她们今日的好心情,没搭理她。   而此时的宝丽娜心里头却出奇的愤怒和失望,这些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交集,以至于她压根没听见那些侍女喊她的声音。   刚才康熙说完那话,宝丽娜还想看传闻中的雍郡王大发神威,她们蒙古族人最崇拜的就是英雄,是勇士,雍郡王的故事让宝丽娜对胤禛一直存在着深深的崇拜。可她没想到,这雍郡王竟然连打猎比赛都不参加,虽然胤禛解释了原因,可在崇武之风盛行的蒙古,任何原因都是借口,逃避比赛的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懦夫。   真正的勇士,即便是垂死,也应该死在和猛兽的搏斗之中。   宝丽娜对胤禛很是失望,甚至失望到觉得崇拜胤禛的自己像是个傻瓜。   这传闻中的雍郡王也不过如此。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不知不觉跑到了树林里,茂密的树林遮云盖日,宝丽娜慢慢地放慢了速度,深吸了口气,将那些念头甩到脑后,她现在只庆幸昨天因为雍郡王对她冷淡的态度,宝丽娜没急着让她阿玛说要嫁给雍郡王的事,不然的话,她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窸窸窣窣——”   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响声。   宝丽娜眼睛一亮,以她从小到大的骑射经验,这灌木丛里绝对是一个不错的猎物,她迫不及待地抽出身后的箭,冲着灌木丛里窜出去的猎物射了出去。   唰!   一只小鹿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两根箭一东一西朝它射去,却巧合地给它留下一条生路,小鹿看了眼地上掉落的箭,眼睛里露出慌乱的神色,飞快地朝着西北方奔逃而去。   “啊,太可惜了!”他塔喇氏哀嚎了一声,脸上满是惋惜的神色,她抬起手推开挡住视线的树叶,边对乌林珠说道:“四嫂,您那一箭分明就要命中那只小鹿,也不知是谁……”   她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了宝丽娜了。   两方人马隔着一个灌木丛,神色都有些尴尬。   乌林珠心里头暗道什么叫做冤家路窄,这便是了,这要不是知道宝丽娜刚才走的比她们早,她都要怀疑宝丽娜是不是跟着她们了。   “怎么是你啊?”他塔喇氏皱了下眉头,语气淡淡地说道。   “是我又怎么了,我倒是想说,怎么和你们在这里碰见了。”宝丽娜哼了一声,说道:“这草原这么大,猎物这么多,偏偏咱们就抢同一只。”   “可不是这么巧嘛?”乌林珠笑盈盈地看向宝丽娜,语气如常,“要是知道宝丽娜格格想要这只鹿,刚才我就不出手了,也免得格格现在心里难受。”   宝丽娜心里有鬼,听见她这番话,就算乌林珠没有嘲讽的意思,她也觉得乌林珠是话里有话,她眉头皱起,“本格格用不着四福晋相让,本格格的骑射在草原上可是有名的,百里开外想射中一头兔子,那都不是难事。”   “这倒是巧了。”他塔喇氏嗤笑了一声,看了宝丽娜一眼,“我四嫂的骑射也是出了名的好,百里穿杨也不难。”   宝丽娜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她朝乌林珠瞧去一眼,见她瘦瘦弱弱,眉眼带笑,心里头便轻视了三分,“就她?”   乌林珠眉头挑起,唇角上扬,她本来只想同宝丽娜随便说几句,就分道扬镳,不过,现在,宝丽娜这句话成功惹恼她了,什么叫做就她?   乌林珠骑射技压京城的时候,这小丫头还不知道出没出生呢。   她晃了晃手中的鞭子,似笑非笑地往前倾了倾身体,道:“没错,就我,怎么?听格格的语气像是有些不信,要不,咱们切磋切磋?”   “行啊。”宝丽娜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她对她的骑射功夫很有信心。   “谁要是输了,”宝丽娜歪着头想了想,道:“就得叫另外一个人姐姐,怎么样?”   乌林珠咬着下唇,险些就笑出声来,这宝丽娜格格还真是有趣,竟然能提出这样的提议,她笑着说道:“好啊,就这么定了,咱们的目标就是那头小鹿,谁先射中那头小鹿,谁就赢了,行不行?”   “那当然没问题。”宝丽娜果断答应了下来,她立即调转过马头,喊了一声驾,朝着刚才小鹿逃跑的西北方奔驰去,乌林珠笑了笑,也跟着紧随其后。   这回比试考验得可不只是骑射,更有打猎的技巧。   那头小鹿跑了有一会儿,要再追到那头小鹿可不容易,不过,对于乌林珠来说,这事并不难,她就算结婚后,也经常跟胤禛去郊外打猎,凭借着地上的脚印和草丛的痕迹,她很快就辨认出那头小鹿在半路换了方向,故而二话不说就朝着另一个方向骑马赶过去。   等宝丽娜觉察不对劲,折返过来时,乌林珠已经射中了那头小鹿,并且还翻身下马站在小鹿旁边,听见马蹄声,她回过头看过来,瞧见是宝丽娜时,脸上的笑容深切了几分。   “宝丽娜格格。”乌林珠微笑着冲着宝丽娜颔首。   宝丽娜脸上涨得通红,刚才她还信誓旦旦地觉得自己肯定能比乌林珠更厉害,可现在,结果摆在眼前,就算宝丽娜不想承认也不行。   “算你厉害。”宝丽娜咬着下唇,羞恼地说道。   “嗯。我是挺厉害的。”乌林珠坦荡地接受了宝丽娜的夸奖,在瞧见宝丽娜错愕的神色时,她笑着反问道:“怎么?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不是。”宝丽娜抿了抿嘴唇,她这人虽然脾气傲,但却很尊重有本事的人,“我没想到你会接受我的表扬,毕竟你们满族女人不是喜欢假谦虚嘛?”   乌林珠忍不住笑出声来,还假谦虚,这小姑娘的心性怕是还没有海霍娜成熟呢,“有时候谦虚未必是件坏事。等格格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我已经长大了。”宝丽娜瞪大了眼睛看着乌林珠,她生得眉眼美艳,及腰的长发被扎成小辫子,越发显得俏皮,这瞪起眼来也是娇俏有余,杀伤力不足。   “是吗?既然宝丽娜格格已经长大了,那我们刚才的赌约你该兑现一下了。”乌林珠笑眯眯地说道。   宝丽娜怔了怔,耳根一红,含糊地低声叫了一声。   乌林珠侧着耳朵,疑惑地挑起眉头,“我怎么听不清楚?宝丽娜格格是喊了还是没喊?”   “姐姐!”宝丽娜涨红脸,大喊了一声,顿时间森林里的鸟雀都被惊飞,她脸上羞得快滴血,调转马头,就想离开,乌林珠笑眯眯地说道:“格格若是不嫌弃,不如留下来同我们一起打猎如何?”   宝丽娜的动作停住。   半个时辰后。   宝丽娜看着乌林珠的眼睛简直在放光,她们身后跟随的侍女马身上带着不少猎物,绝大多数都是乌林珠射中的,在刚才半个时辰,乌林珠简直大展身手,无论是敏捷的兔子、山鸡还是狐狸,都通通被她一箭拿下,与此同时,乌林珠也拿宝丽娜拿下了。   蒙古这边会骑射的女人不少,可像乌林珠骑射这样好的,说是万里挑一也不夸张。   “姐姐,您可真厉害,您刚才那几箭比我那些哥哥都厉害。”宝丽娜夸人那叫一个直白,但偏偏是这样直白的话,更叫人受用。   至少乌林珠就很吃这一套,被夸得脸上满是笑容。   “你也不错,只是有些失却准头,只要你照着我所说的,每日手腕上绑着沙袋射箭,日久天长,就能练好你的箭法。”乌林珠微笑着对宝丽娜说道。   “真的吗?”宝丽娜喜出望外地说道,“等我练好了箭法,我就能够让我阿玛瞧瞧了。”   “真的。”乌林珠说道。   宝丽娜脸上满是真挚的笑容,“我真喜欢姐姐你,要是你是我哥哥他们的媳妇,那就好了,咱们就可以永远呆在一起了。”   乌林珠和他塔喇氏:……   “但这是不可能的。”乌林珠抿着嘴唇,忍着笑意说道:“我已经嫁给了我的丈夫,如果你想我的话,或许你可以写信给我。”   “那真是可惜。”宝丽娜脸上笑容耷拉了下来,乌林珠瞧她神色,心里头不禁一软,在来蒙古之前,她们早了解过科尔沁部落现在的情况,宝丽娜是这代亲王唯一的女儿,是千娇百宠长大,但一个女孩子有时候也会感到寂寞,尤其是没有姐妹的时候。   “姐姐,要不您把雍郡王休了,嫁给我哥哥他们吧。”宝丽娜突然间想到一个好主意,她兴奋地抬起头来,看向乌林珠,“我哥哥他们都是勇士,骑射功夫都很好,比起雍郡王,他们更适合您。”   刚刚打听到乌林珠她们消息过来的胤禛和胤祺听见宝丽娜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瞬间沉默了。   “咳咳咳。”胤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抽了几下鞭子。   乌林珠等人立即听见声音,朝他们看去,在瞧见过来的两位阿哥时,福晋们的表情都格外精彩。   “福晋,五弟妹,格格。”胤禛骑着马,从容不迫地追了上来。   乌林珠似笑非笑地看了胤禛一眼。   “格格,我同福晋的事就不消你掺和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胤禛轻描淡写地看了宝丽娜一眼,带着乌林珠,并肩离开。   胤祺也赶紧把媳妇带走。   开玩笑,这要是再和宝丽娜格格在一起,说不定媳妇都被人拐跑了。   他们知道野男人会拐走媳妇,可没想到,现在连女人也不能放心了。   “哼,两个胆小鬼。”宝丽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是便宜了雍郡王那个男人,四福晋那样好的女人,要是她是男人,肯定要和雍郡王好好比试一场,争夺美人丈夫的资格。   “我刚才要是晚来了些,福晋打算怎么回答宝丽娜格格的话呢?”胤禛清了清嗓子,状似寻常一般对乌林珠询问道。   乌林珠眼眸含笑地看了他一眼,“爷您猜猜看?”   说罢这话,她笑着策马奔驰了起来。   昨日叫她吃醋,今儿个也该轮到她们爷好好吃醋了。 第127章   这一天的打猎比赛最终还是太子胤礽获胜了。   兄弟们嘴上说着恭喜, 但是有几个心里头是真正高兴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晚蒙古亲王设宴款待众人,大酒大肉陆续送上来, 康熙难得高兴,对着皇子们说道:“难得今日大家这么高兴, 就不要拘束,该喝喝该吃吃, 也不枉费达尔汗王的一片心意。”   达尔汗王满脸笑意, 拿起酒杯,站起身来,对着康熙说道:“大汗,微臣真是羡慕您的好福气, 有这么优秀的太子还有这么多能文能武的皇子们。”   当爹妈的都乐意听见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康熙脸上的笑意顿时深切了三分, 笑呵呵地对着达尔汗王说道:“亲王何必羡慕朕,你也有不少英勇的儿子,就连你的女儿手上的功夫也叫人大开眼界啊,宝丽娜又漂亮又能干,这种女孩现在可不常见了。”   达尔汗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大汉,您说的是,宝丽娜是微臣的骄傲。”他说到这里, 顿了顿, 眼神看向乌林珠, 夸赞道:“您的儿媳妇也不错, 宝丽娜说她的骑射是她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的。”   康熙眼中掠过惊讶的神色, 看了乌林珠一眼, 心里头有几分欣慰。   座上其他女眷顿时不禁朝乌林珠投来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乌林珠笑而不语,只当做没看见。   “四哥,”胤禩拿着酒杯,走到胤禛身旁,他提起酒壶,给胤禛空了的酒杯满上,“今儿个您怎么不下场争一争呢?”   胤禛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今日没什么兴趣。”   “是没什么兴趣,还是不敢呢?”胤禩眉头挑了挑,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还当四哥有骨气,今日却是大大改观,不过是一个扳指罢了,四哥连争这个都不敢,兄弟们都说四哥您是为了讨好太子,怕抢了太子的头功,得罪太子。”   胤禛皱着眉头听他说话,脸上神色平静如常,“八弟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我也是替四哥您不值啊,四哥您骑射多好,要是下场,那扳指定然是您的,哪里还有太子的份儿。”胤禩喝了口酒,语气意味深长。   不知道是在说扳指,还是在说别的。   胤禛平静地拿起酒杯,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八弟想太多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八弟不了解我,就不要胡乱揣测,以免闹出笑话。”   他说罢这话,将酒杯斟满,拿起酒杯,朝着太子胤礽的方向走去,“二哥,我来敬您一杯。”   被留在原地的胤禩面色微沉,手中的酒杯紧握着。   这一天晚上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然而,翌日凌晨,寅时三刻,乌林珠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外头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睁开眼睛,就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急匆匆的。   胤禛今晚上喝的酒不少,此时睡得昏昏沉沉,乌林珠连忙披上衣裳,推了推他的肩膀,“爷,快醒醒。”   “怎么了?”胤禛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   乌林珠坐起身来,道:“妾身听见外头有声响,好像是出事了。”   她这句话顿时叫胤禛一个机灵,睡意也跟着灰飞烟灭,他竖起耳朵听了听,还真是有声音,像是士兵们拿着兵器在跑动,这种情况可不是一般情况,他们驻扎在此次,每日每夜都有侍卫巡逻,可那都是训练过的,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吵闹,还吵了主子们的休息。   “苏培盛。”胤禛立即喊了一声。   守在外头的苏培盛立即掀开营帘,跑了进来,弓着腰,“奴才在,爷有什么吩咐?”   “外头是出什么事了?”胤禛问道。   “奴才也不知,只知道那些侍卫是朝着万岁爷营帐的方向去。”苏培盛小心谨慎地回答道。   胤禛和乌林珠心头一跳,夫妻俩对视一眼,连忙穿上衣裳,说来也是赶巧,他们刚换好衣服,梁九功就带着几个太监来了。   “雍郡王,万岁爷让您走一趟,您快和咱家走吧。”梁九功额头上满是冷汗,身上的衣裳更是早已被汗水浸湿,五六月的天气,虽然已经不冷了,可风一吹,他却感到从头冷到了脚底。   胤禛二话不说,直接站起身来跟着梁九功去了,临走时候,他看了乌林珠一眼,那眼神格外复杂,乌林珠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等胤禛走了之后,立即吩咐苏培盛去打听还有谁被叫去了。   苏培盛很快回来,同他一块儿回来的还有他塔喇氏。   “四嫂!”他塔喇氏一进营帐,就立即握住乌林珠的手,她显然被吓坏了,嘴唇发青,脸上发白,乌林珠握住她的手时,甚至被她手的温度吓了一跳。   她的手冷的像冰块一样,乌林珠瞧了下她身上的穿着,就一身单薄的旗服,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她连忙让翠芝去取了条狐毛斗篷过来,给他塔喇氏系上,而后对苏培盛问道:“打听出什么来了?”   “奴才出不去。”苏培盛有些惭愧地说道:“外头侍卫都守着,说是不准让闲杂人等走远。”   乌林珠皱了皱眉头,他塔喇氏对乌林珠说道:“四嫂,您别怪罪他,刚才要不是我拿出架子来,又说是过来您这边,那些侍卫也不肯让我过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你别慌,天大的事都有我在呢。”乌林珠拍了拍他塔喇氏的手背,宽慰道。   他塔喇氏微微点了点头,她咬着下唇,乌黑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慌乱,“四嫂,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刚才魏珠来把我们爷叫走,我们爷问出什么事,他半个字都不肯多说。”   “我们也是如此。”乌林珠说道,“眼下咱们在这里揣测也只是徒增担忧,还是别多想,等他们回来吧。”   他塔喇氏点头道了声是,她看着乌林珠,心里头到底安定了不少。   刚才魏珠来的那表情,她都快吓坏了,几乎是一瞬间,她都要以为是不是太子或者大阿哥坐不住,对老爷子下手了。   虽然这种想法看似荒诞,但却不是无稽之谈,早几年山西铁矿的事发生时,就有人隐隐传太子有不臣之心,甚至传得有鼻子有眼,如果不是被杀了一批,估计怕是要传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这一两年虽然看似太平,但他塔喇氏却总觉得这平静下面暗流涌动,就像是初春时的冰面,看似稳固,可什么时候崩塌,谁也不知道。   只希望皇阿玛平安无事才好。   他塔喇氏心里头暗暗想到。   “八弟,你怎么来的这么晚?!”胤礽瞧见胤禩姗姗来迟后,眉头皱起,呵斥了一句。   胤禩昨夜心里头发闷,喝了不少酒,刚才还险些叫不醒,若非去传的太监机灵,让人去煮了醒酒汤浓浓地灌了下去,怕是这会子还在梦周公。   他低垂着头,不敢反驳太子的话,眼神在到来的兄弟们身上转悠了一圈,瞧见这回带来的兄弟都在这里后,心里头更加疑惑。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胤禩自己不好开口,冲着屋子里站着的胤祯投去一个眼神。   “太子殿下,皇阿玛急忙召见我们,是出什么事了?”胤祯抬起头,冲着胤礽问道。   胤礽哪里不晓得他们的眼神交锋,他却故作不知,叹了口气,道:“孤也是刚才知道的,皇阿玛昨夜发病了。”   病了?!   众人心头俱都一震,这得是生什么病才会这么大动干戈地把他们都请来!   “皇阿玛生什么病了?这事怎么这么突然?”胤禩急不可耐地打听道。   胤礽看了他一眼,道:“这些孤都不知,刚才梁太医等人已经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阿哥们听见这消息,心头更加慌乱,这到底是病了,还是中毒了?老爷子身体一向硬朗,昨日还同他们一起骑马打猎,抓到不少猎物,任凭谁都想不到今日他就病得这样厉害。   阿哥们心头恐慌,在屋子里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胤祥这时候有些尿急,有出去解手,刚走到门口,却被梁九功笑着拦了下来,“十三阿哥,您要解手,屋子里有夜壶,您几位将就着用,要吃喝什么,吩咐就是,不必走出这屋子。”   胤褆等人俱都怔住,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现在是被软禁在这里。   胤祥没有多说,点了下头,退回来。   梁九功笑着合上了门,隔绝了阿哥们看向外头的视线。   也不知怎地,因为这句话,大家伙突然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这一天格外漫长。   胤禛等人一直等到中午,都没有人过来,他们只能不断地听到缝隙里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对于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则是一无所知。   “咕噜噜。”不知是谁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   胤禛也觉得饥饿难忍,他们从昨晚到现在快有半天时间没吃过东西了,肚子饿也不稀奇,可其他人却都没有传膳的意思,胤禛索性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开门,对梁九功说道:“梁公公,麻烦你替我们要些馒头包子饼来,再弄些汤。”   “是。”梁九功答应着去了。   屋子里众人瞧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胤禩更是不客气地说道:“四哥,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吃得下?皇阿玛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您就要大吃大喝了。”   胤禛冷笑一声,“八弟,你不必上纲上线,皇阿玛能出什么事,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他让人传咱们来,可不是要饿死咱们的,要是皇阿玛病好,想叫咱们办些事,咱们饿昏了办不了差事,那才是大不敬呢。你既然嫌弃,那等会儿你就别吃别喝。”   胤禩脸色铁青,他握着拳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倒要看看等皇阿玛知道这事后,老四会有什么好下场!   昨日费尽心思在皇阿玛跟前作秀,今日还不是露出马脚来了。 第128章   梁九功很快送了些热汤和包子、馒头过来。   胤禛见众人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便自顾自拿了一碗汤和几个包子,自己先开吃。肉包子做得很地道,皮薄馅多, 一口咬下去,肉香就在口腔里炸开。   这屋子里紧关着,肉香很快就传开。   屋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众人都饿了小半天, 此时看着包子和热汤,眼睛都有些泛红。   “五弟, 你吃些吧, 梁公公都能有闲情逸致去给咱们弄伙食来,皇阿玛那里应该出不了大事。”胤禛笑着对胤祺说道,“不然,以梁公公的忠心, 哪里会替咱们操办这些。”   他说得这番话的确有道理。   胤祺也饿得受不了,顾不得那么多, 拿起一碗汤先灌了一口, 这汤是羊肉汤, 上头撒着香葱,一口灌下去真是舒坦极了。   有他动手,太子胤礽也坐不住, 跟着拿了个馒头吃了起来。   这有其他人带头, 剩下的弟兄们就不顾忌那么多, 法不责众, 他们这么多人都吃了, 真要罚, 老爷子也不可能把他们都罚了。   胤禩碍于刚才自己放出的狠话, 拉不下脸来吃东西,心里头低声咒骂,等皇阿玛醒了,看他们怎么办。   然而,现实却总是不如人所预。   当天一整天,隔壁屋子的动静一直没停过,可却没人让他们出去,更没有人来传过消息,到了傍晚的时候,众人就没顾忌那么多,现在这情况,老爷子不定什么时候醒来,他们要是不吃,真要等到老爷子醒来再吃饭,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众人跟早上一样,让梁九功准备了汤和包子、馒头。   当天晚上,八个阿哥呆在屋子里,坐立难安,没人有闲心思和其他人说话,在这个节骨眼,谁也不知道其他人到底在想什么,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贸然说话,就等同于给自己找麻烦。   阿哥们紧张不安,福晋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五弟妹,你多少用点儿东西。”乌林珠看着他塔喇氏丝毫没动过的碗,对他塔喇氏劝说道,这一整天,他塔喇氏都没吃过什么,乌林珠怕他塔喇氏撑不住。   他塔喇氏勉强吃了些,而后放下汤勺,对乌林珠说道:“四嫂,这都一整天了……”   她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但乌林珠明白她的意思,过了一天一夜,怎么也该有个消息了。   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儿消息,也难怪他塔喇氏这样紧张。   “皇阿玛一向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乌林珠拍了拍他塔喇氏的手背,宽慰道。   他塔喇氏点了点头,道:“希望如此。”   ————   次日凌晨,太监们在院子里来来往往,梁太医伸手探了探温度,在发现康熙的体温降下来后,心里头长输出一口气,总算是降温了。   “梁太医,药来了。”魏珠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梁太医用汤勺尝过之后,才让魏珠给康熙喂药。   这一切都是万岁爷昨夜吩咐的,这回的病其实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因为康熙骑马吹了风,受了风寒,当晚就发起烧来,但是,因为康熙的身体大不如前,故而这回发烧后,温度一直难以降下。   这风寒发烧是小病,可高烧不退却是大病,要是一个不慎,那因此没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康熙知道自己发病时,立即传了梁太医等人过来,并且让人封锁营帐,将皇子们软禁在旁边的屋子里,他办事办得干脆利落,在得知自己仅仅是发烧后,也没让人把皇子们放出来。   他不得不防,现在皇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文武双全,眼中带着野心,而他却老了,病了,但凡太子或者直郡王在此时造反篡位,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喝了药之后,康熙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来。   他摆了摆手,让魏珠把药碗拿走,而后看向梁九功道:“太子他们呢?”   “都在隔壁屋子里。”梁九功恭敬地回答道。   康熙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后才说道:“去叫他们过来。”   “喳。”梁九功答应一声,去了。   隔壁屋子,众人有的在撑着下颌睡觉,有的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思索,当推门声响起时,所有人都瞬间一个机灵,站起身来。   梁九功推开门,打了个千,“万岁爷命奴才来请诸位阿哥移步。”   皇阿玛醒了!   众人心头顿时一震,有人欣喜有人心中却暗暗可惜,但不管他们怎么想的,脸上都露出喜色,整理了下仪表,就跟着梁九功去了。   “皇阿玛!”   一进到屋子里,胤礽就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屈膝跪在康熙的床前,“您身子如何了?”   “朕已经无碍了。”康熙说完这话,就猛地咳嗽了数声,他那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色,咳嗽声也叫人听得心惊胆战。   “皇阿玛,儿臣和弟弟们这一天两夜都在替您担心,见到您平安无事,儿臣和弟弟们就放心了。”胤褆膝行上前,满脸真挚地对着康熙说道。   其他阿哥们也跟着纷纷表示关心,一个个眼眶泛红,语词恳切,不知道的,怕是真的以为个个都是孝顺儿子。   康熙也露出感动的神色,“都是好孩子,快起来吧。”   这一屋子父慈子孝,到底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   康熙看着儿子们依次站起,眼神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老大,老四。”   “儿臣在。”胤褆和胤禛两人答应一声。   “朕还需养病数日,这些时日里,营帐里外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两兄弟,你们有信心能办好这差事吗?”康熙虽然是笑着询问,但是那笑意却不见底,像是冬日河流上的薄冰,虚浮着。   “儿臣有信心。”胤褆和胤禛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好。”康熙点了点头,胤禛眉眼微垂,眼神中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看来皇阿玛已经在防备大哥了,这差事原本是大哥领着的,现在却分给他们两个一起,显然是要掣肘大哥。   “老五、老八,你们负责去招待蒙古亲王,务必要展现咱们大清的风范。”康熙又咳了一声,说道。   “儿臣遵旨。”胤祺和胤禩答应道。   胤禩低垂着头,脸上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太子和十二、十三还有十四就负责照顾朕。”康熙说道。   胤礽眉梢动了动,利索地答应了声是。   所有人领了差事,便马不停蹄地照着办。   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 第129章   胤禛先同胤祺他塔喇氏回了营帐。   乌林珠和他塔喇氏睡着觉, 就听到外头苏培盛惊喜的声音:“爷,五贝勒。”   乌林珠和他塔喇氏顿时醒了,两人都睡得不深, 提着心吊着胆等结果出来,听见这声音,两人哪里还有睡意,一下子坐了起来, 穿上衣裳刚站起身来, 胤禛就走了进来。   他瞧见他塔喇氏的时候,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回过头, 对胤祺说道:“五弟,你先别急着走,五弟妹也在这里。”   胤祺怔了怔,随后走了进来。   他塔喇氏瞧见他时,眼眶一下就红了, 带着哭腔跑了上来, 抱住胤祺的胳膊,“爷。”   “好了,好了, 没什么事,快别哭了。”胤祺拍了拍她的手背, 安慰道,脸上神色有些羞涩。   乌林珠笑着说道:“你们去这几天, 五弟妹住在我这里, 日夜都念叨着五弟。”   胤祺眼眸中露出一丝暖意, 冲着乌林珠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麻烦四嫂了,我们先回去,不打扰四嫂和四哥。”   乌林珠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后,才看向胤禛。   她伸出手摸了摸胤禛的下巴,这几天没刮胡子,胤禛下巴上已经长出胡须来,“爷瘦了不少。”   “我看倒是福晋瘦了。”胤禛捏了捏乌林珠的手腕,她的手腕本就纤细,这几天因为担心,更是消瘦,胤禛心疼得紧,“回头可得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乌林珠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朝苏培盛看去。   胤禛会意,道:“苏培盛,你去外头守着,别让人靠近。”   “喳。”苏培盛识趣地退下。   等他走后,乌林珠拿起茶壶给胤禛倒了杯茶,道:“皇阿玛那里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梁太医说是发热,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就会好,”胤禛说到这里,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瞧着不像是没什么大病,皇阿玛的脸色太难看了。”   “皇阿玛既这么说,咱们听着就是。”乌林珠眼神一转,说道,她也隐约猜到是康熙病了,若是康熙真的不好了,那估计情况就不是现在这样,以老爷子杀伐果断的脾气,应当会令人立即动身,赶回京城才是,这蒙古虽然臣服他们大清,可一直也有野心,不然康熙也不用隔三差五敲打蒙古亲王们了。   “嗯。”胤禛点了下头,“皇阿玛安排了我和大哥负责营帐的巡逻。我换一身衣裳就走,这些天估计未必会有时间回营帐休息,你和五弟妹互相照应着,五弟妹那脾气,嘴巴上有时候没把门,说不定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你替五弟看着她。”   乌林珠点了下头,没有推辞。   五贝勒虽然这几年并未明确表态是支持他们的,可是从五贝勒和宜妃娘娘都没有禁止他塔喇氏和她走得近,就可以看出他们是乐见其成,只是不好太过明确的表态。   毕竟九阿哥胤禟都已经早是板上钉钉的四阿哥党,要是五阿哥再表示站队胤禛,那别说太子和直郡王,恐怕连康熙都会忌惮胤禛。   匆匆交代了几句话后,胤禛等人就去办差事。   康熙的营帐内,十二阿哥胤裪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太子旁边,他看着胤祥和胤祯两人镇定自若的神色,脸上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色。   康熙的子嗣太多了,得宠的儿子却不多,胤祥和胤祯还算是颇为受宠,尤其是胤祯,早几年,康熙对这个十四阿哥的宠爱,宫廷里人人都羡慕不已,即便德妃失宠被禁足,康熙也是时不时过问这个儿子。   但是,胤裪,却不同,他的母妃是庶妃定妃,康熙对她宠爱不多,连带着胤裪也不受重视。   这回出巡塞外,老爷子会把他带上,胤裪自己心里头也惊讶。   “十二,十二……”胤裪正出神地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听见有人呼唤自己,他忙回过神来,就瞧见康熙和太子正诧异地看着他。   胤礽带着笑意问道:“十二弟,你这是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是啊,皇阿玛连喊了十二哥您几声,您都没听见。”胤祥好心地提醒道。   胤裪脸色一变,忙屈膝跪下,“皇阿玛恕罪。”   “起来,这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就下跪。”康熙说到这里,突然捂着嘴巴咳嗽了一声,他垂眸看了眼手掌心的鲜红的血渍,平静地拿起帕子擦拭了嘴唇,而后握在掌心,若无其事地笑着问道:“你刚才是在想什么?”   “是,皇阿玛。”胤裪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儿臣刚才是在祈祷,希望满天神佛能保佑皇阿玛的病尽快好,儿臣愿意折寿十年来换取皇阿玛的身体健康。”   胤祯的唇角难以察觉地撇了撇,这十二哥还真是老脾气,拍马屁都拍得这么拙劣。   他刚这样想到,就听见康熙放声大笑,“哈哈,十二,你的孝心朕心领了,朕要是病好了,定然要记你一大功劳。”   胤礽等人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但都很快反应了过来,附和着说道:“十二弟/十二哥真是有孝心。”   胤裪没想到自己能因祸得福,激动得脸上有些泛红。   康熙咳嗽一声,对着众人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去吧,十二留下来就行。”   “是。”胤礽等人答应一声,依次退下去。   接连几天,康熙都把胤裪带在身边,就连京城那边送来奏折也丝毫不避着胤裪,而胤裪也因此,仿佛一下成了这么多兄弟里头的红人。   “八哥,我真不懂,我比十二哥好不知道多少,皇阿玛干什么不留下我,偏偏留下十二哥?”胤祯对着胤禩抱怨道。   胤禩放下手中的酒杯,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十四弟,你当皇阿玛是真在重用十二吗?”   “难道不是吗?”胤祯反问道,“昨天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从京城送来,皇阿玛让我们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却唯独留下了十二哥。”   “你错了。”胤禩摇头道,“要是皇阿玛真重用十二,就不会把他留下。”   在这个兄弟们争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刻,无论是太子还是直郡王等人受重用都会引发其他人的嫉恨,枪打出头鸟这句老话可半点儿没说错,可胤裪却不同,他从来不受重视,文不成,武也不成,外家也没什么势力,康熙留下他,确切说明康熙一点儿也不重视这个儿子。   这也是康熙放出来的信息,太子和直郡王也都心明神了。 第130章   “哈——” 胤裪侧过脸,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接连日夜不断地跟着康熙身旁,胤裪合眼的时间不到三个时辰。   他实在困乏得很,以至于在康熙听着梁九功念奏折时, 都压抑不住困意。   “困了?”不知几时,梁九功停下来了,康熙坐在榻上,眼神朝他看了过来。   胤裪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不困。”   康熙的眼神在胤裪眼下的乌青扫过, 胤裪这几天没日没夜地伺候他,估计这孩子是真的困得不行了,他冲着梁九功摆了摆手, 梁九功将手上的奏折合了起来。   康熙侧过脸,看了眼窗外,外头天色漆黑,想来已经快子时了,梁太医说过他要养好身体就得好好休息, 康熙想了想, 对胤裪说道:“十二,你这几天也怪辛苦,今晚回去休息, 明日卯时再过来。”   “这……”胤裪虽然心动,但还是露出惶恐的神色, “儿臣想给皇阿玛尽孝。”   “行了,十二, 要尽孝也不急于一时, 快去吧。”康熙打趣了一句, 摆摆手让胤裪退下, 胤裪这才放下心来,起身离开。   他是真困得不行,不然搁在前几日,他死皮赖脸都要在营帐里头留下。   康熙也困了,让梁九功去拿了药回来,用过之后,就熄了灯,合眼睡下。   营帐里就只有书桌上还留着一根蜡烛,留着照明。   药效很快发挥了作用,康熙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熟了,迷迷糊糊之中,他隐约感到身后有什么影子闪烁,睁开眼睛一瞧,赫然有个影子在营帐外头。   “什么人!”康熙的睡意顿时灰飞烟灭,他猛地站起身来,冲着外头喊道:“把人给我抓住!”   梁九功本来在营帐门口守着,听见这声响,连忙回头一瞧,就瞧见一个身影从后头跑过,梁九功想也不想直接跑了上去,一个纵身将那人扑倒在地上。   “万岁爷,人抓住了。”魏珠带着侍卫进来汇报道。   康熙脸色发青,他的脸色难看的可怕,要站起来时,身体甚至晃了晃,得亏魏珠瞧出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此时的虚弱,上前扶了一把,康熙这才没摔倒。   “把他拉进来!”康熙沉声道,他的手在发抖,刚才闪过的那道身影实在太熟悉了,以至于只不过是匆匆一眼,他也认出来人的身份。   侍卫们压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当所有人瞧见那人的容貌时,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竟然是太子?!   “好,好……”康熙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般,他阴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朕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直郡王,雍郡王!”梁九功神色匆匆地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胤褆和胤禛原本正在商量营帐巡逻该怎么安排,突然间有人闯了进来打断他们的话,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正要发怒,可等瞧见来人是谁时,却是瞬间怔了怔。   “梁公公,大半夜的你不在皇阿玛身后守着,来这里做什么?”胤褆疑惑地挑起眉头,问道。   “回直郡王的话,万岁爷召见你们!”梁九功的话说得飞快,他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打湿,膝盖和手肘上更满是灰尘,若是在这之前,梁九功根本不可能以这幅姿态来见阿哥们,别的不说,就这等模样,就是大大的失仪。可今晚他实在顾不得这么多。   胤褆和胤禛两人脸上都露出肃然的神色,猛地站起身来,跟着梁九功去了。   等到了营帐,两人还没来得及掀开营帐,一个砚台就迎面丢了过来,若不是胤褆反应迅速,及时躲开,怕是要被那个砚台打得脑门开花。   砰——   砚台落在地上,成了粉碎。胤褆和胤禛两人都顿了顿,互相对视了一眼,掀开营帐,就听见康熙的一声怒骂声:“你个逆子!”   这指责何等严苛,若是寻常阿哥摊上这个评价,基本上这辈子前程就毁了。   胤褆正想着莫不是十二弟那个糊涂蛋不小心做错事,惹恼了皇阿玛,他刚想到这里,就瞧见营帐内跪着的太子,即便是背影,作为太子的死对头,胤褆也一眼把他认了出来。   不但认出太子,他还看到太子的双手都被绳子绑缚在身后。   营帐左右站着他的弟弟们,众人屏息凝气,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胤褆怔住了,就是胤禛也都呆滞住,虽然这几年老爷子是有在疏远太子,可父子俩的情分还是在的,至少每年太子生辰,收到的礼物都是众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珍品。   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子胤礽咬着下唇,他感受着左右那些弟兄投来的眼神,心里头满是恼怒,但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更重要的是扭转局面。   他绝对不能,绝不能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   “皇阿玛,请您息怒,儿臣真的没有半点儿不臣之心,适才过来这边也只是想来看望皇阿玛而已。”胤礽膝行上前,仰着脸,他额头上破了一块,鲜血流的满脸都是。   “没有不臣之心?呵。”康熙冷笑一声,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呼吸急促,“你若没有不臣之心,怎么会躲在营帐外朕的床榻旁鬼鬼祟祟!你若真是来看望朕,怎么不大大方方地从前面过来!”   接连两个问题,把胤礽问的哑口无言!   康熙也的确没说错他,胤礽今晚上确实是起了杀心,他受不了这些年来兄弟们对他位置的觊觎,皇阿玛对他的打压,更重要的是,康熙的病让他突然间意识到他的皇阿玛已经老了。康熙原本是一头雄狮,正当壮年,幼狮就算有野心,也不敢造反,现在现在不同,他仿佛一夜之间老去,就连一场小小的发烧都能轻易地要了他的命,吓破他的胆子。   胤礽便忍不住了。   他知道,要是在皇宫,他要对康熙下手很难,可在外头却不同,何况现在在外,皇阿玛驾崩,他立即就能拉起其他大臣支持他。   毕竟他是真正的储君。   有这个名分在,就算是老大、老四也没办法奈何他。   “太子,你还是不是人!”胤褆听见这话,心里头怒气直窜,他一脚朝着胤礽踹去,直接将胤礽踹倒在地上,“皇阿玛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报答皇阿玛的!”   胤礽倒在地上,紧闭着嘴巴,什么都没说。   胤褆还要再踹一脚,康熙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喝道:“够了!”   他的动作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康熙,“皇阿玛,太子都做出这等事了,您还护着他干什么?这种不忠不孝之人,应该碎尸万段才是!”   “是啊,皇阿玛,您若是不忍心下手,儿臣等人愿意为您分忧。”胤禩附和着说道。   墙倒众人推,眼见胤礽背上一个弑父杀君的罪名,这些往日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兄弟们自然恨不得将他彻底推翻。   胤礽脸上露出铁青的神色,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与其让敌人们看笑话,他还不如就此接受他皇阿玛的安排。   “都给朕闭嘴!”康熙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地看着这些儿子们,“你们当朕不知道你们的想法,想替朕处罚太子是假,想趁机除掉你们的敌人才是真。”   “皇阿玛。”胤褆和胤禩两人慌忙跪了下来,“儿臣等人绝无此意。”   康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阴沉着脸看向胤礽,“把太子胤礽圈禁起来,压送回京。”   胤褆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猛然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康熙,太子都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的事情,皇阿玛就这么放过他。   要他说,像胤礽做出这种事,就应该当时格杀勿论,以免留下后患。   只可惜,胤褆不是康熙,而康熙也不会听他的话,他深吸了口气,试图平息下翻腾的气息,沉着脸对胤禛说道:“老四,朕要回京,明日启程。”   “是。”胤禛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一声。   他虽然也惊讶于今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但他却显得格外冷静,格外沉着。   就连侍卫们上前来把胤礽拖下去的时候,他的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冷静得不似常人。   康熙看在眼里,瞳孔里掠过一丝晦暗的神色,他冲着众人摆手,“都下去,十二留下。”   “儿臣遵旨。”众阿哥们答应一声。   十二阿哥胤裪胆战心惊地留了下来,他是真没想到他不过是今晚没陪在康熙身边,就会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原本高高在上的太子一下子被打入尘埃。   “皇阿玛,儿臣……”胤裪有些不敢在这个节骨眼陪伴康熙,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一点儿不假,太子的下场让他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即便是皇帝的儿子,是生是死还是由皇帝的一句话决定。他现在只为自己前几天那点儿沾沾自喜感到懊悔,只希望皇阿玛别把怒气发泄在他头上。   “你不必说话,在塌下睡着,让朕静静。”康熙疲惫地坐在榻上,说道。   胤裪识趣地闭上嘴巴,心里头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睡在康熙的塌下,梁九功还拿了一条毯子过来给他,但是胤裪一夜都没敢合眼,他盯着这寂静的营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一晚上格外的难熬,以至于当第二天早上,康熙起来的时候,瞧见胤裪时,都忍不住愣住了,而后笑着打趣道:“十二,你昨夜一宿没睡?”   胤裪就算不照镜子也能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肯定会憔悴。   他摸了摸脸,露出尴尬不已的笑容,“儿臣不困。”   康熙点了点头,囔囔道:“是个好孩子。”   梁九功带着太监们送进来洗漱的铜盆和胰子,康熙洗漱过后,对胤裪吩咐道:“你也洗漱一番吧,免得别人瞧见了,以为你病了呢。”   “是。”胤裪利落地答应下来,用剩下的水和胰子洗了把脸。   他抬起头,对着铜镜找照了一眼,还真是又憔悴又难看,怕是走出去都要吓死人了。 第131章   洗漱过后, 没多久,胤禛就来了。   他也是一宿没睡,康熙一声令下,胤禛就得拉着大臣和弟兄们准备回京。   “皇阿玛, ”胤禛走入营帐内, 屈膝跪下, 对着康熙行了礼, “车马已经备齐, 午时便可启程回京城。”   “嗯,办的不错。”康熙点点头, 说道。   “儿臣多谢皇阿玛称赞。”胤禛不卑不亢地受了康熙的称赞。   康熙嘱咐了几句, 就让他继续去忙活事情, 等胤禛离开之后,他才回过头, 对着胤裪说道:“十二, 你要是有你四哥三分本事, 你这辈子就不必愁了。”   胤裪听着这番话, 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皇阿玛说笑了,四哥多厉害啊, 儿臣怎么能够跟四哥相比?”   康熙笑了笑, 什么都没说。   直郡王营帐之内。   胤禩咬牙切齿地对着胤褆说道:“老四可真是有本事,昨晚上那时候,他都能不出一声,他这心性, 我可是真服了。”   “你不是一直知道老四能忍吗?”胤褆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昨晚上他们被赶出来后, 就有侍卫来他们营帐外头守着,摆明了是要看住他们。   而胤禛却因为有皇阿玛的命令,在营帐之中来去自如,甚至令行禁止,仿佛第二个主子一般。   “我是知道他能忍,但我真没想到昨晚上那种情况,他也能够忍住。”胤禩想到这里,就气冲冲地捶了下桌子,丝毫没有京城中传说的温文尔雅,这一幕要是叫那些文人瞧见,定然要惊讶得下巴都合不拢。   “昨晚上那种情况,咱们都想太子就此人头落地,就算不死,怎么也得废掉才行。咱们这边争先恐后,他倒是一言不发,最后,反倒成了皇阿玛最信任的人了。”   胤褆听见这话,脸色就越发难看。   他回来后的确有后悔昨晚说那话说得太快太急,以至于表露出自己的想法,让胤禛踩着出头。   “行了,事已至此,就别抱怨了。”胤褆不愿意再多提这事,横竖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后悔也无济于事,而他又一向不是那种会为了发生过的错误不断后悔的人。“眼下,咱们要等的是回京之后的决定。”   “回京?”胤禩怔了怔,脸上一时间露出不解的神色。   胤褆喝了口手中的茶,在发现茶水已经冷了后,眉头皱了皱,将茶盏搁置下,而后又笑着说道:“八弟,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皇阿玛不会处置太子吧。只不过是现在这地方、时机都不对罢了,等到了京城,就是太子的死期了。”   胤褆不愧是胤褆,他虽然有时候鲁莽,可心计却一点儿不输给任何一个兄弟。   不然,也不会和太子斗争了几十年还势均力敌。   康熙之所以没处罚太子,一是他对太子的确还有些情分,一时间还不忍心下手;二是现在是在蒙古,即便康熙再怎么盛怒,也不会蠢到在蒙古这边废了自己的太子,这不是叫蒙古人笑话吗?   因此,无论有什么事,都得到京城再说。   康熙等人这回离开的太过匆忙,因此,蒙古那边刚收到消息,就知道他们要走了。   乌林珠正在营帐内让翠芝等人收拾着东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的表情依旧很冷静,很从容,甚至叫人以为不过是一件寻常小事罢了。   “福晋,宝丽娜格格求见。”采莲掀开帘子,对着乌林珠说道。   宝丽娜?   乌林珠怔了怔,而后道:“让她进来吧。”   采莲根本不用回头告诉宝丽娜,她已经蹦蹦跳跳地走入营帐里头,“雍郡王妃。”   “宝丽娜格格,你怎么来了?”乌林珠脸上露出得体客气的笑容。   “我是来给您送行的。”宝丽娜眨了眨眼睛,她今天头上戴着一个花环,越发显得格外娇艳,就像是草原上盛开的花朵,年轻而又美丽。   乌林珠瞧着心里头就有几分喜欢。   “那真是多谢你。”   “不必谢。”宝丽娜说道,她摘下手上的金镯子塞到乌林珠手中,“本来我还想过几天找您一起出去骑马玩呢,没想到你们现在这么快就要走了。我也没什么东西能够送给您,这个金镯子是我最喜欢的首饰,就送给您了。”   乌林珠看着手中的金镯子,有些意外,又有些受宠若惊。   “这我不能收,这个是你最喜欢的,我怎么好要你的呢?”她看得出这首饰被保养得极好,若非真心喜欢,估计也不会这么金光灿灿。   “您就收下吧。”宝丽娜说道:“我们蒙古人喜欢什么人,就对她最好。雍郡王妃,等您下次来,咱们再去骑马吧,不过,您可不能带上雍郡王。”   她说到这里,皱了皱鼻子,一副对胤禛很是嫌弃的模样。   乌林珠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她取下手上的扳指,戴在宝丽娜手上,“那这个扳指,就送给你,下次我们再一次玩。”   “好。”宝丽娜爽快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乌林珠这会子很忙,因此立即说道:“那我就不打扰雍郡王妃了,再见。”   “再见。”乌林珠目送着她离开,笑着将金镯子戴在手腕上。   采莲在旁笑着说道:“这宝丽娜格格倒是怪可爱的。”   “的确挺可爱。”乌林珠说道。   若是不急着走,她还真有心和她结交一二。   只可惜,形势变化得太快,乌林珠很快收回心神,让人赶紧将东西收拾好。 第132章   这回回京路程十分的赶, 胤禛本来还想着在路上稍作休整,可康熙压根没有这个意思,他命令队伍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   等到达京城时,乌林珠下了马车, 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翠芝搀扶着她的手, 柔声说道:“福晋, 奴婢已经让人先进宅邸准备热水和午膳了。”   “嗯。”乌林珠点了下头, 回过头对采莲说道:“采莲, 你负责看着他们搬东西,我先进去。”   “福晋您放心吧。”采莲爽快地答应下来。   乌林珠对着她点了点头, 事情交给采莲, 她是再放心不过的, 只不过白嘱咐几句,交代了事情后, 乌林珠就带着翠芝等人走了进去。   她们今日到京城的消息, 昨日就派人告诉了费扬古他们。   故而, 乌林珠才刚走到院子, 海霍娜和弘晖就迎了出来。   “额娘!”海霍娜满脸兴奋地看着乌林珠,小脸上红扑扑的,她穿着一身淡粉色裙装, 头上梳着小两把头, 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弘晖也是眼巴巴地看着乌林珠。   “你们几时回来的?”乌林珠笑着拉起两个孩子的手,朝屋子里走去,边问道。   “今日早上用完早膳,郭罗玛法把我们送回来的。”弘晖看着乌林珠, 说道。   “原来是你们郭罗玛法, 这阵子在郭罗玛法那里, 住的怎么样?”乌林珠笑着在榻上坐下,对弘晖和海霍娜问道。   玛瑙等人已经准备好热水,见乌林珠一时半会儿没有沐浴的打算,便让人先上了些准备好的点心,枣泥糕、山药糕,都是乌林珠素日爱吃的。   这些东西并不难做,可是在外头要吃到这些却不容易。   乌林珠瞧着做得格外精致的糕点,也有几分食欲,这出门在外,她别的不怎么想念,还真有些想念雍郡王府的糕点,孙吉祥的手艺不错,做糕点的本事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塔喇氏和其他弟妹每次来都是赞不绝口,乌林珠拿了一块枣泥糕,咬了一口。   “我们在郭罗玛法那里过得很开心。”海霍娜拍着手,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去的第一天,广福表哥他们就来了,他们还想跟我们住在一起,不过,郭罗玛法没答应。”   “然后呢?”乌林珠笑着问道。   “然后我们就天天带着其他表弟表妹往外跑,广福表哥他们没受邀请就去不了,所以很快就闹着要离开。”弘晖慢吞吞地说道。   他们还把这件事办的很漂亮,没直接说不带广福广寿,而是通过阿尔哈图的关系,让其他府上的小少爷小格格发出请柬,请柬上只有海霍娜他们,就算是广福广寿脸皮再厚,也不敢没有邀请就去人家府上做客。这要是传出去,那裕亲王府的家教可就臭了。   乌林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拿帕子擦了擦手,捏了捏两个孩子的脸颊,“干得好,真不愧是我和你们阿玛的孩子。”   海霍娜和弘晖脸上露出羞涩和高兴的笑容。   乌林珠可不会愚蠢得教导孩子们一味地善良,他们俩未来注定前程广大,结交的都是权贵,如果不教会他们手段,将来受欺负的就是他们了。   不说弘晖,就说海霍娜,将来最次也是一个多罗郡主,可是,即便是多罗郡主也要学会为人处事,学会勾心斗角,学会虚与委蛇。   “额娘,阿玛怎么没跟您一块回来?”弘晖仰起小脸,冲着乌林珠问道。   乌林珠眼眸掠过一丝凝重的神色,她笑了笑,道:“阿玛还要忙呢,估计这几天都未必会回来,不过,他可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什么礼物?!”海霍娜顿时兴奋了。   乌林珠笑道:“礼物要等东西都收拾好才可以给你们,你们可以帮帮额娘吗?”   “嗯嗯。”海霍娜和弘晖连连点头。   乌林珠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吩咐他们俩个小心着帮忙后,让玛瑙准备了一套家常服打算好好洗个澡。   这一路奔波,乌林珠累得够呛,坐马车还不如骑马舒服,晃悠了好几天,她浑身骨头都酸痛了,洗了个澡出来后,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   索额图、明珠、张廷玉、马齐等众多大臣都被传召到养心殿当中。   此时已经六月份,天气炎热,养心殿里却烧着炭火,让本就心里头烦躁的众人越发觉得燥热不已,不少人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因为这炭火是为康熙而点的。   胤褆小心翼翼地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康熙坐在榻上,手中握着念珠,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哒哒哒——”养心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胤裪悄悄地拿眼角的余光往后看了一眼,就瞧见几个侍卫像驾着犯人一样将胤礽驾进了养心殿里,他清晰地听见大殿内有人的倒吸冷气声,仿佛不敢相信他所看见的一切。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太子,竟然转瞬间沦为了阶下囚,这简直……   蒙古发生的事,索额图等人不是没有听闻,但是康熙将消息捂得死死的,他们就算打听也只能打听到太子做错了事,惹恼了康熙罢了,至于做错什么事,多严重,他们则是一无所知。   此时,瞧见神色憔悴的胤礽,索额图脸上飞快地掠过心疼和忐忑的心思。   “罪臣给皇阿玛请安。”胤礽屈膝跪下,对着康熙磕了个响头。   “罪臣!你也知道你有罪,”康熙语气里带着愤怒,“今日你兄弟和大臣们都在这儿,你就在这里交代下在蒙古那,你干了什么好事!”   “是。”胤礽抿着嘴唇,关押了一路,他的脸色很是憔悴,看着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罪臣当日不该在营帐外偷偷窥视皇阿玛。”   “你是窥视吗?你是想寻机弑父杀君!”康熙说到这里,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   大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看向胤礽,仿佛被他的所作所为所震惊。   索额图更是立即跪下,磕着头道:“陛下,太子对您一向是儒慕不已,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会不会只不过是误会?”   “误会?!”索额图不替胤礽求情还好,他一求情,康熙心里头的怒气便再也抑制不住,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盏,朝着索额图砸去。   茶杯正好砸在索额图的脸上。   索额图不是躲不开,他是不敢躲,康熙正在盛怒,他要是躲开,那就等于火上浇油。   茶水并不烫,但索额图还是被淋了一个激灵。   明珠看着这个死对头狼狈不已的模样,深沉晦暗的眼眸掠过一丝笑意,他摸着胡须,咳嗽一声,“万岁爷,此等弑父杀君之举应当严惩才是,以儆效尤啊。”   明珠的话让太子和索额图一派都瞬间变了脸色。   “是啊,皇阿玛,为了江山社稷,太子不得不罚。”胤褆知道康熙这会子肯定不愿意听,但他还是说出了这番话,好不容易有机会将胤礽彻底打落悬崖,他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   “万岁爷,太子不得不罚!”张廷玉和马齐等人也跟着说道。   其他阿哥们也纷纷跟着附和。   现在这时候已经不是计较谁是□□,谁是大阿哥党了,而是要齐心协力毁了太子。 第133章   胤礽听着往日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兄弟们的话, 低垂着的眼眸当中神色阴晴不定。   他心里头的怨毒慢慢地滋生出来,若是这回不死, 他一定要这些兄弟们付出代价。   “够了。”康熙喝了一声,他声音并不大,可却让原本争先恐后的阿哥们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康熙沉着脸,他的眼神看向张廷玉,问道:“张廷玉,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太子?”   张廷玉手上一抖,他不动声色地遮掩了自己的动作,走上前, 弓着腰, 神态恭敬,手掌心里已经满是冷汗,在康熙召见他时, 他就已经猜测到今日的局面怕是很麻烦,可没想到竟然这么让人头疼。   拿怎么处罚太子这个问题来问他,张廷玉觉得康熙这不是看重他, 这是想他死啊, 不过, 在这个节骨眼,他也不敢推辞,斟酌着字词道:“万岁爷, 微臣觉得太子当罚,可罪不至死。”   他说这话,是揣摩过康熙的心意。   康熙和太子多年父子情分, 虽然说太子有不臣之心, 可万岁爷还是顾念着往日的情分, 不肯要他的命,不然,在半途上,万岁爷就大可赐死太子,回头就说太子在路途中染上恶疾,暴病而亡,此时就不了了之。可万岁爷没有这么做,就说明他还不想要太子的命。   康熙脸上露出松动的神色,他闭了闭眼睛。   这副态度显然是默许了张廷玉的意思。   胤褆握紧了拳头,心中愤愤不平的情绪涌动上来,他不明白,太子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皇阿玛为什么还要留他的命。   “张廷玉,”康熙睁开眼睛,唤了一声。   “微臣在。”张廷玉连忙答应一声,走上前去。   “朕念你写。”康熙平静地说道,梁九功已经机灵地走了上来,将准备好的圣旨平铺在桌上,拿起一只狼毫笔递给了张廷玉。   张廷玉的字是出了名的好,康熙也很欣赏,故而有时候康熙也会让张廷玉起草圣旨。   “皇二子胤礽不忠不孝,有违圣训,且不……着废去胤礽太子之位。”   康熙的声音并不大,可却叫众人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太子胤礽更是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康熙,可康熙却没有看他,胤礽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少说一句。   “罪臣叩谢皇阿玛。”胤礽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伴随着圣旨的宣布,局势瞬间就变了。   太子被废的消息不到一刻钟就传遍了京城,乌林珠知道时,神色怔了怔,有种该来的总算来的的感觉,她的神色平静,核对了这几个月的府上的开支,她随手把账册收起,对着惊惶的玛瑙等人说道:“太子被废,京城怕是又要乱了,接下来的日子,看紧下头的人,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好好教教。”   “是。”玛瑙等人连忙答应一声,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废了?当真废了?!”德妃瞪大了眼睛,她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泛起病态的红晕,往日宫中盛名在外的德妃此时模样可怖得堪比一个女鬼。   “的确废了。”海棠说道,她也不敢相信,但此时千真万确,毓庆宫那边已经被侍卫看管起来,废太子一家全都圈禁在里头,往日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毓庆宫转眼间成了阶下囚,就连毓庆宫里头伺候的太监宫女,现在走在路上都是低着头。   宫女太监们的荣辱全都系在主子们身上,主子荣耀,他们就能沾光;可主子要是倒霉了,他们相对的,也没什么好下场。   “怎么会,怎么会?”德妃囔囔自语,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上辈子太子明明不是这个时候被废的,德妃手脚都在颤抖。   之前的那些变故,意外,就叫她心惊胆战,眼下发生的这件事,更叫她心头一颤。   德妃所仰仗的不过就是上辈子的记忆,可如果现实被改变了,她所仰仗的那些记忆还能用得上吗?   德妃越想越心慌意乱,她紧张地掰断了手上的指甲,不顾流血的手指,对海棠说道:“本宫要见八阿哥。”   “如今这种情况,八阿哥也不是想进皇宫就能随便进的。”海棠惊慌失措地说道。   “哼。”德妃冷笑一声,“你倒是忠心护主,不过,你告诉老八,他爱来不来,若是他想看老四坐上龙椅,就在他的八贝勒府里呆着吧!”   海棠脸色瞬间白了,她抿了抿嘴唇,不敢多说什么,只道了声是,便离开。   她的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打湿了。   雍郡王坐上龙椅?!这怎么可能?!   甭管海棠信不信,但是至少胤禩是信了,次日晌午,他借着给惠妃请安的由头,进了宫,寻了个机会来到永和宫中。   “德妃娘娘,许久未见了。”胤禩温文尔雅地对着德妃行了礼。   德妃冷笑一声,“你不必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如今太子被废,储君之位空虚,你想不想坐上那把椅子?”   胤禩的眉头跳了跳,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起来,“谁不想坐上那把椅子,德妃娘娘这番话,莫非是有意要扶持我?”   “没错。”德妃咳嗽了一声,手中的帕子顿时染就一朵血梅,可她却仿佛没看见一般,随手将帕子丢在一旁,“本宫确实有办法能够帮助你。”   胤禩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晦暗的神色,“德妃娘娘有这等本事,怎么不帮助十四弟?却来便宜我?”   德妃的唇角撇了撇,“若非十四现在还不得重用,没什么势力,你当本宫愿意便宜你不成?要或者不要,你直说便是。”   胤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德妃对他的回答丝毫不意外,在这宫廷里头当中,野心最大、最狠的人莫过于眼前站着的这位八阿哥,为了安郡王一派的势力,他都能委曲求全十来年只守着郭络罗氏一人,甚至被康熙责骂也不悔改。这人的心比任何人都更狠! 第134章   太子被废已经板上钉钉, 次日早朝,梁九功宣读圣旨时, 众人无一人敢有异议。   太子.党因此大受打击,在早朝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倒是大阿哥党借此机会,势力大肆发展,不少原本观望的大臣都倒向了直郡王那边。   毕竟太子已经被废,太子.党不成气候,眼下更有机会当上太子,继承皇位的莫过于直郡王了。   直郡王这几日是高兴极了。   下了早朝, 他脸上仍带着笑容, 刚才康熙将直隶总督的位置给了他这边的人,直郡王怎么能不高兴?   “瞧瞧大哥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新婚呢。”胤誐对着胤禟嘀咕道。   胤禟看了四周一圈, 见到左右无人后才松了口气,他拍了下胤誐的脑袋,“你疯了, 在这地方说这话, 要是被大哥听见了, 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胤禟和胤誐虽然不畏惧和胤褆有矛盾,但是谁闲着没事会想给自己添麻烦。   胤誐撇了撇嘴唇,道:“我就是看不惯大哥猖狂那样!”   “我看你是因为你表弟被责罚, 心里头不高兴吧。”胤禟瞥了胤誐一眼,了然说道。   昨日胤誐的表弟钮钴禄氏的一个子弟因为犯了些小错被罚,这事好巧不巧被胤褆碰上, 胤褆笑呵呵地直接免了那人的职位, 胤誐知道后, 脸就黑了。   温僖贵妃虽然去得早,可胤誐和钮钴禄氏的关系一向不错,同他那些表弟更是亲如兄弟,平日里吃喝玩乐都是在一起的,被免职的正好是他交好的一个表弟。   胤誐心里头哪里能不恼怒,这胤褆摆明是冲着他来。以他表弟犯的错根本不至于被免出职位,这被免了职位就相当于毁了他表弟的前程。满族的旗人子弟最好的出路莫过于当大内侍卫,只需当个几年,便能被派遣各种官职,若是皇帝的贴身侍卫,那就更加不同凡响。   “我是不高兴来着。”胤誐恼怒地说道,“难道九哥您能高兴?”   胤禟抿着嘴唇,他也不怎么高兴。   先前太子和大阿哥斗争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这些当阿哥的虽然说时刻都得提心吊胆,可明面上,太子和大阿哥对他们都挺不错,毕竟太子他们还是要争取他们的支持。   但如今,直郡王一枝独秀,一切就不同了。   直郡王不需要再用先前的怀柔手段,他也不想用,憋屈了这么多年,他总算是能够抒发心里头的郁闷之气,对于那些弟弟们,他给出两个选择,要么站到他这边,同甘共苦,要么站在他对立面,受尽针对,胤誐就是一个好例子。   胤禟定足,不知道想着什么,片刻后,他突然抬脚往前走去。   胤誐连忙追上去,“九哥,这会子你要去哪里?”   “去雍郡王府。”胤禟果断地说道。   自打回来之后,康熙对胤禛并没有多重用,不过是让他在户部继续当差,可对着其他阿哥却都给予重任,京城里有传言说,康熙是因为太子,而连带着胤禛也都不喜了。   这个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什么在蒙古时,康熙连看都不看雍郡王一眼,还有说当初雍郡王在蒙古也是被软禁起来的,只是到了京城,才放出来。   这些个言论甚嚣尘上,不少人都信以为真,故而原本门庭若市的雍郡王府不到几日就变得门可罗雀。   胤禟和胤誐到之前,还担心会在雍郡王府碰到熟人,可等到了,瞧见门口空荡荡,他们就知道他们想多了。   “这真是人走茶凉。”胤誐皱起眉头,环视了下四周,说道。   “别说了,先进去。”胤禟说道。   胤誐哦了一声,跟着胤禟走入雍郡王府。   他们俩素来和胤禛感情交好,故而就算是没有事先递送请柬,门子们也不敢拦着他。   管家领着他们到大厅坐下,命人送上茶和糕点。   “九阿哥、十阿哥,我们爷先前……”管家还没把话说完,胤禟就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说,我们事先并没有和四哥商量好,只是突然想起有事,所以才来找四哥。”   这也就是对着和他们亲近的胤禛,胤禟才敢这么做。   果然,管家脸上也没有惊讶的神色,恭敬地道:“那奴才这就命人去户部告诉老爷,说二位阿哥在府上等着。”   胤禟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管家立即会意,吩咐了下人招呼好胤禟俩人,找了个机灵的,命他骑着马去户部找胤禛。   九阿哥和十阿哥虽然经常胡闹,可心里头却有数,这回不请自来必定是有要事。   下人们送上了桂花糕和茯苓夹饼。   胤誐本来在焦急地等着,闻到香味便顺手摸了一块茯苓夹饼,他吃了一块又一块,等胤禛回来时,下人已经换了三碟子糕点。   “四哥,嗝。”胤誐瞧见胤禛回来,忙站起身来打招呼,却忍不住打出一个嗝来。   胤禛原本心里头还有些焦急,听见这声音却是忍不住笑了,他瞧了眼桌上已经空了的碟子,笑着说道:“十弟怕不是来我这里用午膳的吧。”   胤誐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脖子,道:“不是,四哥,我们找您有些事想和您谈。”   胤禛笑了笑,道:“进书房里头说吧。”   “好。”胤誐两人连忙答应一声,跟着胤禛进了书房。   关上书房后,胤禛刚坐下,胤禟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四哥,现在太子已经被废了,您可以跟我们说说,您对皇位到底有没有兴趣了?”   胤禛眉头挑了挑,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禟和胤誐,这话从胤禟嘴里说出来,还真是他的脾气,“怎么说?”   “您要是有兴趣,兄弟们就帮您争一争,您要是没兴趣,咱们就考虑自己去争一争了。”胤禟平平静静地说道,语气相当随便,就仿佛在决定今晚晚膳吃什么一样。   胤誐在旁边听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九哥这语气,还真是牛逼,仿佛那龙椅就跟囊中之物似的,想要就能要。   “九弟你们都问的这么直接,我也不瞒着你们,我的确有这个野心。”胤禛说道,“不过,你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还突然啊。”胤誐见胤禛他们俩神色都稀疏平常,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跟着落地了,他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太子才废没多久,大哥就容不下我们了,咱们再不想办法对付,怕是要被挤兑死了。”   胤誐这话就夸张了,胤褆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他现在也就只敢借着对钮钴禄氏的子弟下手来敲山震虎,不过,真要是胤褆继任,那可真是难说。   这些年,兄弟们之间摩擦矛盾都不少,胤禟和胤誐两人和大阿哥那边可说是势不两立。   “你们且先忍着。”胤禛顿了顿,道:“过几天,他怕是没有闲心思做这些事了。”   胤禟和胤誐对视了一眼,俱都瞧见对方脸上错愕的神色。   “四哥,你是不是抓到大哥什么把柄了?”胤禟试探地问道。   胤禛笑了笑,摇头,“并不是把柄,而是——”他顿了顿,“有人跟我说,明相有意上书,让皇阿玛另立储君。”   “另立储君?!”胤禟和胤誐两人的下巴险些掉到了地上。   “另立储君,明相,朕最近并无此意。”康熙不客气地回绝了明珠的上书,他的奏折上有三四十个大臣的联名,而此时,这本奏折却被摔在明珠的眼前。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啊。”明珠和其他大人接连跪下,语词恳切地说道:“为了大清,为了江山社稷,陛下应当再立储君才是。”   “恳请陛下再立储君!”大臣们齐声说道。   胤禟和胤誐两人跪在队伍前面,两人忍不住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四哥真说对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坐不住,这才废太子多久,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再立储君。   i   这点儿却是胤禟他们想错了,储君之事宜早不宜晚。   若是不趁着现在让康熙再立储君,这事不知道得拖多少年。   何况,胤褆等人也看得出康熙的身体不行了,送到养心殿的奏折回复的一次比一次慢,而康熙喝的药却一天比一天多,虽然康熙现在还天天强撑着上朝,可谁都知道,康熙的身体不行了。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一病呜呼。   在这之前,自然是越快坐上太子之位越好。 第135章   再立储君!!   康熙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怒色,但这神色又很快被他遮掩了过去, 他心中其实早已明白这是迟早的事。   “要再立储君不是不可,不过,诸位大臣可有想举荐的人选?”康熙沉声说道。   明珠和马齐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头露出喜意。   “陛下,另立储君乃是国家大事,奴才想此事不能一时片刻就做决定。”明珠说道。“”   胤禟等人愣了愣,这明珠的话倒是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在他们看来,明珠是板上钉钉的大阿哥党,现在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能扶持大阿哥当太子,这明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才是, 怎么说出这般话来?   这可不像是明珠那老狐狸的作风。   这老狐狸素来嘴上说得好听,举贤不避亲, 回头却把各种肥差都安排给了门生,若非前几年被康熙连消带打处置了一番,怕是连索额图都要忌惮他三分。   “那依着明相的意思?”康熙咳嗽一声, 脸色看不出喜怒。   明珠斟酌着说道:“奴才想,这储君之位事关重大, 何不让诸位大臣好好思索一番, 再举荐呢?”   这意思就是想让康熙给他们几天时间好好思考了。   胤祥的眉头皱起, 露出疑惑的神色看了胤褆一眼,却见他从队列中走出, 语气恳切地说道:“皇阿玛, 儿臣觉得明相此法甚好。让大臣们举荐, 则可推选出真正能当好太子之人, 公平又公正。”   胤禟听见这话,险些就笑出声来。   还公平又公正,这是想忽悠谁?现如今这朝堂上就属大哥和八哥两人的拥宕者最多,如果举荐,谁能比得过他们。   他刚才还以为大哥他们莫不是吃错药了,现在看来,没吃错药,还真是他们的手段。   既想要里子,又想要面子。   康熙沉吟片刻,看向张廷玉,“张廷玉,你觉得明相的建议可行不可行?”   明珠等人朝张廷玉看去,张廷玉眼观鼻鼻观心,道:“回陛下的话,微臣觉得明相所提建议颇为可行。”   “那就这样吧。”康熙拍板说道,“储君之位的确空虚不得,你们就好好思索一番,看看谁才更适合这个位置,三日后早朝再说此事,退朝。”   胤誐等人瞠目结舌,他们没想到这件这么重要的大事就这么决定了,都有些难以置信。   等散了早朝,胤禟等人从乾清宫里走出时,看着前呼后拥的胤褆等人,心里头忍不住着急了起来,这让大臣举荐,不就是等同于直接内定了大哥吗?   胤禟正皱着眉头担忧时,胤禛不知几时走到他们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九弟,十弟,到我府上去谈谈。”   “ 好。”胤禟和胤誐答应了一声,跟着回去了,一到胤禛书房,胤誐迫不及待地说道:“今儿个早朝真叫您说对了,可现在咱们虽然不必担心大哥针对我们,可要命的是,人家要当储君了,往后怕是得被他死死地踩在头顶上了。”   “十弟,你别慌。”胤禛提起茶壶,给胤誐倒了杯茶,“事情未必就到那个程度。”   “四哥,我怎么能不慌呢。”胤誐丝毫没有喝茶的心思,他急得额头上满是汗水,道:“最近这阵子倒向了大哥那边的人那么多,这回举荐,大哥肯定十拿九稳。”   “四哥,我看,咱们也得抓紧起来,回去我就去找我五哥,让他游说他岳父支持您,还有我和十弟的外家和媳妇那边的势力,都得争取过来才行,咱们这边加起来,说不定有一争之力。”胤禟认真说道。   胤禛听着两个弟弟的话,心里头一暖,却摇头道:“不可,你们千万不可这么做。”   “为什么?”胤誐不解地看向胤禛,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四哥莫非是想不战而败?”   “十弟,你这话说错了。”胤禛说道,“你现在心急如焚,先喝口茶压压火气,听我慢慢和你们解释。”   他说完这话,给胤誐重新添了些茶。   胤誐见状,只得拿起茶杯喝一口下下火气。   胤禛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今日皇阿玛虽然允诺让大臣们举荐,可你们觉得他老人家是真心想要咱们举荐吗?”   “不是吗?”胤誐怔了怔,困惑地看向胤禛。   胤禛果断摇头,“那自然不是,你们设想一下,倘若你们是皇阿玛,刚刚废了有狼子野心的太子,你们会想这么快就立太子吗?”   胤禟和胤誐沉默了下来,胤禟眼眸一转,这话还真问到了点上,莫说皇阿玛了,就是寻常大户人家,刚废了继承家业的儿子,也绝不会这么快就再挑选一个,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底下这么多儿子,若是立了这个,另一个不甘心,那定然是要出大乱子的。   何况,他们皇阿玛又不是一个能心甘情愿放权的人。   经历了太子的事情之后,他只会更加谨慎才是。   “四哥,您说的话是有些道理。”胤禟说道,“可皇阿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也得做个两手准备才是。我看,倒不如一边联系人,一边看看皇阿玛的态度到底如何,再做打算。”   胤禛想了想,胤禟说得也有些道理。   他点了下头,“就依你所言,不过,我看,咱们的行动可以隐秘些,树大招风,要是太过招摇,怕是要让皇阿玛不喜。”   这几年康熙的想法是越来越难以琢磨。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他,前几天,就连伺候他最得力的梁九功都被命令拖下去杖打了二十大板,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一点儿也没说错。   “我明白。”胤禟点了点头。   他们商榷了一番后,才各自散去。   可接下来的几天,情况却有些不对。   不少大臣竟然递了帖子来到雍郡王府,胤禛疑惑不已,一一接见过后,就听得那些人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对他心生向往,觉得他才是应该继承储君之位的。   胤禛瞬间怔住了。   他急忙让苏培盛把戴铎请来。   “戴先生,这几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依你之见,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禛皱紧了眉头,疑惑地对戴铎说道。   戴铎看了看桌上那些请帖,他瞧见其中一人时,眼眸掠过一丝疑惑的神色,他拿起那张请帖,道:“四阿哥,我想,我怕是猜到了一些。”   他把请帖递给了胤禛,道:“此请帖乃是前科状元宋云义送来,此人看似只忠诚万岁爷,可实际上,这宋云义和八贝勒关系匪浅,甚至还曾经被八贝勒赠送过一套宅邸,不过,此事知道的并不多。”   胤禛接过请柬,看了眼上头的人名,这宋云义,胤禛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宋云义如今是在翰林院当差,翰林院的差事是光鲜,可却没什么油水。先前他看宋云义住的院子是三进的院子时,还只当是他祖上有余荫,现在看来,不是祖先能耐,是八贝勒能耐啊。   “苏培盛。”胤禛喊了一声。   苏培盛推开门,走了进来。   胤禛沉着脸,道:“你去趟乌拉那拉府,请我二舅哥过来。”   “是。”苏培盛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富昌收到话,立刻就赶过来了。   “雍郡王。”进了书房,富昌就要屈膝行礼,胤禛连忙上前,搀扶起富昌,“都是一家人,二舅哥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我匆忙请您过府,没耽误您的事吧。”   “没事,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富昌说道,他眼神朝戴铎瞧去,朗声道:“戴先生这是回来了?”   “是。”戴铎颔首笑道。   富昌和戴铎两人关系并不差,因着都好棋,先前三不五时都会切磋一二,前不久,戴铎被胤禛派去了山西,富昌只知道他出去了,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二舅哥,我想请您看看这些请帖。”胤禛把请帖递了过去,“这两日,这些人都找上我,说是有心支持我,可刚才戴先生却发现其中一人是我八弟的人。” 第136章 第一更   富昌接过帖子, 瞧了一圈后,脸色越来越沉。   他捏紧了手中的请帖,“妹夫, 这里头多半都是直郡王和八贝勒的人。”   富昌这人在京城交友众多, 又能识人善用,故而叫他来认人,正好能发挥他的才能。   “果然如此。”胤禛听见这话, 不但不怒,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就觉得这几天上门拜访的人有些古怪,只是先前谈话时,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现在知道原因后,胤禛心里头就舒坦多了。   “妹夫,直郡王和八贝勒怕是在设局害您。”富昌皱着眉头, 担忧地看着胤禛说道。   “他们是直郡王那边的人, 按理来说该举荐直郡王才对, 却偏偏转投到你这里来。”   这行事作风显然很有古怪。   如今直郡王风头正盛, 在京城中无人能出其右,隐隐有储君之范。   直郡王党就算要倒戈相向, 也没道理在快要拿到从龙之功时,倒向胤禛这边来。   这倒不是富昌瞧不起胤禛。   而是自打万岁爷从蒙古回来, 就不怎么重用胤禛, 有些宵小之徒都在说雍郡王已经被万岁爷弃用了。   试想一下,在这种情况, 还能倒过来举荐胤禛, 不是另有所图, 是什么?   “我明白。”胤禛沉吟片刻说道。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突然说道:“以桌上这些人的举荐,你觉得我可有能和大哥分庭抗拒的实力?”   富昌顿了顿,他看着手中的请帖,微微点了下头,“是足够了。”   胤禛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倘若再加上直郡王那边无人举荐呢?”   富昌猛地抬起头,脸上飞快地掠过错愕的神色,“妹夫的意思是!”   “没错。”胤禛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他垂下眼皮,眼中的冷意也随之收敛,“我看,我的大哥这回是‘真心’想举荐我当储君。这烈火烹油,可是容易烧死人了。他让人推我上位,皇阿玛知晓结果,心中定然勃然大怒,届时我被呵斥,而大哥则能借此机会脱颖而出。这局设得真狠毒。”   富昌脸上露出怔愣的神色。   他看着桌上的请帖,从心底里涌出一股寒气。   的确狠毒,这要是没有胤禛的细心,没有戴铎的发觉,这一出局怕是真的要将胤禛打入无法翻身之境了。   “妹夫,那……”富昌张了张口,他想说他们得准备办法应对这事,可他张口之后才发觉自己根本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来化解眼前这个局。   大臣举荐都是出于“本心”,如果胤禛拒绝,那些大臣也不会听他的话;若是接受,那就如了直郡王他们的意了。   富昌掌心里满是冷汗,他绞尽脑汁试图想办法,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不必担心。”胤禛突然说道。   “我已经有了办法了。”他抬起眼皮,黑眸里满是志在必得的神色。   七月初九,未时三刻。   胤禛进了宫,康熙正听着胤裪念着奏折,这事在蒙古的时候,就是胤裪担着,回到京城后,康熙也依旧如常一般让胤裪这么做。这让胤裪心里头激动之余又有些不安。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他心里的确明白,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坐上那把位置。   而皇阿玛如今器重他,恐怕不过是因为他是这么多兄弟当中最没有机会的那一个。   “万岁爷,雍郡王求见。”梁九功弓着腰,站在榻前,恭敬地说道。   胤裪念奏折的声音停了下来,康熙看了他一眼,对他摆了摆手,“你先下去休息。”   “是,皇阿玛。”胤裪放下奏折,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当他离开的时候,清楚地听见康熙对梁九功说道:“让他进来吧。”   胤裪的眼神闪烁,他对着外头等候的胤禛露出一个笑容,不失恭敬地行礼:“四哥。”   “十二弟。”胤禛回了礼。   胤裪看着他平静的脸色,舌尖不由得抵了抵下颚,眼眸中掠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这四哥心性是真能忍,外头那么多风言风语,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皇阿玛。”进了西暖阁后,胤禛对着康熙行了礼。   “起来吧。”康熙摆手道,“赐座。”   梁九功端来一把凳子,胤禛道了谢,才在凳子上坐下。   “你今日来,所为何事?”康熙捧起茶盏,他掀开茶盖,热气散发开来,氤氲的水气模糊了康熙的眼,但他这双近年来越来越模糊的眼睛却盯着胤禛看,仿佛是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皇阿玛,儿臣此次来,乃是为了朝臣举荐储君之事。”胤禛不卑不亢地说道。   康熙放下茶盖,沧桑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气,“哦?”   “这几日来,有不少大臣陆续登门,宣称想举荐儿臣,”胤禛仿佛没有觉察出康熙语气里的怒气,他从袖中取出那些请帖,“但儿臣不想当这个储君。”   康熙的眉头挑了挑,他放下茶盏,“老四,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儿臣自然清楚。”胤禛语气诚恳,“但儿臣更知晓,皇阿玛如今正值壮年,根本不需要再立储君,更何况,太子才废没多久……”   胤禛说到这里时,住了话,但他言语未尽之意,康熙岂能不明白。   康熙的脸上露出怔愣的神色,是啊,太子被废才没多久,还不到十天呢,他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起太子当日那颓然的神色。   胤禛用眼角的余光瞧见康熙这模样,他心里头便安定了几分,看来这回他的确压中了皇阿玛的心思。   太子被废,康熙当时必定是盛怒,但过后,未必不会后悔。   原因无他,康熙当日虽说太子谋逆,可却没有证据,事发当时,老爷子正生病,生病之人比平日肯定要脆弱不少,瞧见太子的倒影,康熙心里头定然疑神疑鬼。   可病好了,康熙就得想起太子的好来了。   但,偏偏太子已经废了,而胤褆等人又都虎视眈眈着储君之位,康熙骑马难下,心中定然对太子有亏欠之情。   “你倒是还想着太子。”康熙低哑着嗓音说道。   “二哥往日对儿臣极好。”胤禛点到即止地说道。   康熙看着胤禛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他颔首道:“把请帖放下,你回去吧,朕知道了。”   “是,皇阿玛。”胤禛将请帖放在桌上,对着康熙行了个礼,“皇阿玛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国事要紧,皇阿玛的身体也要紧,儿臣告退了。”   “嗯。”康熙微微颔首。   他目视着胤禛退了下去,随手将那些请帖拿起,在瞧见上头那些请帖上的人名时,眼神越发幽深。   “梁九功。”康熙唤了一声。   梁九功从外头走了进来,“奴才在。”   “把这些请帖烧了。”康熙沉声说道。   “喳。”梁九功答应一声,刚抱起那些请帖,康熙的手指却又按在了上面,梁九功不敢动作,只听得康熙低声叹了一声,而后道:“拿去吧。”   他这才抱起那些请帖,拿到茶房里,用火炉烧成了灰烬。梁九功没看上面的字,他也不识字,宫里头的太监一律不许认字,为的就是防止他们泄露机密。   胤裪重新回到西暖阁里。   他拿起奏折,正要继续念,却听到康熙说道:“先不急,十二。”   “儿臣在。”胤裪忙答应一声。   康熙的眼睛看着他,“你觉得你四哥如何?”   胤裪的心突地一跳,明日就是朝臣举荐太子之日,皇阿玛此时问起这事,莫非……   他不敢往下细想,只道:“四哥极好,对待我们这些弟弟都很不错。”   他除了敢说这话,别的都不敢说,就怕传出去,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嘛。”康熙像是起了心思,追问起了胤禛他们这些兄弟相处时的情况。   这对胤裪来说倒是不难回答,他只需要照实回答就可,他也不可说假话,这皇宫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他皇阿玛的眼线。 第137章 第二第更   次日, 早朝。   阿哥们和大臣们都早早到达乾清宫前等候。   夏季的天亮得快,才寅时三刻,天便已经泛着一层灰白。   胤祺正和胤禛说着话, 声音极低。   胤禛侧着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正要回话时,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人低声喊了一声:“直郡王。”   瞬时间,乾清宫前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窃窃私语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胤褆和胤禩是一起来的, 两人走过来时, 脸上都带着笑容。   “直郡王。”明珠冲着胤褆拱了拱手。   胤褆笑了笑, “明相。”   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在胤禛身上扫过,看见他和胤祺攀谈, 便悄无声息地收回了眼神, 同明珠等人寒暄。   “我知道了。”胤禛对着胤祺说道,“等会儿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拦着九弟, 不让他胡乱说话。”   “我知道这事让四哥您为难,”胤祺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但九弟素来只听您的话。”   胤祺是为等会儿可能发生的事先做好准备。   今日朝臣举荐储君, 大阿哥胜出的概率很高, 以胤禟的脾气, 说不定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届时可就麻烦大了。   现在朝廷上大阿哥一支独大, 胤祺不得不为他的弟弟考虑一二。   虽然他们不支持大阿哥, 但也没必要跳出来当那只被杀鸡儆猴的鸡。   “啪啪啪——”   几声净鞭声由远及近传来。   众人连忙肃静下来, 低垂着头,没过多久,只听见脚步声慢慢走来,最后走入了乾清宫里。   “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刷刷跪下,三呼万岁。   康熙用帕子捂着嘴巴咳嗽了一声,声音沉闷,“起来吧。”   “谢万岁。”   等众人站起身后,康熙的眼睛环视了一圈众人,他眼神所看过的人,莫不感到后背一紧,有种心里发寒的感觉。但唯有梁九功知道,康熙的眼睛其实已经不行了,这些日子他让胤裪念奏折,说是身体疲惫,但实际上是因为眼睛出了问题,即便是在白日,屋内亮堂堂,他的眼睛也看不清奏折上面写什么。   但这件事唯有伺候他的梁九功,康熙和梁太医知道。   明珠先前说要立储君,虽然看上去有些胁迫康熙的意思,但其实也是随了康熙的意思。即便没有明珠提起,康熙也会让张廷玉、马齐这些人提起这事。   “前几日,朕让你们举荐储君,你们这几日可考虑好了?”康熙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   大殿内安静了一瞬,索额图额头上青筋凸起,他的眼中露出狠辣果决的神色。   明珠早已不把这个对手放在眼里,一个丧家之犬,何足挂齿,他从容不迫地站出列来,“启禀万岁爷,奴才考虑好了,俗话说得好,举贤不避亲,奴才想举荐直郡王为储君,直郡王身为陛下长子,又文武双全,缜密细心,若是他为储君,定然能让百姓心服口服。”   “奴才等人附议。”安郡王等人说道。   胤祉等人听到这些人的话,心里头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看来这储君之位是大哥的囊中之物了,胤祉心里想道,他和胤褆交情不错,也没什么仇怨,胤褆当储君,对他来说并不赖。   “陛下,奴才觉得雍郡王更适合储君之位!”索额图突然冲了出来,在殿堂中央跪下,语词恳切地说道。   索额图的这一动作,让众人都怔住了。   胤褆还没反应过来,明珠就当下立断给宋云义等人使了个眼神。   宋云义等人立即紧随其后,“陛下,奴才等人愿意举荐雍郡王为储君。”   呼啦啦的一群人跪在殿上,殿内顿时空了大半。   刚刚还在暗中庆幸的胤祉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回事?老四什么时候收买了这些人?!   甭说他不清楚,就连胤祺也都呆住了。   也就胤禟和胤誐两人事先知道,才没被吓住。   索额图本来只不过是想恶心明珠和胤褆,给他们使个绊子,现在太子是废了,可胤褆要当储君没那么容易。可他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举荐雍郡王,放眼看去竟比刚才举荐胤褆的多。   他心里头此时百感交集,他本该高兴,可却不太高兴。   这胤禛原本可是□□,什么时候竟然拥有了这么可怕的势力?   这也潜伏得太深了。   尽管索额图此时百感交集,但他知道,当务之急是想帮助胤禛,余下的事,以后再说,“万岁爷,雍郡王自幼便天资聪颖,善骑射好读书,且曾经立下不少功劳,论功行赏,雍郡王都不逊色直郡王!”   胤褆的脸色有些难看。   虽然说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可他听着索额图的这番话心里头就是不舒服,原因恐怕就是因为索额图说的的确是对的。   在才华本事任何方面,胤禛都不输给胤褆或者太子。   甚至,在不少方面,他比他们都做得更好。   “索相,直郡王乃是长子,论嫡论长,该是直郡王为储君才是。”明珠等人激动地反驳道。   索额图哼了一声,“为储君不在乎长幼,而在乎本事贤能,雍郡王贤能有才,为何不能当储君?”   胤禛听着索额图这番向着他说话,心里头有种新奇的感觉。   明珠和索额图等人顿时为这事辩驳了起来。   两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不过,最后,直郡王一派却是说不过索额图这边的人。   “你,你不可理喻!”明珠“气急败坏”地颤抖着手指指着索额图。   “明相度量未免太小,本官据理力争,你说不过我,就说我不可理喻。呵。”索额图冷笑一声,他正要再说什么时,康熙却喝道:“够了!”   一直沉默的胤禩心中顿时大喜。   皇阿玛终于忍不住了,该发落四哥了吧。   从巅峰被打落悬崖,这股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胤禩唇角勾起,眼眸里闪着恶意。   他的眼神落在前面身材如松柏挺直的胤禛身上,等着胤禛痛苦崩溃的表情。   然而,他等到的却是康熙的一句话,“雍郡王文武双全,友善兄弟,的确能当储君。”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胤禩脑海里炸开。   这句话直接把胤禩给炸糊涂了,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康熙,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皇阿玛,四哥……”他踉跄着从队列中走出来,眼睛里惊疑不定,“您是不是说错了,储君怎么会是四哥?”   “老八,放肆!”胤祺虽然错愕,但他并不像胤禩等人这样震惊,听见胤禩诋毁的话,回转过头,冲着胤祀呵斥道。   “为什么你四哥不能是储君?”康熙面无表情地看着胤禩,反问道,“朝廷众臣都举荐你四哥,难道你的意思说大臣们看走了眼吗?”   胤禩当然不能这么说。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和他设想的根本不一样,德妃明明告诉他,谁被众人举荐,谁就会被万岁爷厌弃?   莫非德妃是在欺骗他的!   想到这里,胤禩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呼吸急促。 第138章 第三更   “你欺骗了我!”胤禩红着眼, 看着德妃。   他的身旁是被摔成粉碎的花瓶,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按理来说该有人来查看才是, 可是在永和宫却不同,没有人会在乎德妃的死活。   德妃气喘吁吁,她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这不对劲,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上辈子明明众人举荐了八阿哥, 八阿哥落得被康熙责骂的下场, 现在怎么却不同了!   “不该是这样?呵,现在, 老四都已经被立为储君了!”胤禩想到这里,怒气就汹涌着席卷上来, 他冲上前, 双手扼住德妃的喉咙,“德妃,你是故意的吧, 你是特地为老四开道的,是不是!”   德妃浑身无力, 被掐得脸上涨得通红,她拼命地挣扎,却挣扎不开胤禩的手。   就在胤禩快把德妃掐死了的时候, 海棠突然跑了出来,她双膝跪下, 连连磕头, “八贝勒, 您不能杀了娘娘, 您要是杀了她,肯定会被人发现异样的。”   德妃双眼涣散,她看着下头跪着的海棠,突然感到有些嘲讽,在这个生死关头,救了她的竟然是海棠。   胤禩脸色铁青,他看着呼吸渐渐虚弱的德妃,突然甩开手,将德妃摔在床上,转身飞快离开。   “咳咳咳。”德妃死里逃生,捂着喉咙拼命地呼吸。   海棠连忙去给她取药来。   德妃不能死,她虽然被软禁,可是皇阿玛并没有要她的命,如果她突然死了,皇阿玛一定会彻查。胤禩握着拳头,心里头满是怒火。   “皇阿玛……”西暖阁中,就只有康熙和胤禛两人。   胤禛说实在话,对今天的结果是很是惊讶,不过,他到底习惯喜怒不形于色,故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你是不是在想朕为什么要立你为储君?”康熙开门见山地说道。   胤禛迟疑片刻,才点了点头,“是。”   “老四,你是个聪明人,”康熙咳嗽了一声,“不过,你兄弟里头聪明人也不少,朕看中你,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你对兄弟不错。”   胤禛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明白康熙的话。   康熙看着他这模样,却忍不住笑了。   “当然,你的手段也不错,要治国,你大哥不行,你来得话,或许能让大清更加繁荣昌盛。”   “皇阿玛。”听见这话,胤禛脸上露出些许喜色。   康熙甚少夸人,何况这回夸得话有些过高,让胤禛欣喜之余,心中有些疑惑。   他皇阿玛这语气,就像是在托孤一样。   胤禛不敢说出这话,但他也隐约猜出来了,康熙的身体的确是不行了。   如今七月份,晌午时分,外头树上的蝉热得叫个不停,可康熙却穿得很多,窗户还关着,仿佛很怕冷。   “皇阿玛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康熙抬起眼看了胤禛一眼,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   胤禛心头一跳,连忙道:“皇阿玛,您是天子,您定能长命百岁的。”   “老四,这些虚话就不必提了。”康熙嗤笑了一声,“朕能活多久,心里有数。今日朕立你为储君,你大哥和八弟他们怕是不服气。朕要是走了,你想压住你大哥和八弟怕是难啊。今儿个早朝多少人是你大哥那边的,你也看到了。”   胤禛面露愧色地低下头,“儿臣无能。”   他这些人一直没敢发展自己的势力,就是知道康熙对他们的情况了若指掌。   故而,即便是现在,胤禛也不后悔。   这胤褆的势力越庞大,终究还是逃不出康熙的五指山。   “明日夜里,朕会病危,届时朕会召集你的兄弟们进宫,你到时候小心些。”康熙说完这话,就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还是闭上眼睛,扬扬手,让胤禛离开。   胤禛心里头已经如同擂鼓,他压抑住心中的喜悦和不安,道了声是后,退了下去。   等他走了之后,康熙才睁开眼睛,胤禛今日的表现不但没让他失望,甚至还让他有些惊喜。   今日考验的除了大阿哥他们,更何尝不是在考验胤禛的心性。   倘若刚才他在当了储君后,就狂喜过度,康熙就不会打算明晚设局,甚至换一个储君也不是不行。   “这老四……”康熙低声囔囔道,突然笑了一声。   看来他还真是小觑了老四的本领了。   胤禛的回府,让雍郡王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储君之事消息早就传出,雍郡王府上下莫不欣喜,玛瑙等人更是高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任凭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家老爷会成为储君。   “爷。”乌林珠虽然欣喜,但她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如常一般走到门口,迎接胤禛。   屋子里晚膳都已经准备齐全,如今夏季,胤禛有些苦夏,乌林珠便让厨房准备了些爽口的菜色,胤禛的口味早些年是有些挑剔,难伺候,可自从和乌林珠成婚,口味就同乌林珠差不多。   乌林珠爱吃什么,他就跟着用什么。   这顿饭如往常一般,胤禛只用了七分饱,因为他们夫妻二人神色如常,伺候的下人们虽然激动,但也不敢造次,甚至比往常更加谨慎小心。   黄昏时分,凉风轻拂。   竹林的竹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胤禛握着乌林珠的手,边走边低声说道:“我虽立为储君,但府上诸事还是得如常,这几日,你敲打下府上的人,让他们小心些。”   “妾身知晓的。”乌林珠微笑着说道,“爷只管放心做您该做的事,余下的事情,妾身都会安排好的。”   胤禛捏了捏她的手掌心,不再多言语。   因着胤禛被立为储君的事,京城各府上颇为不太平,偏偏这雍郡王府却是安宁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天晚上,胤禛没留在乌林珠屋子里,他留在书房里,和戴铎商量着接下来的事。   戴铎对胤禛是越发心服口服,寻常人被点为储君,定然狂喜异常,他却云淡风轻,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寻常的小事而已。   直郡王府上。   胤褆、胤禩还有明珠等人都在书房之中。   “今儿个这事,诸位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胤褆恼怒过后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动怒也无用,要紧的是想好应对之法。   他觊觎那把椅子这么多年,绝不可能把九五之位让给胤禛。 第139章 完结   “直郡王, 如今万岁爷金口一开,咱们想改变局面,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明珠阴沉着脸,说道。   算盘落空的滋味不好受啊, 早上散了早朝后, 明珠险些没气得吐血。   这花费了这么多功夫筹划, 结果到头来却是替别人做了嫁衣,明珠能没气死,已经算是肚量大了。   “明相!”安郡王玛尔浑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这是大逆不道的事啊!”   “安郡王, 咱们做了这么多事, 早已经大逆不道了, 倘若真要让雍郡王坐了那把椅子,你寻思以雍郡王的心性, 能容忍咱们吗?用不了半年,咱们怕是都得被抄家灭族!”明珠语气果断, 说话掷地有声。   安郡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身为直郡王他们的同党,安郡王比谁都清楚他们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以前这些事也就罢了, 新帝登基的话,只要有心查,肯定能查出他们的事。   因此, 明珠的话是半点儿不带夸张。   “要想谋逆, 何其困难。”胤褆皱着眉头下结论道:“我们得从长计议。”   玛尔浑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   众人商议一番后, 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先前他们没把胤禛放在眼里, 现在意识到他的威胁,仔细一琢磨,却发现要对付胤禛简直难以下手,他就像是一只刺猬一样,怎么下手都是刺。   像胤禛这样的人是真少见,不贪财不好色,不追名不逐利,甚至连他的福晋娘家乌拉那拉府也都门风极好,几个兄长都是上进又知道分寸的,这看着看着,众人都牙疼了。   见商议不出什么结果,胤褆就让人散了,玛尔浑忙不迭地离开,他没发现明珠和胤禩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等他走了,明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嫌弃地说道:“这玛尔浑可真没用,和他商量真是白费口舌。”   胤禩没有多说什么,即便往日他和玛尔浑的关系算得上不错,此时也格外嫌弃玛尔浑,他看向胤褆,对胤褆说道:“大哥,九门提督孙武那人前阵子已经被我拿下,您如果有意,咱们明日便可命人着手安排。”   要造反,九门提督是必须拉拢的人,他既是禁军统领,又掌管内城九座城门的守卫和门禁。这位置历来都独属于皇帝的心腹,若非心腹在此位置,皇帝在紫禁城里怕是连睡都睡不安宁。   胤禩早就想拉拢孙武,他谋划了好几年,总算在今年抓到孙武的把柄,将孙武变成了他们的自己人。   胤褆的眼中掠过一丝暗光,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好!”   适才他们说的什么胤禛的缺点,都不过是障眼法,说来糊弄玛尔浑的。   他们早听出来玛尔浑胆子小,怕把事告诉他,回头玛尔浑把话往外头一秃噜,那可就精彩了。   玛尔浑还丝毫没觉察出自己被胤褆和胤禩等人排挤在外,他出了直郡王府后,就松了口气,擦了把汗回家了。   次日,本该早朝的时分,文武百官都到齐了,梁九功却来传话道:“万岁爷身子不适,今儿个早朝就散了。”   胤禛的心头一动,心道来了。   “身体不适?皇阿玛这是怎么了?”胤禩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   梁九功看了胤禩一眼,回答道:“万岁爷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咱家还有事,就不多说了。”   梁九功说完这话,快步离开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头直打鼓。   只是偶感风寒的话,怎么会连早朝都来不得?   万岁爷/皇阿玛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胤褆和胤禩面面相觑了一眼。   胤褆对胤祉说道:“皇阿玛身体不适,咱们这些当儿臣的,理应去看看他才是。三弟,你觉得呢?”   “大哥所言极有道理。”胤祉回答道。   胤褆笑了笑,抬脚朝养心殿走去。   可他们这群人到了养心殿却是连殿都进不去。   梁九功守在门口,尽忠职守地拦住这些皇子们,“直郡王,万岁爷有命,今日谁也不见,您几位的孝心,奴才会替您几位传达,诸位还是请回吧。”   胤褆的眼神闪了闪。   他没有强行闯进去,而是笑着对梁九功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苏公公了。”   说罢这话,他转身离开。   连他都如此,其他阿哥就更加不敢放肆,胤裪更是直接转身就走。   出了宫门,胤褆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对胤禩说道:“八弟,你刚才可闻到味道了?”   “药的味道,是不是,大哥?”胤禩也是满脸兴奋。   “没错,是药的味道。”胤褆重重地点了下头,“看来皇阿玛病的不轻。”   “大哥,这简直是老天爷在帮助咱们,这等好机会,您可千万不能错过!”胤禩果断地说道,“我等会儿就去联系孙武,让他准备行事。”   他说完这话,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胤褆喝了一声,喊住了胤禩,“你想让他什么时候行事?”   “大哥,自然是等皇阿玛病重,奄奄一息之时。”胤禩回转过头,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到那时候,皇阿玛必定会传召四哥进宫,咱们趁那个机会,一举将他们拿下,皇位不就是您的了。”   胤褆的唇角慢慢勾起,他点头,“好,此计大善!”   胤禩很快联系了孙武,可到傍晚的时候,情况却突然变了。   皇宫里头传来消息,说万岁爷病得不轻,传召所有阿哥立刻进宫,阿哥们收到这个消息时,有人心惊胆战,有人狂喜不已。   戌时时分。   皇宫本该上钥,可阿哥们的马车停在宣武门外,宣武门大开,阿哥们鱼贯而入,路上虽碰到兄弟也只是看了一眼,行色匆匆地朝着养心殿赶去。   “皇阿玛怎么会突然间病重?”胤裪面无血色地朝着养心殿赶去。   他跟在康熙身边多日,对他皇阿玛的身体状况还是有些了解的,前几天他皇阿玛的身体都好好的,虽然有些咳嗽但并无大碍,今天说病就病了,莫非是被人下毒了!   想到这里,胤裪的脸色越发难看。   等他到达养心殿里时,便忍不住朝其他兄弟们看去。   “都到齐了吗?”康熙躺在床上,面容憔悴,他往日满是精光的眼睛此时沧桑不已,嘴唇发青,面无血色,一副即将撒手而去的模样。   “皇阿玛,兄弟们都到齐了。”胤禛跪在康熙的床旁,他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好,好,到齐了好。”康熙气喘吁吁地说道。   他现在连说一句话都累得满头是汗,谁都看得出他就快死了。   “皇阿玛,您是怎么了?快让太医来给您瞧瞧吧。”胤誐红着眼,冲着康熙说道。   康熙看着他的眼神露出几分慈爱,往日他觉得老十太过憨厚,如今却为他的赤子之心而感动,“老十,朕是要不行了,□□已经在传召朕了,即便是扁鹊,也救不了朕。”   “皇阿玛!”   阿哥们哭着跪倒在地,只是那些眼泪有多少是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朕的儿子们可不能哭哭啼啼,”康熙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蔓延了出来,“朕即位数十年,大清在朕的治理下也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老四。”   “儿臣在。”胤禛连忙膝行了过去,他眼眶都是红的。   “你既被立为储君,从今往后,朕就把皇位传承给你。”康熙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咳嗽。   胤禛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心里头心惊不已。   他本来以为皇阿玛是在演戏给大哥他们看,可现在,这血腥味实在不像是作假。   难道皇阿玛真的要不行了?   康熙这模样,连知晓内情的胤禛都被糊弄了过去,胤褆等人就更加是深信不疑了。   听见康熙这话,胤褆顿时皱紧了眉头,“皇阿玛,儿臣想儿臣比四弟更加适合这个位置!”   他的话让整个养心殿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胤褆,脸上都满是惊诧的神色。   “大哥,您疯了不成?!”胤禟脱口而出道,“皇阿玛已经属意四哥接任皇位,你现在说这话,莫不是想抗旨!”   “九弟,你不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谁不知道你是四哥那一派的。”胤禩讥嘲着说道,他冲着康熙说道,“皇阿玛,儿臣也觉得大哥比四哥更加合适。大哥乃是长子,更应该继i承皇位!”   “你,你!”康熙被这两个忤逆子气得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设这个局本就是试探着胤褆他们是否有二心,没想到这两个儿子是真不叫他失望。   都说父丧,三年不改旧志,如今他还没死呢,这老大和老八就折腾,他要是死了,这大清还不得因为他们乱起来。   祸起萧墙这个道理,康熙从小就明白!   “皇阿玛!”胤禛慌了,连忙搀扶起康熙,用手帕给他擦拭嘴唇边的鲜血。   “大哥,八哥,你们现在莫不是要造反!”胤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胤褆没有回答。   他直直地看着康熙,“皇阿玛,儿臣先前不如太子也就算了,如今儿臣有哪里不如四弟?!”   “因为你狼子野心,心狠手辣。”康熙叱骂道:“你当朕不知,当年山东铁矿,乃是你们派人去炸毁的!”   胤褆眼皮猛地跳了下。   “原来皇阿玛早就知道。”   “朕一直给你机会,今夜你若是老实让老四继承皇位,朕本想一笔勾销,带着这些秘密下去,但你,太让朕失望了!”康熙边咳边说,脸色越来越苍白。   “皇阿玛的意思,现在是不想放过我们了?”胤褆突然直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俯视着康熙和胤禛。   “没错。”康熙冷冷地说道,“朕给你多次机会,你不懂珍惜,那就别怪朕不顾念父子之情。”   胤禟心里头暗道痛快,就该这样处罚大哥才是。   这皇位,能者居之,偏偏大哥一副皇位天生该属于他的模样,比起太子还更加自以为是。   “既然皇阿玛如此狠心,那儿臣也不和您客气了。”胤褆冷笑了一声,他的这句话叫众人心中突地一跳,老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留有后手,要造反!   众人才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外头哗啦啦的盔甲摩擦声。   胤禟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往外一瞧,便看见夜幕下,孙武带着数队侍卫由远及近奔驰过来,转瞬间就要到了眼前。   “外头孙武带人来了!”胤禟回过头,惊慌失措地说道。   “什么?!”胤祉等人顿时乱了阵脚。   康熙瞪大眼睛看着胤褆,“你,你收买了孙武!”   “皇阿玛,此乃天意,儿臣本来不急的,但是偏偏您病得这么厉害,又刚好孙提督投靠了儿臣,天时地利人和,这是老天爷都在帮着儿臣。”   胤褆狞笑着说道。   他说话之间,孙武的人已经将养心殿外的侍卫都制住,他自己带着刀,走入养心殿内,“王爷,养心殿外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好,好。”胤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拍了拍孙武的肩膀,“孙提督办事得力,回头本王,不,朕定要重重赏你!”   “逆子,你这是要谋朝篡位!”康熙气得嘴唇发抖。   “皇阿玛,这皇位你不给我,非要给四弟,那儿臣就自己拿。”胤褆冷漠地说道,“至于谋朝篡位,谁有证据?明儿个众人只会知道四弟意图谋反,逼死皇阿玛和其他兄弟,朕救驾来迟,只拿下了四弟,百姓只会咒骂四弟,却不会咒骂朕。”   胤祺等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慌乱地看着胤褆。   因为要入宫,他们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胤褆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孙提督,先把我皇阿玛拿下!”胤褆双手背在身后,冷笑一声,说道。   “是。”孙提督答应道。   他抽出腰间的刀,朝着康熙砍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时,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康熙病得只剩下一口气,更是无法躲避,唯有胤禛能救康熙,他几乎想也不想,就闪身以后背护住了康熙。   “呵。”胤褆从喉咙里吐出一声嘲讽,在这个节骨眼,老四还真孝顺。   胤禛的反应并非纯粹是为了护驾,他心里明白,他皇阿玛不能死,要是他皇阿玛死了,老大的计划说不定就真的能成。   他心里头也明白,孙武这刀砍下来,他怕是非死即伤。   然而,刀子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落在他的背后。   胤禛怔了怔,他回过头,却瞧见孙武的刀架在了胤褆的脖子上。   “孙武,你这是想干什么!”胤褆瞪着眼睛看着孙武。   “干什么?”康熙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示意他让开,而后他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在这一刹那,刚才那奄奄一息的形象骤然消失,老爷子身上的气势震得胤褆等人心里头慌了。   “他所做的,都是朕吩咐的。老大,老八,你们真当朕老了啊。朕不过是让孙武露个破绽,你们就巴巴地上钩,用那把柄要挟他。”   胤褆和胤禩两人脸色都白了。   “把这两个逆子给朕拿下!”康熙喝了一声。   外头顿时跑进两个侍卫,将胤禩也给捆绑了起来。   胤禩还在拼命挣扎,他抬着头看着中气十足的康熙,“皇阿玛,您骗我们!”   “朕是在给你们机会。”康熙冷冷地看着胤禩和胤褆,“朕本想让你们当个富贵闲人,放过你们,可你们却要朕的命,要其他兄弟们的命。是你们自己把机会一次次践踏。从今儿起,爱新觉罗再也没有胤褆和胤禩,有的只是两个罪人!”   “皇阿玛!”胤禩顿时慌了。   他想求饶,可康熙却不想听他们求饶,他只是道,“堵住他们的嘴,拖下去!”   侍卫们立即照办,胤褆的眼神带着怨毒,深深地看着康熙。   等他们两个被带走,康熙这才再也忍不住长吐出一口鲜血。   “皇阿玛!”胤禛连忙上前,搀扶住康熙。   戌时三刻。   德妃还没睡下,她刚才听得外头传来盔甲摩擦的声音,又知道康熙病重的消息,料想定然是直郡王他们谋反,故而一直在等着消息。   她心里头满是兴奋,等了这么多年,老四的皇位总算是没了!   “哒哒哒——”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后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一声绵长的嘎吱声响起。   借着月光,德妃看清了来人,海棠带着梁九功来了。   梁九功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了两个小太监。   “梁公公怎么深夜到访?”德妃坐起身来,身子优雅,仿佛还是那个盛宠端庄的德妃娘娘。   “咱家是来奉先皇之命,送德妃娘娘一程的。”梁九功笑着说道,他朝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神,那两个小太监便捧着托盘走上前,托盘里有白绫,有鸠酒。   德妃的脸色顿时变了,“直郡王这么无情!本宫助他登基,他竟然还要杀死本宫!”   “德妃娘娘说错了,要您命的是先皇,新皇是四阿哥。”梁九功说到这里,顿了顿,“这世界上已经没有直郡王和八贝勒了。”   “砰——”   这个消息震得德妃从床上摔了下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梁九功,“本宫不信!他为什么又是皇帝!”   又?   梁九功皱了下眉头,但看着德妃癫狂的神色,他抿了抿唇,无意再和德妃周旋,直接对德妃说道:“娘娘挑个东西,咱家送您上路吧。”   德妃的眼神落在那纯白的白绫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猛然站起身来,朝外头奔去,“本宫不想死!”   该死!梁九功连忙扑身过去按住德妃,德妃在癫狂状态,力气奇大无比,梁九功顾不得许多,直接拿了白绫,死死地勒住德妃的脖子。   片刻过后。   确定德妃已经死了,梁九功这才松开白绫,他站起身来,看向海棠。   海棠面无血色,她说道:“奴婢不劳烦公公。”   说罢,她一头撞向了柱子,一头碰死。   梁九功这才露出笑意。   先皇留下来的这件差事,他总算是办得干净漂亮。   康熙早准备在自己死的那天让人杀死德妃,德妃心性恶毒,即便圈禁在永和宫,只要胤禛登基,势必会被人拿德妃来说事,既然如此,那他就杀了德妃,让胤禛能够毫无掣肘。   即便是胤禛,在得知康熙的安排之后,也只有沉默感激。   康熙或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是个好皇帝,为了让胤禛继任得顺利,他几乎给他扫除了所有的障碍。   凌晨的天渐渐白了,大清王朝的新朝代也到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